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培顯
摘 要:毒品犯罪公訴環節證據的精準核驗對于成功指控毒品犯罪具有重要意義。當前智能輔助辦案系統已經在部分司法機關得以實踐并取得良好效果。毒品犯罪案件的證據往往在證據的合法性、客觀性、關聯性上存在或多或少的問題,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公訴環節證據審查效度。提升毒品案件公訴證據審查質效,可以從證據審查和支持監督兩個模塊構建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為檢察官辦案提供得力幫手。
關鍵詞:毒品犯罪 公訴 證據審查 智能輔助
盡管毒品犯罪存在因規范眾多而導致的實體認定難題,但是在公訴階段,案件已經過了偵查機關的查證,事實罪名已經有了初步結論,檢察官較多關注的是如何查核偵查機關所認定的案件事實,偵查機關的取證是否達到了確實充分,是否存在非法取證行為等。據此,圍繞公訴環節的證據審查判斷構建相應的智能輔助系統,利用大數據算法效率高的優勢,將部分證據審查判斷工作交由機器完成,檢察官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完成事實證明、法律適用相關工作,對于提高毒品犯罪公訴效度與準度具有重要意義。為科學構建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需要了解已在部分檢察機關實踐并取得較好效果的智能輔助辦案系統,從中獲得可資借鑒的智能化設計路徑,掌握檢察官在毒品案件公訴證據審查判斷中遇到的問題,探討證據審查判斷的重要環節,找出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輔助系統設計的關鍵點。
一、智能輔助辦案系統的司法實踐及啟示
(一)北京智能輔助辦案系統
為了提高辦案效率,讓檢察人員有更多的資源調配自由度,北京市檢察機關開發上線運行了智能辦案輔助系統。該系統主要包括智慧速裁、量刑輔助、檢察智庫等模塊。檢察智庫主要體現為檢察知識中心,其中包括檢察公開文書、法院公開文書、檢察案例、法院案例、法律法規、司法解釋、專家精釋、學說觀點、辦案經驗等等,且處于不斷更新擴充狀態。檢察知識中心可以為案件辦理和問題研究提供智能化知識輔助。量刑輔助則是基于邏輯推理的一般法則構建了如下的法律結論推導途徑:結合法律法規、司法解釋,對大量刑事案件進行分析,梳理出法律知識點,并經過專家校正,形成完整的法律知識體系,然后通過一定的算法,讓機器不斷學習所構建的法律知識體系中的內容,從而能夠對類似案件作出符合普遍案件辦理經驗的初步分析結果,為辦案人員提供參考,改善個人經驗式辦案,有助于減少同案不同判現象。智慧速裁則是為了降低簡單案件事務性工作量,提升辦案效率,其與案件辦理相關的基本要素包括:信息核對、卷宗查閱、文書編寫、量刑輔助、類案推送、法律法規參考等。在這個過程中,卷宗電子化程度、編寫規范性則直接影響智慧速裁的應用效果。
(二)上海“206工程”
上海“206工程”是“上海刑事案件智能輔助辦案系統”的簡稱,該系統主要圍繞刑事證據的有效收集固定、保存與審查判斷,以及規范公檢法辦案流程來展開。其構思亮點有:
1.以機器為載體構建統一適用的刑事證據標準。為了解決法定刑事證明標準“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規定不易實踐操作的難題,上海提出以完整、閉合證據鏈的構建來衡量證明標準是否達成的機器識別路徑。機器在前期學習大量案件的證據體系后,可以形成機器自身的證據體系庫。機器運用這個證據體系庫,既可以單純關注某類案件應當收集哪些證據;也可以深入了解必須收集這些證據的緣由,以及每個證據在構成證據鏈條中的具體地位和作用。
2.用機器規范公檢法辦案流程。設計人員根據公、檢、法辦案環節的具體職能,確定不同的證據審查環節,從而規范不同種類證據的審查流程。例如,針對言詞證據審查判斷,上海刑事案件智能輔助辦案系統設置了專門的鑒真環節,以核實言詞證據的真實性。
“206工程”在設計之初,即通盤考慮了公、檢、法各自在辦理刑事案件證據審查和規范司法環節的異同點,盡可能實現區別對待、精準施策,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法定證據標準實操性較弱的問題,在類案證據審查判斷、證據審查流程規范方面具有一定創新。
(三)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構建的啟示
北京智能輔助辦案系統和上海刑事案件智能輔助辦案系統的實踐表明,在檢察環節應用大數據人工智能輔助辦案具有現實可行性。兩個地方的檢察機關運用智能輔助辦案系統,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公訴辦案效率。因而,現有技術條件下構建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具有技術可能性。值得注意的是,北京智能輔助辦案系統中包含檢察知識中心這一模塊,可以智能化提供案例、法律法規、司法解釋、專家精釋、學說觀點、辦案經驗等信息,且處于不斷更新擴充狀態,這有助于提高檢察官的知識搜索效率;上海市刑事案件智能輔助辦案系統詳細解構了刑事案件證據審查判斷的操作流程及規則標準,且注重對辦案人員證據審查判斷行為的規范化約束,在注重證據真實性審查的同時,保障取證行為的合法性校驗,辦案中蘊含著監督。
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構建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需要像北京智能輔助辦案系統那樣,建立足夠大的、能夠實時更新的、兼有線下互動功能的法律智庫,使得機器可以快速有效完成證據、案件事實的初步篩選匹配功能;也需要將辦案監督結合起來,利用巧妙的流程設置,規范公訴環節的證據審查判斷。智能輔助辦案系統的設置很大程度上是為方便辦案規范司法服務的,以實踐需求為導向應是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設計的基本遵循。因此,在構建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時,需要了解毒品犯罪的證據特點及常見問題,從而為證據審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要素的設置尋找實踐依據。
二、毒品犯罪案件的證據特點及常見問題
(一)毒品犯罪案件的證據特點
1.證據種類較少。大多數毒品案件只有犯罪嫌疑人供述、同案犯(上下家)供述,購買毒品的證人證言以及被查獲的毒品。通常缺少報案人、被害人陳述,并且現場勘查不是必經步驟,勘查筆錄也較少見。
2.口供穩定性差。毒品犯罪處罰嚴厲,犯罪嫌疑人反偵查能力強,多數是累犯,供述往往避重就輕,甚至自始至終不供認犯罪;部分犯罪嫌疑人即使先前承認了犯罪事實,也會找機會翻供;部分犯罪嫌疑人由于販毒次數較多,記憶模糊,多次供述之間內容不一致;部分犯罪嫌疑人故意作不同供述,試圖給證據審查判斷設置障礙等。
3.客觀性證據指向性弱。毒品犯罪具有隱蔽性,表現在:以人貨分離方式交易;常用暗語綽號實施犯罪;手機身份登記信息虛假等。毒品犯罪的隱蔽性使得毒品犯罪的證據往往無法直接證明案件主要事實,較難直接通過客觀性證據建立犯罪嫌疑人與毒品犯罪事實之間的證明關聯。
4.“辦案情況說明”較為常見。其主要表現為三種形式:一是補足證據證明力的“辦案情況說明”;二是強化證據取證合法性的“辦案情況說明”;三是對量刑有影響的“辦案情況說明”。
(二)毒品犯罪案件常見的證據問題
1.取證手段不規范。首先是言詞證據的收集不規范甚至違法,主要表現在:一是刑訊逼供。毒品犯罪定罪的證據主要靠口供,偵查機關為了獲得口供有時會采取不規范甚至非法的手段。二是訊問地點、時間不規范。偵查機關為獲得有罪供述,違規使用監視居住等手段,將犯罪嫌疑人關押在辦案點訊問,并伴隨連續審訊和疲勞審訊等違法取證行為。再次是物證提取不規范。例如,未制作反映物證提取過程的提取筆錄,物證收集時沒有見證人等中立的第三者在場見證;扣押移送物品清單對物證的描述不詳盡,與扣押在案物證缺乏對應關系;提取物證不規范,對查獲的不同種毒品未分別提取,導致毒品混在一起無法鑒定等。最后是書證收集不規范。例如,提取的手機通話記錄上應該有偵查人員簽名卻沒有簽名。
2.客觀性證據缺位。一是對書證、物證重要性認識不足,收集不全面。毒品犯罪中犯罪嫌疑人往往通過電話、網絡等媒介溝通、乘坐交通工具到達現場、采用現代結算方式等,因此,應注意收集犯罪嫌疑人通話記錄、資金往來明細表、車票、機票等客觀性較強的證據。二是對電子證據重視度不夠。在一些重大毒品犯罪案件偵查中,通過手機監聽等特殊偵查手段所獲得的錄音證據,在證據審查判斷中應提高重視,必要時可作聲紋鑒定。
3.毒品鑒定不精準。具體表現在:一是對可能判處死刑的案件缺少毒品含量鑒定;二是毒品鑒定取樣不全,送檢毒品采樣不科學;三是不同種毒品混合送檢,無法確定單一毒品純度。
4.“辦案情況說明”形式與內容欠佳。一是形式要件不合法,沒有做到既有偵查機關蓋章,又有偵查人員簽名。二是內容不詳。例如,反映破案經過的“辦案情況說明”只有簡單的接到報案得知販毒行為而后抓獲犯罪嫌疑人的內容,缺乏對是否屬于特請引誘偵查等可能影響量刑事實的描述。
鑒于毒品犯罪的證據特點及常見的證據問題,公訴環節審查證據時,檢察官既要重視對證據合法性的審查,也要重視證據內容是否客觀、能否真正對案件事實產生證據作用等內容的審查。這也就意味著,毒品犯罪案件公訴環節的證據審查,要在甄別證據合法性的基礎上,實現證據關聯性、客觀性的審查,進而構建完整的、邏輯自洽的證據鏈。
三、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的構建
構建智能輔助辦案系統需要明確的是,必須充分肯定檢察人員自身的司法能動性,智能辦案系統只能是輔助檢察人員辦案,其輔助作用體現在通過大數據算法將證據審查判斷中可能需要的信息快速呈現在辦案人員面前,對辦案重點環節予以提示,進而提升辦案效率,規范辦案流程。遵循提升效率、規范辦案的理念,借鑒成熟智能輔助辦案系統的有益做法,結合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的客觀實際,毒品犯罪公訴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可分為兩大模塊:證據審查和支持監督。證據審查模塊是系統的核心部分,支持監督模塊保障證據審查的快速準確有效。
(一)證據審查模塊
證據審查模塊主要承擔對進入公訴環節的毒品犯罪證據進行合法性、客觀性、關聯性審查,并根據毒品犯罪證據鏈要求作出結論性判斷。
1.證據合法性審查。包括兩方面:
一是證據審查指引。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全面總結梳理毒品犯罪案件辦案中常見的合法性審查重點內容,對毒品犯罪案件常見證據,列出若干項重點審查部位進行標注,引導審查,幫助公訴人快速、準確審查合法性。例如:對于毒品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供述和辯解,應審查訊問人員、時間、地點、是否翻供等;對于毒品案件的物證,應審查查獲的毒品的外表、形狀、來源,毒品的種類、數量等;對于毒品案件的鑒定意見,應審查送檢材料是否系案中的毒品,毒品鑒定的取樣是否合理,鑒定結論部分與刑法分則所列毒品的名稱是否相符;對于毒品案件中偵查機關提供的情況說明,應審查是否有偵查人員的簽名,是否有出具情況說明的單位蓋章,破案經過、自首立功的情況說明的內容是否翔實。
二是非法、瑕疵證據智能審查。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事先梳理毒品犯罪案件常見的證據問題,根據刑事訴訟法、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以及毒品犯罪相關司法解釋,對法定的8類證據分別進行瑕疵情形梳理,整理出證據非法、瑕疵情形。在毒品個案公訴證據審查中,智能輔助系統可自動整理案件證據瑕疵類型,并與在案證據一一對應,供檢察官人工對照審查。對于檢察官人工對照后,仍然沒有提起充分認識的非法、瑕疵證據,系統可自動審查并作出提示預警,提示某一在案證據存在的瑕疵以及作出此種判斷的法律法規依據。
2.證據關聯性審查。審查判斷公訴環節在案證據與毒品案件待證事實之間是否存在聯系。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自動識別提取進入公訴流程的毒品個案中的證據摘要、定罪量刑要素,并進行單一證據與案件定罪量刑要素的邏輯關聯性分析,以及基于單一證據關聯性分析之上的全案證據關聯性分析,判斷案件證據鏈完整性。
3.證據客觀性審查。該部分主要是對矛盾證據進行再識別。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在自動篩查毒品個案證據時,發現在案證據存在無法組成完整證據鏈矛盾時,主動向承辦檢察官發出警示,并呈現出證據矛盾點,供檢察官判斷。對于具有多個矛盾點的,系統將根據矛盾情形的強弱,以不同的顏色呈現矛盾點。
4.結論性判斷。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將以毒品案件個案證據鏈要求作為證明標準,對偵查機關移送的用于證明案件事實的證據是否達標進行判斷。如果偵查機關移送的證據滿足了系統中默認的毒品個案事實認定需要的證據鏈體系,那么系統就認為該案公訴證據證明初步完成,并推送給承辦檢察官最終確認;如果移送的毒品個案未達到證據鏈體系要求的,系統則作出案件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警示判斷,并提示辦案檢察官,同時將案件證據缺口明示出來,列出需要補充的證據提綱。
(二)支持監督模塊
支持監督模塊包括信息采集、法律智庫、文書編寫以及訴訟監督4個子系統,該模塊主要是為證據審查模塊提供法規案例支持、簡化案件輸入、跟進訴訟監督等功能支持。
1.信息采集。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可實現犯罪嫌疑人信息和案件事實信息的自動采集,從而節省檢察官錄入案件信息的時間。在偵查機關提供毒品犯罪案件電子卷宗的情況下,系統可自行采集犯罪嫌疑人的信息,包括個人基本情況、曾經有無毒品犯罪前科記錄、強制措施情況、辯護人信息等;系統可直接從偵查機關移送的起訴意見書中自動識別提取移送審查起訴的毒品犯罪的全部案件事實信息。
2.法律智庫。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支持搜索各類毒品犯罪案件法律法規,全國范圍、省級范圍內的毒品犯罪案件公訴指導案例、公報案例以及法院的公開裁判文書等,并具有在線學習能力,可根據最新法律司法解釋以及指導性案例,更新自身知識庫,為自身精準判斷毒品案件公訴證據提供合理性基礎,也為承辦人提供強大智庫服務。同時,系統可實現實時類案推送,根據檢察官審查毒品犯罪所確定的定罪量刑證據要素,自動、快速、精準匹配全國范圍內和本地的相似類案審查情況。
3.文書編寫。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可根據證據事實的審查判斷情況,自動生成符合法定格式規范的毒品案件公訴環節審查文書,文書中的內容來源于辦案檢察官之前所做的證據審查判斷工作。所有文書生成完后,系統可進行文書智能校對,具有智能糾錯、常用詞管理、自動排版等功能,輔助檢察官核對文書錯漏。
4.訴訟監督。證據審查智能輔助系統可實現糾正違法和“三書對比”兩項功能。糾正違法部分,系統可自動列出毒品案件公訴環節審查確認的違法證據及法律依據,經辦案檢察官核對后,可一鍵生成糾正違法通知書。“三書對比”功能是指系統可將起訴意見書、起訴書、判決書從證據事實認定方面進行比對,自動標注三類文書中證據認定不一致的地方,供辦案檢察官審查有無偵查活動監督和審判監督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