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視角下綠色技術創新的需求分析

摘要：隨著我國經濟持續快速發展，人民對生態環境的要求也不斷提高，因此綠色技術創新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重視。由于綠色技術具有極大的外部性，各主體（企業、公眾、政府）對綠色技術并沒有產生十分強烈的需求，導致綠色技術從源頭上喪失了活力與潛能。文章以企業、公眾、政府三個主體為對象，用博弈論對綠色技術創新的需求進行分析。研究表明，要實現最優均衡，需要企業、公眾、政府共同努力，其中政府必須充分發揮主導和引領作用。基于此，文章提出了推動綠色技術創新發展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綠色技術;需求分析;博弈

一、 引言

“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發展綠色金融，壯大節能環保產業、清潔生產產業、清潔能源產業”是黨的十九大做出的重要戰略部署。十八大以來，我國綠色發展取得了明顯成效，生態環境得到了一定改善。綠色技術創新能力有所加強，突破了一批重大關鍵技術（科技重大專項），綠色技術相關的技術交易市場規模逐步擴大，節能環保技術推廣力度加大，對我國綠色發展起到了重要支撐作用。另一方面，我國綠色技術創新形勢依然嚴峻。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要求與生態環境現狀存在巨大落差，生態文明建設明顯滯后于經濟社會發展需求;我國經濟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亟待培育發展新動能。加快提升綠色技術創新水平，進一步激發綠色技術創新領域市場主體活力，是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建設創新型國家，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

綠色技術起源于環境友好型技術（Environmental Sound Technology）。Brawn和Wield（1994）最先將綠色技術定義為“減少環境污染以及原材料和能源使用的技術、工藝或產品的總稱”。我國對綠色技術的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席德立（1993）認為綠色技術是為了保護人體健康和生存環境的清潔生產技術，張慶普（2001）認為綠色技術是可以降低企業生產邊際費用（包括外部和內部）的環境協調型現代技術系統，許慶瑞（1999）認為綠色技術短期使產品生命周期內的外部成本最小化，長期可以使總成本最小化。熊文強（2000）認為綠色技術就是能夠同時實現經濟與環境雙重目標的技術。由此可見，綠色技術的內涵經歷了一個從狹義到廣義、從短期到長期的過程。相比一般技術而言，綠色技術增加了生態學方面的要求。就現階段而言，綠色技術是指在節能環保、清潔能源、清潔生產、循環經濟等領域改善環境和生態并促進可持續發展的技術，其特征表現為系統性、動態性、融合性、多元性和不足性。不足性主要包括需求不足、供給不足、金融支持不足、推廣不足，其中，需求不足是制約綠色技術創新的核心問題。

可以看出，綠色技術創新不僅是知識、技術或者產品的創新過程，而是將這些創新產出轉化成具有經濟效益的現實生產力，更重要的是通過綠色技術融合性和多元性等特征，產生乘數效應，帶動其他產業和部門的飛速發展。除此之外，綠色技術創新對經濟可持續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也具有雙重重要意義?？紤]到本文主要從博弈論的角度對綠色技術創新機制進行分析，因此需要做出如下假設：博弈參與者（企業、公眾、政府）都是理性的，各自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在此過程中各方做出的決策會對其他參與方產生影響。

二、 企業對綠色技術創新的需求

現實中，大多數企業把綠色技術創新當作負擔，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意識比較淡薄，這主要是由于綠色技術創新作為科技、生態、經濟三者的結合體，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的公共物品特征。根據新古典經濟學理論，對于一項成熟的綠色技術，排除任何一個人或企業消費該技術都需要付出很大代價，而生態效益的受益對象更無法限制，另外增加一個人對綠色技術的消費也并不會減少其他人對該技術的消費，因此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從外部性的角度來看，綠色技術創新是以知識創新為基礎、以技術創新或工藝創新為方式、以產品創新為載體的創新體系。首先，由于知識本身具有溢出性，所以無法阻止其他人使用綠色技術在知識創新階段的創新成果。其次，在技術創新或工藝創新階段，對技術變化敏感的企業家會迅速捕捉到這一變化，并通過“搭便車”很快地模仿這種技術或工藝并加以利用。再次，當綠色技術創新者將最終的創新產品投入市場后，不可避免地會被其他企業注意到，他們可以在給定產品和基本創新知識的基礎上，通過倒推的方法獲得該技術。也就是說，綠色技術創新的外部性貫穿整個創新過程，造成了綠色技術創新成果非自愿的擴散和低成本的使用。綠色技術的強外部性會造成創新主體（通常是企業）利益受損，降低其創新意愿，使得市場效率低于最優狀態，造成市場失靈。另一方面，從企業內部來看，綠色技術創新既包含生產技術創新，也包含生態技術創新，甚至還可能包含可持續技術創新，創新難度依次加大，創新風險依次增高，創新周期依次變長，這對于追求直接經濟效益或者由于生存壓力被迫“短視”的企業而言并不是最優選擇，因此企業不愿意將過多的時間和資源投入到綠色技術的研發和應用上。

用博弈論的方法可以更加清晰直觀地說明這一結論。假設市場只存在AB兩家企業，兩者之間的綠色技術傳播不存在障礙，也就是說綠色技術可以在企業之間實現完全共享。這種情況下，率先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企業所取得的創新成果很容易被另一企業觀察、模仿、改進和應用，先發優勢并不能有效轉化為經濟效益，嚴重損傷了企業創新的積極性，這一現象可以簡化為表1所示“囚徒困境”。如果AB兩企業均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會推動技術水平整體進步，從而提高社會效益，兩家企業都可以從中獲利（假設收益均為5）;如果僅有一家企業主動投資綠色技術創新，考慮到創新本身的高風險性以及綠色技術的強外部性，該企業極有可能面臨巨大虧損（假設收益為-3），而另一家企業則通過“搭便車”以極低的代價甚至免費獲取階段性創新成果，經過模仿改良投入市場，得到巨大的經濟利益（假設收益為10）;如果AB企業均沒有主動創新的意愿，雖然可以降低投資風險，但長此以往會使技術無法進步，產業缺乏技術供給，造成社會效益的整體下降，雙方都沒有盈利（假設收益均為0）。整體而言，雙方都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會使得社會效益大幅提升（收益之和為10），甚至在這過程中由于信息共享和溝通到位可以有效地降低研發風險，將綜合收益提高至高于（5，5）的水平。然而現實情況是，由于雙方都存在不勞而獲的心理，所以主動投資創新的意愿并不強烈，結果是個人效率最優與社會效率最優的不一致，創新資源也沒有達到最優配置。

三、 公眾對綠色技術創新的需求

隨著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大致會經過以下三個階段：對生存的需求、對生產技術的需求、對綠色技術的需求。處于第一階段的人大都收入不高，將生存作為主要目標，他們最需要的是食物、衣物等物質消費品以確保其生計。處于第二階段的人已經基本擺脫了貧困問題，他們追求生產技術進步帶來的高產出和高消費?；蛟S部分人已經意識到工業化生產帶來的環境污染和能源浪費，但受到所處階段的局限，人們認為高消費產生的正效用可以完全抵消生態問題產生的負效用，因此并沒有改變這一狀態的源動力。當物質消費達到飽和、環境污染日趨嚴重，生態需求在效用函數中的權重越來越大，人們逐漸過渡到第三階段，對綠色技術的重視程度有所上升。然而，綠色技術本質上也是一種產品，需要消費者支付費用，考慮到這一點，有些人會選擇不消費，因為在他們的個人效用函數中，支出和環境質量惡化兩者的負效用之和超過了該技術能夠帶來的正效用，理性的經濟人并不會選擇付費。事實上，只有愿意為綠色技術消費額外支付費用的人才是公眾中的綠色技術有效需求群體，當前的綠色技術消費有效需求規模并不樂觀。

如果在博弈主體中加入公眾，則不僅需要考慮企業生產與否的問題，還需要考慮公眾是否會進行消費，情況會變得更加復雜。假設企業的利潤為W，銷售數量為Q，單位價格為P，單位一般成本C，綠色技術帶來的相關成本為ΔC，則有：

對于一般生產企業，其利潤模型為：W=PQ-CQ。

對于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企業，其利潤模型為：Wg=PgQg-CQg-ΔCg。

對于不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企業，其利潤模型為：Wn=PnQn-CQn-ΔCn。

其中Wg、Pg、Qg、ΔCg表示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時的利潤、產品單價、銷售數量、綠色技術相關成本（新技術的研發、原有技術的改進等帶來的成本增加），Wn、Pn、Qn、ΔCn表示企業不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時的利潤、產品單價、銷售數量、相關成本（環保部門的處罰、非綠色技術產品的淘汰等帶來的成本增加）。一般而言，綠色技術成本會高于非綠色技術成本，即ΔCg>ΔCn，相應地，綠色技術的價格也會高于非綠色技術，即Pg>Pn。

對于企業而言，如果公眾選擇相關技術進行消費，則企業利潤是Wg還是Wn取決于其提供的技術類型;如果公眾不進行技術消費，即Qg=Qn=0，則企業會額外付出ΔCg或 ΔCn的成本。對于公眾而言，如果不消費，則沒有額外效用，如果選擇購買某種技術（或相關產品），則會獲得Ug或者Un的額外效用，考慮到綠色技術帶來的環境外部性及使用體驗優于非綠色技術，有Ug>Un>0。由于ΔCg>ΔCn，因此博弈結果主要受Wg>Wn的影響。

不管企業是否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公眾都會選擇購買相關技術（Ug>Un>0），因此企業的決策取決于Wg和Wn的大小：當Wg>Wn時，企業選擇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反之企業不進行綠色技術創新。

綜上可以看出，公眾的參與使得企業在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決策過程中增加了不確定性，同時也更加注重兩種情況下利潤的比較。只有當Wg>Wn，即綠色技術帶來的利潤超過非綠色技術時，企業才有動力進行綠色技術創新。

四、 政府對綠色技術創新的需求

政府對綠色技術創新的需求通常是由業績考核間接帶來的，既不易于界定標準，也難以比較效益，但政府對于綠色技術需求的促進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廣義來看，政府也是公眾的一個組成部分，上文從生活水平視角對綠色技術創新需求的解讀也適用于政府。但政府作為政策制定者和市場監督者，在環境保護方面不能和公眾保持同一節奏甚至由公眾“推著走”，而是需要提前發起、主動出擊。

從上述博弈分析中可以看出，企業和公眾兩者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相對比較短視，這就意味著需要政府立足長遠，建立合理的監控和獎懲機制，在博弈模型中增加變量，從而間接影響企業和公眾的博弈決策。對于公眾而言，可以通過政府的環保宣傳等活動提升生態效用在其整個效用函數中的權重，讓購買綠色技術的效用逐漸超過購買非綠色技術的效用，促進公眾購買綠色技術及產品的主動性。對于企業而言，通過政府的嚴格監管、明確責任、合理獎懲等手段，一方面增加其不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成本（政府罰金、聲譽損失、環保要求等）;另一方面增加其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所帶來的收益（政府支持、聲譽收益、財稅補貼等），兩者共同提高企業選擇綠色技術創新的概率。對于政府自身，則需要考慮監管成本和所獲收益的均衡。與公眾和企業不同，政府側重于長期的社會整體福利，因此并不能完全用經濟指標來衡量得失，這就使得博弈結果更加不易確定。

實踐當中，政府往往同時扮演“紅臉”和“白臉”兩個角色?！凹t臉”是指政府通過出臺法律法規來強化生態環境需求，間接要求公眾消費某些綠色技術或者要求企業提供某些綠色技術，常見的有《環境保護法》《水污染防治法》《大氣污染防治法》《清潔生產促進法》等;“白臉”是指政府對其他主體采取的通過經濟、財政、金融和稅收手段進行的鼓勵、引導和扶持，例如向公眾宣傳環保意識、向企業推廣綠色技術和產品、對生產綠色產品和服務的組織給予獎賞等。通過兩者結合，政府可以提高公眾對綠色技術的有效需求，培育其對綠色技術的“購買力”，最終有效調控對綠色技術的需求。

五、 結論及建議

與一般技術創新相比，綠色技術的技術屬性中增加了生態效益，所以綠色技術創新具有多重外部性疊加的特點，其影響更為復雜，需求不足是核心問題。從博弈的角度看，綠色技術創新的博弈結果主要由企業自身、公眾、政府三方面決定。企業的主觀意愿受綠色技術的經濟外部性影響較大，而公眾對綠色技術主要受生活水平對生態環境的邊際替代率制約，政府則通過軟硬結合來推動各方需求的增長，同時達到自身的業績考核要求。要實現博弈的最優均衡，政府應該充分發揮引領者的作用，作為政策制定者、市場調節者、公共服務提供者，采取措施盡可能地降低綠色技術的外部性，激發各主體對于綠色技術的需求和動力。

首先，引導和激勵企業推動綠色技術創新。不僅要從思想上積極培育企業的綠色轉型意識，使企業充分認識到綠色技術創新產生的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同時也要從行動上加強科技服務中介體系的建設，鼓勵其提供高附加值服務，加大綠色技術項目的研發投入，打造一批綠色技術產學研合作和成果孵化基地，幫助企業在綠色技術創新過程中降低風險、減少成本、逐步消除企業對于綠色技術創新的抵觸心理，增強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

其次，進一步向公眾宣傳和推廣綠色技術。綠色發展的生態屬性決定了這不是某一個體的獨立事業，而是整個社會要完成的使命，關系到每一個人。公眾應該發揮主人翁作用，積極行動起來，倡導綠色低碳生活方式，推廣使用綠色技術及產品，推動形成生態文明和綠色發展的社會新風尚，為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實現綠色發展、建設美麗中國貢獻力量。此外，政府還可以通過降低消費稅等措施降低消費者負擔，鼓勵公眾購買綠色技術。

最后，完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的體制機制。為盡可能消除綠色技術創新中的外部性，政府需要重視以下幾點：一是完善產權保護制度，促進要素市場化配置，理順技術市場的價格機制，減少信息不對稱和市場失靈;二是完善環境保護法律和相應的經濟責任，對企業有效監管、合理獎懲，最大化地將環境成本歸于企業的內部成本中，促使企業不斷優化工藝流程，減少能源消耗，實現綠色生產;三是完善金融財稅政策，營造良好的投資環境;四是對從事綠色技術研發和成果轉化企業進行有針對性的補償以激發熱情;五是建立綠色創新人才激勵機制，打造多層次的綠色技術創新人才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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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蘇牧（1991-），女，漢族，河北省張家口市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生，研究方向：技術創新與產業經濟。

收稿日期：2019-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