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新 阮慧萍
[摘要]長期以來,在南寧平話語言圈流傳的南寧平話師公戲,是該地區人們精神文化生活的重要承載與體現,有著較高的文化價值。但隨著社會的發展,傳統單一的平話師公戲表演形式已很難適應現代傳播語境。本文通過對民間平話師公戲的學習,結合對其進行高校舞臺藝術實踐的轉化,進行經驗總結與探析,以期探索多元化的平話師公戲展演形式,打破傳統傳播壁壘。
[關鍵詞]南寧平話師公戲;高校;舞臺實踐轉化
[中圖分類號]G613.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9)09-0077-03
南寧平話師公戲主要在平話語言圈流行,多集中在南寧城中村沙井楊村、友愛村、南湖村等地,其誕生與古代的儺祭、跳師等民間信仰儀式有著密切的關聯,擁有系列儀軌,是平話民俗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當地群眾生產生活的生動寫照。與當地隆重的“土地誕”和祭祀、喪葬儀式、紅事等儀式程序密切結合在一起。南寧平話師公戲在開場時常舉行請神儀式,表演劇目多為《魯班架橋》,其中有師公主持“架橋”儀式,請“神”從“橋上”降臨人間,而后是師公戲精彩劇目的演出,《土地贊》《四姐下凡》《天姬送子》《送雞米》《八娘過渡》等是其常演劇目。劇目內容多是民間傳說,英雄事跡,神話故事等。師公戲臨近收尾時將進行《存兵集將》儀式,號八方將士集結歸令,最后散場。師公戲伴奏樂器以岳鼓為主,其他還有師公鈸、高邊鑼、紅邊鼓、馬鑼、嗩吶,其中岳鼓是師公戲的特色樂器。師公戲的演出規模也隨著劇目不同而不同,一般有2~6人出演,分為生、丑、旦、凈等戲曲角色。
當下,在現代文化的強烈沖擊中,人們的娛樂生活變得豐富多元,城中村的居民更是對外面的熱鬧環境向往不已,年輕人對師公戲的關注度在不斷減弱。面對這些問題,筆者于2017年7月通過參與平話師公戲研究創新項目,跟隨南寧一個有名的平話師公戲班子下鄉演出,進行了一系列相關理論和舞臺實踐的學習,結合對南寧平話師公戲的了解,以及現場學習和圖片、文字、影像的收集,最后以舞臺展演的形式呈現了學習成果。在其中深深體會到平話人真摯的民間信仰感情和師公戲的舞臺表演魅力及其背后文化內涵,對師公戲的表演形式也有了更深層次的把握。
目前,學界對平話師公戲的關注主要體現在四方面。首先是偏向于起源故事與表演內容與形式,如唐濟湘、謝桂聯的《南寧平話師公戲概述》[1],從師公戲的農村階段到城市階段的表演變化、起源形成、唱本內容、唱腔藝術等方面進行討論。其次是傳承和發展方面,如李峻的《淺談平話文化的傳承、繁衍與促進》[2],從南寧平話人的歷史、民俗文化、師公文化形成、傳承與促進各個方面的研究。再次是變遷思考方面,如蔣燮、甘楚雯撰寫的《當代城市化語境中南寧平話師公戲變遷思考——以友愛師公團為個案》[3]中,從班社組織、表演時間、表演場域、演出劇目、傳承方式與觀眾審美等方面展開論述。最后是儀式方面,如張志卿《南寧平話師公戲的儀式與象征研究》[4]描述了南寧平話師公戲儀式的展演過程,并從象征人類學的視角解讀了儀式的象征符號及其隱喻。但在這所有的成果中,從表演者的角度出發,將理論研究與舞臺實踐緊密融合的探究形式還較為鮮見。
因此,筆者在對南寧平話師公戲的學習研究實踐基礎上,結合在高校中的舞臺實踐展演,從師公戲怎樣進行舞臺實踐展演,如何構架師公戲演出,參加師公戲展演的舞臺經驗積累與思考等幾個方面開展論述。
一、平話師公戲的調研學習
沙井楊村坐落于南寧市西部,為南寧眾多城中村之一,其村落以楊姓宗族為主,而筆者對平話師公戲的學習認識也是從這個小小的村落中開始。2016年7月,筆者第一次來到楊村拜訪平話師公戲班,班主介紹了師公戲的伴奏樂器部分、唱本劇目部分,現場戲班成員也表演了部分劇目唱腔及舞臺表演身段,講述了如今平話師公戲的現狀。通過對戲班成員的采訪調研了解到,師公戲在平話人的生活文化中占據重要地位,與他們的精神信仰、節日儀式息息相關,區別其他戲曲的地方在于它包含很多儀式性的內容,離不開儀式的基礎。學習平話師公戲,必須要了解儀式內容及文化,才能深入理解所表演戲劇的含義和它背后的意義。
通過初步交流認識,接下來將開展記錄學習,跟隨楊村戲班外出的幾次演出,做了具體的劇本文字記錄,每個劇目的唱腔表演學習通過演出現場師傅指導和模仿。從早上的開場到夜晚的結束全程錄像記錄,對演員進行了個人訪問,從而得知多數演員唱師公是因為興趣愛好而學習去演出兼職,旺季有邀請便來演出,淡季時通過做生意、上班工作等方式獲得生活收入。師公戲的妝容模仿的粵劇,用深粉色腮紅重抹于眼部周圍,深黑色眉筆描畫眉部及眼尾輪廓,眉毛細長上揚,眼尾拖長,突出眼部有神。演出后臺師傅們休息時,校園小組積極地向他們學習臺步走位和一些身段。師傅們也對大家耐心講解和分析戲曲的注意點和人物形象演繹,“走圓場”是中國戲曲的基本步法,楊師傅示范為腳跟先落地重心緩慢壓至腳尖,說步子小頻率快是它的特點,師公戲也不例外地以它作為舞臺走位步法,而女性角色的手勢也以蘭花指為主。學習《魯班架橋》時楊師傅讓大家雙手架起與頭成“山”字形,右手拿扇子,手腕轉動畫圈,配以伴奏鼓點沿著“橋”橫向走位。唱時楊師傅指導要以贊揚歌頌魯班的心態,但由于是“請神”儀式,表情應當嚴肅虔誠。在《四姐下凡》中要注重人物表情體現,婆婆“游相府”表現是從未見過世面的驚奇模樣,而四姐則是要表現其聰明機智的形象。通過楊師傅的手把手教學,大家都能對劇本和人物的表演有準確把握與表現。
二、高校舞臺實踐轉化探索
生動演繹師公戲,把學習成果展現到校園舞臺上,讓校園年輕同學感受到南寧的平話師公戲特色藝術和文化內涵。從劇目的選擇上,把開頭和結尾的劇目儀式《魯班架橋》《存兵集將》保留下來,中間出演的為受觀眾喜愛具有特點的師公戲經典劇目,有《土地贊》《天姬送子》《八娘過渡》等劇,節選其中精彩部分排演,由9位同學共同完成。
在演唱師公戲時,筆者結合學校學習成果運用聲帶與氣息協調配合,發聲運用鼻腔,胸腔,顱腔共鳴,將歌詞中的每一個字用正確發音清晰唱出,將歌曲表達的情緒情感融入其中。中國傳統戲曲中有“唱一輩子戲,用一輩子氣”的說法,氣息的運用,對戲曲的演唱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對咬字的要求,用平話的正確發音做到“咬字歸腔”“字正腔圓”,吐字有力清晰,歸好韻,準確掌握曲調旋律的情感起伏和強弱對比。如《送雞米》劇中“開花立”部分筆者認為夫人的一段獨唱里:“害我實在掛懷,心里實在總不開,一心想著丈夫歸來……”情感所表達的是她心中憂愁和對丈夫思念之情,演唱情緒上要飽含相思,面露哀愁,眼神一直看向窗外期待的走出門,后看見信使匆匆帶著丈夫高中即將歸來的喜訊,得知喜訊后唱:“今天請出阿爹來……全家都光彩。”即是劇情轉折后的喜悅情感表達,演唱可歡快,明亮,表情保持開心激動的樣子,這樣才能使表演更貼近角色,打動人心。
與戲曲唱腔同樣重要的就是戲曲身段了,出場走位以“圓場”步法,在舞臺上體現的戲曲身段都應遵循一定的原則。在《八娘過渡》中多為三人齊唱和兩人齊唱,在圓場伴奏結束后演員通過眼神交流對看,吸氣點頭同時起音,達到一個無伴奏無指揮的齊唱。仙女角色身段動作在原有基礎上根據唱詞變化,加上蘭花指的“云手”“劃手”“撫發”“劍指”等戲曲動作,眼隨手動,達到協調統一,干凈利落,動而不水,使動作看上去渾圓自然。
值得提及的是,受文化生存語境影響,早期平話師公戲展演中不允許出現女性演員,而戲中的女性角色則由男性扮演。女性演員的缺失,讓封建時期師公戲的女性角色沒有符合原型,男性聲調也不夠柔軟,影響觀眾聽覺。改革開放后打破了封建制度,開始啟用女性演員,現在所看到的師公戲是改革后的模樣。
如圖3所示,為了有所還原封建時期的師公戲,《送雞米》中高校學生反串了一名叫“梅香”的丫鬟,讓觀眾看到了舊時男扮女裝的不便,由男性扮演女性角色始終做不到與角色原型相符,這樣的方式也會阻礙師公戲向更好的演出水平發展。[BW(D(S,,)][BW)]
三、高校舞臺實踐中的問題
民間師公戲班的演員與專業藝術院校受過系統音樂學習的學生在各方面有著很大差異,特別是演員的專業素質、生長環境、常見習慣等領域。因此,平話師公戲從民間呈現向高校舞臺實踐轉化過程中存在系列問題亟待解決,尤其表現在師公戲的發展問題、語言問題、觀眾審美問題等三個方面。
(一)師公戲發展問題
民間學習戲曲主要通過師父的“口傳心授”。但是經過長時間的變遷,口口相傳的弊病也逐漸出現,容易造成師父會十句,輾轉到徒弟只會五句的局面,不能通過專業的記譜去保存傳統優秀劇目,從而導致許多優秀的劇目和唱詞流失。因此,師公戲的保存工作是極其艱難的。在現代信息化的時代里,平話師公戲遭到較大程度的沖擊。城市的多元化和各種各樣娛樂方式層出不窮,對師公戲造成了嚴重影響,且演員逐漸變少,導致傳統戲曲的繼承面臨困鏡。但伴隨著時代的進步,師公戲團的入團門檻也一點點放低,將對師公戲有興趣的年輕人都吸納進來學習,對許多研究的學者團隊也來之不拒,傾囊相授,這為筆者學習及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前提條件。
(二)師公戲表演語言難關
如前所述,平話師公戲顧名思義是用平話語言表演的戲曲,語言是其傳承發展的重要生存要素,南寧平話是接近粵語方言的地方話,它的語音比較平,吐字清晰,便于說唱。但對于從廣西各地而來未接觸過南寧平話的同學來說,學習一門新的地方方言是一件困難且有挑戰的事情。平話與南寧的白話有很多相似之處,對于講白話的同學會產生混淆發音,出現半平話半白話的尷尬局面。為了達到準確平話發音,利用采風收集的視頻,反復聽音頻,去模仿其發音,以及尋找平話當地人糾正發音。且要注意的是平話音節里沒有普通話里的上聲和去聲值,但在陰平、陽平里有平穩低沉的上聲和去聲,準確的字音才能完美表現平話師公戲的精彩內容。
(三)觀眾審美差異的碰撞
民間觀眾與校園觀眾的審美品位有較大差異,平話師公戲對于當地觀眾沒有理解語言的障礙,但在一個觀眾來自五湖四海的校園里,平話幾乎沒多少人能聽明白。師公戲是當地人的精神寄托和信仰,是最受民間歡迎的戲曲,民間觀眾通過語言講述的故事以及演員的表演往往聽的津津有味,沉迷在故事中。但校園觀眾既沒有這樣的精神信仰又有理解語言的障礙,而如何將平話師公戲成功展演至校園舞臺上,能讓師公戲也成為校園觀眾喜愛并感興趣的戲曲呢?這給展演帶來了新的挑戰,對于傳統的東西必然要保留其原來面貌,表演時配上唱詞字幕,在原有基礎上加以戲曲唱腔的藝術處理,把動作情緒表情細致淋漓地呈現給校園觀眾,如此方能成功打動人心,受到觀眾喜愛。
結語
綜上所述,南寧平話師公戲不僅僅是一個戲曲劇種,更是作為平話人人生觀和集體記憶的生動寫照,凝結了平話人民生活的智慧與樂趣。筆者依托項目的田野調研,結合在高校舞臺實踐中對平話師公戲進行轉化的經歷,進行系列思考和探析。平話師公戲作為研究民俗文化的“活化石”,學習和研究師公戲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意義重大。在學習過程中只有扎實深入民間進行田野調查,體會民間的“口傳心授”過程,親自探索民俗背后的文化內涵,才是真正的傳承。當代大學生,是社會文化傳承的優秀群體,應當作為保護和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主力軍,借助校園的教育資源和環境,發揮個人的力量去傳承發揚民族文化。建議在校園學習民族文化的同時,也要有社會實踐作為輔助,能讓當代大學生的學習“不單是知其然,更是知其所以然”,培養他們發掘民族文化事物背后蘊藏的意義及魅力的能力和素質。
注釋:
[1]唐濟湘,謝桂聯.南寧平話師公戲概述[J].民族藝術,1992(01):78—81.
[2]李峻.淺談平話文化的傳承、繁衍與促進[J].視聽,2015(12):38—39.
[3]蔣燮,甘楚雯.當代城市化語境中南寧平話師公戲變遷思考——以友愛師公團為個案[J].戲劇文學,2017(04):112—117.
[4]張志卿.南寧平話師公戲的儀式與象征研究[D].廣西大學,2014.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