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錚南 宮梅芳

文學與園林,究竟是什么關系?
作為人類文明最早的表現形式,文學和園林都是自然與藝術、抽象與具象、普遍與個性的完美結合體。二者在政治的空間表達、倫理的具象體現、美學的引導發展、思想的視覺延伸等方面都具有極高的契合度。
在古希臘,園林與哲學和文學藝術的誕生密不可分。園林發展與美學和文學理論發展息息相關。
歲末,北京林業大學外語學院和外國文學與生態文化研究中心舉辦了文學與園林跨學科研討會,就兩者的融合和碰撞進行了深入研討。
李雄教授以北京林業大學副校長的身份致辭后,又以園林設計專家的角色,認真聽取了學術報告。他說,過去常說園林孕育了文學,今天要聽聽文學如何賦能園林。
在著名生態作家李青松眼里,園林和文學密不可分。園林是大地的詩篇。園林里有山、有水、有樹木,也就有了文學。二者都講求起承轉合。園林景觀與文學元素、文學典故之間的關系十分緊密。園林有了文學,就有了故事、內涵與思想;園林有了文學,就成了人們慰藉心靈的好去處。
頤和園中的“扇面殿”就有文學典故。之所以在頤和園中百看不厭,就在于園中的亭臺樓閣、花草魚蟲都有濃濃的文學味道。安徽宣城的山水勝境敬亭山,雖無三山五岳的宏偉,但文人賦予的文化內涵使其有了“江南詩山”的美名。詩人李白的《獨坐敬亭山》使人游覽后置身于濃郁的文化氛圍之中。眾多文人雅客至此提筆,留下曠世詩篇300多篇。
林震教授品讀了許多詠梅詩詞:李德裕的《惡溪詩》、李商隱的《憶梅》、張謂的《早梅》、杜耒的《寒夜》、李清照的《漁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王冕的《白梅》……梅在園林中有廣泛運用。他認為,這些詩篇中賦予了梅以審美與文化含義。梅在我國文化中是“凌寒與報春”高尚品格的體現,更有無數詩篇以梅詠志。
園林教授朱建寧從明清時期的來華傳教士王致誠神父和友人的書信入手,分析了圓明園對英中式園林產生的影響。這封書信從山丘與溪流、建筑風格和造型、橋梁與亭廊、福海周邊景物布置、觀賞動物、游園活動與市井風貌、農耕文化與農田風貌等方面,詳細記錄了圓明園的盛景,介紹了圓明園極快的建造速度、以不規則主導的藝術品味和充滿變化與鄉野氣息的建筑特色。這封書信由英國歷史學家斯賓塞以《北京近郊中國皇帝園林特記》之名在倫敦出版。朱教授的分析是,在中國園林的影響下,18世紀的法國人在造園觀念出現了巨大變化。他們認為模仿中國園林,就是要模仿中國人的“好品位”。造園的目的是展現財富和品位,最重要的造園原則就是取悅于人。
李昌菊教授的視角是中國現當代油畫中的園林景觀。中國傳統園林與繪畫、畫家一直有著難分難解的情緣。她提出,園林是自然山水的延伸,承載著中國文人的精神訴求,園林可行、可望、可居、可游,與山水畫的神游空間如出一轍。不少園林是山水畫家設計,“吳門畫派”的代表人物文征明、沈周、唐寅、仇英等皆有酷好園林的記載,皆可稱為園林設計的大家。不少畫家同時也是園林主人,畫家時常受園主人委托記錄園林樣貌。同時,園林是傳統山水畫和油畫的表現對象。油畫家通過本土化、表現性、圖像化、象征性等方式表現園林,表達了園林美感、消費現實、文化情感與心理現實。
周國文教授則從“自然——文化”視域看中國園林,看到了從“自然的人化”到“人化的自然”之觀念及實踐的變化,看到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之理念的交互式邏輯。他說,中國園林的“自然的人化”深刻地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解。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的中國園林,其“自然的人化”的過程,都是一個自然美與人文美結合的過程,是人類“最無愧于”和“最適合于”地改造大自然的過程,也是尊重自然的環境保護式實踐。從“自然的人化”到“人化的自然”,是“自然——文化”視域中的中國園林建設的實踐遵循的原則。
園林學院曹新副教授則分析了詩意中的圓明園九州歷史景觀。有關圓明園記錄的詩文大概有5000篇,記錄了500余處建筑和風景點,涉及對園中建筑、植物、山水、景觀小品的具體描寫。其中九州景區被多位帝王吟詠。而帝王的詩文賦予了景區以文化內涵。在景觀意義方面,融合了儒釋道三家的思想、帝王治世的思想與文人寄情山水的情懷以及豐富的詩情畫意。
園林學院黃曉副教授論述的是“明代文人造園的詩情文脈”。他說,文人園林是中國造園史發展的一條主線。文人風格在明代和清初,成為社會上品評園林藝術創作的最高標準。明萬歷年間吳亮止園,就是一篇匠心獨運的絕妙文章,從中可以感受到文學與園林的交織。止園的主線敘事以園林入口的柳樹為起點,經過懷歸別墅和飛云峰的承接,再經梨云樓和桃塢的轉折,最后合于真止、坐止、清止三堂。這四段景致皆圍繞陶淵明展開,層層推進,構成起承轉合的整體。同時再輔以其他景致與典故,使止園既主旨鮮明、脈絡清晰,又搖曳多姿、意蘊豐富。
南宮梅芳教授的研究聚焦在威廉·坦普爾筆下的中國園林。作為政治家的坦普爾在介紹中國園林之時,懷著憂國憂民之心。他希望通過中國園林這一獨特審美趣味的介紹,闡發自己“政治無定式”“審美無定式”,從而為英國選擇自主的政治道路進行辯護。在客觀上,這無疑對中國園林這種特殊審美趣味的范式起到了推廣作用。他對中國園林中的“自然”原則、情感、想象力等元素的關注,引發了18世紀對中國園林的討論。
趙晶副教授圍繞海外中國園林的發展、建設與認知展開研究。1978年改革開放后,中國園林開始現代意義上的海外傳播,以獨特的實體環境形式再次促進了中西文化交流。海外中國園林的發展存在諸多挑戰。如海外中國園林的營建與運行的困難,以及海外中國園林的受眾認知問題。
武田田副教授選擇《秘密花園》為案例。《秘密花園》是美國女作家弗朗西絲·霍奇森·伯內特創作的兒童文學作品。約克郡為故事的主要發生地,但是作者一生幾乎沒有在約克郡停留過。伯內特對地方和景觀的認知,基本來源于自己在美國田納西州和北卡羅萊納州的經驗。《秘密花園》地方繼承的不是英國地方景觀的遺產,而是英國小說景觀的遺產。全球化給“地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流動。人能夠輕易到達世界的各個角落,情感卻越來越趨向于固守和排他。疫情時代,各個地方被迫封閉,人們難以在物理條件下流動,在情感上卻更加渴望交流、渴望美的共同感知。所以,對“地方”的重新審視便于我們以新的眼光看待和理解人類命運共同體。
作為研究的后備軍,研究生韋春洋關注的是《簡·愛》中景觀書寫的英國性。書中主人公的成長伴隨著空間的轉移,這些空間的景觀書寫有著明顯的差異。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羅沃德學校和桑菲爾德莊園這兩個對簡的成長有著巨大影響的空間,兩個空間的景觀構成與園林風格全然不同,在小說中有多處描寫。簡在不同的空間有著全然不同的心境與經歷。景觀書寫是小說中人物塑造的一部分,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
張玉鈞教授定義的生態旅游,是前往相對沒有被干擾或污染的自然區域,專門為了學習、贊美、欣賞這些地方的景色和野生動植物和存在的文化表現的旅游。他認為,生態旅游應承擔環境教育的責任,要從提高游客的環境意識上升到環境倫理層面,做到人、自然、文化和產業融合。
中國林業生態作家協會理事高立鵬博士從退耕文學的概念、體裁、特點、問題及建議四個方面入手,詳細闡述了退耕文學的內涵和外延。他指出,要堅定生態文學信心、壯大生態文學隊伍、強化生態文學陣地、活躍生態文學創作。當代中國生態保護與修復實踐,是生態文學創作的肥沃土壤。要從中國傳統文化、現代環保主義和現實生活中汲取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