袁芳
摘 要:同獲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和川端康成兩位作家的小說中都描寫了大量的女性形象,而兩人都創造出了一系列具有典型性的女性人物,她們個性鮮明、形象獨特,他們的代表作品中,都存在著在強大的男權社會中掙扎著的女性形象,但由于受中日各自文化傳統和文化創作的影響,于是在審美情趣與藝術特征上都存在差異性,本論文將以兩位作家小說中女性形象為研究對象進行對比研究,比較他們小說中女性形象的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命運、不同的美感及其審美成因,從而可以挖掘兩個作家不同的女性觀。也將更有利于把握兩位作家的作品內涵;了解中日文學當中不同的藝術特質。因此比較研究川端康成和莫言兩位作家小說中的女性人物形象,顯然是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價值和意義。
關鍵詞:川端康成;莫言;女性形象;對比研究
一、川端康成和莫言小說中女性美之比較分析
(一)川端康成小說中女性形象與女性“哀傷”美
在日文章化當中,“美”與“物哀”是想通的,物哀作為日本人獨特的審美方式,日本傳統美意識的集中體現,歷來除悲哀為主情感之外,還包涵著其他諸多情感如憐惜、哀嘆、悲憫、同情等,而作品以唯美著稱的川端康成卻偏好將這種情感寄托于他筆下所描繪的女性們,并且通過她們來表達他的美學意識,其作品總是給人一種細膩的美的享受的同時,又充斥著一種異常強烈的悲傷無望的情感。
以川端康成后期代表作品《美麗與悲哀》為例,刻畫了一段不倫之戀情感漩渦下幾位女性“哀傷”的內心與命運。主人公音子無論是為愛癡狂的感情真摯的少女時期,還是醉心于繪畫的中年時期都是女性美的化身,川端康成對她的形象的刻畫通過音子的畫也側面描寫了出來,例如音子畫盲母的肖像時,亡母的臉和音子是重合的,我們都感覺到音子那隱藏在畫背后的淡淡的悲傷,一生執著于與有婦之夫大木苦戀之中,即使失去孩子又被大木拋棄,都一直努力地堅守著心底的愛情,也造成了她一生都擺脫不掉的悲哀,這樣美麗、堅忍、執著的女子給我們留下了無限悲哀而又孤獨的形象。
而小說中另一主要人物慶子,作為20年后故事發展的主要推手,她的存在如同惡魔般,對音子超越長倫的愛,便是投射到大木父子身上難以理解的憎恨與嫉妒,她這樣一個有著強烈反抗意識,渴望超脫凡塵擺脫愛與生的女性,給讀者留下了放縱不羈、聰明任性卻又充滿一種動人心魄讓人欲罷不能的野性之美的形象。即使是這種與“哀傷”不同的美感背后依然難逃悲傷無望的結局,正如小說令人唏噓的結尾:“當得知太一郎生還無望的時候,她原有的愛戀、嫉妒、報復之心應該全都化作一片虛無了,因為在她所謂的報復中,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因此慶子的形象中即使那樣不羈也同樣擺脫不了悲哀。無一例外這篇小說當中的女性人物都帶有無以言表的“哀傷”之美。
(二))莫言小說中女性形象與女性“堅強”美
莫言的小說在文學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創作的很多劇本、散文、小說等在世界范圍內都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他的小說呈現著對人生、命運、人性地洞察和剖析以及具有深刻的文化和道德意義。他擅于寫女性,主要描繪了20世紀初至21世紀初中國女性或奔放野性、或堅毅隱忍、或單純淳樸、或美麗熱情,他對女性的形象刻畫尤為深刻。例如《蛙》中婦產科醫生“姑姑”萬心,《豐乳肥臀》中的上官魯氏,這些女性極為富有生命力、熠熠生輝,在她們身上我們不僅看到了女性獨特的美和強大的生命力,也看到了中國時代的影子在這些女性人物身上的投射。例如以抗日為背景,把政治勢力之外的民間武裝作為主要描寫對象的《紅高粱家族》中的“我奶奶”戴鳳蓮,既可以為江湖義氣、國家主義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也可以為了個人自由、理想的人生追求不惜一切代價,這樣敢愛敢恨、風流倜儻、離經叛道的美麗鄉村女性,是莫言筆下理想的女性形象,她的身上凝注著一股英勇豪壯的大丈夫氣概,以女子少有的凜然正氣消除個人恩怨促成了兩支隊伍的“聯合抗日”,在伏擊日本汽車隊的戰斗中,她又以她的智慧,當了個好參謀,表現出女中豪杰的氣度和風采。最終戴鳳蓮犧牲在墨水河邊的抗日烽火中,完成了她的人格升華,她是為中華民族而死,為幾萬萬同胞而死,用行動鑄就了平凡中的偉大,她壯烈地死在哺育她的高密東北鄉的高粱地上,不僅是抗日的英雄,也是個性解放的先驅,婦女自立的典范。
二、川端康成和莫言小說中女性命運之比較分析
(一)莫言筆下女性命運特點
莫言以復雜多元的敘事形式塑造了不同生活狀態下的女性,從莫言筆下的戴鳳蓮、孫眉娘、林嵐、萬心等,這些女性以及她們在社會歷史演進中的文化命運具有“言說不盡”的解讀價值,在愛情婚姻家庭、社會生產生活、身體與性表達三個方面,莫言筆下的這些女性由精神奴役到相對蘇醒,由蒙昧順從到追求感覺,也由自覺自立到無奈盲從,由勇敢擔當到逆來順受,顯示了現當代女性命運發展的復雜狀況。莫言是以民間自由奔放的思維來賦予她們強烈的生命意識的命運,有一種女性生命的本能釋放。《紅高粱》中我奶奶戴鳳蓮大行不拘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她敢于反抗命運與余占鰲相親相愛,生兒育女,追逐生命中的自由與愛情,她支持余占鰲召集土匪抗日,保家衛國,不僅敢于和命運抗爭,更敢于自我奉獻、自我犧牲,一切阻礙自由的枷鎖都在她追求生命自我的途中憤俗殆盡。《豐乳肥臀》中上官魯氏,上官魯氏的命運是早就注定的,從她嫁到上官家的那一刻起。那個年代“一個不會生養”的女人注定要歷盡滄桑、受盡欺凌、屈辱,上官魯氏本是柔弱的小腳女人,但在養育和保護后代的責任下,她放出了超強的能量去挑戰命運。在餓殍遍野的1960年,上官魯氏為了養活七女兒和外孫。為了孩子不餓死只有去偷,上官魯氏每次在公家干活時,就偷吃糧食,把自己的胃塞滿。回家后將筷子伸進喉嚨,把糧食吐出來。接著再將那些帶胃酸和血腥的糧食養活七女兒和外孫。上官魯氏的命運是悲慘的,但是悲慘的命運面前,以百折不撓的毅力依然堅持。
(二)川端康成筆下女性命運特點
川端筆下女性的命運多有純潔美好的開端卻沒有圓滿的結局,總是有種不能如愿以償的宿命感,《山音》中的菊子和《千紙鶴》中菊治的母親都是擁有這種徒有虛名的婚姻的女性人物,表面看起來家庭美滿和諧,實則內部危機四伏,徒有婚姻的空殼,她們勤勞、善良、百依百順,具有一切傳統女性所具有的優點,但卻從自己的丈夫那里得不到絲毫的關心和愛,菊子在家里包攬家務,孝敬公婆,而她的丈夫卻不忠于婚姻,來家都不回,菊子雖然對這一切毫無意外,并也進行了小小的抗爭,而最終仍然在這毫無感情的婚姻當中忍氣吞聲,繼續安于婦道的做個賢妻良母。《雪國》中駒子雖為藝伎,卻對愛情有著純潔的向往,對紈绔子弟島村飛蛾撲火般投入炙熱的情感,理性的她也明知愛情命運的不公,卻也不去東京打擾他,默默地在雪國等待著島村的到來,用徒勞的真心守護根本無法沒有圓滿結局的愛情。
三、川端康城和莫言筆下女性審美形象差異的原因
川端康成和莫言同為男性作家,都創造出了鮮活的女性形象,但是因為兩名作者童年生活、人生經歷和生命體驗的不同,造成了他們筆下女性形象的大相徑庭。
(一)莫言的生活經歷與他的作品中女性形象
莫言生于高密一個貧窮的家庭,從小在瘦弱、溫和、善良的母親的庇佑下長大,少時艱苦的生存環境讓他深受母親頑強的生活信念和堅韌頑強的精神的影響,他深深地依戀母親,依戀像母親一樣堅強的女性,所以他的創作的《豐乳肥臀》就是向他偉大的母親致敬,而他的女性審美和他對女性崇拜心理有著很大的聯系,自然投注筆端大量的如大地母親般女性形象也隨之被創造了出來。
(二)川端康成的生活經歷與他的作品中女性形象
川端康成筆下女性的特點,基本上源于他從小到大與女性的接觸及對感情生活的真實體驗,他對女性這種渴求愛情而又得不到真正的愛情的焦慮及復雜的心理和對于感情生活的逆來順受表示關切和深深的同情,而追溯作者成長經歷,不難看出這種成長經歷的影響在文學作品中的反映,川端幼年失去雙親,而后又陸續同至親生死離別,孤苦漂泊無所依的愁苦始終籠罩著他,由于長期陰郁的生活以及親情的缺失使他把愛情看的格外重要,對女性的愛格外敏感,形成了對女性贊美和崇拜的女性觀,而幾段刻骨銘心卻又無疾而終的戀愛經歷又使得作品中女性的愛情命運觀極為悲觀,這是一種隱藏著的無法抑制的悲嘆與哀愁。
四、結語
文章試圖通過對莫言和川端康成兩位作家作品中女性形象特點的異同、寫作風格、審美情趣進行梳理比較,進而挖掘兩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作品中不同的女性觀要素,并探討差異下所蘊含的中日不同民族文化特點,以達到跨文化的比較研究。將有助于讀者更好地、更全面地理解兩位世界級文豪筆下的女性形象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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