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娟 李琳
摘 要:學習二語的人多不勝數,然而學習的效果卻千差萬別。人們想要探尋習得語言的奧秘,二語習得的臨界期假說激起了研究者們的熱情,并對它展開了一系列的研究。年齡對二語習得有多大影響,又有哪些影響,這些是語言學家們想要弄清楚的問題。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臨界期假說,反對者同樣發現超過臨界期卻習得了二語的例子,然而雙方都沒有十分有力的證據確定臨界期的存在及其作用,讓我們不禁反思這些實驗是否有不足之處限制了實驗結果,此外二語的習得應該有統一的標準。本文將探討臨界期假說之中的爭議,雖然臨界期假說還有有待完善的地方,但已有的研究也對我們的二語學習有所啟示。
關鍵詞:習得 臨界期 年齡 啟示
一、引言
為了在全球化的競爭與合作中取得更多優勢,掌握更多語言的必要性日益突顯,語言學家們在不斷探索人類掌握語言的奧密。二語習得研究的嘗試最先開始于二語教學,Chastain(1971)曾試圖把Chomsky《句法結構》中的規則運用到第二語言教學之中,而后Chomsky的“管約論”提出的第一語言習得的“原則參數”原理對第二語言習得研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可以說,這一時期的第二語言習得集中研究在第一語言習得理論中的普遍語法原則在第二語言中是否起作用和如何起作用的問題上。這個問題到目前為止,仍舊是第二語言習得研究中的主要內容(寧春巖,2001)。此外,喬姆斯基認為語言能力與嗅覺、聽覺等器官一樣,是一種官能,并稱之為“語言官能”,這一官能由遺傳獲得。到了80年代初,美國語言學家克拉申(Stephen Krashen)(1981,1985)提出了L2習得中的“輸入假說”,即五大假說理論:習得與學習假說(the Acquisition-Learning Hypothesis);語言輸入假說(the Input Hypothesis);情感過濾假說(the Affective Filter Hypothesis);監察假說(the Monitor Hypothesis)及自然順序假說(the Natural Order Hypothesis),這也是當今二語習得研究中最為著名、影響力最大的的理論。隨著跨學科研究的興起與發展衍生出了新的理論——臨界期假說(critical period hypothesis,或譯為關鍵期假說),這一概念最早來源于生物學,語言學家Lenneberg(1967)首先將這一理論應用于第一語言的研究,他通過實驗,搜集大量證據得出結論,充分習得第一語言的最佳時期是從人出生后到青春期大腦結構發生變化之前這一段時間,即2到12歲之間,過了這段時間,語言的習得將受到限制。這一假說激起了語言學界很大的興趣,并將它運用于二語習得的研究,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這一假說,反對者也做了許多實驗調查希望推翻這一假說。然而雙方都沒能得出十分有力的定論。通過前人的研究,我們發現在二語習得中還有許多問題需要我們進一步解決。
二、學習與習得
要確定二語習得能否成功,首先要界定怎樣才算習得了第二門語言。根據克拉申(1982)的學習與習得假說,成人語言能力的發展有兩種方式,即習得(acquisition)和學習(learning)。習得是一種無意識的語言掌握,發生在真實的交流交際中,習得者通過自然的語言接觸下意識地掌握一門語言,學習是有意識的行為,學習者通過對第二語言規則進行學習和記憶學得二語(林立紅,2012)。然而在學界仍有爭議的是學習與習得是否有絕對化的區分,畢竟在一個人學習二語的過程中可以通過學習記憶規則來掌握第二門語言,那么當他能夠用二語交流時,不是又能在自然對話中習得更多的二語知識嗎?另外,如果一個人生活在目標語國家,除了自然的語言交流之外,是否也需要通過有意識的學習促進對自然交流的理解呢?由此,習得與學習的關系并不能下定論。
寧春巖(2001)認為,語言除了用于交際,還有一個更重要也更根本的用途,就是思維,就是憑借語言思考問題、觀察認識世界和解釋世界。因此,如果按照關于語言首要的本質功能是思維的看法,那么說一個人習得了一種第二語言(或學會了一種外語),這標志著這個人除了可以用第二語言從事一些交際活動外,更應該是能用第二語言進行思維(寧春巖,2001)。交際包括口語交際和書面交流,然而,寧春巖(2001)發現,在現實生活中一個人的第二外語水平無論多么純熟,在其思考、解決具體問題時仍然使用第一語言。因此,第二語言習得中的“語言”不是“語言”,至少不是第一語言意義上的語言。長期以來,人們對二語習得的關注點都在可直接觀察到的表象,即一個人能否無障礙的用二語交流,能否讀寫二語。能否用二語思考問題這一點被大家忽視,然而思維是很重要的一環,我們學習語言時,面臨的一個較大的問題就是不同國家人之間的思維方式影響了這個國家人的說話方式。例如英語通常將語句表達的重點放在句前,漢語通常將重點放在句末,中國人學英語時會不適應,且漢語表意更隱晦,英語使用者學習漢語時更難理解中文的內在含義。可見,“習得”一門語言具有較高要求,通過后天的學習并不一定能真正習得語言,這也為臨界期假說提供了支撐。
三、臨界期假說之中的爭議
語言的臨界期原本是Lenneberg(1967)針對兒童掌握母語提出的,他認為人類語言的掌握受到生理的限制,兒童2歲到12歲大腦高速發展,在這一個時期內掌握一門語言十分容易,超過這個時期,人的大腦發生側化(lateralization),語言的掌握從雙側大腦共同作用轉為左腦單側作用,語言的掌握就會變得越來越困難。后來語言學家們嘗試將臨界期假說運用于二語習得,學者們對這一假說十分感興趣,有人支持有人反對,并對它做出了一系列探究,試圖找到二語習得的真相。
(一)臨界期假說支持派與反對派的博弈
一直以來,根據生活經驗,人們就發現語言的學習在年幼的時候更容易,如一個兒童在四五歲就可以熟練習得母語。移民家庭中,小孩子似乎比他們的父母能更好地掌握新的語言,只需幾年時間,小孩子就能說一口純正的當地語言,而他們的父母卻始終去除不了鄉音。從這些現象來看,臨界期假說似乎得到了生活經驗的支持。
早在1976年,Oyama就對60名6到20歲之間移民美國的意大利人進行了研究,這些人在美國居住的時間為5到18年,最后他發現只有在12歲之前到達美國的人口音更像美國本地人,且與在美國生活時間長短無關。此項研究將口語發音定為習得目標語言的標準,關于發音的研究,Scovel(1988)認為語音體系的產生需要神經系統和肌肉運動的相互影響和精確配合,臨界期(大約12歲)之前第二語言學習者若沒有習得與第一語言發音不同的影響神經和肌肉的結構,他的發音將永遠無法抹去外國腔。(楊連瑞,崔鵬,2012)
Johnson和Newport(1989)的實驗是二語習得實驗中的經典案例,他們的受試是母語為漢語和朝鮮語的美國移民,年齡3到39歲,接觸英語時間為3到26年,并加入了母語為英語的人做實驗對照組,讓受試口頭判斷276道語法題,后來,Johnson(1992)又通過筆頭方式實驗,結果發現,7歲之前移居美國的受試者,英語水平與本地人無顯著差異;7歲之后移民的受試者,其英語水平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呈下降趨勢(辛柯、周淑麗,2006)。這一實驗顯示,語言學習能力的衰退期從7歲開始,并不是Lenneberg所認為的12歲,這又引出臨界期的另一個問題,即臨界期的時限到底在哪里?可見,臨界期假說仍有一些問題有待進一步的調查研究。即使在臨界期假說支持派的研究中,尚發現了問題,那么臨界期假說是否完全不合理呢?我們可以借助反對派站在反對假說的立場上所做的實驗研究進行參考。
Snow(1978)對母語為英語的荷蘭語習得者在自然語言環境下學習語言進行了實驗,實驗過程中,剛開始幾個月,12至15歲年齡組及成年組荷蘭語進步最快,而一年之后,8至10歲組以及12至15歲組荷蘭語掌握得最好,而3至5歲組在整個實驗過程中都表現最差。這一實驗得出的發現與我們之前所認為的不盡相同。我們原本以為的開始學習語言的年齡越小效果越好在這一實驗中沒有體現。此外,語言學家Krashen并不贊同臨界期假說的,他的語言輸入假說和情感過濾假說認為只要有足夠的語言輸入以及強烈的情感過濾,成年人完全可以習得新的語言。我國語言學家桂詩春(2012)也對該假說持懷疑態度,他認為兒童只在發音上比成人占優勢。戶田貴子和劉佳琦(2016)對來自8個不同國家的84人日語習得水平進行了調查,發現其中7人學習日語時已經過了關鍵期,但發音達到了本族語水平。
隨著科學技術水平的提高,交叉學科漸漸發展起來。Van de Noort利用核磁共振成像研究,發現單語者和雙語者的大腦神經結構確實有不同,雙語者大腦頂下葉的灰質密度大于單語者,而關鍵期之前習得二語的雙語者灰質密度大于關鍵期之后習得二語者。可見,二語習得能導致大腦結構發生變化,越早學習二語,這種變化越明顯。
這些反對假說的實驗為我們開辟了新的思路,但由于調查中存在變量的控制問題,如被調查者母語同第二語言的差異多大會影響二語學習效果,移民和在國內學習二語所接觸的語料不同也會影響學習效果。因此,Singleton(2011)提出多因素研究法,對年齡提出一些非臨界期的解釋,包括動機因素、跨語言因素、教育因素和認知因素。所以一些近期的研究已經注意到以二語輸入的學習環境、學習者的取向、自然環境的重要作用;語言流利性對二語表征和處理的影響。(桂詩春,2012)
臨界期假說的研究非常復雜,許多方面尚在探索之中,盡管實驗調查多,卻始終沒有最有力的證據證明臨界期是否存在問題與臨界期在哪的問題,這與研究中存在的許多問題有關。
(二)臨界期假說實驗中的問題
臨界期是否存在眾說紛紜,Lenneberg認為臨界期存在于兒童2至12歲時,Johnson和Newport認為臨界期在兒童7歲時,Oyama和桂詩春支持早期的二語學習對語音有利的說法,Snow和Krashen相信成人也能習得第二語言,寧春巖卻認為成人習得的二語不是第一語言意義上的語言。然而縱觀各類調查研究,我們卻發現對于怎樣才算真正習得第二語言,國際上并沒有統一的標準,是要二語發音,語法,詞匯全部達到本族語水平就算習得了二語,還是像寧春巖要求的能夠用二語進行思考才算是真正習得了二語?在統一標準缺失的情況下判定臨界期存在與否顯然會存在許多問題,研究者們的調查側重點不同,有的對比而言學習者與本族語者的發音,有的研究語法的正確率,如冠詞的習得或者性(gender)、數(number)的習得。不同側重點的研究得出的結果使臨界期的存在與否更加模糊。此外,實驗中的變量也需要更嚴謹的控制,在二語學習的過程中,存在語言遷移的現象,因此母語會對二語學習的效果產生影響。如:Snow對母語為英語的荷蘭語習得者的研究中,荷蘭語與英語同屬于印歐語系,習得荷蘭語對以英語為母語的人來說比母語為漢語的人更容易,反過來,對英語為母語的人來說,日語習得比中國人更費力,母語為不同語系會有不同的書寫系統,語音語調,語法規則,這些都為為第二語言的學習制造了重重障礙,最終的學習效果也不盡相同。還有,移民的語言習得和在某一國家內的二語習得是不同的,移民和國內二語學習人群面臨的語言輸入量相差很大,根據我們的生活經驗,我們發現一個人在國外生活過,他的外語會進步非常快。置身于目標語之中更方便模仿本地人的語音語調和說話方式,在巨大的語言輸入量差異面前,局限于一國之內的二語習得研究和對移民的研究應是兩個系統。
(三)臨界期假說對二語學習的啟示
Bongaerts,van Summeren,Planken & Schils(1997)曾挑選了11名母語為荷蘭語的高水平英語習得者,受試全部都是18歲之后開始學習英語,將他們的發音同英語本族語對比,發現其中6個人的發音平均分在英語本族語發音正常范圍內,其中有幾名受試測試得分與本族語者持平,甚至超過本族語者。由于實驗對象是經過仔細挑選的高水平習得者,并不能代表普遍情況,但是這個實驗也可以給成年人的二語學習帶來信心,成人還是有可能習得純正二語的。日本語言學家千野榮一(1986)在介紹如何學習外語時寫到,外語學習需要付出時間,并且重在積累,人無法抵擋遺忘,但重復是治療遺忘的特效藥。能夠將一門語言學到接近本族語的水平,必然要付出十分多的時間與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