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金婷
【摘 要】電影《相愛相親》是張艾嘉導演的一部親情電影,影片講述了由“遷墳”事件而交匯在一起的三代女性的故事與三代人的靈魂隔閡和羈絆,三代女人的故事與男人息息相關,都在與男性的關系中追尋自我身份的價值與意義。
【關鍵詞】《相愛相親》;執著;迷茫女性;身份認同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10-0094-02
電影《相愛相親》是由張艾嘉執導的一部親情電影,影片講述了由一件家事交匯在一起,牽扯出三段不同時期的愛情,引出一系列愛的溫暖與感動。該片獲得了第54屆臺北影展包括最佳導演等7項提名、第3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8項提名、第12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等獎項。
影片表面上講的是三代女人圍繞“遷墳”發生的系列沖突事件,實際上影片只是通過“遷墳”這一事件向觀眾展示了三代女人的愛情觀、婚姻觀與家庭觀念,該片英文名為《love education》,通過對幾代人情感的描寫,對愛情、親情關系的探討,讓觀眾在平淡如水的日常生活中與瑣碎的臺詞對話中,找到情感共鳴點。細究其中,《相愛相親》里的女性形象都在各自的感情中求索,從正值中年的職業女性岳慧英到年輕氣盛的女兒薇薇,再到苦情守候愛人的阿祖,都在探尋自己在兩性關系中的位置與意義,在同樣面臨“男性逃離”的困境時,阿祖選擇自欺欺人的守候與等待,岳慧英選擇嚴防死守的控制質問,而最為獨立瀟灑的薇薇,面對男友的游離,卻無計可施。三位女性互為鏡像,在兩性關系中尋求自我,面對“放棄自我”與“堅守自我”的兩難,最終選擇了和解。
由張艾嘉扮演的岳慧英構成了影片的主線,岳慧英在母親去世后執著于要返鄉將自己父親的墳遷回城市與母親合葬,但是父親在農村的原配阿祖強烈反對岳慧英的遷墳舉動。岳慧英一邊奔波在證明自己母親身份的路上,為自己認為的“父母合葬”努力,一邊緊張著自己日漸疏離的夫妻關系,由田壯壯飾演的丈夫尹孝平和鄰居王太太之間若有若無的精神出軌,構成了岳慧英痛苦和焦慮的根源。
岳慧英一方面執著于回到家鄉,無論用何種方式都要說服阿祖同意自己將墳遷走,軟磨硬泡甚至讓學生的家長偽裝成律師嚇唬阿祖,都要實現“父母合葬”的愿望。另一方面,面對溫吞的丈夫和鄰居王太太之間不明的曖昧,她嚴防死守、步步緊盯,生怕自己的丈夫脫離軌道。岳慧英正是認為自己身份的合法性源于家庭,因此她可以隨意干涉女兒的愛情,隨意進入女兒的房間,她用家庭中的女人概念定位自己,用封建傳統的仁禮綱常約束自己,即使在大夏天依然穿著長衣長褲。丈夫尹孝平在部隊服役期間,她替尹孝平伺候老人,替尹孝平盡孝道,或許在岳慧英的家中,有一座隱形的貞節牌坊,正是這座貞節牌坊讓尹孝平對妻子始終掛念,感情猶存。岳慧英始終深信父母之間的愛情,她不斷誦讀父母親的書信,在遷墳受阻的時候以此來堅定自己的信念,“爸媽是要葬在一起的。”在面對薇薇提出的“外婆有說要和外公葬在一起嗎?”她始終不敢直面回答,因為在岳慧英的價值觀中,這種形式上的在一起,更是對母親身份的一種肯定,也是對父母之間感情的一種確定。因此在意識到自己與丈夫的關系好像出現了問題時,她執著于嚴防死守丈夫“出軌”,在發現丈夫的舉止都符合規矩時,又焦慮不安,在夢中一直夢見年輕男子的臉龐。
阿祖在片中的境地更讓人唏噓心疼,阿祖一生都在等候外公,將外公寄來的五塊錢收藏著,將僅有的幾封家書收藏著,連一張外公的照片都沒有,在面對遷墳時,阿祖一步不退,捍衛自己“原配妻子”的身份,在幾封家書和破舊的族譜中尋找自己的位置。在薇薇第一次跟隨父母到阿祖家中時,被放在屋內的棺材嚇了一跳,并且對墻上的那幅女書十分好奇,當薇薇舉起相機準備拍那幅女書時,阿祖對她投來了意味深長的一眼,那時的觀眾和薇薇一樣,都不知道那幅女書的意味何在。直到第四次薇薇帶著男友到阿祖家時,我們才從村長口中得知,“那是女書,上面寫的是你外公的名字,她是把它當作遺像掛在那里的。”阿祖為了一輩子再未謀面的外公堅守了一生,靠的竟是那少得可憐的家書和掛在墻上的那幅女書。在阿祖心里,那幅女書是一種替代性的在場,雖然外公在現實生活中缺席,但是對阿祖來說,她和自己的男人終身相依。最令人感到心酸的是,在大雨中回家的阿祖,看見信封中自己和外公的合照喜出望外,看到雨滴落在照片上,手足無措的阿祖急忙找來抹布擦拭,卻擦花了照片中“丈夫”的臉,唯一的合影沒了,這張“假照片”終究是假的,阿祖還是沒有擁有和“丈夫”的合照,幻想破滅,阿祖也該醒了。是“岳曾氏”三個字,蹉跎了阿祖的一生呢?還是村口那座貞節牌坊?這種終其一生的等待和堅硬的貞節牌坊形成了一種奇妙的互相照應,貞節牌坊一直在那,阿祖也一直在那守候著外公的墳和那段“婚姻”。
年輕有個性的薇薇完全不理解母親岳慧英的想法,和母親頻發沖突,甚至離家出走。在電視臺工作的薇薇不經意間將“遷墳”的家丑外揚,讓這件家事變成了公眾關注的大事,電視臺的人到外公的墳地去采訪守墳的阿祖,到貞節牌坊處取景,還請了阿祖到電視臺參加節目,阿祖在節目上情緒崩潰,母親岳慧英也十分難堪,這加劇了她與母親之間的沖突,也讓她更加心疼阿祖的等待和堅守。薇薇與男友阿達之間的感情因為阿達的青梅竹馬的出現遭遇了信任危機,與阿祖類似的遭遇讓她對等了外公一輩子的阿祖產生了莫名的親近之感。薇薇男友阿達是個熱愛音樂、自由瀟灑的搖滾歌手,比起和薇薇的愛情,他更在乎自己的音樂理想,阿達的青梅竹馬和阿達擁有對音樂的共同理想,面對這位關系親密又十分了解阿達的青梅竹馬,薇薇決定與阿達領結婚證,在從家中偷出戶口本后,他們在閃婚前猶豫了。面對想去北京追夢的阿達,薇薇既執著于自己的愛情,又陷于是否該等待男友的迷茫中。
不同語境中的女性主體身份看似固定,實則搖搖欲墜。岳慧英面對的是母親去世、退休前夕、女兒叛逆、丈夫疑似出軌,自己一直想要的“父母合葬”由于阿祖的阻攔和母親的身份證明沒有辦法實現;阿祖在空房子中等了丈夫一輩子,依靠幾封家書和墻上的女書作為僅有的和丈夫的聯系,面對別人要“遷走”丈夫的行為,她只能用幾根弱不禁風的木枝裹上白布護住丈夫的墳;薇薇和男友之間經歷了閃婚前的猶豫和男友青梅竹馬的出現,使得這段本來就不被父母祝福的關系更加搖搖欲墜。
片中的男性都在自己的追夢路上。外公原本是為了進城討生活,但最后在城里安家;阿達遇見薇薇之后,漂浮了兩年后還是踏上北漂尋夢之路;而溫溫吞吞生活了一輩子的老尹,堅定地告訴妻子:“我自己是要去的。”盡管困難,影片的最后,三位女性或是和解或是釋懷或是放過自己,岳慧英面對丈夫尹孝平的話“如今車也有了,哥也有了,你倒是沒興致了。”她才發現原來丈夫等的一直是自己,是自己一直忽略了這份愛情,直到發現夢中那張模糊的臉就是年輕時的丈夫時,她才破涕為笑,成為了那個又在戀愛中的小女孩。阿祖擦花了丈夫的臉,那張她十分珍愛的合影,不復存在了,此刻的阿祖才真正釋然,放棄了對丈夫的執念,盡管這份釋然就離身后的棺材不遠。薇薇面對著執意北上的男友,喃喃自語:“我不會等你的,我真的不會等你的。”這個看似主動的選擇,讓薇薇再次回到了家中,與家人和解。
片中的三位女性,在與男性的關系中,從執著、迷茫到選擇與愛人和解、與自己和解,都在尋找自我身份認同的路上努力著。正如電影片名《相愛相親》,張艾嘉在《朗讀者》節目中談到片名的由來,“是相親相愛,還是相愛相親?”“其實是先相愛了,像一家人了,像親人了,才是真正的相親。”尋找到自己的位置,尋求到自我身份的認同,找準自己在兩性關系中的定位,也是真正的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