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德爾松藝術歌曲的鋼琴伴奏處理

吳貝妮

[摘要]門德爾松的藝術歌曲傳唱度很高，但是真正對其藝術歌曲鋼琴伴奏的研究還是少之又少。本文從門德爾松藝術歌曲的特點和其主要音樂思想方面著手，以其比較經典的藝術歌曲作為分析對象來概括其藝術歌曲的創作方法以及鋼琴伴奏的彈奏處理，讓其鋼琴伴奏能更好地帶動歌唱者的情緒，進一步符合作曲家所描述的音樂形象。

[關鍵詞]門德爾松；藝術歌曲；鋼琴伴奏

一、門德爾松和他的藝術歌曲

（一）門德爾松生平

菲利克斯·門德爾松一巴托爾迪（Felix Mendelssohn-Bartholdy，1809-1847）是19世紀上半葉德國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他在16歲和17歲時分別創作的喜歌劇《卡瑪秋的婚禮》（0p.10，1825）與管弦樂序曲《仲夏夜之夢》（Op.2l，1826）已使他成為歐洲最負盛名的作曲家之一。

在門德爾松15至19歲四年間，他于柏林大學學習美學、地理和歷史等課程；并于19歲組織柏林歌唱學院排練并演出巴赫的《馬太受難曲》（1829年，此巨作創作一百周年）。1829至1835年間門德爾松開始環游歐洲，并結識了海涅、柏遼茲、肖邦、馬蒂尼等一批著名的藝術家。在旅行期間，他保持著與歌德的書信聯系，并喜歡在空余時間為老人們彈奏巴赫、貝多芬、韋伯和他自己的作品。對音樂事業的巨大熱情以及嘔心瀝血的藝術工作摧垮了門德爾松孱弱的身體，摯愛他的姐姐范妮的逝世更是在精神上給予了他毀滅性的打擊，最后一卷藝術歌曲Op.71也是在這樣的心境下問世。1847年11月，門德爾松卒于萊比錫，年僅38歲。

（二）門德爾松的音樂風格和音樂思想

門德爾松的創作時期正值歐洲浪漫主義音樂的繁榮時代，此時期歐洲政治舞臺又一次形成了革命的高潮，法國七月革命、波蘭華沙起義等政治事件對歐洲國家的藝術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自然與真實”是浪漫主義的綱領，此時期的一批作曲家，包括門德爾松和舒曼在內，對德國音樂界慵懶鄙俗、空虛無聊的創作現狀十分不滿，他們以自己的風格和語言給陷入困境的浪漫主義注入了新的活力，門德爾松通過自己的創作、演出、音樂評論以及廣泛的社會活動，猛烈地抨擊浪漫派中充滿柔靡臆想和脫離現實生活的創作傾向。

1.幻想性和自然性

作為“浪漫主義杰出的風景畫大師”，音樂總是充滿詩意、恬靜、自由和舒適。門德爾松的一生不斷地以大自然為主題進行創作，《意大利交響曲》《蘇格蘭交響曲》都是門德爾松陶醉于雄偉奇特的大自然風光而寫成的，《無詞歌》的創作更像是門德爾松游歷于山水之間而寫成的一幅幅短小的“音樂素描”。旅行給門德爾松安逸而平淡的生活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帶著詩意的情緒和對生活的熱愛，門德爾松在這里獲得了獨特而珍貴的人生體驗。賀春華在《西方交響音樂賞析》中如此評價：“他的激情完全來自于他對生活的觀察和對大自然的描繪，這是一位通過文學的表現手法使自然的生活狀態與優雅的音樂藝術渾然一體的作曲家。”

2.崇尚“質樸、嚴謹、均衡”的古典主義精神

門德爾松受過嚴格的傳統德奧音樂教育，其老師卡爾·策爾特對巴赫的熱愛和尊重讓門德爾松受到了極深的影響。他觀看韋伯的歌劇《魔彈射手》后，開始思考古典主義音樂形式及思維的嚴謹性，以及浪漫主義音樂的神話幻想體裁與新配器手法之間的聯系。他充滿詩意的旋律與精美流暢的織體也常常使人聯想起莫扎特的清新與歡樂。但他的作品卻有著個性化的氣質和魅力，他自己曾說：“我根據自己的鑒賞力和品位去創作，我從未想過這首三重奏應該像莫扎特或者貝多芬。”他熱衷于研究巴赫的作品，并深受其對位法的影響，喜歡創作精致的稠密織體和復調化的動機旋律。他堅持這些原則，用古典主義音樂的形式和精神表達自己對人文、宗教與大自然的理解與感悟，成為具有強烈個人風格的又一位浪漫主義大師。

3.注重作品意向的構建

從門德爾松對音樂和文字之間關系的一段精辟闡述可以看出他對音樂形象（意向）構建的看法：“對于聽眾而言，經常會有著這樣的疑惑：當他們聽見音樂時總是無法準確描述出音樂的內容，而文字則可以，那他們要是聽到了難懂的音樂時，究竟應該如何思考呢？其實對于我來說情況是反的，我認為文字比起真正的音樂來，是那樣地含糊其詞和不甚明了，那樣容易使人搞錯。真正的音樂能比文字帶給心靈更多美好的東西。我所表達出來的音樂都是明確的，如果讓我非得用文字表達的話，我可能無法做到那樣生動而富有感染力。所以如果你問我無詞歌里究竟有著怎么樣的思想，我會說就是歌曲所表達的。”正是由于門德爾松做到了這點，所以在他的無詞歌作品里，即使沒有文字，后人也能準確地冠以如“狩獵”“浮云”“紡織歌”等一個個恰如其分的標題。

（三）門德爾松藝術歌曲的創作特征

門德爾松的藝術歌曲作品多以單二、單三部曲式為主，主題的動機貫穿始終；從而可以看出門德爾松對藝術歌曲的構建始終處于一個嚴格的框架設定內，符合古典主義嚴謹而均衡的美學思想。但在這個框架的內部，和弦外音與離調和弦經常出現，各種巧妙的轉調手法與同主音調、平行調的并置和轉換手法顯示出了浪漫主義的火花。

幻想性和大自然主題的特征也在他的藝術歌曲中得到了鮮明體現。在他的《六首歌曲》（op19a）中的第四首《新的戀情》中，用十六分休止符展開序奏，像歡愉的精靈在月光下翩翩起舞，這個節奏型很容易使人聯想到他的戲劇配樂《仲夏夜之夢》里的《諧謔曲》的節奏動機。

在門德爾松所幻想的這片森林里，月光如水，精靈們騎馬的歡呼聲隱藏在其中，跳音仿佛是馬鈴的叮當聲，歌唱者以pp的力度起唱，盡顯輕盈之姿態。而當唱到“女巫沖我笑著點頭，在一片笑聲中歡呼而去”時，歌唱者漸慢的語調又使這種童話般的幻想籠罩起了一層不安的氣氛。“這是預示著我的新戀情？還是預示著我將要死亡？”歌曲的尾聲在一絲神秘的氛圍中結束。

大自然的主題是門德爾松在創作藝術歌曲時時常汲取靈感的地方。在《十二首歌曲》（op.9）的第三首《意大利》中，用歡快的6/8拍作為貫穿始終的織體，明朗的G大調旋律以帶變化半音上行再下行的方式流出，仿佛一個旅人歡快而愉悅地踏上了吹拂著和煦清風的意大利平原。當唱至第一段歌詞的尾聲時，調性已經在屬關系D大調上確定下來，“太陽更加燦爛，天空更加蔚藍，綠草更加青翠，芳香更加馥郁！”這一句力度逐漸漸強至sf，作曲家陶醉在大自然的魅力之中，激動人心的情緒油然而生。旋律多為短促的八分音符構成，并加入一些恰到好處的長音符和附點音形成節奏上的動力感，“金色的橄欖樹與綠色的柏樹，是點頭打招呼的美麗女郎嗎？”作曲家對于自然保持著純真的好奇之心與探求姿態，節奏在此時進行了一個漸慢和恢復原速的變化，“樹葉間像金子般閃爍的是什么？哈！橙子，是美麗的你躲藏在哪里嗎？”音樂盡顯天真俏皮之態。

二、門德爾松藝術歌曲的鋼琴伴奏處理

在門德爾松的藝術歌曲中，鋼琴部分的伴奏音型總是與作品中的意境相聯系，節奏型的運用能完美地輔助歌詞詩文中韻律的表達。藝術歌曲發展至門德爾松的時代時，鋼琴伴奏的獨立性地位被提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

下面以門德爾松《六首歌曲》（op.47）中的第五首《花束》為例子來進行鋼琴伴奏處理的分析。

《花束》作于1832年，A大調，歌詞由詩人卡爾·克林格曼而作，克林格曼是門德爾松的密友。門德爾松將其8首詩譜寫成了藝術歌曲，其中大多描寫了一些季節的景色。這首歌曲描寫了初春時節，一位少女在花園里采摘花朵，編成花束要送給她的心上人，卻因為羞澀不敢抬頭看他。在歌曲開頭帶有兩小節的鋼琴前奏，在右手十六分音符的伴奏音型下，左手彈出一個簡短的旋律動機。

歌曲以p的力度開始，在彈奏的過程中要控制好手部的力度，下鍵發力時應盡可能地貼近琴鍵，這個右手的伴奏音型看似簡單，但是要做到在整體弱奏的前提下先漸強再漸弱的細微變化并不容易，演奏者應該略微借助手腕的力量控制好小句子呼吸的起落，更好地理解作曲家用屬七和弦的二度音程作為開篇序奏的用意，營造出情竇初開的少女因為愛情而悸動不安的心境。而左手的序奏旋律一定要仔細考量音色的質感，做到細膩柔和，千萬不要在低音區發出金屬感的聲音而破壞作品的意境。指尖應貼著琴鍵，順著手腕的力量將旋律往上帶，落指不要太高。同時注意演唱者會在最后一小節的弱拍上進入，應留出一個氣口，在下一個強拍對準的同時，做好鋼琴左手旋律和即將到來的人聲旋律的無縫銜接。

當這一段以弱力度收尾后，鋼琴聲部出現了一個連續的八度C音。

鋼琴演奏者應該注意到接下來出現的情緒變化，觸鍵方式變得略顯短促和有力，并在演唱者之前先作漸強的引導，為演唱者醞釀情緒。

“如果你們是春天的使者，給我宣告著新春的到來。那你們也當我的使者吧！給真心愛我的他捎個信。”

需要注意的是在之后的鋼琴伴奏中，右手的最高音有著與演唱者同時進行的旋律，伴奏者的旋律需要發揮鋼琴音色的獨特性，又要兼顧與人生旋律的融合；在彈奏中可以適當用到手臂的助力，以略微慢的速度彈下鍵和離鍵，深度要足夠，讓旋律中的每個音都沉到底，來彌補人聲在演唱高音時厚重不足的缺點。

在歌詞的后兩句伴奏的織體發生了改變，由十六分音符變成了柱式和弦。伴奏者應從歌詞去分析和體會樂曲中的感情，“那你們也當我的使者吧！”這是少女在向花兒傾訴對愛人的愛意，充滿著堅定和義無反顧之情，而后半句“給真心愛我的他捎個信”，似乎又有了一絲羞澀和猶豫，語氣又緩了下來。

在彈奏柱式和弦時，掌關節要舒展開，讓手指精準地抓住每一個音，將注意力放在和弦最高音的旋律音上，將情緒往上推進。而在后面幾個弱奏的和弦中，則要做到慢下鍵，手臂動作要小，將這個漸弱的線條盡可能地拉長。接下來的音樂材料基本是上面的反復，演唱者和伴奏者要同時達成對音樂理解上的統一，將一些細小的感情波瀾抓住；而在尾聲，鋼琴則要將這種積蓄的愛意釋放出來，通過漸強和連續的sf力度表達出對于愛情的堅定、忠誠和義無反顧。

參考文獻：

[1]翟書藝.門德爾松和他的<無詞歌>[D].西北師范大學，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