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經由對我國法律類微信公眾號傳播活動的考察可以發現,新媒體在法律傳播中的地位和作用日漸重要,但其中也存在過于重視用戶數量與信息流量,語言表述情緒化、娛樂化以及法律信息傳播碎片化等問題。以充分認識新媒體的法律傳播價值為前提,以規范法律類新媒體的運營行為、鍛造其理性節制的語言風格、加強新媒體法律傳播的信息整合為關鍵,以新媒體、傳統媒體關系的恰當處理為重點,綜合采取措施,是化解新媒體法律傳播問題的可行對策。
關鍵詞:法律類微信公眾號;新媒體;法律傳播;問題與對策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3-0017-03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法律的媒體重構:議程設置、話語嬗變與路徑優化”階段性成果,項目批準號:15YJCZH116;寧波市社會科學研究基地課題“依法治市背景下寧波主流媒體法治傳播創新研究”階段性成果,課題編號:JD20CM-1
人類社會的每一次進步,總是與新型媒介的產生與運用緊密相關。互聯網及移動通信技術的應用為包括法律傳播在內的信息活動帶來了深刻變革。各類新型媒介對法律信息傳播過程的廣泛介入,正在逐漸打破傳統法律傳播在時間與空間、虛擬與現實之間的界限,引發法律傳播范式與格局的重大變革。在這樣一個新媒體與傳統媒體交織、多媒介形式融合的時代,法律傳播如何因時代變化而加以革新,無疑成為我國法律傳播與法治建設難以回避的重要命題。在這一過程中,參與法治傳播并且能夠產生影響力的行動者開始朝向多元化方向發展,司法機關、律師、傳統媒體乃至普通公民都有可能深切地卷入法律傳播的進程中,進而創造出一種基于新媒體的、多元化的、具有很強包容能力的法律文化。就此而言,基于新媒體的法律傳播無疑將提供法律傳播的全新境遇,為在信息時代推進法律傳播與法治建設提供重要渠道。其中,微信的優勢地位與其傳播媒體屬性的結合,使其成為新媒體時代法律傳播的典型樣本。對這一樣本的考察與分析,或可在相當程度上折射出法律新媒體傳播的現實境遇,為法律新媒體傳播的發展提供富有意義的啟示和借鑒。
一、法律類微信公眾號傳播現狀
自2012年8月23日微信公眾平臺上線以來,法律類微信公眾號也迅速興盛起來。從2014年11月3日起,檢察日報新媒體聯合新媒體排行榜發布“微信排行榜”,每周對以發布法律類內容為主的微信公眾號,綜合考察“總閱讀數”“頭條總閱讀數”“單篇平均閱讀數”“點贊數”等指標予以分類統計。經過對該榜單歷期數據分析發現,當前法律類微信公眾號及其傳播活動基本情況如下。
(一)法律類微信公眾號的類型多元
按照微信公眾號主辦者的身份性質,目前,法律類微信公眾平臺大體可以區分為政務類、法律媒體類、法律自媒體類和法律服務機構類4種主要類型,分別由政法部門、法制類媒體、公民個人、法律服務組織進行管理和運營。根據“微信排行榜”上榜頻次統計,各類型中具有代表性的微信公眾號主要有,第一,政務類:中國普法、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警察說警事、中國消防、公安部交通安全微信平臺等;第二,法律媒體類:法制晚報、人民公安報、CCTV今日說法、檢察日報等;第三,法律自媒體類:警笛、我們都是紀檢人、法眼觀察、法務之家等;第四,法律服務機構類:法律講堂、智合法律新媒體、天同訴訟圈等。法律類微信公眾號呈現的多元化趨勢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多種社會力量進入法律的微信傳播領域。
(二)法律類微信公眾號的內容龐雜
受主辦者身份性質和平臺自身定位、發展需求等的限制與影響,法律類微信公眾號的傳播內容頗為龐雜,推送的內容類型主要有:第一,法律資訊類。其主要傳播國家最新立法、司法解釋等。第二,法治信息類。此類內容主要涉及國家法治建設與發展中的重要信息。如圍繞國家重大法治活動、政法機關動態、司法考試及其改革問題。第三,熱點案件類。從“微信排行榜”的數據統計來看,社會上發生的熱點案件,各微信公眾號都會進行深度解析。第四,法律知識類。這類內容既有側重于法律常識的普法性知識,如如何識別傳銷、電信詐騙、新型毒品,又有相對深度的理論性知識和技術性的實踐性知識,如“刑事實務”公眾號推送的“筆錄制作的缺陷、技巧、樣式”。
(三)法律類微信公眾號的傳播影響深遠
一方面,從傳播者角度來看,國家政法機關、法律媒體機構微信公眾號的持續開通,賦予了法律類微信公眾號的信息內容以極強的權威性和精準的目標定位,也使得相應信息的傳播更為有效。另一方面,從受眾角度來看,各類法律微信號在信息傳播廣度和深度方面,也有極為不錯的表現。如圍繞著“于歡案”,“刑事實務”微信公眾號2017年5月27日推送“‘于歡案’庭審實況”,一周閱讀數即迅速突破10萬人次;“山東省人民檢察院”微信平臺公布“‘于歡案’處理民警調查結果”等信息,也有超10萬人次的點擊閱讀記錄。若考慮到訂閱用戶轉發數量,僅僅是上述兩個微信公眾號關于“于歡案”的信息傳播就達到驚人地步。
綜合來看,隨著技術的發展,法律類微信公眾號日漸成為新媒體時代法律信息傳播的集散地、法治輿情的“風暴眼”。法律類微信公眾號的傳播由此也就成為新媒體時代法律傳播的典型樣本。這一樣本不僅預示著法律新媒體傳播的發展趨勢,也在相當程度上折射著新媒體法律傳播可能遭遇的現實問題。
二、法律類微信公眾號折射出的新媒體法律傳播問題
法律類微信公眾號的傳播現狀充分展現了新媒體自身“深社交、精傳播、強關系”[1]的傳播特性所具有的巨大能量,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從線性傳播到群圈傳播、從獨語式傳播到交互式傳播、從泛化傳播到精準傳播的轉變,提供了法律傳播的新型表達空間和行動空間。這對法治知識的傳播、法治理念的傳遞以及個案公正的實現等,均具有不可忽視的積極意義。然而,在肯定新媒體法律傳播積極意義的同時,微信公眾號法律傳播也折射出法律新媒體傳播面臨的諸多問題。
(一)對用戶數量與信息流量的關注超越對法治傳播內容的關注
當信息流動愈來愈迅捷、信息鏈接愈來愈方便之時,如何廣泛抓取用戶關注也就成為新媒體傳播的首要議題。在這種情況下,傳統媒體時代的“發行量為王”逐步轉換為“流量為王”,“流量和眼球”成為“維系自媒體和關系變現的關鍵”。[2]在這種情況下,提供用戶想知道的內容,成為眾多新媒體內容生產的方向,以“粉絲福利”吸引用戶關注成為新媒體的營銷策略。在法律類微信公眾號尤其是自媒體類公眾號中,有關法治信息、熱點社會事件的傳播之所以成為其信息傳播的重點內容,與這種“流量和眼球”需求不無關系。然而,法律傳播是對法律知識、法律活動和法律發展等諸多方面的信息的傳播,新媒體法律傳播假若過于關注用戶數量與流量營銷,則不免削減法律傳播的豐富內容,背離法律傳播的初衷。
(二)情緒化、娛樂化語言對法律傳播嚴肅理性的消減
與其他信息不同,進入傳播領域的法律信息通常具有特殊的規范性、連續性、穩定性、約束性、確定性等特征。[3]這使得法律傳播成為嚴肅、理性的活動。然而,基于前述對“流量和眼球”的關注,新媒體傳播的語言運用也不免多有情緒化、娛樂化傾向。如在微信傳播中,那種使用長標題,運用第一、第二人稱拉近與讀者的心理距離,使用“標題黨”、情緒化的標點符號與感性詞語的語言風格也極為常見。[4]在法律類微信公眾平臺的傳播活動中,雖然多數公眾號的語言運用仍較為節制,但類似于“新型超強電信詐騙來襲!據說99%的人會上當”“打爹罵娘揍老婆搓麻將……這些家事、小事,紀委管定”之類的“標題黨”、娛樂化語言運用現象同樣存在。如此一來,原本應該嚴肅、理性的法律傳播往往不自覺地陷入娛樂化泥沼,以致娛樂消費勝于理性分析,嚴肅文本讓位于情緒化內容。
(三)信息傳播碎片化與法治整體性的背離
當今時代,“知識的供給已經呈現幾何式增長,而快捷高效的數字化閱讀則日漸占據了人們的零碎時間。然而,知識的數量爆炸并不必然意味著個體知識的體系化增生,快捷的數字化閱讀帶來的也許恰恰是知識的碎片化效果。”[5]這種碎片化趨勢固然與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加速以及人們閱讀習慣的變化有關,但非系統的、支離破碎的法律信息傳播或許更容易導致受眾對法律知識的淺閱讀。人們走馬觀花式地查閱和分享新媒體推送的信息,但在手指輕點之后便歸于沉默。即使是在法律微信公眾平臺上發表評論,也往往是一種“輕重量的社會姿態”,“只是人們接受碎片化信息后的一個隨機反應,和一個人深思熟慮后采取的行動會有較大差異。”[6]這種信息傳播的碎片化,與原本需要深度沉浸才能體認的法治整體性之間無疑有著不容忽視的距離。
三、新媒體法律傳播問題的消解對策
毋庸置疑,欲將法治理念乃至法治的秩序目標推行于社會,新媒體的缺席將是不可想象的。新媒體的法律傳播如果要產生預期效果,其關鍵點在于現存問題的消解。針對法律類微信公眾平臺所折射出的新媒體法律傳播問題,其可能的消解措施在于:
(一)規范法律類新媒體運營行為,堅持“內容為王”的傳播策略
如同其他領域的新媒體發展一樣,法律傳播的新媒體同樣面臨著政府規制、資本介入、技術進步、社會變遷等諸多變量的影響。在競爭日趨激烈的社會環境中,關注用戶數量和流量增長確實也是新媒體法律傳播過程中無奈的選擇,這本無可厚非,但是即使如此,也應深刻認識到,“無論角色如何變化,功能如何變化,傳媒業的本質還是內容產業”。[7]對于以嚴肅性為特征的法律傳播而言,依靠“粉絲福利”等展開的營銷策略對于吸引真正有法律需求的用戶其實并不具有強大的吸引力,優質的法律知識傳遞、詳盡的深度法律分析,或許才是用戶真正需要的內容。因此,適度展開營銷,提供為用戶真正所需的優質內容,才是新媒體法律傳播的應然選擇。做到這一點,新媒體的自律將是不可缺少的。在這方面,2016年11月4日,最高人民檢察院出臺的《檢察微信公眾號管理暫行辦法》,對檢察院微信公眾號的功能與禁止性內容的設定與自我約束,是一個可以借鑒的典型事例。
(二)堅守法律媒體職業操守,鍛造理性節制的法律傳播語言風格
確保媒體權力產生正向社會效應,有賴于其職業道德的限定與指引。“媒體職業道德就是媒體從業者和媒體機構自身,遵循體現普遍性的社會公德(工作觀)和體現特殊性的專業標準(專業規范),對其職業行為進行的自我約束和自我管理。”[8]對于法律媒體而言,其傳播內容與法律的緊密關聯內在地要求其秉承法律的規范性要求,在語言表達上彰顯法律特性。理性與節制由此也就應當成為新媒體法律傳播語言表達的基本要求。盡量采取排除了情緒化情感的理性、簡潔的語言,遠離那些娛樂化形式的表達風格,是法律新媒體語言形式的必然選擇。而從新媒體的發展趨勢來看,有研究者指出,“隨著平臺內容生態的不斷健全,粗放式的靠低俗化、標題黨吸引眼球的‘內容冷兵器’時代即將結束,取而代之的是優勝劣汰叢林法則之下的專業化、精品化內容”。[9]法律的新媒體傳播也應朝向這種專業化、精品化的方向發展,這反過來也對新媒體法律傳播語言風格的改變提出了要求。
(三)加強新媒體法律傳播的信息整合,消減信息碎片化的影響
信息碎片化是“遍及所有媒體平臺最重要的趨勢”,[10]這種趨勢與現代社會中時空的碎片化相互呼應,使得全面消除信息碎片化似乎難以完成。然而,鑒于法律信息的碎片化傳播的負面相應,積極采取措施以消減其影響仍舊是必要的。一方面,法律類新媒體在傳播過程中,可以立足自身定位,對傳播的法律內容進行整合,突出整體目標,整合欄目資源。如在法律類微信公眾號中,既要有個別法律信息的熱點推送,又可以設置科學合理的二級或三級菜單,整合與豐富其傳播內容。另一方面,法律類新媒體也可以進一步加強不同新媒體媒介形式間的互通互融。“最高人民檢察院”微信公眾號中將“最高檢官網”“官微”“檢察日報”“正義網”等集合鏈接,即為此方面的適例。這種方式可以提供同一法律信息的多渠道、多側面傳播,對消減碎片化的影響當可產生助益。
(四)打通新媒體與傳統媒體之間的疏隔,促進線上線下輿論場的融會貫通
在新聞反轉頻繁出現的“后真相”時代,人們對新聞真相的需求其實反而更加強烈。“傳統媒體基于其人才、資源和品牌優勢,更該承擔起堅持真實、揭示真相、堅守真理的重任,從‘信息媒體’變為‘意義媒體’。”[11]對于新媒體的法律傳播而言,其博取“流量與眼球”的行為策略的校正,情緒化與娛樂化傾向以及碎片化法律信息傳遞的消解,或許也正可借助傳統法律媒體所能提供的“經核實的信息+深刻的思想”的“意義傳播”而進一步完成。這意味著從法律傳播與法治建設的要求出發,打通法律新媒體和傳統媒體之間的疏隔,促進以微信公眾號等新媒體為代表的“線上輿論場”與以傳統媒體為代表的“線下輿論場”的融貫互動。這是化解新媒體法律傳播問題的重要途徑,值得我們認真對待。
四、結語
新媒體時代的到來,為法律傳播開啟了嶄新契機。以法律類微信公眾號為例展開的法律傳播考察,不僅呈現了新媒體在法律傳播方面所具有的巨大能量,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新媒體法律傳播隱藏的諸多問題。有效化解新媒體法律傳播的問題,需要我們認真體察新媒體的法律傳播價值,采取綜合性措施推進新媒體法律傳播的革新。就此而言,本文有關法律新媒體傳播的分析或許只是一個開始,更多富有意義的議題仍有待人們在新媒體法律傳播的實踐探索中進一步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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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孟玲(1977—),女,江蘇如皋人,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法律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