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文化空間作為近來學界討論較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內容之一,除了不斷豐富的基本定義外,其“空間性”與“時間性”的基本特點也在被不斷地拓展和深入。在非遺的特定語境下,文化空間更多的是強調特定時間與空間中的多個相互關聯的非遺本體的相互關聯和密不可分。本文結合信息化社會下的文化傳承方式,認為把非遺從單一傳播保護向多元化傳承、主動式創新轉化,是目前非遺傳承的首選方式;即采用數字化應用的手段,把非遺相關內容通過建立資源庫等方式,創建新型數字文化空間,讓非遺的文化空間場域突破時間、地點的限制,通過自媒體最終實現多元化的保護與傳承。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文化空間;北川數字文化館
北川羌族自治縣位于四川盆地向藏東高原過渡的深山峽谷地帶,人口24萬余人,除漢族外,居住著羌、藏、回等少數民族;其中,羌族13萬余人,占全國羌族人口的1/3,是全國唯一的羌族自治縣。由于北川獨特的地理地貌和人文歷史,其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也呈現出與眾不同的一面。加之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全面升級和人性化設計,使北川非遺的保護與傳承迎來了新的契機。本文以文化空間為切入點,以期在豐富其內涵的同時,給非遺多元化的保護與傳承帶來更多的思考和借鑒。
1 北川非遺的基本特點
北川非遺作為綜合性的文化遺產類型,既有共性也有所側重。根據文化歷史和地理地貌的差異,北川非遺呈現出與阿壩藏羌自治州羌族生態保護區所不同的內容和特點。本文主要從其獨特性、活態性、傳承性和地域性等幾個方面進行闡述,以期展示北川非遺所鮮為人知的一面。
獨特性:非遺作為藝術和文化的表達方式之一,體現了北川羌族人民獨特的創造力,它可以表現為具體的行為方式、禮儀、習俗,也可以表現為物質的成果,其各自的特定性、唯一性和不可再生性是獨特性的重要體現。同時,非遺所具有的這種基本特點所蘊含的意識、思想、情感、價值觀等也是難以被模仿和再生的。如北川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禹的傳說”,千百年來流傳于北川、汶川、理縣、茂縣等岷江上游羌族地區,影響深遠而廣泛,全國各地婦孺皆知,感召著華夏子孫。北川羌族自治縣地處大山區,數千年來,湔江河一帶的百姓擺龍門常常講述大禹出生(目前尚有禹穴溝、禹母石等歷史遺跡)、家世、治水、建政的故事,以及大禹遺跡的風物傳說。歷朝歷代,特別是明清以來,為了弘揚大禹精神,歌頌大禹品德,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北川官民同祭大禹,使得禹的傳說更加深入人心。
活態性:非遺的形式和內容主要是通過語言和行為表現進行傳承的,它是一個動態的過程,離不開人的參與,如傳統音樂、舞蹈等表演藝術類型都是在動態的表現中完成的。北川非遺中,省級非遺項目“羌族沙朗”是由祭祀舞演變而來的,是羌族群眾性自娛自樂的圓圈歌舞,在漢語中有“載歌載舞”之意。“5·12”地震以前,由北川文化館計學文老師整理錄制的一套集12首沙朗的光碟《羌魂》,是震后記錄北川地區羌族歌舞的重要原始資料,之后經由北川民族藝術團多次整理、翻錄并加入新的隊形和舞步,使之內容更加豐富。近年來,隨著該團頻繁地交流演出,北川的羌族沙朗足跡遍布大江南北,成為了北川少數民族風情展示的一張閃亮明信片。2013年11月3日(羌歷新年),北川上萬人在新生廣場齊跳羌族沙朗。吉尼斯世界紀錄大中華區認證官吳曉紅宣布:萬人沙朗有效人數為11728人,創造了規模最大的沙朗舞吉尼斯世界紀錄。由此可見,活態的非遺集中體現了北川人民的技能、智慧和創造力,以及傳統文化的根源和思維方式,它所承載的北川羌族人民的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在新時期被賦予了新的內容。
地域性:通常,每一個民族大都有自己特定的生活地域,該地域的自然環境對該民族有很大影響,其文化特征也在此基礎上形成和發展。相應地,非遺也都是在一定的地域產生,與該環境息息相關,該地域的自然生態環境、文化傳統、宗教、信仰、生產生活水平以及日常生活習慣、習俗都從各個方面決定了其特點和傳承,離開了該地域,便失去了其賴以存在的土壤和條件,也就談不上保護、傳承和發展。[1]北川羌族在漫長的遷徙、定居、堅守的歷史進程中,不僅創造了賴以生存的物質財富,也創造、傳承、弘揚了本民族獨具特色的精神文化。唐代吐蕃東漸藏族的留駐,明代西北回族的遷入,明末清初“湖廣填四川”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幾波漢族的移民,加之行政區劃的演變和調整,形成了多民族文化的交流融合,為羌族文化注入了活力,使北川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容更加豐富,形式更加多樣,歷史、藝術、科學價值更加厚重。因此,北川非遺中不僅有羌族的傳統名目如國家級非遺項目“羌年”“禹的傳說”等,而且極具漢族色彩的名目如省級非遺項目“許家灣時而花燈戲”是川北燈戲的地方展示,市級非遺項目“道家喪葬習俗”“高蹺獅舞”也是極具漢族色彩的民間藝術。另外,羌族民歌往往融合漢族民歌的旋律特點,調式調性富于變化,更加豐富多彩。(見拙文《論北川羌族民歌的藝術特征》四川戲劇,2008年第5期)
綜上,由于非遺生長于地域文化的土壤中,其獨特性、活態性都與當地歷史文化的發展息息相關,水乳交融。它不僅是民眾智慧與勞動的結晶,更是一部活的史書,生動記載了長久以來生命的故事和成長的記憶。北川羌族雖然由于歷史因素,漢化最早,但其漢羌融合的非遺項目,正是北川非遺的特色所在。這一方面體現出了北川羌族努力尋求民族認同感和歸屬感的強烈愿望,另一方面也是他們與漢族不斷交流和學習中與其他地區羌民所不同的文化素質的體現。
2 非遺語境下的文化空間
為搶救與保護、傳承和發展非遺,北川縣委、縣人民政府高度重視和積極支持。從2008年1月11日《北川羌族自治縣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被縣人大常委會通過,并于2008年9月1日正式實施,到2018年的10年間,北川文化部門面臨“5·12”特大地震后造成的各種嚴峻形勢,10年來一直穿行于被地震撕裂的高山峽谷、鄉村山寨,對傳承人進行慰問和安置,對非遺物資采取各種有效的搶救措施,在北川非遺的各項工作中均取得了突出的成果。北川現有國家級非遺名錄3項、省級16項、市級36項、縣級70項,有省級非遺代表性項目傳承人13人、市級9人、縣級60人,非遺名錄和代表性傳承人數位居全國前列。在北川非遺的保護工程取得顯著成績的同時,我們也發現北川非遺的保護與傳承仍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如分類不確定、體系不健全等,特別是在“互聯網+”的時代背景下,在非遺數字化的語境下,以及文化空間被不斷豐富和拓展的背景下,非遺的傳承與保護應該被賦予更加深厚的內涵。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之《附件: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申報評定暫行辦法》第三條有關非遺分類的界定:非物質文化遺產可以分為兩類,一是傳統的文化表現形式,如民俗活動、表演藝術、傳統知識和技能等;二是文化空間,即定期舉行傳統文化活動或集中展現傳統文化表現形式的場所,兼具空間性和時間性。第一類中的民俗活動、禮儀、節慶有時也放入文化空間中。但在北川非遺中,我們發現文化空間的項目只有市級非遺項目“正河羌族文化村”和縣級非遺項目“西窩羌寨文化村”兩項文化空間,與傳統文化相關的文化空間幾乎沒有涉及。
文化空間原本是一個文化人類學的概念,是指“傳統的或者民間的文化表達形式規律地進行的地方或一系列地方”。具體地說,文化空間就是指“某個民間或傳統文化集中的地區,或某種特定的、定期的文化實踐所選定的時間”。[2]文化空間被《中國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普查手冊》所運用和界定為:“定期舉行傳統文化活動或集中展現傳統文化表現形式的場所,兼具空間性和時間性。”應該明確的是,這里所提到的空間和時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空間和時間,而是有價值的傳統文化活動、民間文化活動得以舉行的空間或時間,具有一定的實踐性。同時,這些傳統文化活動、民間文化活動的舉行還是有規律的,即舉行這些活動的地點和時間在傳統的約定俗成過程中,都有重復性。它兼具空間性和時間性,如果沒有了場所承載的活態傳統文化活動,它就只能稱為場所,而不能叫文化空間了。北川定期舉行的“羌歷新年”“羌族情歌節”“大禹祭祀”等民俗活動(已被列為非遺項目)有著固定的時間和場所(一般為北川新縣城的新生廣場和禹王廣場),由于兼具了時間性和空間性,儼然已經成為承載活態傳統文化活動的文化空間(空間性),而不再是單純的活動場所。在文化空間中,人們可以追尋共同的文化記憶并鞏固民族記憶,與傳統文化表現形式之間存在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的辯證關系。同時,非遺項目的活態性、傳統性以及整體性在文化空間中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展示。
與此同時,隨著數字化技術在非遺資源的記錄、存儲、檢索、展示和傳播中逐漸深入應用,針對非遺進行的數字化建檔、宣傳、使用等問題也成為研究熱點。研究如何準確地描述非遺的文化空間,建立能表達非遺文化空間表現形式和文化內涵的方式方法,進而促進非遺多元化的保護與傳承,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和迫切性。在非遺的特定語境下,文化空間更多的是強調特定時間與空間中的多個相互關聯的非遺本體的相互關聯、密不可分,其時間性和空間性必須作為一個整體進行研究。結合信息化社會下的文化傳承方式,我們認為,只有把非遺從單一傳播保護向多元化傳承、主動式創新轉化,才是目前非遺傳承的首選方式。具體而言就是采用數字化應用的手段,把非遺相關內容通過建立資源庫、互動體驗等方式,創建新型數字文化空間,讓非遺的文化空間場域突破時間、地點的限制,通過自媒體最終實現多元化的保護與傳承。
3 北川數字文化館——非遺數字文化空間新場域
從2015年開始,在中央財政轉移地方公共數字文化的項目中,新設面向文化館系統的數字文化館試點和文化館全民藝術普及特色文化資源建設項目;同年啟動了10家文化館開展數字文化館試點,四川省北川縣羌族文化館被列入試點單位。作為全國第一個縣級少數民族數字文化館試點,北川羌族自治縣數字文化館(以下簡稱“北川數字文化館”)在文化部國家公共文化發展中心以及四川省文化館的關注和支持下,經過近4年的建設和運行,已經建成了一個復合型的多應用模式搭建的數字化文化使用平臺。它以數字化內容資源和信息化應用技術為基礎,以廣播、電視、信息化網絡為傳播載體,以電視為主導,電腦與手持終端相結合,同時還即將擁有數字化資源中心、數字文化云平臺、遠程文化培訓直播系統及互聯網應用聚合(網站、微信公眾號)等數字文化的配套系統。其中,將各類文化資源數字化是數字文化館的核心功能的體現之一。在2005年由國務院辦公廳頒布的《關于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意見》中,關于運用數據庫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表述如下:“要運用文字、錄音、錄像、數字化媒體等各種方式,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真實、系統和全面的記錄,建立檔案和數據庫”。由此可見,將傳統文獻資源整合為以數字資源為載體的電子數據庫,是我國政府明確認證和大力提倡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措施之一。
對于當前音樂、舞蹈、工藝美術類的非遺項目來說,數字化的傳承與保護是非遺可持續發展的關鍵,也是建設非遺數字文化空間的重要內容,而數字化應有的第一個環節便是建檔。一是將搜集整理的與非遺項目有關的文字、圖片、音頻、視頻等相關內容進行數字化轉換,并存儲在相應的數字化檔案庫中;二是將非遺的相關內容分類儲存到數字文化館不同的板塊中。目前,北川文化館數字文化館已建立獨立的服務器系統、數據庫系統、應用服務器中間件,用于安裝資源管理系統的系列軟件,并形成獨立的系統管理和資源采集、編輯能力。北川數字文化館創建的數字非遺文化空間主要體現在“村村享、戶戶通、人人用”數字文化服務目標上。其中,“村村享”即利用文化遠程教育創作培訓村級多功能廳,實現文化、藝術的創作和培訓等,包括直播培訓、錄播培訓和數字化資源采集等。“戶戶通”是北川數字文化云平臺電視應用門戶系統建設。“人人用”是北川數字文化館通過最廣泛的個人設備的應用開發,包括手機、iPad、電腦、筆記本電腦、互聯網電視機等來實現文化北川“人人用”的目標。僅從北川數字文化館“人人用”數字文化服務手機微信訂閱號“文化北川”中我們就能看到,其中的“文化云2”板塊就有“北川非遺”的專屬板塊(見圖1:北川非遺)。其中涉及內容有羌年、口弦音樂、禹的傳說、羌笛的演奏技藝、羌族沙朗等非遺項目,每一個項目均有文字闡述和精美圖片。由此可見,非遺項目從以前平面的、單項的展示和傳承,正朝著生動、立體的數字化建檔過程發展。另外,數字化非遺擴大了文化自覺的受眾面,進而促進了該地區的文化自覺,通過新媒體、公共文化資源服務平臺、電視、廣播、互聯網等媒介,使民眾了解非遺、走進非遺,不僅使非遺深入人心,還培育了民眾的文化自覺,從意識上對自己文化價值進行肯定和自我珍視。
4 結語
北川數字文化館的建設和運行,目前還處在一個試用、調整和不斷完善的過程當中,其中涉及非遺數字文化空間的建設還存在以下幾個方面亟待解決的問題:非遺的分類和編碼。這是目前非遺保護的一個普遍性問題,雖然已經公布了相關的方法,但是介于其專業性和復雜性等原因的限制,需要專人對該項內容進行落實和跟進。非遺知識產權的保護。我們發現大量的視頻、音頻(可以說在北川數字文化館所有的非遺資料)均未署名,這對后期非遺的保護和傳承存在諸多隱患,如工藝品申請專利,必須引起高度重視。長效反饋機制的建立。數字文化館可以通過微信平臺及時推送新信息,同時收集民眾的反饋意見,并根據不同年齡和職業的人群對非遺的反饋,進行內容的調整和更新,讓非遺在民眾中有一定的同步性和影響力。
非遺作為承載和記錄人類文明的重要載體,是連接過去、現在、未來的紐帶。今天被數字技術重新解碼的非遺,正在成為全新的文化符號,而非遺數字文化空間用數字技術打破時空障礙,用主流媒介喚起人們的文化保護意識,用當下可以接觸到的生產方式將傳播與傳承深度結合,相信這種方式能讓更多的優秀傳統文化得以傳承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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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芬(1978—),女,西南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