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街上的小屋》的“有界”與“無界”分析

楊 柳

華南理工大學

《芒果街上的小屋》(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是美國當代最著名的成長經典，它是美國墨西哥裔女作家桑德拉·希斯內羅絲（Sandra Cisneros,1954）的成名作，這本小說是桑德拉的半自傳體小說，作者用優美的，如詩歌一樣的語言來講述一個移民女孩在美國的成長過程，作者在寫作中追求現實和精神家園的故事。本文將《芒果街上的小屋》譯本及其漢語翻譯作為“有界”“無界”在英、漢語言中的謂語動詞和修飾語的對比研究，是因為其中文譯本文字清通如水，讀來非常親切，無論是語言風格還是文化心理都十分符合原文輕靈而深刻的特點，因此比較適合做相關英漢句子謂語等句法結構的研究。

一、有界和無界的概念

Langacker(1991)是第一個提出“有界”和“無界”概念，并且在語言研究方面應用的人。他認為語言結構的有界無界與人的心理有關，可通過一定形式表現出來。沈家煊（1995）認為動作在時間上有“有界”和“無界”的對立。鐘書能（2012）在《漢英翻譯技巧》也提到動作在空間進行，認為其主要特征是占據時間。以國內外研究成果為鑒，沈家煊（1995）也提出了“有界”和“無界”這一對立的概念。沈認為在空間上，事物是有“有界”和“無界”之分。同樣，動作在空間進行，也有“有界”和“無界”之分，主要特征就是占據時間。

（一）有界動詞/bounded verb。

假如一個動詞包含的詞匯意義所表示的情景時由終止點的，那么這樣的從此就可以稱為有界動詞，反之，若該動詞表示的情景并不包含終止點的意義，則這樣的動詞就被稱為無界動詞。動詞的詞匯意義，即是該動詞所表示的有界/無界情景決定了一個完整的句子所描寫的動作是否是完成的狀態。

1.有界謂語動詞。

一個句子的核心部分就是謂語結構，謂語是用來對主語的動作或者狀態進行陳述或解釋說明，并且謂語一般是由動詞和動詞詞組組成。而謂語動詞也是有“無界”和“有界”之分的。英語謂語動詞中的“持續動詞”，就可代表無界動作。比如，“喂”字單獨則是無界的，若其表示的情景有終止點，加上“完”，變成“喂完”，此時的動作就是有界的。

（1）譯文：不過，在喂完孩子們煎餅晚餐后，他們就睡著了。

原文： But when the kids are asleep after she's fed them their pancake dinner.

（2）譯文：我繼承了她的名字，可我不想繼承她在窗邊的位置。

原 文：I have inherited her name, but I don't want to inherit her place by the window.

（3）譯文：我說著跑到屋里拿了5塊錢。

原 文：I say, and run inside to get the five dollars.

與例子（1）類似，例子（2）是采用了動詞+表完成或實現的后綴“了”（繼承了），由此便擁有了內在的自然終止點。然而例句（3）和例句（1）不同，例句（3）是采用了動詞+趨向補語組成的動趨式（跑到屋里）。盡管有界謂語動詞的結構各有不同，共同點就是將一個沒有終止點的動作，賦予了結束點。

（二）無界動詞/unbounded verb。

上面已經討論過了有界動詞，那么與其相反的，英語中也有許多無界動詞，例如下列句子：

譯文：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搬進了芒果街上的小屋，遠遠的，從城市的那一邊。

原 文：that’s why we moved into 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 far away, on the other side of town.

“move”這個單詞本身只有移動的意思，動作沒有起始點，沒有結束點，由這樣的動詞所描寫的情景可能一直持續下去，為了有一個終止點，在“move”后面加上一個介詞“to”，此時“move”就有了方向，“moved into”就可以是一個完整的事件，變成了有界的謂語結構

1.無界謂語動詞。

如果一個動詞的詞匯意義表示的情景是有始點和終止點的,這樣的動詞就稱為有界動詞,無界謂語動詞則與其相反,無界謂語動詞表示的動作沒有起始點和終止點，或者只有起始點沒有終止點，那這樣的動詞是無界動詞。例如：

（3）譯文：先前我們住魯米斯的三樓，再先前我們住吉勒。

原 文：Before that we lived on Loomis on the third floor, and before that we lived on Keeler.

（4）譯文：還有奇奇，他最小，茸茸的頭發像毛皮。

原文：And Kiki, who is the youngest, has hair like fur.

（5）譯文：可我記得最清楚的是芒果街，悲哀的紅色小屋。我住在那里卻不屬于那里的房子。

原文：But what I remember most is Mango Street,sad red house, the house I belong but do not belong to.

這三個例句中的漢語謂語就是無界的，相對應的動詞只是表示一個活動動作，而不是一個活動事件。并且例子（3）和（5）中“live”和“belong to”的動作是持續性的。而例（4）的原文較特殊，系動詞+無界形容詞——“is”和“like”構成了無界謂語結構，使得定語做了謂語。

二、謂語動詞的有界化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的體現

眾所周知，英漢語言中的謂語結構一直是作為句子的核心部分，用來陳述或說明主語的動作或狀態，一般來說，謂語部分多由動詞或動詞詞組充當。然而謂語動詞也是有“無界”和“有界”之分的。鐘書能（2018）認為句子中若缺少有界的謂語結構，該句子的認知難度將會增加，或無法被正確地認知。英語謂語動詞中的“持續動詞”，就可代表無界動作。英語中的持續動詞沒有進行時態，漢語里面的持續動詞也不能加表示動作持續的標志詞，比如“著”，因為漢語中的持續動詞代表著動作在時間意義上是無界的，本身就包含了正在進行的意思。那么通俗來講，謂語動詞的有界化，就是給其內涵意義設立一個邊界，包括一個起始點和一個終止點，使其變成一個明確的單位。以《芒果街上的小屋》為參考文本，可發現主要的謂語動詞有界化手段有：結果補語、趨向補語、體標記、介詞結構這四大類，以下分別進行探討。

（一）結果補語。

結果補語表示動作、變化的結果，由動詞、形容詞充當。“界”是具有相對性的，“有界”和“無界”在隨著表達式的變化可以發生轉換。上述講有界謂語動詞的時候提到了動作的起始點和終止點這個問題，最常見的用法就是借以結果補語使其有界化，詳細可見下列例句，如例子（6）結果補語“完”，從時間方面說明動作“喂”的結束，譯文大可按照原文的時態和邏輯順序處理。例子（7）則是借以形容詞“清楚”將“說”這個動作要表述的內容在程度方面劃分干凈，即劃定了界限，變成有界謂語結構。同時，例子（7）原文的動詞explain并無其他副詞修飾，且explain一詞本身是無界動詞，若直譯為“解釋”，便可能使得意思變得拖泥帶水，為目的語漢語讀者帶來認知上的閱讀困難。因此適當的增譯，可添加形容詞來做為結果補語來幫助原動詞explain有界化，亦可有助譯文的可讀性。

（6）譯文：不過，在喂完孩子們煎餅晚餐后，他們就睡著了，她會在小紙片上寫詩。

原文：But when the kids are asleep after she's fed them their pancake dinner, she writes poems on little pieces of paper.

（7）譯文：還有其他一些我沒法說清楚的地方。

原文：And other things I can't explain.

（二）趨向補語。

趨向補語常用的就是表示方向性的詞，如“開”和“出”。以下三個例子所用的趨向補語都是為前面的謂語動詞提供了固定的方向和最終處所，從空間方面給予了有限的范圍。“展”、“離”和“露”這三個簡單單音節動詞皆是無界動詞。一個清楚流暢的句子需要有界謂語結構幫助其增強可讀性，漢語譯文通過增加趨向性補語實現謂語動詞的有界化。

（8）譯文：他們在地下展開兇猛的根系。

原 文：They send ferocious roots beneath the ground.

（9）譯文：我們得快快離開。

原文：We had to leave the flat on Loomis quick.

（10）譯文：尤其是那個大的，小的時候露出一口牙齒。

原 文：Especially the big one who laughs with all her teeth.

(三)體標記。

很明顯，英語和漢語這兩種語言在時和體上有著顯著差別。英語中有各種明確的時態和體態的分類。并且通常情況下英語的時和體是放在一起連用的，句子中有明顯的時體標記詞。但是漢語中卻沒有這樣明顯的時標記詞，漢語的時態一般是用時間狀語來表示，比如“了”、“過”分別對應著完成體和經歷體。在《芒果街上的小屋》譯文中，使用“了”和“過”體標記的句子有很多，以下只節選部分例句以供參考，無論是完成體標記還是經歷體標記都是從時間上對該句的謂語動詞所表示的動作進行了有界化。英語原文中的“forgot”,“fell”，“saw”以及“have seen”都屬于過去時態，由于漢語是沒有對應的時標記詞的，只有借以時間狀語“了”和“過”來幫助譯文將意思表述完整。

（11）譯文：然后，她似乎忘了我才搬進來，說，這個社區的人越來越雜了。

原 文：Then as if she forgot I just moved in,she says the neighborhood is getting bad.

（12）譯文：也許托奇說的是真的，她從高高的梯凳上重重地摔了下來。

（13）原 文：Or maybe the story that she fell very hard from a high step stool, like Totchy said,is true.

譯文：我們只見過他一次，可那次很轟動。

原 文：We only saw him once, but it was important.

（14）譯文：我從來沒看過爸爸哭，不知道該怎么辦。

原文：I have never seen my Papa cry and don't know what to do.

(四)介詞結構。

以下以包含“在”和“到”的介詞結構為具體例子做詳細分析。下列例子（15）和（16）的“束在”與“栽在”都是對“在”前面動詞給予了動作的空間范圍。例子（15）原文是狀語成分，這樣的英文語句不能稱為一個完整的句子，但是在小說里，是以小女主人公埃斯佩朗莎的喃喃自語來敘述整個故事的。如直接照字面翻譯，則不能完全表達出意思。適當增譯，使得整個句子變得輕快通暢。例子（16）很好地將“by”處理成“在”，中英皆能夠對照起來。

“在”

（15）譯文：她的腿綁束在黃色的床單下面，骨頭變得和蠕蟲一樣軟弱。

原文：her legs bunched under the yellow sheets,the bones gone limp as worms.

（16）譯文：這里沒有前院，只有四棵市政栽在路邊的小榆樹。

原文：There is no front yard, only four little elms the city planted by the curb.

“到”

例子（1617）有借以介詞“到”給予動作一個終點處所，使得該動作變得有界化，原文和譯文意思都能夠表達清楚。例子（18）的譯文處理很巧妙，原文實際上是定語成分，譯文處理添加了動詞“爬”，并使該動詞有界化，限定了終點處所，補充說明了貓是如何到冰箱上的。

（17）譯文：我把書舉到她眼前。

原文：I held the book up to her face.

（18）譯文：爬到冰箱頂上的貓。

原文：Cats on top of the refrigerator.

三、修飾語的“有界”和“無界”

根據人的感知和認識事物和動作的特點可知人的認知性對事物和動作的性質與狀態非常重要。事物在空間有“有界”和“無界”之分，動作在時間上有“有界”和“無界”之分，性狀則在程度或者量上有“有界”“無界”之分。朱德熙（1956）認為以語法分布功能為出發點把形容詞分為這樣性質形容詞和狀態形容詞兩類。 性質形容詞因為是無界的，所以不能單獨做謂語，而狀態形容詞因為是有界的，所以可以單獨做謂語。

（一）修飾語排列順序。

漢語與英語的定語修飾語相仿，漢語定語在句子中的語法作用明確，用于修飾或限制中心詞。漢語的定語大都置于被修飾的中心詞的前面，有多個定語時，漢語一般傾向把重要的信息放在句末，稱為句尾焦點（鐘書能，2012）.同時也要遵循無界與有界的排列順序。鐘書能教授在《漢英翻譯技巧》里提到，根據認知的角度可將定語修飾語分成三類：無界形容詞（修飾無界名詞），有界形容詞（修飾有界名詞）和變化形容詞（描述事物性質或屬性的變化）。

由于漢英民族認知語言的規律和順序存在差異，導致了修飾語序的不完全一致。從有界和無界的視角建構的修飾語排列順序也有所不同：

English(Possessor+Quantifier+Time/Location+Boun ded+Modifer+Unbounded+Modifer+Head)V.S. 漢語：（擁有者+數量詞+時間/地點+有界修飾語+無界修飾語+中心詞）現可按這樣的順序是分析下列句子：

（19）譯文：它過去是我曾祖母的名字

原文：It was my great-grandmother’s name.

（20）譯文：她們穿的锃亮的禮拜天的鞋子，卻沒穿短襪。

原 文：They are wearing shiny Sunday shoes without socks.

（21）譯文：周圍都是鄰里的屋頂，A字形，澆了黑色的瀝青。

原 文：All around, the neighborhood of roofs,black-tarred and A-framed, and in their gutters.

（22）譯文：他開著一輛又大又氣派的黃色卡迪拉克過來了。

原 文：he drove up in this great big yellow Cadillac.

例子（19）的漢英句子在修飾語的排列上一致。而例子（20）中，譯文“穿的”明顯是采用了有界化的辦法，英文原文也是將“wear”這個典型的非持續動詞處理成了進行時態。對比例子（21）的英漢修飾語，可以發現漢語譯文里出現了兩個有界形容詞，用了一個“的”標記了定語用法，將“形狀”置于了“顏色”之前；英語原文里則正好相反。最后的例子（22）的漢英修飾語排列順序同理語例子（21）。

四、總結

本文主要講述漢英“有界”、“無界”謂語和修飾語在語序中的差異，進一步分析了原因。人們在生活中頻繁謂語動詞和定語造句，但不一定能夠都能用對，事實上，其中關竅也是有跡可循的。補語、體標記詞和介詞結構在語義上對謂語動詞的影響也直接影響了后期譯文的處理，在反復閱讀過《芒果街上的小屋》后，結合有關“有界”、“無界”謂語和修飾語研究發現抽取的素材的確能夠驗證課堂所學，論文研究至此，也必然存在著不足之處，因為《芒果街上的小屋》所包含的時代特色和作者的個人風格（似兒童囈語的描寫）多多少少會對樣本研究產生一定的影響，研究者所作只能盡力以客觀的基礎去分析和探討語言現象。盡管研究材料有限，通過對已學知識的應用和推導，進一步加深本人對《芒果街上的小屋》語言學方面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