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一曲

陳培霞

摘? 要：《老夫采玉歌》走李賀詩中少見的以現實生活為題材的作品，不僅思想內容深刻，而且有著獨特的藝術風格。本文從詩歌的內容和風格兩方面進行分析，加深對作品的理解。

關鍵詞：老夫;采玉;內容;風格

老夫采玉歌

采玉采玉須水碧，琢作步搖徒好色。

老夫饑寒龍為愁，藍溪水氣無清白。

夜雨岡頭食蓁子，杜鵑口血老夫淚。

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斜山柏風雨如嘯，泉腳掛繩青裊裊。

村寒白屋念嬌嬰，古臺石磴懸腸草。

李賀（790-816），字長吉，福昌（今河南省宜陽）人，中唐重要詩人。他的詩具有浪漫主義風格，而《老夫采玉歌》則是一首反映現實社會生活的詩作，我們就以此詩為例來理解其詩歌的內涵，品味其不同的風格。

藍溪以產玉聞名于世，所產碧玉，叫做藍田玉，為世所珍。在唐代，封建統治者常常驅使勞動人民背井離鄉，冒著生命危險，到藍溪深水中采玉，以滿足他們荒淫無恥生活的需要。李賀《老夫采玉歌》這首詩，就對這事作了深刻的反映。通過對采玉老漢艱苦勞動和痛苦心情的描寫，反映了采玉工人的悲慘狀況，并寄寓深厚同情，同時揭示了富人的享樂是建立在勞動者的痛苦之上的，進而強烈譴責了封建統治者。

“采玉采玉須水碧，琢作步搖徒好色。”水碧，玉的一種，又名碧玉、水玉，產深水中。步搖，貴婦的首飾，以金絲或銀絲作花枝形，鑲嵌碧玉，插在發鬢上，行走時，隨步搖動，所以叫步搖。徒，空，徒然。開頭兩句用極其簡練的語言概括采玉老漢的沉重負擔，揭露采玉的目的和實質。“采玉”疊用，表明碧玉十分難采。雖然難采，但還必須得采，由此可見采玉老漢的艱難、辛苦。而這來之不易的水玉做何用呢，只不過是雕琢成貴婦的首飾，把她們打扮得更加美艷罷了，它徒有美好的的色澤。一個“徒”字，語意深重，強烈譴責了統治者的荒淫無恥，指出他們的驕奢是建立在勞動者的痛苦之上。這兩句詩不僅揭示了尖銳的社會矛盾，也為對采玉老夫的描寫提供了廣闊的社會背景，引導人們透過以下采玉老夫的悲慘命運，看到中唐政治的腐敗。

從第三句開始，轉入對采玉老夫這個人物形象的直接描寫。

“老夫饑寒龍為愁，藍溪水氣無清白。”藍溪，在今陜西省藍田縣西藍田山（又名玉山）下，產名貴的碧玉，名藍田碧，無清白，清白不分，意指混濁。三四兩句概括寫采玉老夫的悲苦。由于頻繁地下水采玉，不但采玉老夫饑寒交迫，而且連藍溪里的龍也被騷擾得無法安生而發愁，溪水也攪得一團混濁，沒了清白的時候，按照正常的情況年事已高的老漢該在家中享天倫之樂，安度晚年。而事實恰好相反，年邁體弱的他為了生存，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飽受饑寒之苦，冒著生命危險為官府不斷地下到深深的藍溪之中采玉。藍溪之水無寧日，藍溪之水無清澈。這里作者展開奇特的想象，并運用大膽的夸張，通過“龍為愁”，“水氣無清白”，從側面有力地襯托了“老夫饑寒”，突出地表現了老夫下水采玉的頻繁，勞動的艱辛，以致水中老龍不得不發愁。老夫老夫遭遇慘，老夫老夫憐人憐。

“夜雨岡頭食蓁子，杜鵑口血老夫淚。” 蓁，同“榛”，樹名。果實名榛子，似栗而小，肉可食。杜鵑，即子規，嘴紅色，因為鳴聲甚哀，所以人們說杜鵑啼血。五、六兩句就像一組電影鏡頭：風雨交加的夜晚：蕭瑟荒涼的崗頭：瘦弱顫抖的老夫;狼吞虎咽的吃榛;老淚縱橫的面孔;杜鵑嘴上的啼血。這些鏡頭展現了一幅老夫采玉圖，背井離鄉，饑食榛子，夜宿岡頭。杜鵑悲凄的啼聲，更觸發了采玉老人欲歸不得的悲哀，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老夫那眼里的淚水，如同杜鵑口中的血。這畫面通過“夜雨”“岡頭”“杜鵑口血”“老夫淚”這些極具感情色彩的詞語，渲染出悲涼凄苦的氣氛，更把采玉老夫寒冷、饑餓和內心的凄苦生動形象地表現出來。

“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厭生認，溺死了許多采玉的人。厭，同“饜”，飽食的意思。這兩句說明無數的采玉工人被藍溪水吞噬了，那些慘死的采玉民工，千年后還對溪水發出無窮的怨恨。一個“厭”字，表明死人之多;“恨溪水”，是詩人深切情意的曲筆表達，“夫不恨官吏，而恨溪水，微詞也”（王琦語），委婉含蓄，發人深思。它寫出了采玉民工的怨恨，寫出了采玉民工的不滿，更表達了對統治者的譴責。

“斜山柏風雨如嘯，泉腳掛繩青裊裊。村寒白屋念嬌嬰，古臺石磴懸腸草。”斜山，陡削的山坡。柏風，柏樹林中的風。泉腳，指崖石上流下的道道泉水。或指泉水下注所匯成的溪流。裊裊，擺動不定的樣子。白屋，貧民所住的簡陋屋子。嬌嬰，猶如嬌兒。石磴，山路的石級。懸腸草，蔓生植物，別名思子蔓、離別草。這四句是說在陡削的山坡，風呼雨嘯，泉水從山崖間流出，形成道道飛流。采玉老人身系繩索，從山上懸掛下垂到溪中，遠遠只看到一點青色，在風雨中搖擺不定。老人在這沒有生還希望的當兒，瞥見了古臺石磴上的懸腸草，因這草又名思子蔓，于是想到在貧寒的家里還有著沒有長成的嬌兒感到更加痛苦。這場面令人膽戰心驚，這情景令人心痛。可以說最后四句這些典型的事物渲染出凄涼悲愴的氛圍，令人不認卒讀。正如王琦所說：“夫己之生死正未可必，乃睹懸腸之草，又動思子之情，觸物興懷，俱成苦境，深可哀矣”。這詩之所以真切感人，就在于詩人如此準確地把握住并描寫出來采玉老夫處于生死關頭的剎那間所產生的最復雜最感人的心理變化，細致入微，顯示了內心的深深痛苦。從而使人們體會到詩人的萬端情緒和豐富情感，激起對勞動人悲慘命運的無限同情。

這首詩不僅思想內容深刻，而且很有藝術特色。首先表現在想象奇特，聯想豐、富。詩人善于抓住具有特征性的典型事物，如龍愁、水濁、杜鵑啼血、懸腸草等，來表現人物的思想情感。“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既是聯想更是夸張，這些體現了李賀詩歌浪漫主義風格。

其次從結構上看，結構緊湊，層層深入，扣人心弦。此詩從采玉的目的寫起，先點明采玉的罪惡實質，接著寫老夫采玉的艱苦，最后寫老夫入水采玉，又思子蔓勾起思念兒女的愁苦心情。讀者愈讀愈不忍讀，愈讀心愈收緊。這種結構使表達的情感十分濃烈，深深感染了讀者。

再次是特寫式的畫面，細致的心理刻畫。作者選取了典型的富有表現力的畫面，刻畫人物形象，反映社會生活，體現了作者的藝術匠心。如“夜雨岡頭食蓁子，杜鵑口血老夫淚。”兩句仿佛電影鏡頭，生動形象地表現了采玉老夫寒冷、饑餓和內心的凄苦，使人不禁潸然淚下。再如“斜山柏風雨如嘯，泉腳掛繩青裊裊。村寒白屋念嬌嬰，古臺石磴懸腸草。”四句更是震撼人心。它的憾人力量既包孕在命如懸絲的采玉場景里，更表現在對人物生命危殆之際思念兒女的愁苦心理的深刻開掘之中。從而把詩情推向了高潮，感人至深。

此外，本詩的語言也很有特色。一方面表現在語言精美瑰奇，生動形象，或渲染環境，或景中生情，感染力極強，這一點處處可見。另一方面表現在語言委婉含蓄，耐熱尋味而又不失其鋒利。如“采玉采玉須水碧，琢作步搖徒好色。”兩句不僅揭示了尖銳的社會矛盾，而且譴責了統治者的荒淫驕奢。再如“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兩句，一語雙關，抒發議論，表達了對統治者極為強烈的怨憤和憎恨之情，發出了對黑暗社會和富人的詛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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