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新觀察

錢敏

去年是改革開放40周年，在一系列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大會上，中國政府反復強調繼續開放的決心。剛剛過去的3月，從全國兩會到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再到博鰲亞洲論壇，一場場國家級大會上，“開放”一詞又被高頻提及。尤其是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三天時間里釋放了大量擴大開放的信號。“中國開放的大門會越開越大”，這是中國自信的選擇。

金句頻頻，共話開放共贏

3月23—25日，2019年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在京舉行。這是全國兩會后首個國家級大型國際論壇，旨在“與世界對話，謀共同發展”。自2000年創辦以來，論壇已成為推動中國與世界對話、合作的重要橋梁。

今年適逢第20屆，超過50位副部級以上領導參與盛會。中外企業界代表是此次論壇的主力軍，境外企業界代表中，96位來自世界500強，數量創歷屆之最。本屆論壇以“堅持擴大開放 促進合作共贏”為主題，眾多與會嘉賓積極發言，現場金句頻頻。

關于開放式創新——

運用開放的視野，通過對全球創新資源和全球市場的整合來推動創新，正在成為中國企業的重要戰略。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隆國強表示，“新的時代中國需要大力推進開放式創新，只有這樣才能把握住經濟全球化和新技術革命帶來的各種戰略性機遇”。

伊利就是“開放式創新”的踐行者和受益者。據伊利集團執行總裁張劍秋介紹，通過“全球集智”推動開放式創新，伊利兩款明星產品金典和安慕希銷量喜人，目前兩款產品銷售額均已突破百億元。

阿斯利康董事會主席雷夫·約翰森多次強調“合作”這個關鍵詞。他介紹，阿斯利康在中國最核心的觀念，就是要讓跨部門、跨領域的合作成為可能，通過協作來促進和培育創新。

關于“一帶一路”和亞投行——

“‘一帶一路不僅有助于改善中國區域之間的不平衡發展，提升中國的發展質量和產業標準，也有助于推動部分合作國家在經濟發展、環保等方面的升級。”必和必拓首席執行官麥安哲認為，“盡管當今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對貿易和投資自由化造成一定阻礙，但‘一帶一路倡議將有助于實現更廣泛的跨境合作和交融。”

對于中國發起設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美國反對歐洲國家加入、自己也沒有加入的做法，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名譽聯合主席、美國前財政部長羅伯特·魯賓認為是非常不明智的。他提到，亞投行至今發揮的作用是非常積極的，而且很多做法非常專業，如果美國要和中國建立建設性關系，加入亞投行是非常重要的。

關于中國夢和美國夢——

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授、2006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埃德蒙·費爾普斯看來，中美兩國夢想的氣質有所不同。美國夢表達的是個人的努力，中國夢則是一種集體性的努力，通過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來實現繁榮，它具有從國家層面更高的文化基調和明確的解讀與內涵。

北京大學匯豐商學院經濟學教授何帆則將全球化和科技進步比作列車，而中美當下的差異在于——美國出現了一群想要下車的人，中國出現的卻是一群被擠上車的人。如果這兩群人都想去搶方向盤，就會發生事故，因為大家都在同一輛車上。何帆認為，當下的關鍵在于如何建立一個新的全球經濟秩序，并且從中能夠找到一個比較妥帖的地方，安放下中國夢和美國夢中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關于全球化引領——

“全球化需要領導者，今天的世界，由誰來引領全球化？”清華大學中國經濟思想與實踐研究院院長李稻葵預測未來全球化可能存在三種發展前景：第一種是美國的單邊主義代替全球化;第二種是晾干WTO，另起爐灶，搞一個新的WTO;第三種是由中國、美國、歐洲攜手，共同引領全球化。

李稻葵認為第三種是最理想的。在知識產權、市場開放、公平競爭、國有企業改革、改善爭端解決機制等方面，都可以洽談，關鍵是要開誠布公、彼此信任、平等協商、相互監督。

就中美兩國而言，美國橋水投資公司董事長瑞·達利歐希望雙方能實現合作雙贏。“如果沖突各方能夠將構筑雙贏的關系作為首要目標，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與國之間，那么我們將有機會形成很好的局面。”

三天的論壇包括數十場會議活動，信息量巨大，以上僅為眾多觀點中滄海一粟，雖所涉領域各有不同，但無不體現與會各方對開放共贏的普遍期待。

頂層設計：金融業進一步開放

1979年，榮毅仁創辦的中信集團成為中國經濟改革的試點和對外開放的窗口。通過引進外資、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中信集團在計劃經濟體制中探索市場經濟道路，為我國改革開放建設作出積極貢獻。吸收利用外資，是中國對外開放的一大法寶。

2018年4月，習近平主席出席博鰲亞洲論壇宣布，服務業特別是金融業方面要加大開放力度，政策落實“宜早不宜遲，宜快不宜慢”。央行隨后代表中國政府宣布了金融開放時間表，對11項具體措施給出具體時間。過去一年，中國金融業開放提速，絕大部分措施都已落地見效——

瑞士銀行對瑞銀證券的持股比例提升至51%，實現絕對控股;安聯（中國）保險獲準籌建，成為中國首家外資保險控股公司;美國標普公司獲準進入中國信用評級市場;美國運通公司在我國境內發起設立合資公司;我國A股被納入MSCI指數和富時羅素指數體系;2018年境外投資者投資中國債券市場增加近6000億元……這些都是中國金融業開放交出的成績單。就在本月，彭博又將中國債券納入彭博巴克萊債券指數。

金融有著“第二道國防線”之稱，金融業的開放是我國對外開放的重大舉措。此次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多位金融行業監管層進行“關鍵性”表態，為我國金融產業今后的發展指明了方向。

央行行長易綱表示，金融業開放是我國對外開放格局的重要組成部分。擴大金融業對外開放是我國的自主選擇，這既是金融業自身發展的需要，也是深化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

要進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擴大對外對內開放。一方面，金融業開放通過引入金融機構、業務、產品，增加金融有效供給。這有利于統籌利用“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優化資源配置效率，更好地滿足實體經濟差異化、個性化的金融服務需求;另一方面，金融業開放會促進制度規則的建立健全，完善金融制度供給。我國金融業開放過程中，主動學習借鑒成熟經濟體的制度建設經驗，在金融機構公司治理、金融市場建設、金融監管等方面進步得更快。

“金融業開放本身并不是金融風險產生的根源，但開放過程可能提高金融風險防范的復雜性，因此需要不斷完善與開放相適應的金融風險防控體系。”易綱表示，未來要適應不斷提升的金融業開放水平，進一步完善我國金融風險防控體系。

2019年，央行將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無論是完善金融服務，還是防范金融風險，都要深化金融改革開放”的指示精神，穩步推進金融業全面開放，助力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金融體系結構調整優化，支持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副主席王兆星表示，銀保監會正在抓緊研究新一輪開放措施。金融業的開放關乎整個金融體系的系統性風險，但開放并不一定會造成金融風險，要在開放和金融穩定之間實現平衡。

銀保監會將以擴大開放為契機，通過加快自身法律制度建設，對接國際通行監管標準，完善監管手段和工具，在開放過程中平衡好促進發展和風險防范的關系，在開放實踐中提升防范風險和監管的能力。在不斷擴大金融對外開放過程中，牢牢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底線，實現對外開放和金融穩定的雙重目標。

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副主席方星海則直接表態，中國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去開放。“我們可以開放，我們可以去競爭。我是證監會是管證券部門的，還有公募基金等等。在這個領域我們都沒有問題，都可以去開放，可以去競爭。如果美方有這樣一種抱怨，我們開放得太慢，我們也可以加快。我們拭目以待，看一下會發生什么。”他認為，開放對中美雙方都有利。

堅定不移全面擴大開放

首日的經濟峰會上，京東數字科技CEO陳生強分享了利用數字科技重塑農牧行業和服務能源行業的案例。“在這個全球連接、融合、共生的時代，無論是談論科技創新，還是探討實體經濟增長，最重要的就是一個開放的心態。沒有開放的心態，全球最新的知識無法分享，前沿的科技無法深入實體產業，新舊動能的轉換也無法實現。”陳生強強調，“這種開放必須是多層次的，既包括國與國之間的開放、也包括產業之間的開放，更包括企業間的開放”。

蘋果公司首席執行官蒂姆·庫克感謝中國打開了大門，期待中國未來進一步開放：“我們認為這是至關重要的，不僅僅是讓中國以開放的方式實現自己的潛力，而且對于整個世界經濟也是至關重要的。”他非常欣賞馬丁·路德·金的一句話，“是共同命運將我們捆綁在一起，我們的未來是密不可分的”。

至于如何面對全球化以及國外企業對中國的投資，陳生強表示，“中國的數字科技企業會積極走出國門，同樣也歡迎全球化企業能夠到中國，與中國企業共建一個開放的數字經濟”。

中國堅持打開國門搞建設，已經實現從封閉半封閉到全方位開放的歷史轉折，開放已經成為當代中國的鮮明標識。過去中國經濟發展是在開放條件下取得的，未來中國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也必須在更加開放的條件下進行。

3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韓正出席開幕式并致辭，他強調：我們將堅定不移全面擴大開放，以“一帶一路”建設為重點，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并重，推動更高水平開放;堅定不移積極主動擴大進口，進一步降低關稅，加快提升通關便利化水平，讓世界各國更好分享中國大市場機遇;堅定不移持續放寬外商投資準入，繼續縮減外資準入負面清單，允許更多領域實行外資獨資經營;堅定不移建設國際一流營商環境，繼續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尊重國際營商慣例，讓外資企業在公平競爭中實現更好發展;堅定不移打造對外開放新高地，增設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的新片區，研究提出海南分步驟、分階段建設自由貿易港政策和制度體系。

韓正表示，全國的負面清單和自貿區的清單已越來越接近，今年自貿區的成功經驗將繼續在全國進一步推廣，中國還將對全國的負面清單和自貿區的負面清單進一步壓縮。目前，已經推出一系列重大開放措施，大幅度擴大了服務業的開放，基本放開了制造業。下一步，將繼續縮減外資準入的負面清單，允許更多領域實行外資獨資，還要加快電信、教育、醫療、衛生等領域的開放進程。鼓勵外資企業在華開展研發、創新。

在當天第二單元的討論中，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寧吉喆表示，中國將堅定不移實行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下一步，將進一步完善外商投資管理制度，按全國人大討論通過的外商投資法出臺實施，加快制定相關配套規定，保護外資。進一步縮減外商投資準入負面清單，深化農業、采礦業、制造業、服務業開放，允許更多領域實行外資獨資經營。同時，集中精力推動一批規模較大、示范性較強和具有標志性意義的重大外資項目盡快落地。

開放合作，通過打造高水平開放型經濟來促進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是關鍵途徑之一。工信部部長苗圩表示，中國將全面放開一般制造業，全面推動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制度。

商務部副部長錢克明則表示，在制定實施外商投資法的基礎上，商務部將推進三項工作，一是對現行與準入前國民待遇不相符的法律法規進行清理;二是對大量涉及外商投資的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以及部門規章進行相應的調整;三是盡快制定更加細化的配套法規規章，保障外商投資法政策落地。“我們將要提高政策透明度和執行的一致性，形成公正公平的市場營商環境。”

向制度型開放邁進

2018年12月21日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推動全方位對外開放”中首次提出，要適應新形勢、把握新特點，推動由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向規則等制度型開放轉變。“繼續推動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更加注重規則等制度型開放，以高水平開放帶動改革全面深化。”繼去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后，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李克強總理再次提出這一論斷。

商務部研究院國際市場研究所副主任許英明分析稱，這一論斷，是改革開放40年后，對推動我國對外開放作出的新部署，不僅為新一輪高水平對外開放指明了方向和路徑，而且意味著開放性質“質”的重大跨越，我國對外開放將進入制度型開放新階段。

截至2018年10月，我國外商投資企業累計近95萬家，實際利用外資累計超過2.1萬億美元，外商投資已成為推動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力量。2019年3月15日，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通過外商投資法，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個全面系統的外資立法，具有里程碑意義。

按規定，外商投資法將于明年1月1日起生效，從而取代之前的“外資三法”。在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法學博士張西峰看來，這是一部外資領域新的基礎性法律，為新形勢下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積極有效利用外資提供了更加有力的制度保障，標志著我國邁進了制度型開放。

如何理解制度型開放？論壇上，錢克明用“四個更加”闡釋了其內涵。

——更加深入的開放。過去更多關注促進商品要素的流動性開放，現在則更加注重國內規則、制度、法律的開放;

——更加全面的開放。過去一些領域和區域腳步更快，存在不平衡和不協調的問題，現在則更加注重服務業和西部的開放，推動形成一二三產業、陸海內外聯動、東西雙方互濟的開放;

——更加系統的開放。從摸著石頭過河變為更加注重頂層設計，從新的理念、戰略、布局等各方面系統謀劃;

——更加公平的開放。過去中國通過政策洼地聚集資源，但也造成了包括尋租在內的弊端，現在則更加注重競爭中性和規則的公平，對國有、民營和外資企業一視同仁，平等對待。

許英明認為，新階段，既要把握當前以商品和要素流動為主要內容的經濟全球化本質特征，又要著眼于未來，進一步將開放制度化，更加注重規則等制度型開放。制度型開放是我國新一輪高水平開放的方向，也是未來一段時期內開放發展的重點任務，亟須深刻認識并推動制度型開放，以制度型開放推動全方位對外開放。

3月25日，李克強總理會見出席論壇年會的境外代表并同他們座談。李克強指出，面對新的下行壓力，我們將圍繞市場做文章，以改革開放做動力，進一步激發市場活力。中國現在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過去40年取得的巨大成就得益于改革開放。中國開放的大門會越開越大。

“1979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神話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跡般地聚起座座金山……”“我們唱著《東方紅》，當家做主站起來;我們唱著《春天的故事》，改革開放富起來……”正如歌詞里所唱，改革開放使中國迎來了如畫的春天，使中國人民實現了從“站起來”到“富起來”的根本性轉變。

如今，面對更加嚴峻復雜的國內外形勢，“開放”依舊是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