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沖
【摘 要】身份認同問題是多元化語境中文化研究的重要課題。由于歷史和社會原因,非裔美國人在白人主流社會中一直處于底層,在雙重身份與雙重文化的矛盾中陷入身份認同的困境。美國黑人女性劇作家洛林·漢斯貝利的劇作《陽光下的葡萄干》通過展現一個普通黑人家庭的故事,講述美國黑人如何更好地認同自己的身份的問題,也暗示了只有回歸黑人民族文化,黑人才能走出身份認同的困境,實現既是美國人又是非洲人的后裔的身份認同。
【關鍵詞】《陽光下的葡萄干》;身份認同;身份缺失;雙重身份
中圖分類號:J805?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29-0008-03
一、背景介紹
作為民族和文化的大熔爐,美國主要是歐洲白人的后代和其他民族的移民共同形成的一個獨特的國家。其他民族的移民接受著美國的教育,他們在以歐洲文化為主體的美國社會中長大,具有著雙重文化身份。當今身份認同問題是全球后殖民語境中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非裔美國人由于社會和歷史原因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這些長期處于文化和話語權邊緣的黑皮膚的美國人渴望得到社會主流的認同,也希望弘揚本民族的文化價值;但在白人統治的世界中,他們的黑皮膚已成為一種不可逾越的標簽,非裔美國人的身份認同一度陷入困境。如何才能走出身份認同的困境,這對于處于多元文化的非裔美國人來說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美國黑人劇作家洛林·漢斯貝利的力作《陽光下的葡萄干》(以下簡稱《陽》)以作者幼時搬家而受到來自白人鄰居的強烈抗議和謾罵的經歷為背景,講述了楊格一家從黑人區搬至白人居住區的遭遇,深刻展現了上世紀50年代夾縫中的非裔美國人在主流社會尋求平等地位和身份認同的艱難歷程。該作一問世便好評如潮,連演近三十年經久不衰,1959年獲得了紐約劇評家協會所頒發的年度最佳戲劇獎,1961年改編成電影。本文以《陽》為例,分析作品中的非裔美國人是如何遭受白人的排斥和面臨身份的困惑的,又是如何在雙重身份與雙重文化的矛盾中最終完成自我身份認同的。
二、故事梗概
女性劇作家洛林·漢斯貝利的劇作《陽》描述了居住在芝加哥南郊的一戶第六代黑人移民的生活。該劇開場講述楊格一家三代五口人生活在一個破舊狹小的空間中,他們幾代人買房的夢想一直無法實現,身為一家之主的黑人婦女麗娜在丈夫死后獲得一萬美元的保險賠償金,她決定利用這筆錢改變一家人的生存條件。她將這筆賠償金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用于給全家在白人區購置一套新房的首付,一部分準備用來支付女兒柏妮莎攻讀醫學院的學費,幫她完成個人的職業夢想,剩下的則交給兒子沃爾特去打理。誰知沃爾特把剩下的這筆寶貴的賠償金連同妹妹柏妮莎的學費全部用于投資卻遭騙,一家人失望之中只能將改善生存境遇的唯一希望寄托在購置的位于白人社區的新房上。誰知社區周圍的白人都對楊格一家即將舉家搬來的行為表現出明顯的排斥和極大的反感,還派代表與楊格一家談判,表示愿以高價回收他們的房子。在金錢的誘惑下沃爾特有些動搖了,母親講起了幾代父輩共同追求的家園夢想,她以愛和不屈服的尊嚴深深地感染了兒子,她率領一家人勇敢地搬入了新居。該部作品通過講述一個普通黑人家庭追求自己的家園夢的故事,歌頌了像他們一樣的美國黑人在逆境中追求美好未來的信念,同時又表達出作者對黑人完成自我身份認同的希望。劇名源于著名黑人作家藍斯頓·休斯的詩句:“一個未實現的夢想會有什么樣的結局?它會不會像陽光下的葡萄干那樣干癟枯萎?……或許它會爆發?”[1]顯然,作者以《陽》為題,寓意著這個經歷挫敗的黑人家庭的夢想會像太陽下的葡萄干那樣爆發。
三、身份缺失與身份認同主題分析
英語的identity包含身份、認同兩重含義。身份是社會成員在社會中的位置,表現為一種規范或角色、一種個體或群體的認同;[2]“認同”則揭示了相似與差異的關系,是一種同化與內化的社會心理過程,是維系人格與社會及文化之間互動的內在力量。[3]著名文化研究學者霍爾談到,身份或身份認同并非指人們一定要落葉歸根,回到祖先起源的地方,它實際上是指人們對自己的根源所持有的態度和由此產生的行為。換言之,是指人們如何處理好自己與“根源”的關系問題。[4]Tajfel和Turner認為“根據社會認同理論,個體認識到他屬于特定的社會群體,同時也認識到作為群體成員帶給他的情感和價值意義”。[5]長期以來,非裔美國人由于在歷史上所遇到的特殊遭遇與不幸經歷,使得越來越多的文學作品里開始表達作家們對非裔美國人的生存境遇和身份訴求的關注,深受白人經典文化熏陶又被黑非洲古老文明所浸染的洛林是其中一位代表,她在劇作《陽》里凸顯了傳統的黑人文化精神,強調尋根意識和種族自豪感,也為美國的黑人群體指明了在非洲傳統文化中尋找精神歸宿和建立新的文化身份的方向。下文將對三個主要人物進行分析:
(一)柏妮莎——非洲文化的尋根者
柏妮莎是個20歲左右充滿理想的大學生,她積極上進,追求平等,滿懷抱負地想成為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她對種族歧視和同化主義很反感,向往自由,厭惡權威;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來改變自己。雖然她也有她那個年齡的叛逆和不成熟,但她反對階級差別,不會背叛自己的種族和階層;她喜歡獨立思考,不愿做一個順從的女兒或者某人“不需要思想”的女朋友;她敢在母親面前說出對上帝的懷疑。她自尊,在白人面前不卑不亢;她自愛,不愿用身體依附于男人,也不會對富有的追求者喬治投懷送抱;她自強,積極接受高等教育,樂于接受來自主流白人社會的進步的東西,她認為彈吉他并非只是白人的專利。柏妮莎努力學習并立志向更高的階層流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追求是正面的。
從另一方面來看,柏妮莎也有不現實和自私的一面。當她得知嫂子露絲懷孕后,非但沒有關心露絲肚子里的孩子,反而問道:“你們是計劃有的嗎……他將來睡在哪兒,在房頂上?”[6]對于哥哥嫂嫂為自己的付出,她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感激,反而從心底里瞧不起她哥哥的所作所為,對哥哥的發財夢冷嘲熱諷。當沃爾特把她用來學醫的學費拿去投資血本無歸時,她痛斥哥哥自私的大男子主義,惡語相向,但母親麗娜告訴她要在家人最低落的時候愛他而不是埋怨他,最后她認識到了自身的不對。
同時,柏妮莎也是傳統和偏見的“挑戰者”,她對自己的仰慕者喬治直言不諱地評價道:“這世上比有錢的白人更勢利的就只有有錢的黑人了。”這表明劇作家又通過她明確表示了對希望進入主流社會的黑人的不滿,柏妮莎“最痛恨黑人中的種族同化論者”,即那些“寧愿放棄自己的文化,將自己沉浸于主流文化之中,也就是壓迫者文化之中”的人。這說明柏妮莎很反感同族中那些自輕自賤忘本之人,她喜歡本族文化并主動去接近祖輩們留下的精神遺產,她喜歡黑人音樂,喜歡穿著民族服裝跳民族舞蹈,她歡快地對阿薩蓋說:“你瞧,我在找我的身份!”因此柏妮莎是一個生活在美國的非洲文化的尋根者。她傾心于尼日利亞的留學生阿薩蓋,因為他有一套關于非洲獨立的理論和夢想,提醒她獨立地靠自己去實現夢想,雖然他倆不一定是最好的同路人,但阿薩蓋的話卻反映出了黑人骨子里傳統的獨立自強精神。他請求柏妮莎跟他一起“回家去”——回到非洲,他把柏妮莎稱為“新大陸的年輕生命”,他眼里的“新大陸”是“大洋那一邊”的非洲。他滿懷憧憬地許諾說:“我要讓你看看我們的山岳星辰,教會你我們人民古老的歌曲和習俗……”[7]這激起了柏妮莎心中埋藏已久的尋根欲望,她對這一切充滿期待并決定畢業之后隨他回非洲去。在與男友的交往中喚起了她作為非洲族裔的根的意識的覺醒,這一點在第六代移民身上非常可貴,非洲大地正是美國黑人的故土和精神歸宿。劇中的柏妮莎崇拜非洲文明,這種民族自豪感為她強烈的自尊自信之心奠定了基礎,柏妮莎代表了非洲文化的尋根者。
(二)麗娜——民族文化傳統的守衛者
麗娜是個60多歲,堅強,自尊,帶有“黑人母系氏族家長”意味的母親形象,她篤信上帝,是個有良好教養的非傳統意義上的黑人女性,她用自己的寬容、隱忍和滿心的愛來教育和影響著兒女。她外出時把自己收拾得干凈整齊,總是力所能及地追求衣著體面,即使在逆境中也能保持清醒的頭腦,是家里的權威和精神支柱。在作出買房的決定時,她果斷利落,向家人解釋說是想花最少的錢買一所最好的房子,而黑人區的房子要貴一倍,質量還不好。麗娜看著白人區心儀的房子,下定決心排除萬難去實現幾代人的家園夢,這位勇敢的母親不顧白人的反對和歧視堅持買下房子的舉動等同于一種宣誓:我們也要與你們有同樣的生存空間!她還是個“傳承者”,把家庭的尊嚴、愛和信心傳遞給子女,在女兒柏妮莎對上帝不敬時,在兒子沃爾特對他妻子露絲脾氣暴躁時,她及時地展現了家長的威嚴,管教子女,讓家庭重歸有序;更重要的是,在家庭面臨危機時,她能保持鎮靜,用愛感化了兒女,重建了家庭的和諧,并教會了兒子如何成為家里的頂梁柱。雖然生長于美洲,但麗娜卻是個傳統非洲文化和精神的守衛者,她看到女兒有向上層流動的機會卻又浮躁時給予冷靜的提醒;看到兒子在苦難面前扭曲了的靈魂和對錢盲目崇拜時義正辭嚴地訓斥兒子,告訴他祖上雖是奴隸但咱們不能下賤,要活得有骨氣,最后是母親的話喚醒了沃爾特內心深處的種族自尊。作為整個家庭的力量源泉,麗娜看到丈夫用生命換來的錢被兒子沃爾特的合伙人騙走之后兒子沃爾特失去了理智,因不能實現夢想而郁悶甚至酗酒墮落時,她用家族傳統的力量喚醒了兒子,用愛和寬容使沃爾特漸漸找回了迷失了的男子漢的尊嚴。與“賢妻良母”形象的兒媳露絲不同,麗娜更具獨立女性意識,能獨當一面;露絲也是克勤克儉、謙恭忍讓的,但卻沒有麗娜身上所具有的那種果敢和堅持。麗娜精心呵護的盆栽植物具有濃厚的象征意義,母親一直在盡力為下一代爭取更好的生存空間,與其說她想要的是物質意義上的房子, 不如說是對能住在自己的房子里的自由和平等的渴望。在麗娜身上,我們看到的是堅守民族傳統文化、渴望平等自由的黑人母親形象,她傳承了祖輩們留下來的精神文化遺產,強調種族自豪感、親人之間的愛和做人的尊嚴,因而可以說她是非洲民族文化傳統的守衛者。
(三)沃爾特——從文化身份缺失到民族身份認同
35歲的沃爾特是名司機,始終處于話語的邊緣和社會底層,他不僅身陷貧窮,干著他認為沒有意義也不太體面的工作,在物質上得不到滿足,同時在精神上也找不到歸屬感,想做一個成功的男人進入主流的白人社會卻又走投無路,他雖然不像劇作中的喬治一樣主動“漂白”自己,卻又陷于找不到自己身份的苦悶中。他不僅在物質上得不到平等的待遇,在精神上也受到白人主流文化的同化,逐漸失去自己的傳統文化和根基。生長在美國的沃爾特正是黑人在美國社會中不知何去何從、陷入兩難境地而具有雙重意識的代表,他一方面從小受白人文化的影響,強調資本主義下美國夢的權利和財富,被白人的價值觀同化,將金錢等同于生活,并希望以獲得財富來謀求主流社會的認可;另一方面又不想失去非洲文化中的舊我,心底還殘留著對黑人文化的本能依戀,他討厭穿著白色皮鞋的黑人喬治,認為對方一味想“漂白”自己而不認同黑人文化。作為家庭中唯一的成年男性,沃爾特希望改變現實,給家人一個體面的生活,在金錢欲望的強烈驅使下他將母親給他的6500美元的賠償金全部用來做投資,幻想著發一筆橫財后能像白人那樣坐在咖啡廳里談生意,過體面的生活。可他簡單地把改變生活的夢想寄托在金錢身上,結果被騙得血本無歸,他頓時消沉,迷失了方向,在困頓中丟失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也融不進白人社會。在母親苦口婆心的教育下,沃爾特逐漸意識到正因為自己忽視了黑人的歷史傳統并幾乎與傳統文化和過去割裂,才造成了他一定程度上的身份的缺失。
本劇的高潮在于沃爾特作為黑人男子的身份意識的覺醒,文中他對黑人傳統的特殊情感是通過音樂和舞蹈傳達出來的,當柏妮莎在家中隨著尼日利亞的民間音樂起舞時,沃爾特血液中的什么東西沸騰了,不由自主地跟著音樂跳起了古老的民族舞蹈,精神也飄回到了遙遠的黑人世界。面對以所謂社區“歡迎委員會”的名義來談判實際上是來驅趕他們的白人代表林德,他最后決然對其說“不”,從而捍衛了家人和族裔的尊嚴。而這股力量不僅來自于母親,來自于幾代祖先的夢想,更來自于他黑皮膚所激發的意識深處的非洲文化傳統中的智慧和勇氣。全家人最終搬進白人社區居住,表面上看這個家庭失去了象征物質社會的所有財產,住房賠償金無疑是經濟困頓的一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接受賠償金則意味著放棄黑人的民族自尊,承認自己是劣等民族。他必須明白這種矛盾,雙重身份決定了他必須面對兩種傳統,即自身的非洲文化傳統和西方文化傳統,前者是其文化源頭,而后者是他的生存現實。[7]沃爾特顯然選擇了保留作為黑人的尊嚴。在家人的感召下,沃爾特懂得了如果犧牲黑人的驕傲而屈服于白人的威脅,那么自己將永遠低人一等,所以他最終毅然拒絕了林德的高額賠償金,也義正辭嚴地拒絕了白人提出的不平等、不合理的要求,作為黑皮膚的美國人向白人的霸權世界說“不”。這一舉動也標志著沃爾特完成了從文化身份缺失到民族身份認同的轉變,他正是借助于還未泯滅的黑人意識,以及骨子里所蘊含的強大文化傳統力量來實現自我身份認同的。作者以獨特的視角再現了美國黑人群體在尋求身份認同的過程中的迷茫,也熱情歌頌和弘揚了本民族文化的優秀傳統,更凸顯了作者對非洲文化與精神信念的傳承。
四、結語
隨著全球化和移民潮的發展,身份認同問題越來越困擾身處異質文化中的群體,黑暗的奴隸歲月和歷史久遠的非洲文化傳統賦予美國黑人群體獨特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也給予他們特殊的身份辨識。面對著雙重身份帶來的困惑與迷茫,他們在身份建構中采用了三種途徑:像麗娜一樣重訪黑人歷史;像喬治一樣融入主流社會;像柏妮莎和沃爾特一樣指向混雜化的身份,一方面希望獲得與白人同樣的成功和財富,另一方面又堅守和傳承著黑人文化傳統。美國黑人在身份認同的過程中,在白人主宰的社會文化中和主流價值觀影響下舉步維艱,所幸的是楊格一家并不屈服于白人的敵意與威脅,而是堅持自己的追求,以自己的方式苦苦探尋個人以及種族的身份,最終完成了從迷失身份到身份認同再到適應新的文化身份的轉變。從《陽》的故事中不難看出,作者用一個普通黑人家庭的遭遇表達出一個主題:只有回歸黑人民族文化,黑人才能走出文化身份認同的困境,實現既是美國人又是非洲人的后裔的身份認同,繼而朝著自己的夢想邁進。[8]作者提供了兩種可能的尋求身份認同的道路,一是通過積極改善經濟條件而提升自己和群體的社會地位,以獲得主流社會認同;二是通過追溯非洲黑人的歷史與文化,以求在歷史中找到一種精神的歸屬感,繼而獲得一種確定的而非游離的身份。當下非裔美國人在政治、經濟和社會上的地位日益提升,賴斯和奧巴馬便樹立了標桿,增強了他們實現自己美國夢的信心。在全球語境下,文化多元共存已經被廣泛接受,我們看到一代代在后殖民文化熔爐中長大的非裔美國人在努力構建一種雙重的身份,一種具有主體性自我的身份意識和民族價值觀,以積極適應既是黑人又是美國人的新的文化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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