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本科專業評估的行政化驅動及知識特色超越*
——以物流管理與工程專業為例

□ 葉春森,汪傳雷,吳海輝,陳 欣

(安徽大學 商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1 引言

近3年來，緊跟歷史性交匯期的激蕩旋律，學科和專業發展的行政化驅動和知識創新特征越來越凸顯。其中，專業是一流本科教育的重要組織形態，與高校的日常教學與科研管理規范密切相關，是一流大學與一流學科的直接著力點，其核心是建立知識與政策的結合點[1]。相比于高水平大學和“雙一流”計劃，一流本科專業建設涉及面更多，有更多的高校關切，且與社會職業的聯系更為密切，對高等教育的普及化與大眾化發展具有特殊意義。在政策保障與延續方面，一流本科專業構成“雙萬計劃”目標，使得一流本科專業生成過程無法隔離行政化的影響。在專業化演化層面，專業生成存在三種形式，即面向同質化而進行的傳統專業整合與再造；面向跨學科，異質性專業的交叉與集成和新興技術及其應用引領的新生專業。我國的長期實踐表明，行政化和專業化在廣度和深度上對一流專業生成過程產生深遠影響。一部分學者研究認為，行政化驅動的專業發展符合我國國情，是保持黨和國家教育事業高效運轉的重要機制。一部分學者研究認為，行政化阻礙了專業的長效發展，使得專業建設“千業一面”，同質化現象嚴重，培養的人才創新性能力不足，去行政化是實現專業健康發展的前提。還有一部分學者認為，行政化和專業化是輪流主導專業發展的必由之路，去行政化、專業化和再行政化是實現專業躍遷的基本過程。

不可否認，這些爭論為理解和探究本科專業建設、評估與改革的一體化機制提供了可行的知識邏輯和行業特色視角。然后，若能從大學與專業的知識活動來減少爭論，形成有關知識指導專業建設行動的統一認識，則是更具普適性意義。同時，伴隨人工智能科技的發展和知識經濟與社會的進步，知識觀念、生產模式與創新形式都發生了變革。這些現狀和趨勢都使得知識主導專業發展成為應然的發展模式。因此，本文將從知識邏輯理論切入，研究高等教育政策、學科知識和本科專業的互動關系，以期提供超越行政化的思路與范式，形成一流本科專業生成的知識邏輯[2]。

2 基于行政化驅動的物流管理與工程類一流專業建設

2.1 行政化驅動一流本科專業建設的起源與發展的合理性

行政化是本科專業組織的基本屬性，行政過程也是應用知識解決發展問題的過程。從高等教育的內涵和組織屬性來看，大學治理、學科布局和專業設置的建制是行政體系的組成部分。本科專業教育是高等教育的基礎單元，在人才層次上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是學術與學歷出身的基本標識；在內容上鏈接著學科與課程，是知識生產與知識創新的橋梁。政府職能轉變使得本科專業建設政策體系日趨完善[3]。大量實踐表明，相對于市場化和社會化的形成過程，本科專業的行政化過程具有首因效應。在特定的國情和制度下，行政化貫穿本科專業建設的每一個環節，在本科專業建設、評估與改革中，行政指導、審批與監管為其合法性地位提供多維度保障。學術組織的行政化地位為教育資源的交換與整合帶來組織保障，學者的行政頭銜是產學研發展和協同育人的紐帶，增強本科專業教學組織的合法性地位。

政策執行過程推動本科專業發展。隨著行政化實踐經驗的積累和政策執行中技本主義的縱深化發展，本科專業的行政化手段日趨完善，從基本專業目錄的設置與調整，到專業準入、預警與退出機制的發展，系統地構建了專業發展的基本支撐體系[4]。大量本科專業調控政策執行實踐表明，行政化驅動的本科專業發展具有標準化和規范性特征。標準化為本科教學工作中的基本事物的高效運行提供組織支持。從專業培養方案的制定，到專業課程的建設和教學手段的創新，再到專業教學的規范性評估，每一個環節的標準化不僅可以保證質量的基本標準，還可以提高資源的有效使用率，對迅速推廣成功實踐也具有重要意義，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教學模式的創新。在行政化指引的標準化教學中，通過探索式與研究性教學應對教育的不確定性，用存在主義的知識范式彌補經驗主義和形式主義認知教育的不足，推進本科專業教育的質量創新。規范性的本質是合理性，面向未來，行政化驅動本科專業建設流程優化，與時俱進地建設與市場和社會相適應的專業體系。行政自身的改革使得行政化具有自適應能力，對本科專業的行政化管理也隨著行政化內在的邏輯而發生演化，從領導到主導，再到合作，使得基于行政化的本科專業發展轉向公共治理模式。

校內行政改革加速本科專業建設步伐。從“雙一流”，到“雙萬”本科專業建設，系列政策引領高校教學行政體系變革，從學術治理與行政權力融合方式上進行突破，推進學科、專業與課程的一體化發展進程[5]。在本科專業發展的領導機構中，基于黨政的“雙帶頭人”機制，行政管理與教育教學的關系變得更為密切，外部的技術創新和經濟資源更容易進入教育與教學系統。教育信息化和現代化的未來已來，專業設置與經濟發展需要緊密相連，本科教育的共識日漸形成，自由度變得更大，靈活性變得更強。學術權利與行政主導得到統籌，知識前沿探究和戰略產業發展的交互體制得到進一步完善。高校與高校之間的合作加強，面對時代使命，150所高校匯聚成都，發布一流本科教育宣言，這標志著應然的行政化驅動已開始向實然性建設轉變。

2.2 行政化驅動一流本科專業發展的困境

伴隨快速成長的反思，是可持續發展的保障。本科專業越是發展，越是有行政保障做支撐進行重點建設，越是需要反思，需要在總結行政化驅動發展范式的基礎上，反思與行政化驅動的差異化路徑，以跨越行政化驅動的同質化、碎片化和功利化。首先，行政權力是有等級的，這一特征決定行政化驅動的本科專業發展模式有明確的權利、資源與等級邊界，行政體系的自有結構在區域與層級方面形成分區域隔離，跨等級的垂直競爭已是不可能，所有資源的來源被進一步壟斷，這導致本科專業建設思路與定位出現“千業一面”的同質化現象[6]；其次，行政體系是科層制系統，具有較強的控制能力且是對上負責的目標體系。這種嚴格的等級使得權利邊界細化，資源獲得以項目式為主體，形成條塊分割，導致本科專業課程體系的模塊化和碎片化；再次，就是現代大學的工具理性，科學技術主導知識價值推進知識的價值關涉，重知識、輕訓誡，有知識無文化的現象開始蔓延，形成工具理性主導的本科專業運營模式；最后，加之信息技術、智能科學和智慧社會的沖擊，本科專業知識以快餐式的供給改革也加快了同質化、碎片化和功利化的傳播，對一流本科專業的內涵發展形成標準化與同質化、規范性與碎片化、功利化主導合法性的交映困境。

行政化驅動本科專業培養目標陷入同質化。從大學城的同質化、到章程與模式的同質化，再到本科專業發展模式的趨同化，雖然學者較早地關注了這一問題，但由于行政化所樹立的權威與目標，使得同質化成為本科專業建設的長期困境。首先，從本科專業的合法性和專業目錄來看，行政化體現的是權力，是對上級行政負責，協同機制欠缺，對市場和社會的權利保障體系不足。行政化無法及時得到市場和社會對本科專業需求的反饋，造成無法快速調整和及時退出，形成基于時間的同質化現象。其次，從本科專業的培養模式來看，學制、學分、學位的行政化管理體系僵硬，造成個性化培養機制的缺失，行政集中決策機制無法滿足特色培養環節的靈活性需要。最后，從行政化的協同機制來看，本科專業培養資源供給體系較集中，協同環境沒有形成，同質化的資源培養不出個性化的能力。本科專業建設所需資金依賴于財政，財政性資金管理辦法限制了本科教育教學資源的獲取方式。資金使用所需的繁雜手續對教學過程創新支持不足，教師和組織沒有打破同質化的動力。預定的用途使得本科專業資源建設具有路徑依賴，也擠出了資源的差異化使用行為，培養過程和方式無特色，同形化現象嚴重。

行政化驅動本科專業運行體系淪入碎片化。本科專業的主管歸口部門與實施組織之間的差序最優目標是本科專業運行體系的碎片格局形成的基本原因。行政化基于強制性權力和順從式激勵推進規范性發展，買下組織碎片化的種子。本科專業的基本院系組織屬于水平結構，遵循叢林法則，相關結構關系松散；行政部門之間是垂直領導機制，結構集成度高，本科專業組織和行政部門之間存在目標和執行偏差，造成條塊分割態勢。長期以來，本科專業的課程體系與學分管理是松散的關系，相關模塊耦合度低，而學位授予權利是被垂直領導，保持著絕對權威。一般來說，從專業培養的課程理論知識到人才的實踐能力，也因為以教學局部資源應對企業整體運營要求，會造成鏈接渠道的碎片化。特別是在行政改革過程中，高校的應急方案是通過拼湊形成跨專業組織[7]，這與行政化目標之間在形式上形成精準匹配，但在差異化的情境下僅能是通過模塊交叉形成模糊與概率匹配，這無疑在結構上造成碎片化特征。

3 超越行政化：多維視角的知識邏輯

3.1 一流本科專業生成的多維視角

一流本科專業生根于長期的社會環境、意識思潮、技術產業、經濟模式與教育體系中，這些要素從不同維度拓展行政化驅動的一流本科專業生成機制，對建立基于知識的一流本科專業課程體系具有重要意義。為此，本文提出一個多元化的理解視角，從內涵與范圍、目標與策略、支撐課程、評估與改革等方面闡述不同維度的內容[8]，具體內容見表1，以期為一流本科專業發展的價值追求、關注領域、核心問題、解決方案和服務對象提出新的思路。

表1 一流本科專業的四維視角

一流本科專業因行政指令而引發關注，但其基本問題尚未解決，需要從多學科視角進行闡釋[9]。從哲學視角思考其中的“一流”能升華一流本科專業的基本品質，為遵循本科專業發展規律提供辯證方向。從社會學視角探析“專業”功能，指明專業人才融合社會分工與職業發展的渠道，為一流本科專業建設規劃提供廣袤的土壤。從教育學探析其中的“本科”歸屬，突出大學教育的底色，重塑求知青年的心靈世界，勾勒人才成長的空間，為推進一流本科專業的評估與改革找到新的突破口。從工程、技術經濟與管理視角解析上述三者的關系，對于建立與一流本科專業相匹配的經濟模式與管理體系具有重要意義。這些視角分別從一流本科專業的價值主張、價值創造、價值轉移和價值交換建立了的全方位的分析框架。

3.2 多維視角下一流本科專業生成的知識邏輯

上述四個視角有一個共性的遵循，即一流本科專業生成機制所依賴的知識體系。知識觀、知識生產與知識創新分別為一流本科專業的哲學思考、社會分工、教書育人和工程、技術經濟管理提供統一的邏輯進路。其中哲學視角指引一流本科專業的知識觀，生產模式的變遷反映了社會學與教育學視角下一流本科專業的知識生產組織，工程與技術的經濟視角編制了一流本科專業知識創新網絡。從大學與知識的關系入手，可以看出知識與專業同根同源，一流本科專業建設的關鍵就在于對知識觀理解的程度，在于其與生產模式匹配的程度以及其與知識創新能力體系的吻合程度。

一流本科專業多個視角的知識邏輯是對大學與知識的基本關系的拓展。不同的知識秩序，決定了大學內部一流本科專業的內容與體系[10]。首先，從專業教育的演化歷史來看，神學、法學與醫學曾在不同時期占據著相對權威，掌握這些專業知識就是獲取了權力資源。以這些知識為基礎，進行相鄰面的輻射、整合與秩序集成，形成一流本科專業體系。當前，雖然沒有絕對權威專業與學科，但世界主流一流大學都是有醫學院，醫學專業辦學對學校的聲譽仍具有重要意義。不同視角產生不同的知識秩序，與當前大學的網絡狀本科專業提供一種可行的知識解釋邏輯；其次，大學的成長和跨越伴隨著舊知識危機的化解和新知識危機的形成。知識分類促進了學習，但會造成專業之間的隔離，知識演化能更新知識的使用價值，但會產生價值的分裂，這使得知識與大學的關系一直處在適應與再造的動態關系之中[11]。走出這種關系的內耗并建立可持續發展路徑，就需要從多個維度來重構知識系統，基于多個維度的知識邏輯重塑大學精神，保持大學創造知識和駕馭知識的可持續動力；再次，知識創造與演化推進大學專業的品質提升[12]。縱觀世界著名大學的一流專業生成過程，無論是面向基礎性專業、復合型專業，還是創新創業的新專業，無不是以知識演化的過程為主線，通過多個視角來建設專業的知識體系。從整體視角來看，不同視角的集成形成知識邏輯的三個階段，即知識的自由化發展、功利化應用和協商性創新。哲學視角倡導知識的自由發展，問道尋源，在于形成常識；社會學和教育學視角驅動角色互動，為功利化發展提供分析機制；工程與技術經濟視角提供知識協商性創新路徑，推進一流本科專業的共生、共創與共享。

教學模式創新是一流本科專業多視角知識邏輯生成過程的基本活動。伴隨外部變化，教學活動展開一系列改革，案例教學、研究性教學和創新創業教學形成鮮明的教學模式，形成了新興的教學經驗、師生關系、課堂組織和教學管理體系。首先，哲學視角為提升一流本科專業教學的經驗為科研學術提供理論支撐[13]。一般來說，一流學科強調學術，一流本科強調教學，前者是對未知的探究，后者是對已知的傳播與建構。兩者的融合就是要把教學的經驗知識轉化為科學發現，基于經驗的教學活動被編制成學術化的架構，以發展構成常識沉淀的關鍵。在教學活動改革中，充分利用課堂教學的群體智慧，形成自由的研討機制，形成知識的同源、同構與同形體系。其次，基于社會學視角解構師生關系，以典型案例豐富抽象的教材內容，發展面向一流本科專業的對等交互教學系統。在案例中的對等討論，利于知識流動，便于知識吸收，變案例的時空局限為社會活動空間，從案例輻射開來，誘發教師社會閱歷所寓意的潛在知識，進一步充實一流本科專業知識課堂的社會化成分；再次，引入研究性教學理念，引導學生思考案例、社會觀察與體驗，變顯性的學習活動為隱性的人格與教養[14]。利用現代化的教育科學與技術，以個性化為導向，在教學活動中提出問題、分析問題，創造差異化的解決方案，讓大學生認知自身，凝結知識時代的教學共識，構建多元、開放、動態的教學科研共同體，推動研究性教學改革向縱深發展，形成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特色；最后，在創新教育中生成為我所用，為人而造的市場化技術與工程知識。結合外部的創業環境與政策，提高一流本科專業的科技含量，建立市場與高校的協同創新創業組織，把創業意識與技能知識轉移給學生，建立標準化創新知識體系，幫助全體學生在物質和精神層面實現美好生活。

4 知識賦能物流管理與工程一流本科專業

4.1 建立一流本科辦學定位的辯證知識觀

一流大學的知識觀奠定一流本科教育的基本框架。世界頂尖大學的知識觀成就了他們卓越的一流本科教育，哈佛大學對真理的追求，麻省理工學院對教育、研究與創新的整合，斯坦福大學對實用知識與高規格標桿的構建，芝加哥大學的“厚智益生”，普林斯頓大學的知識交叉理念，都為一流本科的專業定位與目標規劃提供了多樣化的世界級方案。在哲學層面，知識觀表現為人與物的既存已定和互動生成關系，與知識有關的道德與價值、自由學術、思維創新的協同機制。一流本科專業的哲學知識觀主要包含專業定位的知識分析與選擇，培養規格的知識、能力與素質體系兩個方面。

一流本科專業定位分為學科定位、目標定位與特色定位三個要點。從一流專業所在的學科知識屬性來看，定位過程涉及學科知識狀態分析、價值關涉機制、知識種類、情境與屬性等內容。在辨證的知識觀視角下，一流本科專業所依托的學科知識的存在狀態分為公眾知識到個體知識，其屬性分為價值中立與價值關涉，知識的種類有分層和分類結構，知識的范圍包括普適性與情境性。首先，一流本科專業建設要定位于公共知識與常識知識框架，培養共性與個性道德共存的一流本科學生，以道德為準線，自由探索知識本質，以共性知識陶冶專業人才的道德情操；其次，知識價值中立觀是一流本科專業知識長期目標。知識的價值關涉，無疑會驅動知識的工具理性發展，自然會因為科學技術知識是一把雙刃劍，傷害一部分學科與人的利益。理工至上，雙一流學科建設中部分高校以大工程、大科學為名，旨在獲得更多財政資源，而偏廢一些價值理性的文科類學科與專業。一流本科專業只要以知識價值中立為目標，培養全方位人才，才能規避百年立業的人才大計目標的執行偏差，真正做到尊重人才，尊重知識，而不至陷入拜金主義；再次，面相知識的新范圍，建立一流本科專業的情境性和普適性相互轉化的辯證知識觀。通過建立與分層與分類相匹配的知識分類體系，逐步淡化文理分科，強化普適性知識主導一流本科專業人才培養過程的機制，立足學科的學術化高度、本科層次的廣度和一流相對稱的知識深度，逐步構建領域特色。總之，用辯證的知識觀生成一流本科專業的特殊地位與角色。

在一般本科專業培養方案中，知識、能力與素質是培養規格與要求的核心。有關這組要求是以知識為基礎，以素養和質量為目標，應圍繞知識價值簡化知識、能力與素質的無縫對接渠道，建立大道至簡的專業知識學術平臺。根據不同知識生成需求，對基礎專業、復合專業、應用性專業進行遷移、再造與集成，發展與現有專業相容的新文科、新工科、新商科專業，實現一流本科專業的可持續發展。PPE(Philosophy，Politics and Economics)，通譯政經哲，專業面向政治學、經濟學和哲學三大現代文科學術領域改造而來的典型復合型專業。在這一過程中，基于學分制和班級教育模式，建立開放的學年設置制度和學習模式，稀釋本科學士學位分類制度主導的專業教育體系[15],切實推進基于學科交叉的跨專業培養模式，降低成長階段、知識類型與不確定性對本科人才培養的影響，保障人才質量的穩定性。反思培養模式的識別技術與成型過程，糾正基于重點建設模式而外生的一流目標偏離，發揮不確定性的內在動力，化挑戰為機遇，通過拼湊與即興應對變化，在適應中賦能知識價值的創造邏輯，在能力發展活動中組織不確定性資源，在自由與約束的交互作用中生成一流本科專業的知識目標、能力體系和時代使命。

4.2 在優化一流本科課程知識生產模式中強化知識創新品質

一流本科課程體系要以知識社會學視角和教學學習論為基礎，通過培養滿足社會需求的“通才”與引領教育的“專才”過程逐步優化現有課程體系，并建立與線性鏈條與軸輻式網絡知識生產模式相匹配的課程知識生產模式。英國社會學家吉本斯 (Michael Gibbons) 等人認為，知識生產包括以學術興趣為主導學科式知識生產和以知識應用為主導的跨學科式知識生產。前者是面向“專才”的激進式課程教學，后者是面向“通才”的漸進式課程教學，這兩種模式的均衡是一流本科課程體系最優化狀態實現的前提條件。優化一流本科課程的知識生產模式，就是要突破模塊化課程體系結構，構建網絡型課程結構體系，也就是要實現通識教育課程與專業教育課程的系統整合[16]。無論是模塊還是板塊，基于學科內容邊界融合的模塊化課程結構只是形式的組合，缺少內在關聯，不能有效的吸納能力。網絡型課程體系旨在促進通識與專業教育之間相互滲透，并發展基于知識網絡的動態課程體系，其核心是面向學科內容與方法的交叉，并基于學習理論構建的以學生學習為中心的課程教學平臺。兩種課程知識生產模式在學習的調節與秉持中努力走向共生、理解、信任合作的新格局。

模塊化是通識課程與專業課程融合的基本邏輯，但絕不是全部邏輯或唯一邏輯，必須把“模塊化”放在復雜的知識生產模式變遷過程中來理解。在社會知識體系中，通過打破學科邊界，把學科內部相對獨立的內容通過封裝組成模塊，嵌入到新的課程體系中，這就形成了模塊化的課程體系。模塊化課程體系使得“專才”培養逐步向“通才”培養轉變，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學科邊界與知識分類造成的分割困境，但不能建立面向“通才”的自主學習與深度學習機制，也不能適應網絡化的知識生產模式，更不能靈活整合網絡化知識生產模式中的“車間”間的關系資源。

在實踐層面，招生計劃改革與培養方案創新的交互機制加快了一流本科專業課程知識生產模式的優化進程。從大類招生到通識本科學院，通識教育的“通才”培養實踐得到積極探索，與原有的“專才”教育形成有力的互補。學科大類招生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專業，拓展了知識網絡軸的輻射面，適應了社會的部分需要。本科學院面向多個專業學院的學科與專業，進一步拓展網絡軸的鏈接機制與平臺，促進學術與學院的制度交叉，營造“通才”與“專才”協同演進的培養環境。實踐經驗表明，并行發展通識教育與專業教育更符合扎根與中國本土的一流本科專業的課程設計理念。在快速演化的知識社會里，伴隨學習支持理論與技術的快速發展，以不確定性和多元化為目標，基于通識教育減少由不確定性造成的風險，基于專業教育促進多元化發展，通過兩者的結合充分發揮終身學習和網絡知識吸收能力的綜合優勢。

知識創新品質是一流本科專業識別的重要標準，其建設過程離不開實踐教育教學的支持。當前的本科實踐教育有實驗、實習、實訓、虛擬現實、科技類競賽、創新創業訓練項目等多種形式，雖然鍛煉了學生在干中學的能力與素質，但離一流本科專業實踐與知識創新的目標還遠遠不夠。強化一流本科專業知識創新品質是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需要以學生為中心，并在外部技術的支持下，通過對實踐學習過程的評價來加快一流本科專業由正當發展向正式勝任的轉型步伐。

工程技術應用帶動知識創新品質提升路徑創新，助推一流本科專業建設，使得其與知識經濟與管理的環境相適應。無論是基礎性學科的專業、應用型專業，還是新興的復合型學科與專業，都離不開外部技術的支撐。伴隨知識社會的縱深化發展，知識生產過程越來越智能化，學習過程也越來越個性化。以人工智能和基因剪切技術為例，人工智能改變了知識的表現形式，突破了時間與空間對知識轉移的局限，使得全球化學習成為可能；基因剪切技術正改變著知識的物化基礎，開辟了記憶與學習的解構、重組與智構過程的新路徑。提升知識創新品質應成為一流本科專業評建結合的新啟點，是支持一流政策的總目標。從一流大學、到一流學科、再到一流專業與一流課程，超越行政化可以激活知識創新的本質動力，發展全面一流的高等教育體系。從形式上看，課程體系與實踐教學構成的知識鏈以知識創新為中心，辯證的知識觀有利于知識創新資源的自由流動，技術創新推進的實踐教學提供知識創新的價值轉移情境。從過程來看，知識創新就是實踐教學，推進以學生為中心的本科教育回歸常識。在常識框架下來解釋高深的專業知識體系與發展規律，為通識教育與專業教育提供多元化的融合路徑。綜上可得，強化一流本科專業知識創新品質不但是執行專業評估中不可或缺的標準，更是促進一流本科專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策略。

5 物流管理與工程一流本科專業案例研究

5.1 本科專業教指委的知識組織與評估邏輯

雙萬計劃在遴選與評估過程中充分發揮了2018—2022年教育部高等學校教學指導委員會的作用。高等學校教學指導委員會的前身是各教材編審委員會，是在高等教育治理體系現代化的發展過程逐步發展壯大的第三方專業評估與指導機構，集中體現了專業的知識背景和知識應用的行業特色。經嚴格審查，本屆教指委最終遴選出委員5000余人，包括主任委員111人、副主任委員710人，其中3611人是新任委員。這組數據表明教指委有廣泛的社會基礎，是參與高等教育專業化改革和全面監控并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重要力量。

基于這樣的組織保障和知識學科背景，全國雙萬計劃于2019年4月啟動，是年6月底完成國家級申報準備，并在系統中提交本科專業點建設信息采集表和培養方案兩個材料。信息采集表的信息主要包括專業所在高校的基本情況,所報專業的基本情況和下一步推進專業建設和改革的主要思路及舉措等內容。所報的專業信息重在考察專業負責人、畢業生就業和升學、獎勵、專業定位與特色優勢、師資隊伍建設、深化改革舉措和質量保證體系等數據觀測點。各省級根據相關需要先后完成省級遴選和國家級審核，最終于2020年1月完成第一輪評估與遴選工作。在具體要求中，首先是教育部根據相關專業全國的現有布點，按照各專業布點總量的20-30%的比例確定總名額并公開發布，整體上控制國家級和省級的一流專業總數各為一萬個布點。整體部署從2019-2021年分成3年實施完成，每年遴選一次，第一輪的評估工作基本完成總名額的40%左右。教高廳函[2019]46號文發布全國數百所大學獲批的國家級一流本科專業共4054個，其中有1691個處于中央賽道，2363個位于地方賽道；全國各省級一流專業共6210個專業點。

與2003-2008年和2009-2016年的前兩輪本科教育教學評估相比，本次一流本科專業評估在評估目標、范圍與機制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這些差異一方面體現不同時期高等教育本科教學的演化與進步，評估成為本科教育教學的反思、反饋與改進環節的重要活動，另一方面也體現了在人工智能和網絡學習等環境下，本科大學生的學習、成長與創新能力所需要的監管變革和治理過程創新。更重要是體現了知識對行政化的超越，以行政化導向為基礎，用專家知識聚合多方資源，實現一流本科專業的社會特色本質[17]。綜合來看，伴隨高等教育內外環境的變化，雙萬計劃遴選過程集成了時代的知識經驗和未來需求，推進了教育教學評估模式創新，相關要點可以通過表2概括。

從表2中的要點可以看出，伴隨高等教育階段性的演進，專業化教育在高等教育的角色和地位也發生了變化，從整體培育到精細化助力，本科專業教學的專業性地位越來越突出。在新公共服務理念下，與時代經濟結構和社會思潮相適應，一流本科專業建設具有競合性、專業性和社會性特征。

表2 一流專業遴選與前期評估的對比表

競合性是避免同質化發展陷阱的必然選擇。在前期的大而統的評估指揮棒監控下，“千校一面和萬業一孔”的尷尬頻繁發生，知識的個性化和學術的多樣性氛圍被破壞，違背教育教學質量與投入的基本規律，造成創新土壤的板結與固化。一流專業評估機制的競合性通過減低高校對政府的依賴而構建政府、高校和第三方組織之間的合作與競爭關系，在第三方組織和政府之間的合作框架下，各高校的各專業之間形成競爭關系。圍繞質量、效率和創新，這種競合具有廣泛的實體基礎，額定比例使得競爭性具有動態性特征。相比于合法性規范性的有效而言，競合性瞄準效率，通過改造有效的體系以提高質量創新能力。一流本科專業教育專業性主導通識性的邏輯要求專業性將貫穿一流本科專業建設全過程。與政府主導的行政化不同，專業性依托第三方組織，基于學術的專業化充分發揮高等教育教學指導委員會的決策與執行優勢。行政主導的評估的官員對高校環境和運營狀態的把握存在較的偏差，脫離和拔高實踐的評估結果勢必造成資源浪費和目標漂移。高等教育教學指導委員絕大多數來自該專業的知名大學或一流大學，對專業的設置背景、發展歷程和教學運營機制有充分的了解，其教育經歷和學術地位奠定了專業性在評估中的地位。從內涵來看，專業性包括評估指標的專業化知識基礎、決策的學術化支撐體系和數據整理、信息加工的專業化處理機制。委員會的協商機制是科學決策的保障，現有的專業委員會主任和秘書長都來自一個大學，這保障的充分的溝通機制，也使得決策和執行過程得到及時銜接。社會性是一流本科專業內涵拓展的必備空間，“一流”的內涵和外延把專業知識與能力的專業性和競爭性拓展到更多的高教單元和更廣的維度。從數量上看，一萬個一流專業是一個較大的專業群體，按照109個專業大類來看，每一大類專業也有100個建設點。再加上省級一流專業，也就基本保證了專業的社會基礎。從教學指導委員會的成員總量和結構來看，無論是其學術圈還是其社會關系網絡都充滿了社會資本和人本資源，這些自然條件不但克服了行政人力資源短缺的短板，還通過專家論證和公眾參與強化了執政根基和政策實施的社會動員能力，激活了廣大學者、實業者和監管者的參與動力。

5.2 物流管理與工程一流本科專業遴選與建設研究

通過分析發現，唯獨物流管理與工程類的教學指導委員會秘書長有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的專職專家擔任。同時考慮到物流產業近來的發展與挑戰，本文選取物流管理與工程類國家級一類專業作為分析案例，展示評估過程和特色分類。

物流管理與工程本科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設有主任1名，來自上海海事大學，并且在該校擔任校長一職，在教育部的委托下還擔任了新文科建設組組長的職位。從這些職位可以看出，教指委主任具有豐富的高教經驗和物流管理與工程類專業教育教學資源。然后，下設5位副主任委員，分別來自東南大學、西南交通大學、北京物資學院、東北財經大學和華中科技大學，這些大學都是國內知名的且與物流產業密切相連的大學。其中的秘書長為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的培訓部主任。還有31名委員，其中的30名均來自大學，其中一位為公共資源交易中心的總經理。這個組織結構充分保障了評估與遴選過程的知識邏輯基礎和行業特色屬性的表達，也保障了獨立性、公益性、專業性和社會化的要求。按照教育部的統一部署，經過嚴格的評審和公示，地方高校最后確定了20個大學的 21個專業布點，中央部屬高校6所和6個專業布點，具體信息見表3。

表3 物流管理與工程國家一流本科專業清單

表3的數據表明，一流的物流管理與工程本科教育特色是以交通、物資、海事為代表的大物流產業為基礎，以工業生產、工商和財經學科為框架，這正是知識邏輯和行業特色驅動下的評估模式創新。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綜合型大學也辦出了地方特色。這個結果反映了第三方專業評估組織對專業特色的固有偏好。這個結果也表明當前這一大類中的采購管理和供應鏈管理專業還沒有出現國家級一流專業的建設點，這是因為這兩個專業的規模不足和特色尚未成型所致。

物流管理與工程專業是一個邊緣性交叉專業，也是一個實踐性較強的專業，與現有的交通運輸、工商財經等學科相結合能孕育出差異化專業優勢。特別是伴隨物流產業對專業性人才需求的增長，物流管理與工程大類專業的社會性和競合性特色將日漸彰顯。當前，以本科教學指導委員會為代表的第三方組織的知識邏輯，參與一流本科專業遴選與評估過程為本科教學質量管理創新開辟了新的空間，在競合性、專業性和社會化的整合中終將引發專業特色的大爆發。當然，第三方組織的知識邏輯對專業特色的偏好雖然已經充分表達，但如何落實或高效執行仍然需要相關大學結合自身的學科特色和外部產業發展態勢進行取舍，為在面向未來唯變不變的環境下堅持特色發展之路提供可行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