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企業家精神： 特征、影響因素與對策建議

【提? 要】調查顯示，當前企業家精神呈現五大新特征，主要表現在：更講誠信、尊重他人;更具責任感，普遍有回饋社會的意愿;更重創新、善抓機遇，努力發展持續競爭優勢;更加敬業，熱愛事業并堅韌執著;更善于思考、重視學習，注重自身素質和能力的提升。調查還發現，當前企業外部環境面臨深刻的變化，企業經營面臨較大困難，壓力持續加大，企業家期待政府保持政策的持續性和穩定性，提振企業家信心，通過營造更好的營商環境，尤其是包括產權保護在內的法治環境和社會誠信環境，促進和弘揚企業家精神。

【關鍵詞】? 企業家精神;企業外部環境;問卷調查

當前，中國經濟邁入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呼喚更具內涵的企業家精神，影響企業家精神發展的因素也出現了諸多變化，同時也需要有促進企業家精神提升的新舉措。為了解當前企業家精神的特征，研究企業家精神對企業和社會發展的影響，探索企業家精神的主要影響因素，為政府決策和學術研究提供參考依據，2018年8-10月，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組織實施了“2018·中國企業經營者問卷跟蹤調查”。

一、研究方法

調查采用郵寄問卷的方式進行，于2018年8月10日發放問卷，截至10月16日共回收問卷1595份，其中有效問卷1562份。通過部分未填寫問卷與填寫問卷企業的對比分析，未發現存在系統偏差。為使調查分析更為全面和深入，本報告還采用了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以往的調查結果。

本次調查主要涉及制造業、批發和零售業、建筑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房地產業、農林牧漁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住宿和餐飲業、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的生產和供應業、采礦業等行業，上述行業的企業所占比重分別為：58.6%、9.6%、6.1%、3.9%、2.8%、2.7%、2.5%、1.7%、1.7%、1%和0.7%。從企業的地區分布看，東部地區企業占57.9%，中部地區企業占23.2%，西部地區企業占18.9%;從企業規模看，大、中、小型企業分別占7.9%、20.7%和71.4%;從企業經濟類型看，國有企業占2.8%，有限責任公司占45.1%，私營企業占27.1%，股份有限公司占16.7%，外商及港澳臺投資企業（以下簡稱“外資企業”）占3%，股份合作企業占4.2%，集體企業占0.6%。

二、問卷分析

本報告對于企業家精神的調查和分析分為三個方面：第一，通過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歷年多次調查數據，比較不同代際的企業家精神的特點;第二，通過2018年的最新調查，了解企業家對“最能反映當前時期的企業家精神”的看法;第三，借鑒國內外有關企業家精神的理論研究成果，結合中國當前轉型時期的特點，從誠信、責任、創新、敬業和學習五個方面進一步分析了企業家對企業家精神的認識與自我評價。

（一）企業家精神的升級：從敢于冒險到重視創新

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多次對企業家精神進行了追蹤調查，本報告綜合分析了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歷年調查數據，將企業家精神的發展分為改革開放初期、互聯網時代（到本世紀初）、雙創時代（黨的十八大以來至今）以及未來五年四個代際。調查分析表明，總體來說，改革開放初期，企業家精神選擇最多的五個是：勇擔風險、善抓機會、奉獻、敬業和節儉，互聯網時代對企業家精神的特征選擇最多的五個是：創新、善抓機會、勇于突破、與眾不同、自我實現，這兩個時期企業家精神的共同顯著特征是強調冒險、突破，符合企業家憑借改革開放所釋放的政策紅利快速實現企業發展的特點。

雙創時代企業家精神的特征最重要的五個是：創新、誠信、精益求精、勇于突破、造福社會。對比互聯網與雙創時代，我們發現，善抓機會、與眾不同、自我實現等關注企業家自身發展的特征，正在被精益求精、造福社會等關注人、企業、社會以及更廣闊的人類福祉的特征所代替。

高質量發展呼喚更具內涵的企業家精神。2018年調查特別了解了企業家對“最能反映當前時期的企業家精神”的看法，調查顯示， 14.6%的企業家認為“誠信”最能反映當前時期企業家精神的內涵;其次是“敬業”（13.1%）和“創新”（11.3%），其他依次為“樂于奉獻”（8.2%）、造福社會（6.4%）和堅韌（6.1%）等。

（二）更講誠信、尊重他人

隨著市場化進程的發展，企業的規則意識越來越強，商業活動日益需要合作而非單純的競爭，企業家精神中的誠信維度重要性不斷提升。關于企業家在誠信精神方面的自我評價，本次調查共設計了四個方面的問題。調查結果顯示，企業家高度認同“尊重他人”和“信守承諾”，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企業家高達99.5%和99.4%。其次是具有“良好的人際關系”，認為自己“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企業家占98.1%;相對而言，企業家對“寬容員工的失敗”自我評價在誠信精神維度上得分相對排后，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企業家占96.5%。

（三）更具責任、回饋社會

當前企業環境的一個顯著特征是社會因素的重要性不斷增加，能否承擔企業應有的社會責任是人們日益關注的話題。關于企業家對責任精神方面的自我評價，本次調查共設計了四個方面的問題。調查結果顯示，絕大多數企業家在“對員工負責”方面自我評價最高，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高達99.3%;其次是“保護環境”和“具有社會責任感”，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分別占98.3%和97.1%;對“具有時代使命感”這一說法，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企業家占91.6%。調查表明，大多數企業家具有較高的責任擔當，在經營企業的同時愿意回饋社會，體現出較強的社會責任感。

（四）更重創新、善抓機遇

當前企業面臨的行業環境日益復雜，對企業生存和發展提出了更高的挑戰。企業家只有具有較強的創新精神，才能適應新的競爭環境。關于企業家在創新意識方面的自我評價，本次調查設計了四個方面的問題。調查結果顯示，大多數企業家認為自己“對環境有敏銳的洞察力”和“勇于創新”，表示“完全做到” 或“基本做到”的企業家分別占88.6%和86.2%;其次是“善于抓住機遇”，認為自己“完全做到” 或“基本做到”的占85%;關于“有冒險精神，敢于承擔風險”這一說法，認為自己“完全做到” 或“基本做到”的企業家占84.2%，排在創新精神維度的最后一位。

（五）更加敬業、堅韌執著

轉型時期需要企業具有更強的發展意愿、動力與能力，而企業家作為一個企業的領路人和“發動機”，需要具有更強的韌性和高度負責的精神。關于企業家在敬業精神方面的自我評價，本次調查共設計了兩個方面的問題。調查結果顯示，絕大多數企業家認為自己“勇擔責任，樂于奉獻”和“堅韌不拔”，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高達98.4%和97.5%。

（六）更善思考、重視學習

當前環境的復雜性帶來了決策與管理上的新挑戰。企業家只有不斷學習，才能提升自我認知水平、保持旺盛的前進動力，帶領企業在新征程中不斷前進。關于企業家在學習精神方面的自我評價，本次調查共設計了三個方面的問題。調查結果顯示，絕大多數企業家認為自己能“獨立思考”，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企業家高達97.6%;其次，大多數企業家認為自己“重視團隊學習”，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企業家占90.9%。但對于“及時把握國家及地方新政策”這一說法，表示“完全做到”或“基本做到”的僅占77.6%。

三、影響企業家精神提升的主要因素

（一）完善法治環境，增強誠信意識

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對弘揚企業家精神至關重要。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在2011-2018年對企業經營環境進行了追蹤調查，本報告綜合分析了歷年調查結果，從政府效率、司法效率、產權保護環境、投融資環境、要素市場環境、中介服務環境等六個方面構建了營商環境指數。調查表明，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企業外部營商環境不斷優化，但仍存較大提升空間。數據表明，最近7年來，產權保護環境，包括經營者的人身和財產安全保障以及企業知識產權、品牌保護等方面，有了一些改善，綜合得分由3.47上升到3.71;中介服務環境也有所改善，綜合得分由3.03上升到3.22;政府干預有所緩解，綜合得分由2.88上升到2.97（見表1）。

不過，在以下方面營商環境改善不太明顯：司法效率和要素市場環境。政府效率和投融資環境綜合得分分別由3.55下降到3.49，由3.54下降到3.47。其中，政府效率主要由于行政執法機關（工商、稅務等）執法公正以及不同企業未能享受同等的國民待遇造成了整體環境未能有較大改善;而投融資環境的下降主要是由企業從民間渠道籌資的平均年利率較高，同時2018年企業從民間渠道籌資很難導致的。上述結果表明，如何深化改革、切實改善政府效率和司法效率，提高要素市場環境水平，建立健全多渠道、健康有序的投融資環境，是未來完善營商環境的重點。

隨著時代的變化，營商環境對企業家精神的影響也呈現出不同的變化。本報告通過多元回歸的分析方法考察了營商環境各個要素對企業家精神的影響。同時，比照2008年和2018年的調查數據，本報告還比較了營商環境各個要素對企業家精神影響的變化。表2中的數據為回歸系數，它們體現了外部環境因素對企業家精神各個層面的影響程度。如果系數為正，表示有正的影響，如果系數為負，則表示有負向的影響。

對比2008年和2018年調查發現，法治環境對于企業家精神的影響日益顯著，而政府政策支持等因素的影響逐漸下降。具體來說，“政府政策和規章制度公開透明”等政府相關環境的影響在2008年對企業家精神有顯著影響，而在2018年沒有顯著影響。而司法環境（“企業合同能否得到正常履行”）、產權保護環境以及中介服務環境對企業家精神的影響作用都在顯著增強，表明當前營商環境各要素的重要性呈現出與以往不同的特點。

本報告還對營商環境的各個維度進行了詳細分析。其中，關于政府效率，回歸結果顯示，政策和規章制度公開透明對企業家的學習精神有著顯著的正面影響（回歸系數為0.039，在0.10的水平上顯著），而政府效率總體與企業家的責任精神顯著負相關，尤其體現在不同企業是否享受同等的國民待遇上。如果不同企業享受同等的國民待遇，則企業家的責任精神越弱，這一結果值得關注。

關于司法效率，回歸結果顯示，司法效率總體上對創新精神、學習精神和責任精神均有顯著的正面影響。這表明，當政府官員廉潔守法、公檢法以及企業合同得到正常履行時，企業經營者的企業家精神越強。

關于產權保護環境，回歸結果顯示，產權保護環境對企業家精神中的學習精神、誠信精神、敬業和責任精神有顯著的正面影響，具體來說，人身和財產安全的保障顯著影響學習精神和誠信精神，而知識產權保護顯著影響敬業精神和責任精神。

關于投融資環境，回歸結果顯示，總體上來說，投融資環境對企業家精神沒有顯著影響。但是，分維度具體分析發現，銀行貸款能顯著影響企業家精神。銀行貸款除了付利息外沒有額外費用，顯著正向影響誠信精神，表明企業公平、公正地獲得銀行貸款能顯著提升企業家誠信守諾、重視商業信譽;企業從銀行獲得貸款的實際年利率越低，越能促進企業家的敬業精神，表明企業家將工作重心放在如何更有效地使用資金，實現其最大效率。同時，企業從銀行貸款的難度加大，反而會促進企業家的誠信精神、敬業精神以及責任精神，這表明企業家對來之不易的銀行貸款更加珍惜。因此，當前應大力改善融資環境，拓展企業的融資渠道，以幫助企業家提升資金使用效率。

關于要素市場環境，回歸結果顯示，要素市場環境總體上顯著促進創新精神（回歸系數為0.025，在0.05的水平上顯著），同時顯著削弱責任精神（回歸系數為-0.037，在0.01的水平上顯著）。具體來說，一個成熟的技術人員市場有助于提升創新精神，而一個充足供應管理人員的市場反而容易讓企業家的責任精神有所下降。這表明，企業家對企業、社會和環境的責任感容易在管理人才充裕的環境中尋找替代者，從而導致自身的責任精神松懈。

關于中介服務市場環境，回歸結果顯示，中介服務市場環境顯著促進創新精神、學習精神、誠信精神、敬業精神以及責任精神，是影響企業家精神的最顯著、全面的因素。這表明，中國政府需要努力促進律師、會計師、行業協會以及技術服務和出口服務的中介組織良好發展，從而更有效地促進企業家精神的發展和弘揚。

營商環境對企業家精神的影響，還可以從其對企業創新行為的影響上反映出來。調查顯示，知識產權保障不力是企業選擇研發創新的最大阻礙。在高研發投入企業組中，有42%的企業認為知識產權保障不力是企業創新的主要阻礙，而在低研發投入企業組中，只有23%的企業如此認為，兩者的差異在0.001的水平顯著。

針對政府簡政放權成效的調查表明，放寬市場準入和建立守信激勵和失信懲戒機制，能夠較為顯著地影響企業選擇高研發投入。調查分析顯示，高研發投入企業對放寬市場準入的成效評價較高（3.49，5分制），與低研發投入企業的差異在0.10的水平上顯著。而誠信治理機制的建立方面，高研發投入與低研發投入的差異接近于在0.10的水平上顯著。

（二）明晰社會文化規則，增強責任意識

本次調查還涉及了區域社會文化規范的嚴格程度對于企業家精神的影響。調查顯示，較多社會規范和風俗習慣的約束顯著正向影響創新精神、學習精神、敬業精神和責任精神;社會對合適行為有共識顯著正向促進創新精神、誠信精神和責任精神;行為自由顯著正向影響創新精神、學習精神、敬業精神和責任精神;社會對違規行為有較強的社會懲罰機制時，企業家精神全面得到發展;總是墨守成規、按照約定的規矩做事，顯著負向影響創新精神、學習精神以及敬業精神。這些結果表明，嚴格的社會文化規范一方面可以促進企業家精神的發展，但另一方面也可能限制企業家精神的發揮。

本次調查還利用歷史數據分析了中國各個區域的創新文化對企業家精神的影響。調查發現，總體上對創新失敗的容忍度，2016年相較于2015年的調查結果有明顯下降。同時，對企業家精神的回歸分析表明，對創新失敗的容忍度顯著正向影響企業家精神（回歸系數為-0.04，在0.10的水平上顯著），而對山寨和模仿的容忍與企業家精神沒有顯著關系。這表明，區域社會文化規范的明晰和嚴格程度對企業家精神有更為顯著的影響。

具體而言，認為企業所在地對創新失敗的容忍度“很低”的企業家占6.45%，“較低”的占49.53%，“較高”的占38.89%，“很高”的占5.14%。從區域來看，差異變化較大：東部地區表示對創新失敗的容忍度“較低”的企業比例上升最多（12.43%），而中部地區表示對創新失敗的容忍度“較低”的企業比例相較于東部、西部地區呈明顯下降趨勢。

（三）兼顧客戶需求與技術變革，弘揚創新精神

2018年的調查沒有涉及行業具體環境與企業家精神關系的問題。作為補充，本報告利用企業創新研發的高投入組和低投入組的差別分析行業環境對企業創新的影響來表征行業環境對企業家精神的影響差異。

調查分析顯示，當顧客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需求非常多樣化或高度定制化的時候，企業更有可能選擇研發創新，研發高投入組（均值=3.95）在顧客需求方面的挑戰比研發低投入組（均值=3.72）顯著較高。同時，研發高投入組所在行業的標準統一程度較高、行業技術變化較快、技術變化的重要性較高、新技術和產品的推出更普遍，兩者差異至少在0.10的水平上顯著。調查表明，面對當前復雜多變的外部環境，能夠及時跟上技術變革與顧客需求的企業家更能贏得未來（見表3）。

（四）營造企業創新氛圍，增強敬業意識

企業創新是企業家精神弘揚的重要體現。關于企業創新的制約因素，調查結果顯示，研發高投入組和研發低投入組在“創新動力不足”和“難以選擇創新目標”上存在顯著差異，這表明，當面臨環境挑戰時，企業放棄創新的首要原因是自己沒有選擇堅持，有的是因為缺乏動力，有的是因為企業缺乏繼續研發、提升能力的可能性，比如存在缺乏資金等資源問題。為此，報告進一步考察“創新資金引進渠道不暢”問題，發現兩組企業也存在顯著差異，研發高投入組比研發低投入組反而更加具有創新資金引進渠道的約束，這更加印證了放棄研發創新是研發低投入組企業的自身動力問題。

在上述邏輯下，我們不難理解以下類型企業在堅守創新和放棄之間的選擇。比較研發投入高低兩組的企業發現，中小型企業、高新技術企業、處于成長期的企業研發高投入的比例相對更高;同時，CEO持股比例更高的企業研發創新可能性越大，銷售利潤率更高的企業研發高投入的比例越高（見表4）。這表明，轉型時期需要企業具有更強的創新動力和能力，更加充分地發揮企業家精神。

（五）強化積極的價值導向，弘揚學習精神

本次調查采用了關于命運認知的成熟量表測量企業家對于環境的認知，調查數據表明，34.1%的企業家相信宿命論，25.2%的企業家相信征服論，而40.7%的企業家相信務實進取論，這些企業家一方面承認環境給自身帶來的約束，同時積極主動適應環境，不放棄改變命運的可能性。

四、促進企業家精神提升的主要措施

企業家精神顯著影響企業行為，促使企業分化。本次調查采用了相關分析的方法來研究企業家精神與企業家行為特征及企業綜合績效的關系。

從個人層面來看，研究顯示，企業家對未來世界變化的信心與企業家精神顯著正相關。企業家精神中的誠實守信等誠信精神與企業家對社會的總體信任呈正相關關系，表現為，企業家精神中的誠信精神與責任精神越強，企業家越認為“和周圍的人打交道時，不需要小心提防”。當問及“下一階段的經營發展信心”時，創新精神、學習精神、誠信精神、敬業精神和責任精神越強的企業家，越傾向于選擇“很有信心”。

從企業層面來看，企業家精神與企業經營的模式選擇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研究顯示，企業家精神越強，尤其是學習精神和責任精神越強的企業家，越能夠堅守主業，而創新精神、誠信精神以及敬業精神與堅守主業沒有顯著相關關系;同時，企業家精神越強，越傾向于不斷探索新的商業模式和追求企業利潤最大化，而這種探索和追求主要是通過建立長期的發展戰略規劃實現的。

如何處理好市場和政府的關系，是企業生存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關鍵問題。研究顯示，企業家精神與企業選擇依靠創新獲得競爭優勢密切相關。具體表現為，企業家精神越強，企業總體創新投入越多，研發投入占銷售收入的比重越大，更合理地處理與政府之間的關系。

企業當前的發展狀況與績效表現取決于之前若干年企業家的戰略選擇。2014年中國經濟面臨增長速度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以及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的“三期疊加”，由此進入新常態發展時期。五年來，國際形勢逐漸復雜多變，國內的經濟結構調整也逐步深化。面對挑戰，不同的選擇導致了今天不一樣的發展狀況。

調查分析發現，五年前面對困難和挑戰，選擇堅持并積極轉型創新的企業家，在五年后的2018年帶領企業創造了更多創新產出，也擁有更多資源可以投入到創新中。調查從新產品投入與銷售情況兩個方面，了解了與競爭對手相比，企業的競爭優勢。調查結果顯示，研發高投入組在“新產品研發投入強度”和“新產品銷售收入占比”上都顯著高于研發低投入組。具體來看，研發高投入組獲得的新產品銷售回報是研發低投入組的1.3倍，新產品銷售收入占年銷售額達30.04%，這種情況的后續優勢將更加明顯，調查顯示，研發高投入組在下一年研發投入的強度是研發低投入組的2倍，這意味著研發高投入組將持續投入研發，從而獲得更高的研發回報，而更高的研發回報又保證這些企業能持續的投入更多研發，形成一種創新上的“馬太效應”，促使企業間分化明顯。

本報告還分析了企業家精神與企業績效的關系，調查分析顯示，創新精神和學習精神與企業的財務績效、運營績效和市場績效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創新精神和學習精神越強，企業的盈利狀況、銷售利潤率、設備利用率以及新產品銷售越好。而誠信精神與企業設備利用率和新產品銷售情況存在相關關系，敬業精神和責任精神與新產品銷售情況密切相關。總體而言，企業家精神和企業績效具有顯著的相關關系。

（一）加大改革開放力度，營造更好營商環境

調查顯示，隨著市場經濟的進一步推進，中國經濟發展在總體上體現出全國市場融為一體的趨勢。但是，企業家針對全國經營活動中面臨區域保護的數據表明，地區保護不斷攀升（表5），亟需加快清理妨礙統一市場和公平競爭的各種規定和做法，促進全國統一市場的快速形成。

擬合歷年全國省、直轄市、自治區的GDP與區域保護之間的關系，可以看到（見圖1），區域經濟發展和區域保護呈現出明顯的負相關關系，隨著區域保護的增加，GDP呈現顯著降低趨勢，企業經營環境面臨更大挑戰。

需要指出的是，區域保護指數并不一定指的單純依靠行政手段。有的區域依靠市場手段，比如，由于市場發展程度較好，一些先進地區的技術標準、稅費標準要遠高于其他地區，導致該區域最終也會呈現出地區保護的態勢。為此，我們將區域保護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依靠行政手段，比如禁止或限制入境、銷售或企業進入需辦理不同于其本地產品的審批手續;另一種是依靠市場手段，比如實行不同的質檢、技檢標準或采用不同的稅費標準。利用這兩種類型，調查結果顯示，上海和內蒙古雖然都是地區保護指數較高，但兩者的結構不一樣，上海的市場手段比例較高（40.6%），而內蒙古的行政手段比例較高（41.1%），兩者差別在0.05水平上顯著。所以，需要結合區域特色實施不同的經濟體制改革措施。

在國際和國內市場雙重壓力下，企業家明顯感覺到未來的不確定性增加，企業經營壓力的持續加大。調查了解了企業家對未來的信心。調查結果顯示，有44.5%的企業家對未來持樂觀態度，近半數企業家（49.6%）表示對未來“不太確定”，而有5.9%的企業認為未來會越來越糟。調查同時發現，85.6%的企業家表示自己“壓力很大”或“壓力較大”。

從企業的經營狀況來看，2018年經營狀況良好的企業占比33.7%，預計2019年經營狀況良好的企業占比36%，對行業形勢的判斷良好的企業比例為23.6%，評價值呈現相較往年下降趨勢。

調查數據表明，2018年企業經營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和壓力主要表現在人工成本（64.5%）、社保及稅負（50.2%）、能源、原材料成本的上升（39.7%）、人才供應不足（34.8%）以及資金短缺（30.7%）和低利潤率（30.6%）等方面。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政府政策多變（18.4%）也是企業經營發展過程中的主要困難和壓力來源（見表6）。上述結果表明，中國經濟結構的調整確實給企業帶來較大的壓力，同時，政府在提升服務效率層面仍具有較大空間。

（二）保持政策連續性和穩定性，營造全社會誠信環境

關于促進和弘揚企業家精神的措施，2018年的調查顯示，選擇“營造全社會誠信環境”對促進企業家精神的重要程度排在所有選項的第一位，評價值為3.78（4分制）。其次是“避免政府政策過度波動帶來的不確定性”，評價值為3.50，這表明企業家認為在新環境下政府也需要保持誠信，在政策上具有一定的穩定性;排在第三位的是“依法保護知識產權”（3.45），表明企業家對于依靠法律來保護知識產權的訴求強烈。接下來是構建新型政商關系，不斷改變“官本位”文化和反對壟斷和地方保護。同時，企業家還呼吁“減少政府的過度干預”，促進和弘揚企業家精神。

（三）建立新型合作關系，創建現代商業文明

關于企業家認為未來五年企業家精神最需要加強的方面，調查顯示，前十位需要加強的是：誠信、創新、敬業、樂于奉獻、造福社會、家國情懷、精益求精、堅韌、善抓機會以及不斷超越。可見，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創新、精益求精等給企業帶來持續競爭優勢的能力將越來越重要，而誠信、造福社會等更多的邁向美好生活所必須的現代商業文明，也將在企業家精神的內核中愈發凸顯（見表7）。

（四）穩定企業發展預期，提振企業家信心

關于企業盈利狀況及其預期的調查顯示，超過五成企業在2018年上半年能夠實現盈余，26.9%的企業能夠實現收支平衡，僅有20%左右的企業處于虧損狀態或嚴重虧損的狀態。企業家對下半年盈利狀況的預測穩中有升，評價值從3.36上升到3.44，呈現較為樂觀的態度。

縱向來看，從2009年到2018年，企業歷年的預期盈利和實際盈利走向較為一致，企業預期盈利往往稍微高于實際盈利。兩者的差距實際反映了企業對環境和自身企業經營能力之間估計的成熟度。2009年金融危機的時候，企業下半年的預期盈利遠高于上半年的實際盈利，反映出較為樂觀的態度。而在2018年，企業預期盈利與實際盈利之間的差距較小，這體現出企業家對當前環境的困難有較為清醒的認識與估計。

關于設備利用率的實際情況和未來預期也體現出了類似的趨勢。平均而言，企業的設備利用率在2009-2018年之間穩定在70%的水平左右，超過八成企業的設備利用率位于40%-100%的范圍內，反映出較好的設備使用情況。值得注意的是，十年來，設備使用率在40%-60%的企業從2009年的15.7%增長到2018年的22%，而設備使用率在80%-100%的企業則從43.6%降低至32.5%，表明企業經營的龍頭部分越來越集中，分化趨勢明顯。

除了2009年和2011年之外，每年企業家對下一年的設備使用情況都有積極的預期，盡管這一預期往往未被實現，而在2018年實際設備利用率和預期設備利用率之間的差距縮小，再次表明企業家對環境困難的冷靜判斷和清醒認識。

本次調查還了解了企業家對企業下一階段的經營發展的信心。調查發現，盡管縱向對比來看，企業家整體而言對經營企業的信心略有下降，但是2018年有近七成企業家保有信心，其中有15.2%的企業家“很有信心”，53.7%的企業家“較有信心”，信心不足的企業家占28.1%，沒有信心的企業家則占極少數。這反映出企業家對未來發展的良好預期和對自身能力的自信，是未來經濟發展的寶貴資源。

調查顯示，45%的企業始終維持在正常的盈利水平，2018年能獲取超行業平均水平盈利的企業占比，處于2011年至2018年的次高水平。新產品銷售比重的評價值在歷年也屬于中等水平。

A省所有企業填寫的“企業產品在外地銷售時，在哪些省份遇到區域保護”的所有答案省份數量N，其中B省數量為n1，則A省到B省受到的區域保護系數為n1/N。所有省份A省樣本企業占當年所有樣本比例w1，B省樣本企業占當年所有樣本比例w2。

B省的綜合區域保護指數系數= ，各省計算方法類似。

此方法基于各省樣本企業數量是依照各省企業實際數量的等比例抽樣，樣本比例反映各省企業數量相對情況，企業數量越多的省份往往市場也更大，吸引更多企業進入，同時企業數量越多的省份越可能向外省開拓的假設。具體而言，江蘇企業到某省X受到的區域保護系數在匯總31個省時，權重更大，因為江蘇企業相比其他省份（如貴州）更可能進行跨省經營，更有發言權，同時除以某省X的樣本比例來盡量消除某省X市場規模吸引更多企業的偏差。

（五）平衡工作—生活關系，積極應對環境變化

本報告通過對企業家行為與企業績效進行不同分組的方差分析和回歸分析發現，78.7%的企業家對人性本善的評價在6分及以上（平均分是7）。進一步分析表明，認為人性本善的企業經營者更能培育企業家精神，他們在企業捐贈與環保等方面顯著高于認為“人性本惡”的企業家，并且表現出較好的包容性，例如提拔更多的女性加入高管團隊（27.35%對比26.51%，兩者在0.05的水平上顯著）。因此，企業家應不斷提高自我道德修養，更積極地看待人性。

調查分析發現，企業家職業認同感越高，企業在環保表現上越好。高職業認同感的企業家在環保上的得分均值為3.44，顯著高于低職業認同感的企業家（得分均值為3.31），兩者在0.001的水平上顯著。與此類似，高職業認同感的企業家表現出較好的創新績效和資產回報率，分別高出3.21和4.67個百分點。這表明，提高企業家對企業家職業身份的認同感，有助于企業家精神的充分發揮。

調查分析還顯示，高務實進取的企業家有著更高水平的創新投入、更好的環保表現及更好的財務績效表現，比低務實進取的企業家分別高出0.86、0.22和1.72個百分點。這表明，鼓勵企業家務實進取、加強韌性，努力適應、積極應對環境變化，能顯著提升企業家精神。

（責任編輯：王藝璇）

CONTEMPORARY ENTREPRENEURSHIP： CHARACTERISTICS，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COUNTERMEASURES

— Special Investigation Report on the Growth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Entrepreneurs in 2019

Chinese Enterprises Survey System

Abstract： According to the survey， there are five new characteristics of entrepreneurship as follows： （1） more honest and more respect for others; （2） more responsible and generally willing to give back to the society; （3） pay more attention to innovation， seize opportunities， and strive to develop sustainable competitive advantages; （4） more dedicated， passionate and persistent; and （5） more good at thinking， pay attention to learning， and pay attention to the improvement of their own quality and ability. The survey also found that the current external environment of the enterprise is facing profound changes， the enterprise operation is facing great difficulties and the pressure is increasing， and therefore entrepreneurs expect the government to maintain the continuity and stability of policies， so as to boost entrepreneurs confidence， develop and promote entrepreneurship by creating a better business environment， especially the legal environment and the social good faith environment including property right protection.

Keywords： Entrepreneurship; External Environment of Enterprise; Questionnaire Surv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