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弗吉尼亞·伍爾夫是著名的女性主義作家。《達洛維夫人》是她的代表作之一。本文從生態女性主義視角探究小說中自然與女性在人類中心主義和父權制的壓迫和折磨下的不斷抗爭,分析女性與自然的認同與融合,揭示伍爾夫對建立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平等和諧共生關系的渴望。
關鍵詞:伍爾夫 女性 自然 壓迫 和諧
弗吉尼亞·伍爾夫是英國著名女作家、20世紀現代主義作家與女性主義文學先鋒之一。《達洛維夫人》是沃爾夫意識流小說中的絕佳之作。國內研究者主要從雙性同體、意識流、女性主義等方面分析《達洛維夫人》。本文從女性與自然的關系出發,分析伍爾夫筆下的自然與女性在人類中心主義和父權制的陰霾下,不斷抗爭釋放隱藏的強大力量,探究伍爾夫對建立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平等和諧共生關系的渴望。
生態女性主義這一文學概念由法國作家弗朗索瓦絲·德奧博納在其作品中提出的。“生態女權主義號召結束一切形式的壓迫,認為如果沒有解放自然的斗爭,任何解放女性或其他受壓迫群體的努力都是無濟于事的”。生態女性主義的觀點主要有“女性與自然的認同”“對于西方現代科學觀的批判”以及“多樣化的統一性”。
一、父權制壓迫下的自然與女性
在西方文明發展進程中,自然往往被視為被人類統治的對象和被緘默的他者。西方現代科技打破了人類對自然依賴的原始關系,自然作為沒有發言權聽任人類開發的自然資源服從于人類的統治。在西方等級制的關系中,男性統治女性,人類統治自然。因此男性優于女性,文明優于自然。小說中籠罩著戰爭的陰影,回蕩著工業科技化的喧囂,彌漫著人類中心主義的硝煙。沉重的馬蹄無情地踐踏在枝繁葉茂的森林中,樹枝被無情地折斷,花朵被殘酷地踐踏,自然被在人類的私欲面前一文不值。“歐戰的魔爪終于伸了過來,多么艱險狠毒,它砸碎了谷物女神的石膏像,在天竺葵的花壇里炸出了一個大坑”。第一次世界大戰是父權制文化泛濫的結果。為了自己的私欲,人們發動侵略性戰爭。自然在人類的欲望下變得滿目瘡痍,傷痕累累。雖然《達洛維夫人》中很少直接描寫人類因為人類中心主義而對自然的破壞與蹂躪,但是卻通過人物渴望回到戰前,回到鄉村的愿望,如達洛維夫人渴望回到年少時,戰爭未到來的時光,伊麗莎白希望遠離充斥著工業化氣味的城市,渴望回到鄉村生活,揭露戰爭給自然和人類的心靈帶來的一片陰霾。
如同自然與人類的關系一般,女性也是父權制陰霾下的他者,深受父權文化的折磨與壓迫。戰爭便是父權文化泛濫的真實寫照。“已是六月中旬……她手里還拽著那張宣告她愛子約翰戰死的電報”。雖然戰爭已經結束,但是留給女性的創傷和折磨卻遠遠沒有結束。可憐的母親們在殘酷的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們無法訴說心中的悲痛,永遠無法走出戰爭的陰霾。蕾西亞也間接成為戰爭的犧牲品。為了愛情,她離開祖國和親人,背井離鄉追隨著丈夫賽普提默斯來到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的異國他鄉英國。本以為可以得到丈夫的關懷和愛護,然而,丈夫卻在戰爭中患上了震彈癥,精神崩潰,并且賽普提默斯不是因為愛她而與她結婚,他只是因為在戰后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感覺,想找一個精神上的避難所,才和蕾西亞結婚。蕾西亞知道丈夫患病后,內心壓抑痛苦,但她卻無處訴說,因為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無處逃脫,因為她怕丈夫自殺,所以要時時刻刻地看護著他。蕾西亞成為戰爭和男性陰影下的犧牲者。
二、自然和女性的認同與融合
生態女性主義認為“女性更接近于自然”。在人類中心主義下自然往往被視為理所應當為人類的欲望所服務。即使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的重要基礎,但是自然往往沒有發言權,只能在沉默中順從人類的統治。同樣,在父權文化下,與自然有相同地位的女性,在社會中通常也是沒有發言權的,女性是父權統治下的他者的形象,在公共場合甚至是在家庭中被迫緘默。即使在人類發展的進程中她們發揮著不可代替的作用,但她們往往逆來順受,沒有主體地位,只能是依附于男性的二等公民。女性與自然處于相同的地位,往往更能夠感知自然。她們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卻又承受著同樣的壓迫與折磨。她們是被人類中心主義和父權制建構出的他者的形象。自然被迫成為滿足人類欲望的工具。女性被迫成為滿足男性等一切父權文化下的欲望的附屬品。她們不斷地被開發被利用被折磨被壓迫被摧毀。自然與人類的關系同女性與男性的關系一樣,都是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
“我們知道我們由大地而生……我們是自然。我們是理解自然的自然。我們是擁有自然之觀念的自然。哭泣的自然。對自然講述著自然的自然”。自然孕育著多樣的生命,山河湖海,花草樹木交相輝映。女性也孕育著生命。《達洛維夫人》中出現大量的自然意象。小說開篇便是“達洛維夫人說她要自己去買花”。花是自然的縮影,代表著自然的一部分。達洛維夫人買花,表面上是要為派對做準備,實則她要與花同在,她需要在花朵中感知自己的存在,感知生命的溫度。女人與自然同在。伍爾夫總是將女人與自然聯系在一起。“她身上有種小鳥的氣質……而面色蒼白”。伍爾夫將達洛維夫人比作自由自在,輕盈活躍的小鳥,而小鳥擁有自由的翅膀,能夠無憂無慮地飛翔在廣闊的天空之中。伍爾夫將蕾西亞比作一只驚魂未定、孤苦伶仃,受驚折磨的小鳥。“她猶如一只鳥兒……失去了庇護,備受折磨”。當丈夫對她態度好時,蕾西亞又“像鳥兒在一根根枝丫間飛來飛去……爪子緊緊地攀住了枝條”。伍爾夫將伊麗莎白比作“楊樹、晨曦、風信子、小鹿、流水和花園里的百合”。伍爾夫將女性與自然的意象聯系在一起,將女性與自然融為一體。
三、人與自然、人與人的平等與和諧
然而生態女性主義不是簡單地認為自然與女性僅僅是作為被壓迫的他者而存在,生態女性主義批駁了那種把女性置于與被開發的自然的被動無力的觀點。生態女性主義強調人類只是自然的一部分,與自然唇齒相依的觀點。自然先于人類而形成,沒有人類自然可以生存,但沒有自然人類卻無法生存。 在自然面前,人類只是數百萬物種中的一個,但是隨著西方現代科技的發展,父權制文化下的人類卻自大狂妄,妄想可以控制自然,統治自然,從而忘記了自然的強大威力。在小說中,可以清晰地看出伍爾夫生態思想的痕跡。“自然既能讓猛犸馳騁的大地變成繁華的倫敦,它也可以讓繁華的倫敦變成墳場”,自然的無聲與沉默并不代表它毫無力量,相反,人類把自然的饋贈當作是理所當然與統治力的體現。他們忘記了自然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的,而自然的威力也是人類無法控制的。 同樣,女性也絕對不是毫無力量地任父權制肆意侵蝕,她們總是在壓迫中堅強地尋求生存的希望。 像福克斯克羅夫特夫人那樣的母親,雖然在戰爭中失去了孩子,但她們并沒有放棄生活的希望,她們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蕾西亞即使承受著巨大的處于戰爭陰霾的丈夫帶給她的痛苦,也堅強地面對著,抗爭著,期待著美好生活的到來。 她義無反顧地陪伴在丈夫身邊,辛勤地工作著,而不是像丈夫那般選擇自殺來逃避戰爭的傷害。
伍爾夫在小說中借用賽普提默斯的口吻,表達了對建立人與自然、人與世界和諧的關系的渴望。賽普提默斯懷著滿腔熱血奔赴戰場。但是在戰場上經歷了太多的死亡,甚至好友在他面前死去他都變得無動于衷。當戰爭結束后,他卻終日被死亡的恐懼折磨。由于目睹了太多的殺戮,他渴望和平與生命。但是他的心聲卻被當作瘋人瘋語,無人理會。書中多次出現不要殺樹,也是他的心聲的表現。他將人類不要殺樹與不要殺戮相提并論,證明他已經把自然與人類放在一個相同的平臺,自然與人類是平等的關系。在他看來,樹葉是有生命的,自然也是有生命的。樹木與他融為一個整體,他是自然的一部分,與自然密不可分,人與自然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伍爾夫借用克拉麗莎表達了自己對平等和諧的兩性關系的渴望。她所追求的兩性關系不是把女性和男性放在對立的兩個層面,讓女性占據主導地位的二元對立,而是女性與男性的平等和諧共生。伍爾夫借助達洛維夫人,實現了人與人的平等和諧的愿望。女性和男性都擁有自己的空間,平等地相處,發揮自己性別中的特長。伍爾夫通過將女性與自然放在平等的位置,表達了對建立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世界之間的關系的和諧性和多樣性的渴望。
四、結語
伍爾夫在她所處的時代,具有前衛的生態意識。從生態女性主義分析《達洛維夫人》可以看出伍爾夫所提倡的女性主義,并不僅僅是為女性受到的壓迫而申訴,機械地反對男權,走向女性占主導的另一個二元對立。她筆下的女性人物盡管受到父權文化的折磨,但是她們都堅強地追尋生活的意義。她追求的是人類與非人類,男性與女性的二元對立的消解與解構,從而達到二元平衡與和諧的共生。她渴望建立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世界的平等和諧共生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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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王亞娟,云南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編 輯:趙紅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