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備 王倩宇
摘 要:兼有作家和僧侶雙重身份的日本女作家瀨戶內晴美的作品《花芯》在發表時曾引起軒然大波。小說采用大膽的筆觸描寫出了女性渴望解放自我,追求愛情與婚姻自由的主張。本文在理解作者創作意圖的基礎上,對這部作品中鮮明的女性形象進行分析,從而剖析文章中登場女性人物的文學形象和女性解放意識。
關鍵詞:女性形象;女性意識;文學形象
作者簡介:胡備,男,天津市人,天津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日本語言文學、日本文化、日本經濟;王倩宇,女,山東日照人,天津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外語系2016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18--02
亦僧亦作家的瀨戶內寂聽可謂是為日本現代女性文學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的女作家之一。擁有傳奇經歷的她于1957年曾名為瀨戶內晴美時寫下的小說《花芯》,因為小說里面對于男女情愛的寫實描寫,以及對女性子宮的描述,受到了以平野謙為主的評論家的批判,所以在當時被諷刺為“子宮作家”。瀨戶內晴美時期的文學作品,對人物心理構造描寫細致入微,多以女性視角,帶著批判世俗的眼光,犀利地描述人物關系及情感糾葛。其代表作之一的《花芯》更是露骨地刻畫了女性對于愛情及自身滿足的追求,展現了二戰后女性解放自立的迫切需求和對愛情的追求及美好憧憬。
一、關于瀨戶內寂聽與《花芯》
瀨戶內寂聽,本名瀨戶內晴美,1922年出生于德島縣,通過1956年第一篇小說《女子大學生、曲愛玲》獲新潮同人雜志獎,并借此進入文學界,1957年發表因強烈的官能表達手法及濃厚的女性解放意識而在當時備受爭議的《花芯》,于1963年發表了榮獲女流文學獎的《夏之終焉》。在經歷了結婚,出軌,離婚等一系列波折后,1973年51歲的瀨戶內晴美剃發出家,改名法號“寂聽”。其后,筆耕不綴 ,對情感問題、社會問題探討的著作多有問世。
《花芯 》主要講述了女主人公的古川園子在父母之命下同自己并不喜歡的雨宮 結婚,并生下一子小誠。在雨宮 轉職到京都后,園子邂逅了雨宮的上司越智并喜歡上了他。在園子向丈夫雨宮 坦白自己對越智的愛意后,仍愛著園子的雨宮 決定讓園子回東京,借此分開二人。雖然受到來自外界和親人輿論壓力,無法與雨宮離婚的園子和注定離不開北林夫人的越智仍保持著情人的關系。園子在與雨宮離婚并自立之后也同越智分離,走上了應召女郎的偏離世俗倫理的道路。小說以園子第一人稱的口吻描述了園子同自己周邊人之間的情感波折與人生際遇。文章一經問世,文中多次提到的“子宮”便飽受詬病,當時的評論家平野謙便以“提到子宮的次數過多”進行批判。在當時,文學作品中提及子宮多用隱晦的詞匯代替,直接提及子宮已是忌諱,更何況是女流作家在女性為主人公的文學作品里如此大膽直接地提及,因此小說被打上色情文學的標簽,瀨戶內晴美更被嘲諷為“子宮作家”。但同時,室生犀生、圓地文子、吉行淳之介等作家卻對此文章給予了高度評價與贊賞,瀨戶內晴美的大膽的文學創作,在某種意義上突破了當時女性文學的限制,替當時的女性發聲,表達了女性對于性對于自由戀愛的追求與向往,同時沖破了父權社會的枷鎖,宣揚女性自立女性解放,昭示著時代的進步與女權主義的興起。
二、主要登場女性形象分析
(一)主人公古川園子
女主人公古川園子出生在富裕家庭,在父親不斷出軌但母親卻一味屈從于父親的家庭中長大。園子從小沉默寡言,愛幻想,對于他人的事情不敏感完全不關心。園子表面上有著順從、謙遜、恭敬、溫婉、賢良淑德的女性特征,遵從父母之意嫁給雨宮,在婚后的前三年扮演著賢妻良母的形象,整理家務,相夫教子,平安無事的度日。而與此同時,園子骨子里也富有著叛逆、勇敢、對于愛情的追求和對于自身的探索精神。
園子覺得對于父親出軌敢怒不敢言的母親完全是自作自受,懷著想要給裝作一副圣人模樣的母親找麻煩的小孩調皮的心態,背著母親偷偷出入父親情人友奴的居所。在發現自己喜歡上越智后,大膽地同雨宮 攤牌。在深知彼此無法真正擺脫世俗干擾在一起后,勇敢地同雨宮提出離婚并離家出走,在帽子店工作甚至學習速記以謀求自立。其勇敢追求愛情婚姻自由的形象,展現出了由于二戰后期女性地位普遍較低,女性被社會定位為男性附屬品的社會大背景下,在女性意識不斷覺醒的過程中,女性敢于同不幸的“被支配”婚姻說不,勇于追逐自身期望的愛情的女性解放精神。
園子說孤獨滲透進了我的皮膚。在家族中,因其叛逆的性格不受母親寵愛,被妹妹討厭;在學校,因沉默寡言,又被認為是不良少女的園子沒有同伴朋友;婚后,雖然雨宮深愛著園子,然而對于這個自己并不深愛只是與他奉命結婚的男人,園子未曾敞開心扉;離婚后自立出去的園子,又因與生俱來的易被同性討厭、嫉妒的特質使她沒有女性朋友。園子是孤獨的,心中所想所悟無人可傾訴,也無人理解,而在成長的過程中,園子唯一同外界交流的途徑,也是她探究自身的媒介便是——子宮。憑借著與生俱來的官能器官,通過一次一次內臟的碰撞,撕扯與呻吟,園子在這個過程中,確認著自身的生與死,而這也是她踏入悲劇的開始。在京都遇到越智后,身體內隱藏的真正的自我覺醒,重燃了園子對于愛情婚姻的追求之念。通過越智,園子再次意識到自己生命的躍動,感受到子宮的吶喊與內心探究精神的迸發。之后園子在深知越智無法同北林夫人分離,與越智維持著非戀人而是情人關系的同時,與無數其他男性發生著不潔的男女關系,以一種近乎于 扭曲的方式,來表達著渴望解放自己的情愛、欲望與追求自我探索的精神。作者瀨戶內晴美用大膽夸張的字眼描寫出園子娼婦放蕩的一面,也展現出二戰后日本女性在重壓下追求女性解放卻無力抵抗傳統道德的無力感與無可奈何的墮落、消極傾向。
(二)其他主要登場人物視角
小說通篇采用了園子第一人稱自述的同時,也通過其他登場人物之口對女主人公園子進行了評價和描述。在園子母親看來園子是叛逆的,不孝的,缺失道德倫理的。在聽說園子和越智的事后,園子母親怕是比任何人都最早相信園子同越智之間既成事實,這一點表現出園子母親了解自己的女兒是敢說敢做,敢于遵從內心的女子。在北林夫人上京求園子放手時,母親說:“北林夫人這三日不吃不喝,每日以淚洗面,那么溫柔的人像雨宮一樣誠實的人,卻遭遇這等悲慘之事,你這樣還算是人嗎。”而在妹妹蓉子看來園子是徹頭徹尾的冷血動物,置親情于不顧,明知蓉子對雨宮的愛仍同雨宮 結婚,在婚后愛上他人將雨宮推入不幸的深淵“我比姐姐你自己都了解你,姐姐你這人自己感覺自己什么都沒干,恍恍惚惚間就做些驚人的事情,而本人還渾然不知。”在情敵的北林夫人看來園子和自己是同類人,帶著不受同性喜歡的特性,孤獨深入骨髓,從而將希望依附于男性身上,為了愛情能夠奮不顧身。
(三)其他主要女性登場人物形象分析
小說通過園子的視角,以園子對他人看法的方式對其他主要女性登場人物進行了細致入微的描寫,在刻畫了二戰后父權社會下,女性為追求戀愛自由以及自身權利的同時,表現了迫于社會而無法真正解放自己的可悲現實。
園子母親:父權社會下的悲哀者。以自己的聰慧為傲,女校時全甲的成績單同女兒們的臍帶同樣都是自己的勛章。而這樣的母親卻在父親出軌后,即便十分嫉妒,懊惱,生氣卻為了自己的面子和自尊而對父親笑臉相迎。作者通過細節描寫將一位作為父權社會壓榨下,放棄反抗甘為當時社會標桿下的模范女性的形象描繪地淋漓盡致。
園子父親的小妾友奴:向男權發起挑戰的先行者。在園子父親出軌時,因為有自身經濟支撐所以友奴敢于同園子父親爭執,甚至不甘示弱地自己也去出軌。友奴有著當時女性所缺少的,大膽追求自身愛情,爭取女性自立奮起的新思想,使得園子十分欣賞。作者通過對友奴這一人物的塑造給當時認為女性應為男性附屬品的舊思想沉重一擊,但同時友奴又是可悲的,在社會大背景下,即便努力爭取自己的權利與愛情也不得不攀附于男性,表現出二戰后女性無力的抗爭后自暴自棄的墮落與無奈。
三、總論
在男尊女卑被視為社會常理的男權社會下,作為女流作家以女性視角為女性發聲的小說《花芯》,通過塑造的一位位鮮活豐滿性格各異的女性形象,表達了當時女性渴望提高女性權利,謀求女性解放的憧憬與呼喊。戰前日本由于男尊女卑的觀念深入人心,日本女性獨立意識薄弱使得其在婚姻和家庭的地位低下。戰后日本雖然進行了一系列民主改革,廢除了傳統的家族制度,女性地位有所提高。然而這些改革雖然在法律上規定了婦女在政治上、經濟等方面權利的“解放”,但傳統的家族觀念根深蒂固受其影響,日本婦女的婚姻觀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傳統的婚姻觀仍占據主導地位。而傳統的父權式婚姻中所存在的種種問題,例如女性地位和情感沒有受到尊重,婚姻質量不高,使得女性婚姻自由長期受到壓抑,對自由的渴望就越強烈,女性解放意識愈發濃厚。由于女性意識的覺醒,少數女性開始不再壓制自己的情感,當婚姻不幸,情感得不到滿足時,內心的欲望之火便開始燃燒,義無反顧地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幸福。小說《花芯》也正是在這種背景下,向世人傳達隨著女性解放意識的覺醒,女性有追求愛情婚姻自由的權利。女性并非男性以家庭為“柵欄”以經濟能力為“草料”而“豢養”起來的“家庭免費勞動力”,女性渴望婚姻內的愛情與幸福,有婚無愛的父權式婚姻招致的不免是悲劇收場。但同時,小說《花芯》的最后,園子的悲劇結局也提醒著我們,真正的女性獨立與女性意識的解放并非是背離道德的,而應是在追求女性解放的同時,擁有自身的理想與追求,保證經濟上精神上的獨立的前提下,用實際行動去追求愛情婚姻的自由與女性精神的解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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