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家族財富管理三大模式的比較策略

張紅軍

近年來，國內很多家族企業及財富開始逐步從第一代創業者轉向第二代交接班。統計表明，截至2017年末，我國個人總資產在5億元以上的超高凈值人群中，超過七成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面臨財富傳承問題。由此，能夠滿足風險隔離、財產傳承、資產保值增值等多種功能的家族財富管理需求日益突出。面對這樣一片藍海，國內商業銀行、信托、保險以及第三方財富管理機構等各類金融機構，紛紛推出專門的家族財富管理服務。從國內各類金融機構開展的的家族財富管理業務實踐來看，目前家族財務管理業務主要有家族信托、家族基金、大額保單三種主要模式。

家族財務管理業務三大模式

家族信托模式

作為一項家族財富傳承的傳統工具，家族信托在國際市場上廣泛流行，但在國內市場，家族信托業務起步較晚。2012年， 平安信托推出了中國第一個家族信托計劃：平安財富鴻承世家系列單一完全資金信托，起步金額為5000萬元，合同期為50年。隨后，北京信托、外貿信托、中信信托和上海信托等多家信托公司相繼開展了家族信托探索和實踐。截至2017年末，近30家信托公司存量的家族信托存量產品數僅3000單左右，規模合計500億元，占2017年末26萬億元的信托業資產管理規模不到1%。2018 年，隨著資管新規的出臺，家族信托迎來了一波重要利好。2018 年7月，銀保監會發布《關于加強規范資產管理業務過渡期內信托監管工作的通知》首次明確，為支持信托公司回歸本源轉型發展，以支持社會公益事業發展和家庭財富的保護、傳承、管理為主要信托目的的家族信托，是信托本源業務，不屬于資產管理產品的范疇。隨著監管利好的釋放，家族信托的業務規模、種類、客戶數量也在持續擴大。公開信息顯示，截至2018年底，全國68 家信托機構，有33家機構開展了家族信托業務，15家信托公司的家族信托業務規模總額達840億元左右，較2017年增幅近70%。在實現規模化發展的同時，不少信托公司在家族信托業務領域也初具市場競爭力。如平安信托，2018年，率先在業內推出了家族信托業務的多條產品線，覆蓋保險金信托、定制型家族信托、專享型家族信托、家族辦公室模式家族信托等產品類型。

總體來看，近年來國內家族信托業務發展較快，但與家族財富市場這一巨大需求相比，尚有很大的潛力有待挖掘。貝恩咨詢一項測算表明，2017年國內有187萬高凈值人士、可投資資產高達58萬億元，而同期500億元左右的家族信托規模占比不足1%， 空間巨大。在國內家族財富市場有效供給不足的同時，不少國內富豪傾向于選擇在境外設立家族信托，由家族創始人發起家族信托基金，委托離岸公司持有原家族成員所持股份，實現對家族企業股權的控制。比如，近期有新聞報道，地產商融創中國董事長孫宏斌，在2018年底將持有的大部分融創股權轉讓給South Dakota Trust Co，達李食品的許世輝、龍湖地產的吳亞軍、周黑鴨國際控股的唐建芳近期都有類似舉動。（見表1）

表1 近期離岸家族信托案例

歸納來看，作為家族財富管理中一種通用的業務模式，家族信托有如下幾個特征。一是風險隔離效果徹底。依據《信托法》規定，信托財產與委托人、受托人風險隔離，通過信托合同約定，還可實現與受益人的風險隔離。二是可實現財產傳承，具有完整性、靈活性、穩定性。《信托法》明確規定委托人不是惟一受益人的，信托財產不作為遺產或清算資產，且明確了受益人的具體權利、義務，可實現代際傳承;家族信托除接受資金外， 還可接受股權、房地產、藝術品等各類信托財產，在家族財產傳承方面具有完整性;在約定受益人取得信托利益時，可根據實際需求，靈活地約定如受益人“年滿18歲”“上學”“結婚”“生育”等各項分配條件;此外，還可以通過信托合同約定限制受益人修改家族信托合同的權利，保證家族傳承的長期穩定。三是保值增值方面，既具有資產期限、種類配置的靈活性，也能夠保證家族企業傳承中的股權結構穩定，實現家族企業基業長青。

當然，由于目前國內家族信托業務尚處于培育階段，與海外家族信托的成熟模式相比，仍存在一定的不足。從配套的法律、稅務等制度來看，國內家族信托相關法律尚有需要完善的空間。例如，受限于國內信托登記制度的缺失，不動產、股權這類非現金資產，很難成為家族信托的核心資產，相關業務開展尚存一定的政策障礙。從信托公司自身來看，在家族信托方面的專業人才團隊和標準化服務方面仍有需要完善的空間。一方面，前幾年， 國內信托公司更多的是開展準商業銀行類業務，缺乏家族財富管理方面的專業性人才，對資金及非資金信托資產的管理能力也存在一定的不足。同時，國內信托公司已開展的家族信托業務更多是提供相關產品服務，對家族信托整體服務方案缺乏有效供給。

家族基金模式

由于缺乏信托牌照，很多商業銀行在家族財富管理服務中會采用“銀行+信托”模式。比如北京銀行近期推出的“家族信托+家族治理”模式，通過個性化的家族治理頂層架構設計，結合家族憲章、家族信托等配套方案，助力客戶實現家族財富世代傳承。再如，建設銀行、興業銀行利用旗下信托牌照，通過銀信合作，推進家族財富管理業務的開展。沒有信托牌照的商業銀行， 有嘗試通過設立家族財富私募基金的形式服務客戶家族財富傳承的需求。比如，2015年7月，工商銀行集團通過子公司在上海投資成立工銀家族財富公司開展這類業務。根據公開信息顯示，目前工銀家族財富管理公司管理家族基金25只，基金平均期限近30年。

從實踐看，商業銀行設立專門的家族財富管理公司，通過私募股權牌照，發行家族財富基金服務于億元以上極高凈值客戶家族財富管理是一種有效的業務模式。設立契約型基金的形式， 家族財富管理公司通過為客戶提供財富投資、投資管理、企業治理、稅務規劃、法律咨詢、慈善咨詢等全方位的家族財富管理服務。在產品形態、經營目的、客戶群體、資產配置、投資期限等方面，家族財富基金與一般證券投資基金存在較大區別。總體來看，家族財富基金在實際的運作過程有如下幾個特征：一是可較好實現家族財產風險隔離。依據2013年《基金法》、2001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公布執行后有關問題的通知，契約型私募基金雖然組織上屬于基金形式，但法律實質上屬于信托關系，能夠實現基金財產與基金投資人和管理人之間的隔離。二是可以通過靈活的收益分配安排實現財產傳承，但完整性和長期性有一定欠缺。基金法雖然要求受益人應當為基金份額持有人，但規定私募基金可就基金分配做出靈活性約定，實踐中可通過父母與子女共同出資委托設立基金的方式，比如父母出資99%，子女出資1%，再在基金合同中約定子女和父母關于基金收益的不按比例分配，從而最終實現等同于家族信托的財產傳承; 基金除以現金方式募集外，法律法規未對非現金資產委托作出明確限制，在家族財產傳承方面有較好完整性，但實際運作中還是以現金方式為主;此外，由全體基金份額持有人組成的持有人大會具有修改或提前終止基金合同的權利，對家族財富的長期穩定傳承可能會產生一定的影響。三是保值增值方面與家族信托效果基本相同，在資產配置上比家族信托受到的限制更少。

大額保單模式

保險在風險保障、資產管理、跨周期財務安排等方面的有著獨特優勢，正好契合了家族財富管理的全方位、多層次需求。通過大額人身險保單實現家族財富傳承主要是指投保人通過購買高額人壽保險，指定保險受益人及收益比例，保單期滿將約定的財產傳承給指定受益人。從歐美等發達國家的經驗來看，人壽保險是一種較好的家族財富傳承工具。近幾年來，國內保險機構也越來越多地開發高現金價值的理財型保險產品，以滿足富高凈值人士財富傳承等訴求，這些險種包括大額壽險或理財型人壽保單， 如終身壽險、分紅險、萬能險、投連險、年金險等產品。大額保單沒有固定的產品分類，中國人壽、平安人壽、泰康人壽、中德安聯等多家壽險公司都曾針對高凈值客戶推出過這類保險產品， 其主要的形式還是分紅型產品。比如近期某國內壽險公司推出的為高端客戶家庭保障和財富傳承提供的一攬子優化方案，兼顧了理財、高端醫療以及實現家族財富傳承功能的需求。

總體來看，通過大額保單實現家族財富管理有如下幾個特征：一是可實現與投保人、被保險人、受益人之間的風險隔離。2009年《保險法》明確，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限制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取得保險金的權利，《合同法》司法解釋也明確人身保險屬于受益人專有債權，不用于清償債務。二是可實現財產在一定時間內的傳承，但靈活性和完整性受限;通過被保險人指定其他受益人，可實現代際傳承;但保單只能用于現金資產的傳承，股權等非現金資產無法采用該模式;保險合同的給付條件，一般都有行業標準條款，無法靈活定制;此外，由于無法指定尚未出生的后代，因此無法實現長期傳承。三是保值增值方面，人身保單只能約定保險金額、給付方法、實現收益，不具有進行靈活資產配置的條件。

三種家族財富管理模式的比較

家族財富管理主要有代際傳承、風險隔離、財富的保值增值等核心目標。從三種模式總體比較來看，家族信托是最能夠滿足高端客戶家族財富管理核心功能要求的模式，實際上也是目前國內外最常用的模式，根據貝恩咨詢的調查分析，家族信托已成為高凈值人士的首要產品需求，長期來看是國內金融機構打造家族財富管理業務品牌的首選模式。

從家族財富代際傳承看，家族信托和家族基金優于大額保單。家族基金類似于家族信托，依據《信托法》規定，契約型私募基金法律實質上屬于信托關系，能夠實現基金財產與基金投資人和管理人之間的隔離，實現代際傳承。大額保單雖然指定的被保險人，但其實際控制人仍是投保人，代際傳承性不如其他兩種模式。從傳承的穩定性看，家族信托優于家族基金，家族基金優于大額保單。從風險隔離來看，家族信托的實際控制人是信托公司，和委托人完全隔離，在債務隔離、安全性以及保密性方面要明顯優于大額保單和家族基金。大額保單明確了被保險人和收益人，風險隔離效果又優于家族基金。在受托資產的范圍來看，大額保單只能通過現金購買，最終受益人拿到的也只能是現金。而對于家族信托和家族基金，不僅是現金，其他類型的資產，例如房產、股權等，理論上都可裝入信托或基金資產。從資產收益的給付看，大額保單在賠付條件的設定上比較單一，例如死亡保險就是在被保險人死亡時才可以賠付，生存保險則是以被保險人的生存為給付保險金的條件，并且賠付方式固定，較難實現約束后輩，預防其任意揮霍等的功能。相較于大額保單，家族信托和家族基金在給付的時間、給付條件的設定上更為靈活，這是大額保單遠不能及的。從資產的保值增值來看，家族基金相對更為進取，收益情況一般優于家族信托，而大額保單則相對固定，當保險合同簽訂后，一般會提供一個較長期限的預期收益率，未來的現金流以及能夠理賠的金額相對確定。另外，從合同條款設計的靈活性來看，家族信托條款都是由委托人和受托人商討制定，只要合法合規就可以得到執行，因此信托在合同條款的設計上可以更加靈活。家族基金的條款類似于家族信托，相比于大額保單也更為靈活。（見表2）

發展家族財富管理業務的策略

表2 三種主要家族財富管理模式主要功能比較

首先，隨著中國高凈值人群的迅速增長，家族財富管理將是一片非常大的藍海。因此，國內金融機構大力發展家族財富管理業務無疑是一種必然的選擇。

其次，從家族財富管理模式來看，隨著投資者日益增加的事務性管理需求和個性化需求，家族財富管理的產品需要不斷創新是關鍵。要充分挖掘三種模式的優勢，實現優勢互補，如由保險公司推出的保險金信托，自誕生之日起就同時具備了保險和信托的雙重優勢。同時要著眼于大類資產的配置，充分利用境內外兩個市場優勢;還要根據投資者的需求適當延長資產配置期限。

最后，從金融機構的角度來看，在提供家族財富管理金融服務的過程中，要充分挖掘金融牌照資源的整合優勢，家族財富管理金融產品的開發中，持續創新，為投資者提供全方位、多元化的金融綜合服務。

（作者單位：中國工商銀行戰略管理與投資者關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