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立帆
摘 ? ?要:儒法合流思潮在封建社會對于統治集團的社會治理起到了思想引領作用,在“依法治國”建設不斷推進的今日,儒法合流思想的影響依舊未能消除。怎樣對其進行批判繼承,發揮其積極作用,同時避免影響司法公正是中國司法領域面臨的重要課題。
關鍵詞:儒法合流; 歷史演進 ;局限性
一、儒法合流的歷史演進
1.荀子的儒法合流思想
先秦時期儒法作為兩種思潮學派在關于治國理政的方式議題中意見相左,但是荀子將儒法思想進行了融合。作為儒家學派的繼承者,亦是儒法合流法治思想的開山鼻祖,相較于孔孟的學說,孔子中心思想為“仁”,孟子中心思想為“義”,荀子為儒家思想增添了更豐富的內涵,即“禮”、“法”。他既繼承了儒家的禮制傳統,也吸收了法家思想中有關于以法治國的相關理念,如“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的法制觀念,就有明顯的對于法家思想的吸收合并跡象。
另外,與孔、孟相比,荀子的思想具有更多的現實主義傾向。在吸收前人有關于道德教化要求的同時,對于法度的重視為儒家溫和的社會治理方式增加了堅硬的內核。總而言之,荀子現實主義精神的禮法結合、隆禮重法思想對其后的儒、法兩家的法律思想在漢以后的融合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后世道德法律化及我國儒家法傳統的重要思想理論基礎。
2.漢代的儒法合流法制實踐
漢代作為第一個儒法合流法制思想實踐的始祖,很多法治理念第一次得到制度的支撐,在法律思想方面“德主刑輔”的指導思想、“君權神授、法自君出”的立法原則、“春秋決獄”的司法精神、“三綱五常”的倫理基礎,均開始顯現出德法相融的格局,道德開始逐漸進入法律體系之內,在社會治理中起到其獨特的作用。司法領域法律如家化現象也屢見不鮮,包括春秋決獄、上請、親親得相首匿之類司法原則開始出現在漢代法制實踐之中,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漢代的融禮入法、禮法結合就是將儒法結合的思想轉變為國家層面系統化社會治理的第一次成功實踐,通過法律規范民眾的日常行為規范,輔以道德教化,使得法律規定不顯得過分嚴苛,統治者亦呈現出“體恤百姓”、“與民同在”的姿態,為漢代大一統的封建統治的穩定起到了思想引領的重要作用。
3.儒法法治思想的內在連接點
“禮”“法”雖然儒法兩家的思想和治國理政的目標存在眾多差異,但不可否認的是,儒法兩家在秦之后的大一統中國社會治理格局之中,依然存在能夠為統治者接受和對封建社會治理卓有成效的連接點。
筆者認為,其二者能夠相輔相成,并行不悖的原因便是二者的互補性,換言之,以“禮”為表,以“法”為實,共同構建了中國古代封建社會的社會治理體制。其中的禮是人情的凝結,法是時代的選擇:法家的法作為治國理政的規范具有獨立地位,以具體的刑名律歷規范人們的日常生活,追求外在的他律與懲罰倫理人情,維護社會基本秩序;儒家的禮在人與人的關系上的實質內容就是宗法倫理綱常道德原則,這些道德準則根植于人與生俱來的情感之中,因此禮具有天然的合理性對人們的內心展開教化,同時有利于統治者以“道德”之名實施統治,籠絡民心。禮與法成為維護以儒家倫理道德為根基的中國封建社會倫理綱常的共同手段,儒家法的形成勢在必然。
二、儒法合流法治思想對建設法治社會的意義和局限性
1.儒法合流法治思想對建設法治社會的意義
儒法合流思想作為千年以來中國社會治理的根本思想,在封建社會起到了穩固統治的作用,其中一些觀點在法治社會建設中亦有借鑒意義:如“禮、法”結合的觀點與新時代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結合的法治理念有契合之處;在“全民守法”建設中,依舊可以吸收儒法合流思想對于公眾思想的教化作用,提高公眾的道德整體水平。
2.儒法合流法治思想對法治社會建設的局限性
(1)立法領域道的不適宜
應當明確的是,儒法合流思想中法家思想的“以法治國”還是建立在“人治”的基礎之上,法律的存在是為了更好地維護封建集團的利益與統治,而非以百姓之需求作為立法依據。統治者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統治者所規定即為法度,對于如今以人民為中心的法治作為基礎的社會治理結構,其內涵已經不再適用;而儒家“德治”亦有不適宜現代社會發展的部分,其過分強調以德治國的地位,造成法治、德二元對立的局面,從而使得公眾不再以法律作為行為準繩,對于確立法律權威,建設法治社會均有消極影響。故對于儒法合流理念,我們應當予以批判繼承的態度予以吸收。
其次,基于現階段我國社會發展狀況,立法者將過早地道德法律化會出現過于苛責公眾,甚至造成立法沒有實際意義的后果。導致公眾對于法律權威性的質疑和信任感降低。一個明顯的例子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障法》第十八條的規定,立法者的本意是希望子女、親屬能夠經常看望老人,但該法條存在嚴重漏洞:首先,從社會現實角度,該法條對于現階段公民提出具有強制力的要求,沒有考慮到一部分公民的特殊情況,增加了法律義務和負擔,立法技術角度,該規定較為籠統,許多概念并未予以釋明,如“家庭成員”的構成,“分開居住”的范圍,法條又以“應當”表述,具有強制性,如果公民不遵守,那么依據何程序保障當事人的權利,何況在實際執行層面又具有諸多困難,故可以認為該法條并沒有達到其立法目的。
(2)司法領域的局限性
民意對于司法審判始終是一把雙刃劍,儒法合流的思潮中,民意往往會左右司法判決的最終結果,某種意義上封建時代的司法對于民意表現出來一定程度的順從。筆者認為在當今社會中,這種情況是不應當予以鼓勵的:未受過系統性法律教育的民眾對于案件的看法形成民意,往往是民眾樸素的正義感、價值觀的流露,其中有不少存在信息差帶來的先入為主、盲目從眾,更有甚者帶有嚴重極端性,這種民意不能簡單算作是道德,即使是將其中不理性的聲音剔除后,所謂“天理人情”對司法產生的影響應當采取謹慎的態度,一分為二進行看待。
由于媒體技術的快速發展和互聯網空間治理尚不成熟,導致更多的情況是在一審尚未開庭前,籍由媒體的片面、夸大宣傳發酵,缺乏管控的民意已經開始沸騰,罔論一審判決后民眾對于判決結果不接受,陰謀論的觀點會加劇民眾對于司法判決的不信任,法院在輿情的巨大壓力下,在一審后改判,做出符合社會意愿的判決。
法院做出“叫好又叫座”的審判是否有損司法獨立性,有悖于法官的自由心證。筆者認為應當具體情況進行分析。但輿論監督和民眾監督作為司法監督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當在合理管控的范圍內起到其積極作用,促進司法審判的公開公平和透明性。因此,如何兼顧道德對于民眾教化與對司法審判進行監督的同時,避免民意對司法獨立性的干涉和對審判中立性的沖擊是目前司法領域遇到的難題。
總的說來,中國當下在立法與司法領域都面領著道德與法律的撕裂與糾纏的困境。不同于西方法律的發展方式,中國悠久的文明中有植根在民族血液中的德治和人治的傳統,也就意味著中國的社會治理中,更要處理好道德和法律的關系,道德至上與法律至上兩個極端對于中國而言都是不可取的。對于儒法合流思想,我們應當批判繼承,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應當做到相互結合,相輔相成,發揮各自的積極作用,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制的建設與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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