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探微

丁盛

摘 要：美國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在聯合國授權下開發的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探索了一條將維和行動前沿理論研究與維和任務區工作實踐鍛煉相結合的人才培訓新模式，已經成為聯合國維和行動專業人才資質認證的一個重要依據。該項目聚焦維和行動理論培訓、填補維和行動培訓需求缺口、借助移動互聯網快速發展的成功經驗，為我國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建設，探索更加科學高效的軍民融合發展機制，創新全球治理應用型人才培養模式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和參考。

關鍵詞：全球治理；聯合國維和行動；培訓；軍民融合；應用型人才培養

自1948年國際維和行動實施以來，聯合國一直對維和行動的培訓工作高度重視。聯合國維和行動部認為，接受過專業培訓、高素質且多元化的維和人員是維和行動在錯綜復雜的局勢中獲得成功的關鍵性因素。為了提高維和人員履行職責的能力，從聯合國總部到維和行動出兵國，都根據任務需要建立了種類繁多、功能各異的維和培訓和研究機構。近年來，總部位于美國弗吉尼亞州威廉斯堡的和平行動培訓學院（The Peace Operations Training Institute，POTI）從激烈的競爭環境中脫穎而出，在聯合國訓練部門授權下推出了聯合國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the Certificate of Training in United Nations Peace Support Operations，COTIPSO），在維和行動前沿理論研究與任務區實踐經驗相結合方面進行了有益的嘗試。創新的培訓模式一經推出就受到各方好評，已經成為聯合國維和人才資質認證的一個重要依據。

一、聯合國維和行動培訓的發展

聯合國在中東地區建立“聯合國停戰監督組織”之初，參與維和行動的人員是來自不同國家的軍事人員，組成軍事觀察團和維和部隊，主要負責執行建立緩沖區、隔離沖突部隊、監督停火等傳統軍事任務，相關訓練由各出兵國軍事部門在聯合國指導下自行組織實施。冷戰結束后，隨著世界格局的變化，維和行動重點從國家間沖突轉向國家內部沖突，維和行動不僅要履行軍事職能，還需承擔起鞏固或改革政治體制、恢復和維持法律與秩序、保護人權、人道主義救援等多種民事職能，有時甚至還要充當臨時行政機構。軍事職能也在原有基礎上增加了解除武裝、復原部隊、重新安置武裝人員等任務，以及在此基礎上進行安全領域改革和重建[1]。這就意味著，當代維和行動已經不再像傳統維和任務那樣以軍事行動為主，而是需要綜合運用民事、軍事和警務力量，完成多元化復合型任務。為加強和提高維和人員遂行任務的能力，聯合國大會于1994年12月9日通過決議，提出成員國和安理會負有培訓維和人員的責任和義務[2]。此后，聯合國訓練部門專門制定了標準化訓練模塊，統一規范各出兵、出警國的維和訓練要求，以滿足任務區對人力資源能力素質的要求，特別是提高不同國家軍、警、民之間協調行動的能力。目前，已有44個國家的122個官方和民間培訓機構與聯合國訓練部門建立了合作關系，從事與維和行動相關的培訓活動[3]。但當前，大多數培訓課程仍偏重于傳統型維和任務，規模偏小，無法有效填補維和行動人力資源的巨大需求缺口，更加難以適應新形勢下復合型維和行動對各類高層次維和人才選拔和培養的需要。

二、美國和平行動培訓學院

快速崛起的成功之道

美國和平行動培訓學院是一個專門從事聯合國維和行動遠程教育培訓和研究的非政府組織。該組織于2008年通過美國501（c）（3）條款稅法的審核，被認定為非營利性機構，是符合其公共慈善事業170（b）條免稅條件的公益慈善團體[4]。美國和平行動培訓學院成立后迅速發展，已經建成世界范圍內首屈一指的維和行動理論培訓網絡教學平臺。目前，開設有6大類29門維和行動相關課程，先后推出了英語、法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阿拉伯語5種語言的教材，現有注冊用戶114萬，已培訓學員27萬，覆蓋全球194個國家。2014年，維和行動特別委員會在提交給聯合國維和行動部的年度工作特別報告中，將和平行動培訓學院作為成功案例推薦給各出兵、出警國，允許該機構向正在各維和任務區執行任務的軍事、民事、警務等各類人員推廣其相關課程，并且在此后的年度報告中延續了這一做法[5]。這使得美國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實質上成為了聯合國官方認定的網絡培訓機構，在該學院獲得的課程認證得到了聯合國官方承認，并成為各類維和人員專業資質認證的重要依據。和平行動培訓學院以非政府組織的身份參與維和培訓，開發的相關課程能夠在短時間內從眾多競爭對手當中脫穎而出，與其培訓理念、運營模式、課程開發、用戶拓展等方面的創新密不可分。

（一）聚焦維和行動基礎理論培訓

和平行動培訓學院自成立之初，就致力于對各類維和人員進行理論知識的系統培訓。與其他機構種類繁多、包羅萬象的維和培訓課程相比，其教學理念更加注重理論基礎。一方面，其課程體系嚴格參照聯合國2008年提出的“拱頂石規范”[6]，體現了維和行動的最新理論研究成果，獲得聯合國官方的高度認可，為編寫面向任務區一線工作的軍事人員、警察和文職人員的培訓材料提供了基礎素材。另一方面，在教學設計上，通過在教材中靈活運用圖表、案例等表述方式，力求用通俗易懂、形象直觀的表達，將維和行動中晦澀高深的官方語言進行簡明、直觀的闡述，以提高受訓人員的接受度。例如，在2013年專門針對正在執行任務的人員設計了執行任務人員電子課程（E-Learning for Mission Staff，ELMS），共12門，選用了大量近年來在執行維和任務中發生的實際案例進行理論剖析，并提供給聯合國、非盟等不同國際組織主導下的25個維和行動免費使用，大大降低了維和理論培訓的門檻，擴大了課程的影響力。

（二）及時填補維和行動培訓需求缺口

因維和培訓領域潛力巨大，且對維和行動發展具有重要影響力，蘊含著較大的社會價值和市場機會，許多國際組織紛紛介入其中。然而，由于維和行動本身就是在實踐中探索前行，維和理論一直處于發展完善過程中；加之各出兵國的文化、政治形態迥異，對維和行動的認識存在不少差異，且人員訓練水平、承訓能力參差不齊。因此，相對于數量龐大的維和行動人員派遣需求來說，維和培訓工作長期處于有待規范、亟需加強的境地。和平行動培訓學院的成立恰逢其時。從官方發布的資料來看，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已經成為維和行動理論網絡培訓和學術研究領域的重要力量。首先，和平行動培訓學院高度重視與聯合國相關機構及各種國際組織的合作。獲得聯合國維和行動特別委員會的認可，是和平行動培訓學院近年來成功的關鍵因素。其次，它還與歐洲、非洲、美洲的維和行動培訓聯合會等地區權威機構建立了合作伙伴關系，為其向區域國家推廣打下了良好的基礎。近年來，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先后推出了一系列免費學習計劃，獲得了廣泛的認可。例如，國家遠程學習計劃（Distance Learning Programme for Nations，DLPN），提供給與其建立合作關系國家的培訓機構免費使用；國際組織遠程學習計劃（Distance Learning Programme for Organizations，DLPO），免費提供給參與維和行動的各種非政府組織、政府間國際組織、民間志愿組織使用；大學和聯合國參與者計劃（Programmes for Colleges and Model UN Participants），提供給有志于參與聯合國工作和研究的大學、學院等教育機構，作為學習、研究的補充教材或基本教材，從而使感興趣的學者和參與方有機會接觸到維和行動的第一手資料。

（三）借助移動互聯網的普及快速發展

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取得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借助了近年來移動互聯網在廣大第三世界國家快速普及的東風。參與聯合國和區域性組織維和行動的出兵較多的國家大都是第三世界國家，他們既是亟需維和培訓的重要目標客戶，又擁有大量長期在一線工作、經驗豐富的維和實踐人才。這些國家由于自身經濟、軍事實力有限，在滿足聯合國維和行動培訓要求方面存在不少困難。而經濟、便捷的網絡溝通使遠程互動教學模式在非洲、美洲的不發達國家成為可能，受訓人員即便身在本國或執行維和行動的艱苦地區，也只需通過簡單的網絡注冊，就可以接受世界一流的維和行動各領域專家的培訓。值得一提的是，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在網絡教學模式上并沒有一味追求高新科技，而是采用了最傳統、最簡單的網頁設計模式，培訓資料提供PDF下載和紙質郵購兩種方式，雖然鼓勵使用推特（Twitter）、臉譜網（Facebook）、瓦次普（Whatsapp）等網絡即時溝通模式，但也同時提供電子郵件、電子公告牌系統（BBS）等傳統網絡聯絡方式。這種設計，既符合傳統的學習習慣，又降低了使用者聯網設備的軟硬件門檻，因而易于為第三世界國家的受眾接受，同時也有效回避了一些國家的網絡監管和使用限制。

（四）依托精心設計的軍民融合發展機制

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利用美國財稅政策提供的便利，吸引了大量的社會資金，同時規避了海外推廣過程中的政治性壁壘。美國聯邦稅法規定，納稅人向符合《國內收入法典》501（c）（3）條款所規定的取得免稅資格的非營利組織捐贈，可以享有稅收優惠待遇，其實質是鼓勵個人和企業給符合該條款的組織捐贈。這些組織包括“以宗教、慈善、科學、促進公共安全、文學或教育為唯一目的，或以促進全國或國際業余體育競賽，或以防止野蠻對待兒童或動物為唯一目的而成立并運行的公司、社會團體、基金或基金會”。此外，美國稅法501（c）（3）條款還規定，享有免稅待遇的智庫，在立法游說活動上應受到嚴格限制。這些機構為了保持免稅資格，必須和美國國內的政治性活動保持一定的距離。這使得其既可以利用民間和國外資金，又免受美國國內政策頻繁調整變化的影響。美國政府近年來不斷以各種理由削減對聯合國維和事務的投入。從表面上看，美國似乎對維和事務失去了興趣，而實質上，美國的精英階層依舊通過數量龐多的基金會、學會、非政府組織等智庫機構把控著維和行動理論研究與創新的主導權和話語權，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只是其中的一個縮影。

三、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的推廣情況

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要求具有一定維和經驗的參與者，在通過網絡平臺完成和平行動專業培訓課程（Peace Operations Specialized Training）的基礎上（見表1），結合自身參與維和行動的工作實踐完成一篇高質量論文。在此過程中，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將根據其選題指定一名長期從事維和行動領域理論研究的專業人士擔任導師，聚焦當前維和行動實踐過程中的現實問題，幫助學員在提高自身素質的同時，將其實踐經驗向理論成果轉化，并借助和平行動培訓學院開發的課程體系進行推廣應用。該項目是和平行動培訓學院為了充分挖掘學員資源，突破維和行動理論和實踐之間的壁壘，培養高層次維和人才的一個創新型項目。

（一）構建權威中立的推廣機制

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強調其非政府機構運行模式的“獨立性”，宣稱其開發的教學內容是中立的、客觀的、非營利性的，不受捐助方、商業因素、黨派和意識形態影響。但同時，和平行動培訓學院也積極和各國官方培訓機構加強合作，通過推出國家級培訓中心在線學習平臺（NTCELP），向各個國家的維和行動培訓中心、非營利組織，以及其他相關機構提供自己的維和在線學習項目認證。受訓人員在通過NTCELP認證的國家級培訓中心完成學業后，可以獲得由和平行動培訓學院以第三方認證方式和該培訓中心聯合頒發的認證證書。這種中立的運行模式回避了很多國家的政府監管和準入限制，使其培訓業務得以更加順暢地在世界各地推廣，并能夠兼顧發達國家豐富的教育資源、資金支持和第三世界國家廣泛的培訓需求。截至2016年，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已經和43個國家的51所官方培訓中心建立了合作關系。每年有大量人員通過這些平臺接觸到和平行動培訓學院的最新課程，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完成者還可通過與和平行動培訓學院有合作關系的國際民間反應聯合會（CANADEM）等權威的國際人才中介獲得向各類維和行動相關的國際組織推薦任職人員的機會。

（二）維持高水平、國際化的專家團隊

高水平、國際化的專家團隊為聯合國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贏得了良好的學術聲譽。其成員包括聯合國任務區前秘書長特別代表（SRSG）、任務區前司令、維和行動高級軍事顧問、知名學者、軍事專家等在內的一大批高端人才。例如，該機構的董事會主席吉姆·福特，系澳大利亞退役少將，曾經擔任中東停戰組織的代表團長、聯合國維和部軍事顧問部門主管等職務，具有非常豐富的國際維和經歷。經過多年積累，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專家團隊與許多國際組織、科研機構建立了密切的合作關系，這為其在較高的起點上發揮學術影響營造了良好環境。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實行董事會制度，董事會成員都是維和行動相關領域的資深專家，具有較強的學術影響力，對于項目的資金分配、研究議題、課程開發擁有表決權，不僅執行效率高，而且在加強自身宣傳和爭取捐助方面也發揮了較大作用，同時也受到各類維和任務人員的認可和歡迎。

（三）堅持實戰經驗與理論研究相結合的課程教學和研究導向

和平行動培訓學院開發的課程非常注重理論與實踐的結合，教材由前維和行動指揮官、聯合國維和行動總部軍事參謀、經驗豐富的維和隊員、出版相關著作的學者，以及相關領域的專家共同編寫。課程借助移動互聯網的快速普及，創新人才培養范圍和模式，提供開放、共享、經濟的教育資源，為聯合國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的成功開辟了廣闊的發展空間。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機制，使得長期在一線從事維和行動相關工作的實踐者，能夠在具有較高學術素養的專業學者的幫助下，把豐富的實戰經驗用科學規范的學術表述轉化成理論研究的最新成果。和平行動培訓學院的網站成為推廣最新理論成果的實驗平臺，先后與聯合國反雷行動中心（UNMAS）等權威機構合作開發了一系列體系完整、緊貼實踐、制作精良的課程，相關研究成果得以迅速轉化成各任務區遂行維和行動的工作指南。

（四）開發緊貼需求、快速高效的標準化課程模塊

在聯合國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的成功要素中，時效性是一個重要指標。2013年，聯合國維和行動特別委員會在年度特別報告中指出，應加強對非洲、美洲及加勒比地區的維和行動理論培訓。和平行動培訓學院于當年就推出了非洲維和人員在線學習項目（E-Learning for African Peacekeepers，ELAP）、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維和人員在線學習項目（E-Learning for Peacekeepers from Latin America and the Caribbean，ELPLAC）。2014年，埃博拉病毒在非洲爆發后，和平行動培訓學院又迅速推出了相關培訓課程，該教材后來被許多非洲國家的培訓機構所采納。美國國防部前部長科恩曾說過：“以往的哲學是大吃小，今天的哲學是快吃慢。”這樣快節奏、系統性的開發效率，讓和平行動培訓學院的在線課程領先一步，牢牢占據了維和行動理論培訓的前沿領域。

2018年3月，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表決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修正案》，“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被寫入憲法序言部分。中國是維護世界和平的重要力量，隨著我國參與國際合作事務的領域和規模不斷擴大，積極探索、創新全球治理專業人才培養模式，擴大訓練規模、提高培養層次，是今后需要研究探索的一個新領域。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加強全球治理人才隊伍建設，突破人才瓶頸，做好人才儲備，為我國參與全球治理提供有力人才支撐”[7]。聯合國和平支持行動培訓認證項目為我國創新全球治理應用型人才培養模式，探索更加科學高效的軍民融合發展機制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參考文獻：

[1]杜農一，周輝，楊凱.新中國軍事外交與國際維和研究[M].北京：國防大學出版社，2015：108.

[2]General Assembly Resolution A/RES/49/37： Comprehensive Review of The Whole Question of Peacekeeping Operation in All Their Aspects[EB/OL]. http：//www.un.org/documents/ga/res/49/，1994-12-09.

[3]List of Peacekeeping Training Institutions & List of Peacekeeping Training Institutions and Training Courses Offered[EB/OL]. http：//pbpu.un.org/，2015-01-01.

[4]United States Internal Service Letter Confirming Not-for-profit Status[EB/OL]. http：//cdn.peaceopstraining.org/2009/institute_irs_nonprofit_letter.pdf，2009-04-22.

[5]UN Document A/68/19-A/70/19，Report of the Special Committee on Peacekeeping Operations[EB/OL].http：//www.un.org/ga/search/view_doc.asp？symbol=A/70/19，2017-12.

[6]United Nations Peacekeeping Operations Principles and Guidelines[EB/OL].http：//pbpu.unlb.org/pbps/Library/Capstone_Doctrine_CHN.pdf，2018-01-18.

[7]習近平.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加強合作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共同促進人類和平與發展崇高事業[N].新華社，2016，9（28）.

編輯 朱婷婷 校對 熊恩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