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潔瑩 馮悅赟 傅夢嬌
關鍵詞:校園欺凌;現狀;綜述
一、界定概念是依法治理校園欺凌的必要前提
(一)我國“校園欺凌”概念的正式提出
我國第一次正式出現“校園欺凌”概念的權威文件為2016年4月發布,由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向各地印發的《關于開展校園欺凌專項治理的通知》。該《通知》中明文要求“各地各中小學校針對發生在學生之間,蓄意或惡意通過肢體、語言及網絡等手段,實施欺負、侮辱造成傷害的校園欺凌進行專項治理”。
(二)“校園欺凌”與類似概念的區分
到目前為止,學術界上類似“校園欺凌”的概念主要有“校園暴力”、“校園霸凌”、“學生欺凌”三類:
1.“校園暴力”的涉及范圍包括“校園欺凌”
“校園暴力”相關文獻最早出現于1989年,而“校園欺凌”相關文獻最早出現于2002年。學術界上曾長時間將這兩個概念混為一談。經過多年概念分析理清,現已基本明確兩者的區別:“校園暴力”所涉及的范圍大于“校園欺凌”,“校園欺凌”為“校園暴力”的一種。[1]
2.“校園欺凌”逐漸取代“校園霸凌”
一般情況下,學術界上將“校園霸凌”與“校園欺凌”兩者概念等同。在國家還未正式提出“校園欺凌”的概念前,相關文獻將概念名稱的差異歸因于“bully”的音譯不同。[2]
3.“學生欺凌”為“校園欺凌”的另一種解讀
“學生欺凌”概念的出現晚于“校園欺凌”,從“中國知網”上的數據來看,“學生欺凌”的第一次使用出現于2017年,之后陸續有學者選擇用“學生欺凌”代替“校園欺凌”。
(三)“校園欺凌”的基本特征
不同學者雖然對“校園欺凌”概念的解讀有些許出入,但對其特征闡述的大體方向是類似的,以下為學者們大致認同的校園欺凌的幾個特點:
1.校園欺凌的范圍是中小學、幼兒園及其合理輻射區域
傳統意義上,校園欺凌事件發生的場地為校園,然而鑒于近期眾多欺凌實例發現,校園欺凌的發生場地并不局限于校園,還包括其合理輻射區域。有研究發現,暴力欺凌發生最多的地方是人員稀疏的空曠地帶,占比近42%;其次是教室,占比29%。[3]
2.欺凌者與被欺凌者均為學生,不包括教師及校外人員
學術界上均認為校園欺凌事件中的被欺凌者僅為學生。關于欺凌者一方是否包括教師仍存在爭議:多數學者認為校園欺凌中欺凌者均為學生,不包括教師及校外人員;少數學者表示教師對學生的不當行為也應歸屬于校園欺凌范疇。但校外人員不屬于校園欺凌范疇是不容爭議的。
3.欺凌者與被欺凌者相互認識,且存在不平等關系
在大多數欺凌事件中,欺凌方與被欺凌方是相互認識的,素不相識的雙方之間出現欺凌行為的案例確實存在,但不常見。此外,雙方往往存在權力、地位不平等的關系,例如欺凌者相比于被欺凌者,一般擁有年齡、體型、組織優勢,致使受欺凌者處于被支配地位,不敢或不能對欺凌者進行反抗,欺凌行為順勢發生。[4]
4.校園欺凌具有對象固定性和長期反復性的特征
校園欺凌的對象往往集中于特定群體,該群體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即使受到不平等待遇也不會選擇發聲求助。因此校園欺凌一旦發生,其往往長期持續、反復多次。若無法及時制止,這種行為將持續多日,甚至直到學生換了一個生活環境后才能停止。
5.校園欺凌的表現形式緩和多樣
現學術界上對校園欺凌表現形式的分類仍未有統一的標準且存在分類標準紊亂,對各種校園欺凌形式之間的界定模糊的情況。例如,有學者將校園欺凌分為身體的(physical)、心理的(mental)和語言的(verbal)三種形式,然而語言欺凌多數情況下會對受欺凌者造成心理創傷,因而與心理欺凌涵蓋的內容存在較大的重合。
除以上提及的數點之外,校園欺凌危害極為深遠,不僅會對受害人造成生理傷害,更會帶來難以磨滅的精神創傷,困擾其終身。
二、校園欺凌的成因
要想正確預防和減少校園欺凌,對其成因的深入探究必不可少。然而類似任何一個重大社會問題,校園欺凌的內涵機制復雜深奧,學術界也尚未達成完全共識。目前,學者們對校園欺凌成因的認識主要從社會環境因素(家庭、校園、社會)和個體內部因素兩個方面進行思考。
(一)不良家庭氛圍扭曲青少年認知
家庭對青少年的影響是最早的,最深厚的,最權威的,在某種程度上將決定青少年未來發展的大方向。
眾多文獻及社會實例研究顯示校園欺凌中涉及到的欺凌者和受欺凌者的個性特征終究可以從家庭中找到源頭。家庭結構、教養方式失能將導致中小學生社會化主體缺失,進而誘發校園欺凌行為。通常情況下,校園欺凌涉及者的家庭中溺愛與放縱、暴力這兩種教養方式最為常見。前者易使青少年形成不健康的“自我同一性危機”;后者易使青少年模仿復制家長的暴力行為。總的來說,若家庭教育中父母對孩子的關心程度低,監管力度弱,缺少生存技能、人際交往等方面的正確教育,那么這類孩子極可能會因缺少保護,成為被欺負的對象,或走上歪路,成為校園“小霸王”。[5]
(二)校園相關人員難以區別與干預校園欺凌
在青少年的成長過程中,校園扮演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校園欺凌的發生與校園的整體氛圍、教育模式息息相關。
就目前研究而言,可能導致校園欺凌發生的校園因素有師生關系、校園/教師對欺凌的態度與因應技巧、同輩品質、校園文化、學業成就、班級大小等。這些因素與校園欺凌之間聯系的內在機制復雜深奧,學術界也尚未完全分析理清,其中教師對校園欺凌行為的忽視為學者屢次提及的因素。
歐維斯曾有研究顯示,40%的小學生和60%的初中生認為教師只是偶爾或從不阻止欺凌行為。由于校園欺凌具有隱蔽性,教師、學生等校園相關人員往往不能在第一時間區分欺凌行為與一般無害行為,采取合適的干預措施,這為后來重復性欺凌或強度更大的暴力行為的發生埋下了隱患。即使鑒定出早期的校園欺凌行為,由于學生間尚未發生實質性傷害,在應試教育重壓下的教師通常選擇淡化處理,未能有效干預。
(三)社會氛圍的錯誤運用加劇欺凌
社會是一個涵蓋范圍極大的概念,嚴格來說,任何與學生相關的交往、活動均可被包含在其中。為了能夠更清晰地概括校園欺凌產生的各個因素,此處所涉及的社會因素,僅指除去家庭、校園外的,能夠影響到學生身心健康的社會層面。同時,由于社會層面所囊括的橫向與縱向范圍極大,無法全面概括,筆者在此總結數個當今學術界上提出的誘發校園欺凌的或新穎或常規的社會因素:
1.潛意識中的暴力推崇無形推動校園欺凌的發生
自遠古時期以來,人們潛意識中就或多或少存有對暴力的推崇,部落為整體利益拋棄弱者,選擇強者作為領袖來帶領族群在危險殘酷的環境中生存。同樣,文明得到發展的新時代也呈現出對“暴力美學”的熱愛,出現諸如羅馬角斗場一般的盛況。而如今的社會更是貫徹了“適者生存”的弱肉強食理念,潛移默化地使部分心智未成熟的青少年誤把“欺凌”當成謀求“生存”的一種合理手段。種族歧視、暴力崇拜、武器使用、兒童虐待等社會失范現象,大肆渲染、美化暴力行為的大眾傳媒等均具有提高人們競爭意識,增強青少年攻擊性的嫌疑。
2.刑事責任年齡起點設置的爭議
隨著近年來低齡未成年人惡行犯罪越發頻繁,是否需要降低刑事責任年齡限定的爭議被推向了風口浪尖。責任年齡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包庇了違法犯罪的低齡未成年人,對此,國家立法機關嚴肅積極處理,2021年3月1日新刑法開始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十七條規定:
已滿十二周歲不滿十四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罪,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情節惡劣,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的,應當負刑事責任。
雖多數校園欺凌行為沒有直接歸類于犯罪行為,但刑事責任年齡起點的設置在一定程度上同樣影響著其發生。部分學者表示,刑事責任年齡起點在一定程度上“包庇”了校園欺凌者,致使出現青少年屢次漠視法律的現象。另一部分學者表示,在青少年成長過程中,越界探索行為邊界是其感受成人感的重要方式,且這種不良行為存在“自愈”的現象,往往不會帶入成人期。[6]
然而,通過降低刑事責任年齡起點來制裁未成年人犯罪有轉嫁責任之嫌,盡快構建“寬容而不縱容”的少年司法制度,才是當前應對未成年人犯罪低齡化問題的亟需選擇。[7]
三、針對校園欺凌現象的對策
目前,學術界對校園欺凌防治措施進行了相對深入的研究,提出了多種觀點,其中“綜合防治”為多數學者所倡導。綜合防治,即一套完整的,由學生、家長、教師及各相關部門共同參與、協同合作,專門針對校園欺凌事件的體系。以下為部分研究重點或新穎點:
(一)強制親職教育明確父母的責任
親職教育是指一個涉及父母和孩子及其關系良好發展的見解、認知和態度,以及為達到這種目標所應掌握的知識、技能的過程。這是國家繼對家庭教育進行立法后出臺的又一強力措施。為此相關部門首先要明確強制親職教育的對象,厘清司法機關、監護人、未成年人三者之間的關系,健全司法機關對父母、父母對孩子兩個方面的教育內容機制,雙方聯動,構建良好的親子關系。其次要兼顧強制親職教育實施的兩個重點:一是培養促使兒童健康發展的相關知識技能,稱為發展性內容;二是針對兒童出現的各種問題所需要的各種專業技能,稱為缺失性內容。通過強制親職教育,明確父母對子女的教育責任,提供專業教育知識和技能,懲罰拒接受親職教育或知錯犯錯的父母,以降低校園欺凌發生的概率。[8]
(二)完善相關法律規范和三級工作體系
1.明確相關權責
第一,要明確監護人對被監護人監管失職的追責權。被監護人若因監護人監管不力而實施校園欺凌導致嚴重后果的,其監護人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第二,要明確教師對學生的懲戒權。當今,部分教師面對家長與社會的關注,不敢輕易對學生的不良作為實施懲罰,進而導致此類事件愈發嚴重,直至發生校園欺凌。
第三,要明確教師對學生欺凌行為的責任權。在保證教師懲戒權的基礎上,政府部門同時也要保證受欺凌者向教師求助的權力。當受欺凌者向教師進行求助時,教師們有義務采取適當措施以展開深入、公正的調查,避免事件進一步惡化。
2.完善三級工作體系
所謂三級,指的是預防體系、應對體系和善后體系。
在預防體系中,學校要盡可能多地開展有關校園欺凌專題的講座或公開課,讓學生及時了解校園欺凌的形式及其危害,把校園欺凌的萌芽扼殺在搖籃中。學校還應大力開展法治教育,教導學生了解、尊重和敬畏法律,不輕易觸碰法律的底線。
在應對體系中,學校應采取“一般+個別”式的應對策略,在傳統處理方法的基礎上,根據不同的事件類型和不同的嚴重程度采取不同的應對措施,對癥下藥、及時制止,避免事態的進一步擴大。
在善后體系中,學校應建立相關的心理咨詢室,對遭受欺凌的學生進行專業的心理疏導,使其盡快走出這一段陰影,同時加強對實施欺凌行為學生的管理與教育。
三個體系層層遞進,離不開學校領導與教師的共同努力。
(三)加強家庭、校園、社會三方聯系
對校園欺凌的忽視是造成校園欺凌不斷滋生的重要原因。為減少校園欺凌的發生,家庭、校園以及社會三方需要協同合作。作為欺凌者和被欺凌者不良個性特征的源頭,家庭,尤其是單親家庭或留守兒童家庭需要密切關注青少年的身心健康。當察覺青少年出現異常現象或受到他人侵害時,家長應當耐心開導孩子,給予其愛與包容,減少心理陰影,并采取措施以避免二次傷害。當家長發現青少年開始有實施暴力行為的跡象時,也要及時對之進行引導,糾正其不正當行為。此外,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法》第八條規定:
教師義務包括:“關心、愛護全體學生,尊重學生人格,促進學生在品德、智力、體質等方面全面發展;制止有害于學生的行為或者其他侵犯學生合法權益的行為,批評和抵制有害于學生健康成長的現象。”
教師在關注學生學業成績的同時也不可以忽視學生的身心健康,師生之間的溝通要盡可能地關注青少年的思想感情狀況,并通過談心、聊天等方式,加強對問題學生的關注和了解,以情感人。為了保證學生安全,學校還應當在校園內一些偏僻地帶建全監控網絡,當發現校園欺凌行為時,應當立即采取制止措施,避免傷害的發生。[5]盡管近年來校園欺凌相關報道大幅上升,社會對校園欺凌的關注逐年增強,但是事實上,多數情況下校園欺凌僅被認為是發生在學生間的一般矛盾摩擦,并沒有受到重視,甚至仍有部分人認為校園欺凌是一種社會常態,不值得過分關注。社會有必要對有關校園欺凌的知識進行宣傳,提高人們對校園欺凌危害的認識。
綜上所述,我國大部分學者對校園欺凌的研究尚且集中在成因和防治措施上,關于其概念定義尚未達成完全統一標準,尤其是關于其類型特征的歸納比較零散,難以區分清晰。在闡述校園欺凌的成因時,大多數研究者主要從校園、家庭、社會三個方面進行解釋,對青少年自身因素的研究較為少見。以文化和心理視角為切入點的研究體系仍不完善,還有很大的探索空間。但其為校園欺凌的防治提供了別樣的突破口,是學者們未來可以為之努力的一個明確方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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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姚建龍.防治學生欺凌的中國路徑:對近期治理校園欺凌政策之評析[J].中國青年社會科學,2017,36(01):19-25.
[4]李愛.青少年校園欺凌現象探析[J].教學與管理,2016(03):66-68.
[5]蘇春景,徐淑慧,楊虎民.家庭教育視角下中小學校園欺凌成因及對策分析[J].中國教育學刊,2016(11):18-23.
[6]姚建龍.防治學生欺凌的中國路徑:對近期治理校園欺凌政策之評析[J].中國青年社會科學,2017,36(01):19-25.
[7]王娜,劉姿媛.比較法視野下的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問題[J].青少年犯罪問題,2016(01):35-42.
[8]郭斐飛.厘清強制親職教育中的幾個關系[J].人民檢察,2017(2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