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科
【摘 要】此段雙人舞為徐志摩與張幼儀之雙人舞。由于受制于父母之命,徐志摩未對張幼儀產生真正的愛情,因此形容為“牽勉關系”頗為貼切,舞劇在設計這段雙人舞時,給二者設計了不同的動機,通過動機體現了雙方的人物性格特點,確定了舞劇開篇敘事基調,也通過張幼儀的反襯較為直接的塑造了徐志摩的人物形象。
【關鍵詞】雙人舞;表演;分析
1.張幼儀原型人物說
張幼儀,一九零零年出生于江蘇寶山書香世家。祖父曾為清朝官宦,至父輩張潤之改行行醫,家境殷實,屬當地名門望族。至張幼儀輩共生養十二子(8男4女),張幼儀二哥張君勱曾是清末翰林,早年留學日本與梁啟超締結師生之關系;四哥張公權,歷任中國銀行總經理、中央銀行副總裁、中央信托局長等職。一九一三年,正在浙江督學的張公權,被一篇《論小說與社會之關系》的文章所吸引,經過詢問,得知本文章出自硤石鎮富商徐申如之子徐志摩。出于對徐志摩文采的賞識,張公權立即致信徐申如,提及自己家中還有待嫁閨中的二妹張幼儀,并提議兩家締結秦晉之好。徐申如雖家產頗豐,但在重文抑商的中國傳統社會里,能夠與書香世家的張家結親,依然是求之不得的榮耀。他在回信中表示:“我徐申如有幸以張嘉璈(即張公權)之妹為媳。”實際上,此時的張潤之剛剛從家道敗落中恢復,家族的決策權已經向為政的張公權過度,張公權本人是經過儒家教育和新式教育的學識性官僚,學識和見識都頗為現代,出于從幼時起對二哥的尊重和崇拜,聽聞定親之后,張幼儀對未曾蒙面的徐志摩也是充滿了尊敬。
徐張二家定親之后,徐志摩卻對這段父母之命的婚姻頗為不屑,甚至在看過張幼儀的照片之后,極具諷刺的說張幼儀“這就是個鄉下土包子”,而娶妻也只不過是圓了父母香火接續的想法,而張幼儀依然對徐志摩充滿期待,經過多年的“婦道”教化,她已經做好了為丈夫縫縫補補、擦擦洗洗的準備。徐志摩作為新式教育的年輕人,自然是對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女人發自內心的鄙視,即使婚禮當天,徐志摩也是以走個過場的方式扮演了新郎,在舊式觀念中的洞房花燭夜里,嬌羞不知所措的張幼儀竟然靜坐了一整夜,而浪蕩不羈的徐志摩也絲毫沒有體恤新婚妻子的意圖,一場充斥著悲劇的愛情正式開始。
婚后,勤勉而隱忍的張幼儀開始以徐家兒媳的身份融入這個大家族,做到了晨昏定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操持家務,幫助徐潤之理財。時間不久,徐家上上下下都對這個少奶奶表示出了極大地歡迎,而她的丈夫卻始終故意遠離她,并充滿嫌棄的稱這段婚姻為“小腳與西服不合適”,在徐志摩看來,這個只知道孝敬公婆,縫縫補補的女人毫無情趣可言,既不解風情而無法讀懂自己。但家族的壓力徐志摩違抗不了,只得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被迫回到家扮演張幼儀名義上的丈夫,抱孫心切的徐申如施加壓力,讓徐與張履行夫妻基本義務,出于對張幼儀的嫌棄,也由于對父親的懼怕,一回到家,徐志摩便利用盡可能的機會讀書。據張幼儀回憶:“每到假期,徐志摩回家之后,從來不會跟我主動說話,只是躺在藤椅上自顧自的看著書,我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得在旁邊縫縫補補”。在結婚四年的時間里,張幼儀與徐志摩相處僅僅有四個月,張幼儀懷孕之后,徐志摩更是大喜,但喜的不是即將為人父,而是已經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出國留學父親無法阻止。
幾經輾轉,徐志摩來到了劍橋大學,結識林懷民,雙方結為忘年交,經常書信往來,徐志摩在看到林徽因之后,不可救藥的愛上了她,隨后展開了一系列的追求。此時,張幼儀在二哥的建議下,赴英陪讀,但在接船的人群中看到了極為不耐煩的徐志摩,對于張幼儀精心打扮的裝束,徐志摩表達了格外的嫌棄,認為這個土包子讓自己顏面盡失,隨后強制張幼儀換上了自己在百貨商店買的西式衣服。徐志摩依然我行我素,張幼儀依然在家里照顧徐的飲食起居,但徐并不感念,還無休止的表示出對張幼儀的嫌棄。至張幼儀懷上二兒子彼得后,徐志摩冷酷的要求打胎,因為他對這個骨子里就不喜歡的女人充滿嫌棄……。
2.創作提煉法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指出:“性格是指人們‘表示某種抉擇的言行。”而舞劇的語境中由于時間限制,對于“某種抉擇”還需要進一步的拓展和定義,編導認為性格是舞劇人物一種貫穿性的行為,由于這種性格的存在,使得他在遇到問題之時,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類似的行為,性格即命運,實際上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所謂的命運是人物的一系列選擇,這些選擇的相加之和構成了人物的持續性行為。筆者對張幼儀原型進行分析,可以看出張幼儀身上有深刻的舊式婦德烙印,這使得舞劇表演中她面對不愛自己的丈夫時,幾次三番地做出“妥協”“退縮”的動作,并試圖討得徐志摩的歡心。對于才華出眾的丈夫,張幼儀的內心是極度自卑的,而且內心帶有持續性“他不愛我怎么辦?”的恐懼,由此,她的動作體態和動作習慣都是萎縮的,這一人物情感特點在舞劇中被結構為:憧憬-討好-心碎。在表現婚姻的情景時,編導并沒有去營造婚禮的氣氛,只是用了一個貼著喜字的背景板來略過,然而,在這短短的處理瞬間,卻隱藏了婚禮背后的悲喜之因果,在這一部分,編導為張幼儀設計了貼、附、擰身回望的動作來表現她的期待,也為后來的結局定下了基調。
張幼儀與徐志摩的關系被形容為“小腳與西服的愛情”。這是一種無法調和的矛盾。在動作的設計上合理的挖掘了人物的原型素材,并設計反映特定性格的動作。為徐志摩設計的敘事道具是手中的書,而給張幼儀設計的道具是手中的抹布,不同的道具也形成了不一樣的寓意與指向。徐志摩的動作直立挺拔,手持書,這種挺拔是高傲而不屑一顧的,而張幼儀則表現的謹小慎微,手上拿著抹布,不停地擦擦抹抹,這個“擦抹”的動作給觀眾帶來深刻的印象,生動地反映出張幼儀不知所措、討好他人的卑屈心態。兩個角色的動作狀態和節奏頻度表現出不同的性格。在舞蹈的步態上,徐志摩身著西裝,步態均勻,節奏較為平和,而張幼儀則反復使用一種快速的花幫步,這種花梆步的設計帶有焦慮不安,二者動作的表現,為人物的塑造形成一種簡潔明了的生動感。
本段雙人舞的設計著眼人物的不同心態,徐志摩的托舉動作顯出十分的被動,而張幼儀走著碎步,不停地圍繞著徐志摩擦來擦去,致使男主角到處躲藏,一次次地圍繞,一次次地躲藏,徐志摩最終不得不將張幼儀托舉起來,這個托舉能夠看出女人的婦道和男人的無奈。隨后,雙人舞便進入了具有距離感的貼合模式。態度的瞬轉是刻畫人物心理的重要手段。這段情感的回暖處理,在道具“書”“抹布“的對話中,張幼儀在感受到徐志摩的微微悸動之后,整個情感色彩出現了歡快的節奏。高興之余,她搶走了徐志摩手中的書,引發出雙人追逐的舞段。這段雙人舞顯出兩人的貌合神離,神態節奏的不和諧,表現在書被張幼儀搶走之后,徐志摩的動作開始出現了一陣慌亂,表現出奪回書的強烈愿望,徐志摩找回書之后拒絕張幼儀所有靠近自己的行為,用了投射性的動作來阻止,這些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張幼儀措手不及,她心知肚明,只能慌亂地再次拿起抹布進行擦抹。無論張幼儀如何討好徐志摩,也難以喚起對她的關注。此段雙人舞在徐志摩的木然中,張幼儀的無奈中,徐志摩毅然拿起行李箱出國而結束了舞段。
3.雙人舞視線關系
從雙人舞的構成來看,視線關系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刻畫手法,王玫指出:“舞蹈中人物的相互關系,通過行為給予支撐,行為關系的核心就是視線關系,從人體立體性來看,頭部和軀干往往是兩個不同的表達部分,當兩個部分方向一致性的時候,往往代表主人公的態度傾向于開放接受;當兩個部分呈現為不一致的方向時,往往表示對某種事物或某個人的抵制和拒絕。“看”是行為,而“見”是結果,視線關系會延伸出“看”與“見”行為的多種變化:
雙人之間的及物之看;雙方可以互看互見,往往用于同一事件、同一時空中,展開人物關系的敘述。
雙人之間的不及物之看;雙方各看各的,視線無重疊交集,彼此的行為都不會受到對方的影響,往往處于不同時空中雙人關系的表現,在作品中往往用于表現心理性時空。
雙人之間的參半之看;一方可觀之另一方,既可看,又可見。被看見這一方自身行為不受影響,但看見的發出者會根據所見引發自身動作,一般參半之看常用于人物處于不同時空的敘述。
由于舞臺是一個被人為加工過的藝術空間,當兩個人處于不同的空間位置上也會具有一定的寓意,對于處于不同的時空所發生的視線關系一般會稱之為“隔空”,在隔空概念中同樣會產生:隔空及物之看,隔空不及物之看和隔空參半之看,三者又在不同的情境下具有不同的寓意。對于視線原理的分析方法將有助于本文的論述。
張幼儀與徐志摩雙人舞行為關系的處理,是基于視線原理。舞段之初,背景板貼有一個巨大的喜字,形成了張幼儀看見的對象,張幼儀略帶害羞的看和擰身回望都表現了其復雜的心態,但徐志摩登場之后,視線關系構成了新的形式,由于徐志摩對張幼儀是沒有感情基礎的,甚至是帶有強烈的鄙視色彩,故此徐志摩登場后的第一組視線關系就打下了雙人舞的整體基調。
徐志摩出場后,視線一直聚集在手中的書上,其自身視線關系沒有向張幼儀方向發出,因此形成的不及物之看,代表了漠視。而張幼儀的視線關系則保持為及物之看,對徐志摩的行為既用視線,也用心去看。隨之通過重復性圓圈的調度,張幼儀強行將自己貼近徐志摩,她的行為都由及物之看而引發,故此她的動作表現出極大的主動性,而徐志摩一直處在非直接性的視線關系,出現一種“緩看緩見”的效果,在行為的發出點方面雙方既不同神,也不同步,故此徐志摩的緩看緩見依舊是不及物之看的一種變體,代表二者冷漠的關系。
在“悸動”段落中,由于托舉技術的運用使得雙方的物理距離接近。雙方的視線關系出現了第二次變化,由于張幼儀是犧牲自己成全丈夫的性格,故此視線關系所引發的動作出現了空間變化,具體表現為張幼儀跪在地上,用身體靠住徐,如此動作所呈現空間低于徐志摩所處的空間。雙人視線在不同的高度平行,但不交叉,也無對視的焦點和觸碰的可能性,張幼儀依然是既能看,又能見到徐志摩,所引發的動作依然是擦擦抹抹;徐志摩也保持不及物之看,有看的行為,但沒有看到結果,再一次表達了該舞段的人物關系。
在“搶書”段落中,雙方的視線關系出現了第三次變化,徐志摩因為憤怒轉而為及物之看,終于看見張幼儀,但是此視線的舉動表達出對張幼儀的反感,動作力度很強,具有強烈的拒絕意味。突如其來視線變化讓張幼儀措手不及,驚恐引發了擦抹為主動機的動作再現。此時徐志摩無可奈何,而張幼儀是不知所措,情節沖突明顯,盡管張幼儀依然在不停地擦抹徐志摩身上的灰塵,但徐志摩卻是麻木狀態,隨后憤然走到舞臺后區,雙方形成隔空視線關系,視線關系發生了第四次的變化;徐志摩與張幼儀隔空參半之看,徐志摩對張幼儀既不看到,也不見到,張幼儀對徐志摩的行為既能看到又能見到,引發的行為是痛徹心扉。
徐志摩與張幼儀的雙人舞設計遵循了原型人物的真實事件,但并沒有在戲劇結構中去展開敘述,而是通過視線關系的多樣性處理,清晰地勾勒出了雙方的人物性格和行動特點,這為雙人舞的展開進行了鋪墊。
【參考文獻】
[1]王藝潼.論中國古典舞表演對戲曲舞蹈的揚棄[J].赤子(上中旬),2015(17):4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