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當代海員的職業倦怠

鄭琳娜

[摘要]職業倦怠是當今社會一種普遍的現象。海員因其職業的特殊性呈現出相對一般職業群體更為嚴重的職業倦怠，并造成了海員群體的流失率提升，對航運業的發展造成了較大沖擊。海員工作微觀環境的消極特征、航海職業的社會地位下降所導致的社會支持感和職業認同降低以及較為劇烈的工作一家庭沖突是導致海員群體職業倦怠的主要因素。

[關鍵詞]職業倦怠;海員;社會支持

[中圖分類號]B84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0603（2019）07-0032-02

自“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和《國務院關于促進海運業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發布以來，我國建設航運強國的步伐進一步加快，相應的，對高素質航運人才隊伍建設的需求也日益迫切。然而，航海職業的特殊性以及海陸生活差距的逐漸加大使當代海員面臨著更多的職業困惑。尤其近十多年來，海員群體的流失率居高不下，海員隊伍的穩定性已成為困擾航運業發展的突出要素。盡管從全球范圍來看，職業倦怠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現象，然而，對海員來說，其職業倦怠又會呈現出怎樣的特征，哪些因素在影響著海員的職業生涯呢？

一、職業倦怠的特征及其理論解析

（一）職業倦怠的特征

職業倦怠（job burnout）的概念最早是由Freudenberger（1974）提出來的，用于描述工作者由于過度地投入工作而導致精力和社會資源過度消耗的過程。之后，這一現象就成為管理心理學和組織行為學領域非常重要的研究課題。比較具有代表性意義的是Maslach等人的研究，他們將職業倦怠界定為個體無法順應工作壓力時的一種心理綜合癥狀，是一種對工作和人際應激源的長期累積的情緒和態度體驗以及相伴隨的行為風格改變。早期的研究者認為，職業倦怠更容易發生在那些需要經常與人打交道的職業群體中，如醫護人員、教師等。從當前的研究來看，任何職業群體都有陷入職業倦怠的可能。

產生職業倦怠的個體會經歷一系列的身心改變，Maslach等人將其歸納為三個方面的特征，這也構成了職業倦怠測量的三個基本維度。

（1）情感衰竭：主要指個體喪失工作熱情和工作動力，感到自己的感情總是處于極度疲勞和消耗殆盡的狀態，這一維度是職業倦怠的核心維度，在職業倦息個體身上通常有著最為明顯的體現。

（2）去個性化：表現為個體會刻意在自身和工作對象間保持距離，對工作對象和工作環境采取冷漠或忽視的態度，對工作敷衍了事或玩忽職守，個人職業發展處于停滯狀態，甚至會有離職行為等。

（3）低成就感：個體傾向于消極地評價自己，同時伴有工作能力體驗和成就體驗的急劇下降，抱怨工作已成為限制自身才能發揮和個人發展的桎梏，將工作視作枯燥無味的繁瑣事務。

（二）職業倦怠的理論模式

為了解釋職業倦怠形成的原因及其機制，研究者們提出了不同的理論模式，比較具有影響力的有Harrison于1980年提出的社會勝任模式（Social Competence Model），Carroll 和White于1982年提出的生態學模式（Ecological Framework）和Hobfoll于1989年提出的資源保存理論（Conservation of ResourceTheory）。

社會勝任模式認為職業倦怠并非是從事某項工作的必然結果，而是自我對工作的勝任感不足所導致的。個體如果在工作中能感受到因自己提供的工作或服務解決了某些特定的問題，即產生了工作勝任感，則其工作動機會進一步增強;反之，如果未能成功解決問題，則可能產生不勝任感或低成就感，從而降低工作的動機。社會勝任模式強調了個體的勝任感對職業倦怠的影響，著重從個體內部挖掘職業倦怠的根源。

生態學模式將職業倦息視為一種生態學意義上的功能失常，造成這種功能失常的有兩方面的因素：一是個人因素，如身心健康狀況、個人的應對方式、對挫折的容忍度以及個體的態度和價值觀傾向等;二是環境因素，既涉及個體學習、工作和生活的微觀環境，也包括宏觀層面的社會環境。生態學模式認為職業倦怠產生于個體因素與環境因素之間的交互作用，這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因為在現實生活中，職業倦怠的確由多方面的因素共同影響，因此這一理論受到了較多研究者的支持和肯定。

資源保存理論則開辟了一個新的視角來審視職業倦怠：即職業倦怠是由于個體工作時消耗的資源（物質的及精神的）遠遠大于已獲得的或新補充的資源，因而使人產生有價值資源損失的壓力所導致的結果。也即是說，如果個體在工作過程中得不到及時的資源補充或支持，那么就更容易產生職業倦怠。與前兩個理論相比，資源保存理論更傾向于從文化的和社會的角度探討職業倦怠，使我們能從更廣的視野和更深的角度來解析這一現象。

二、海員群體職業倦怠的現狀

在當前加強航運強國建設的進程中，海員群體流失率的升高引起了航運界的高度關注。一方面，航運院校畢業生的上船率持續走低，許多學生船員在經過四年的專業學習后卻選擇在陸地工作，有關數據顯示，部分航海院校海上專業學生的上船率不足50%，造成了教育資源的巨大損耗;另一方面，年輕船員在上船工作幾年后便紛紛棄船登岸（有些單位年輕船員流失率達到50%或更高），甚至等不到第一次職務晉升，航海職業生涯便戛然而止，既增大了航運企業的人力成本，又對當前海員群體的結構合理性造成了巨大沖擊。

已有的研究揭示了員工離職與職業倦怠間的緊密聯系，職業倦怠可以很好地預測員工的離職意向。那么，海員群體是否也處于嚴重的職業倦怠之中呢？盡管當前對海員職業倦怠的實證研究不多，但從已有結果來看，海員的職業倦怠甚至要顯著高于一般的職業群體，而且青年海員（18～35歲）的職業倦怠相對更高，隨著年齡的遞增，職業倦怠有所降低。“青年海員的職業倦怠更為明顯”這一現象與對其他行業從業人員的研究結果是一致的，反映出青年職業人群實際上面臨著更大的職業困境。結合上述職業倦怠的理論模式，海員工作的特殊性使其面臨著較多的心理沖擊，因而呈現出較為嚴重的職業倦怠。

三海員職業倦怠的影響因素分析

（一）航海職業環境的微觀特征

航海職業環境的微觀特征可以用兩極性、模式化、風險性和封閉性來進行概括。兩極性主要指海洋與陸地生活的差異以及船上工作情境或貧乏或緊張的極端變化;模式化既指海上嚴格的規章制度，也指生活與工作情境的單調性和刻板化;風險性則是航海職業的固有屬性，一方面海上氣象瞬息萬變，另一方面源于人的不確定因素的影響，加之，海上救援的難度頗大;封閉性既指船上生活和工作的物理空間封閉，也指船上信息的封閉與滯后。

顯然，陸地生活的豐富性與海洋生活的單調感、平靜乏味與高度緊張的兩級體驗、嚴格的工作制度與沉重的工作負荷，以及各種航海的風險都會過度損耗海員的體能和情緒情感，使海員陷入過度疲勞的狀態中;而封閉的船上物理和信息環境、固化的工作與生活模式又會導致海員心理僵化，心理彈性減弱，使得海員靈活變通地應對陸地社會生活的能力下降，從而產生應對無力感。

（二）航海職業的社會地位與社會認同

盡管當代航運業面臨著非常好的發展機遇，然而隨著陸地生活條件的提高和海陸差距的增大，海員群體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卻不復往日的榮耀。當今社會對海員群體的忽視與漠視以，及相應的福利待遇的下降都是導致海員喪失職業榮譽感和職業認同的關鍵因素。

當今社會對海員職業的重要性以及艱苦性認識不足。很少有人了解海員在當前國際經濟社會發展中扮演著怎樣重要的角色，事實上，“沒有海員的貢獻，世界上一半的人就會受凍，另一半人會挨餓”。這句話正是對現代海員工作價值的科學評價和真實寫照。另外，隨著經濟的發展，已經很少有職業像海員那樣依然需要與艱苦的、充滿風險性的環境做斗爭。他們不僅脫離了正常的社會生活，更要隨時面臨著惡劣的自然環境海上事故以及海盜劫持等風險。當人們不能正確看待一個職業的社會價值時，自然就會使從業者感到被忽視或漠視。此外，海員的福利待遇與其貢獻相比，明顯不盡如人意。例如，在稅賦問題上，很多國家完全免征船員個人所得稅，也有不少國家減征船員個人所得稅。雖然我國對船員個人所得稅征收給予了一定優惠，但相比來說，海員的稅負仍然較重。顯然，這些情形都會影響到海員的社會支持感，而關于海員社會支持的研究也證實了海員的社會支持感較低。正如資源保存理論所描述的，當個體在工作中消耗”了極大的資源，而又得不到相應的資源支持和補充，就容易引發職業倦怠。

（三）工作-家庭沖突

許多研究著關注了工作一家庭沖突對職業倦怠的影響，并一致認為工作一家庭沖突是導致員工職業倦怠的關鍵要素。所謂工作一家庭沖突，根據Greenhaus 和Beutel（1985）的觀點，其實是角色間沖突的一種特殊形式，表現為來自工作和家庭的角色壓力在某些方面是互不相容的：當個體參與工作時因為家庭角色，或參與家庭時因為工作角色的相互影響而產生的矛盾對立。工作一家庭主要體現在三個維度，分別是時間沖突、壓力沖突和行為沖突。時間沖突意味著個體的時間有限，無法合理安排工作和家庭角色;壓力沖突指的是個體在某一角色中的壓力過大導致對另一角色扮演的影響;行為沖突反映的是個體在某一角色中形成的固化的行為模式在另一角色扮演時不合時宜所造成的沖突。

顯然，與很多職業相比，海員群體會面臨著更加劇烈的工作一家庭沖突。在時間維度上，海員需要長時間遠離陸地和家庭，自然無法承擔家庭角色，而如果海員長時間在陸地休假，不能上船工作，其收入就會大大降低，也會妨礙其職業發展;在壓力維度上，航海工作的特殊性和風險性使得海員普遍具有較大的工作壓力，甚至嚴重影響到其身心健康水平，當海員身心受損回歸家庭時，就會妨礙其家庭角色的扮演，反過來，如果海員背負著沉重的家庭壓力，對其海上工作的安全性也會造成極大的影響;在行為維度上，航海職業的模式化和封閉性使得海員的心理和行為模式僵化，削弱了其靈活變通處世的能力，而面對更加復雜的家庭和社會角色時，海員會感到力不從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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