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時代以來,中國電影市場涌現出一系列優秀的主旋律題材電影作品,取得了票房和口碑的雙豐收。這些作品一改往日嚴肅的說教和政治宣傳意味,在敘事方式上徹底改變了國家意識對接收者的交流方式,觀眾對主旋律電影的態度由被動接受到主動選擇,對社會主流價值觀宣傳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本文結合主旋律電影發展歷史過程,從敘事視角、故事類型融合以及人物形象塑造三方面,探討黨的十九大后電影創作者在積極融入商業市場時,對主旋律電影敘事方式作出的探索與創新,旨在為未來創作出順應觀眾審美,適應市場需求,符合時代潮流的主旋律電影提供思路。
關鍵詞:主旋律電影;新時代;敘事;類型片;平民英雄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01-00-02
鄧小平同志曾說:“一切宣傳真善美的都是主旋律。”而“主旋律電影”一詞的定義則在此基礎上更加豐富,是指能充分體現主流意識形態的革命歷史重大題材影片和與普通觀眾生活相貼近的現實主義題材、弘揚主流價值觀、謳歌人性人生的影片。因此,作為表達國家主流意識、體現民族精神、弘揚民族文化和主流文化秩序的電影類型,主旋律電影從誕生之日起就被賦予了一種特殊的文化意蘊和價值觀念。
主旋律電影的發展,離不開中國在世界環境中不斷強大的背景,從屈辱中崛起的新中國在電影發展上不斷進步。同樣,主旋律電影也在經歷一個由困頓到明朗的不斷革新發展的歷程。新中國成立之初,主旋律電影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但是電影創作必須遵循政治思想的引導,電影作品具有強烈的政治意識。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到1966年“文革”之前的17年間,革命戰爭片占據最主要的地位,內容都以展現革命斗爭、揭示階級矛盾為主,例如《戰火中的青春》《冰山上的刀客》《柳堡的故事》等等。“文革”時期,政治的極端導向讓電影發展更加受限,這一時期的“樣板戲電影”帶有強烈的政治功利目的[1]。直到20世紀80年代末,國內電影市場逐漸開放,藝術片和商業片涌現出來,它們在刻意疏離甚至顛覆主流意識形態的同時,吸引了大批受眾,這讓主旋律電影大受打擊。1987年初,中央發布了《關于當前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若干問題的通知》,并在當年全國電影制片廠廠長會議上明確提出“弘揚主旋律,堅持多樣化”的口號,在政策、資金等方面積極扶持主旋律電影創作,至此,中國電影形成主旋律電影、商業電影、藝術電影三分天下的獨特格局[2]。
21世紀,隨著電影商業化和西方電影市場的影響,中國觀眾的電影審美水平不斷提高,而主旋律電影較為單一,題材選擇單調,主題色彩濃郁,傳達思想意味明顯,逐漸成了俗套、單薄的代名詞。中國電影人也意識到了這樣的問題,隨著中國經濟、文化的全面轉型,主旋律電影也開始變化。黨的十九大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民族強”,堅定文化自信,推動文化繁榮興盛。主旋律電影作為大眾文化宣傳方式之一,創作發展都到達了一個高峰,不僅實現了傳遞主流價值的功能,還獲得了極大的經濟利益,真正實現了商業和主旋律的成功對接。例如,2019年國慶檔,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主旋律電影在市場上收獲頗豐。據貓眼專業版統計,2019年國慶檔堪稱史上最強國慶檔,短短7天時間內,票房高達43.84億,為中國電影市場拉攏了大量觀眾。而整個國慶檔口碑榜位列前三的影片《我和我的祖國》《中國機長》和《攀登者》均為主旋律題材影片。同樣的情況已屢見不鮮,2017年暑期檔電影《戰狼Ⅱ》以55億創造了當時中國電影最高票房紀錄。《紅海行動》登陸2018年春節檔,上映6天票房突破10億,成為當年春節檔票房冠軍。
在這些高票房數據的背后,主旋律電影在內容和形態上作出了全新的改變,使其打破固有印象,成為觀眾樂于接受、喜歡觀看的影片類型。其中,敘事方式的轉變,是主旋律電影在轉型之路上取得成功的核心因素之一。改變原有陳舊的敘事模式,融合當下多種電影類型元素,將原來官方式的說教變為逐步引導觀眾產生共情。如此,對社會主流思想的宣傳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1 由宏觀敘事模式向個人視角轉變
早期主旋律電影多以革命時期的重大革命事件和領袖人物為題材,大多站在國家、民族的高度講述宏大的故事,具有題材“大”、視角“大”、人物“大”的特點。如以展現重大歷史事件為題材的電影《南昌起義》《西安事變》《重慶談判》《開國大典》等等,全方位、整體性地展現那些與黨、國家命運相聯系的重要歷史事件;還有以戰爭英雄人物、主要領袖人物為內容創作的《董存瑞》《陳毅市長》等影片。許多主旋律電影的主要人物都是中國革命歷史上的大人物,這些電影將鏡頭對準重大歷史時刻、重要歷史事件以及重要歷史人物,把愛國主義、民族精神等主流價值觀傳遞給觀眾。雖然具有一定的喚起民族自豪感的作用,但是這種宏大敘事放大了電影的說教意味,長此以往,加劇了觀眾對主旋律電影的抗拒性。
進入21世紀后,以2006年的電影《云水謠》為標志,主旋律電影開始講述重大歷史事件中小人物的故事。《云水謠》以一對情侶的愛情故事為線索,因為時局動蕩,情侶被迫流離祖國兩岸,多年后才得以重聚。對兩岸早日統一的期盼和愛國主義宣傳教育通過一對情侶展開。類似的還有《集結號》,該影片講述淮海戰役中九連士兵們誓死堅守陣地的故事,從普通士兵的視角傳遞愛國主義。
進入新時代,主旋律電影創作的視角依然在不斷下移,同樣是描寫重大歷史事件,主人公卻從領袖人物轉向普通民眾,讓觀眾從歷史的見證者變為歷史的參與者。如電影《我和我的祖國》共有7個獨立的故事,每個故事以新中國成立70周年以來的重大歷史事件為背景,從平凡人的視角進行敘述,既傳達了大事件中鮮為人知的小人物身上承載的時代精神,又生動表達了“歷史是人民寫就的”價值主題。這種以小見大的敘事方式,既能充分展現人物的情感與遭遇,又能準確傳達價值觀念,相較于之前一味宣教的意識形態,更能讓人接受。
2 融合好萊塢商業故事片類型元素
說到商業片,就不得不提好萊塢電影,好萊塢電影時期是世界電影史上的一個鼎盛時期。美國好萊塢電影時期創作出的類型電影旨在迎合觀眾的娛樂需求,大工廠流水線生產模式下的電影成為具有可復制性的產品。同一類型的電影雖然故事、人物設計如出一轍,但觀眾卻對這種可以預見結果的故事十分喜愛。如此,類型電影便可以在確保電影藝術價值的同時,創造更高的經濟收益。雖然主旋律電影也帶有類型電影的傾向,但是好萊塢電影流水線創作模式與具有強烈政治氣息、以宣教為主要功能的主旋律電影明顯不同。類型電影可以將故事類型元素不斷融合,創作出全新故事模式的優勢,給主旋律電影故事創作開辟了新的思路[3]。
早期的主旋律電影以講述傳統戰爭故事、戰爭英雄故事為主,敘事內容以真實歷史事件為藍本,敘事風格嚴肅而端正,造成了敘事程式化、呆板化的問題。“文革”時期電影提出“三突出原則”,英雄人物塑造必須“高大全”,阻礙了主旋律電影敘事的多樣化發展。如今,隨著市場的接受程度不斷提升,觀眾的審美水準日益提高,為主旋律電影轉型提供了全新的藝術土壤。主旋律電影開始從其他電影類型中汲取養料,不斷融合其他故事類型元素,使敘事內容更加豐富,更吸引觀眾。
2.1 融入喜劇元素增添影片趣味性
在主旋律電影嚴肅的敘事中融入喜劇元素,可謂是一次大膽的嘗試。在沉悶的敘事中巧妙融入詼諧幽默的小故事,這種較大的反差可以緩和觀眾緊張的心理,也激發了對后續故事的觀看興趣,是最受觀眾喜愛和認可的改變。
在電影《我和我的祖國》的《奪冠》中,導演徐崢使用兒童視角進行敘事,將觀看奧運比賽與好友分別巧妙地同時安排在小男孩冬冬身上,他會如何選擇?是幫鄰居們修理電視天線,還是與即將出國的青梅竹馬小梅告別?在這種難以權衡的矛盾中,喜劇沖突變成了一種可以順理成章表達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主流價值觀的巧妙載體[4]。冬冬在天臺和家門之間來回穿梭,一邊迫切想要修好天線讓鄰居們觀看女排比賽,一邊又迫切想要見小梅,這樣的矛盾心理讓觀眾既看到了一個孩童的天真趣味,又看到了這位小英雄在社會責任面前毅然拋棄個人情感的正義與擔當。導演巧妙地將國家層面的意識形態通過喜劇元素表現出來,真正將寓教于樂發揮到了極致。
在電影中融入喜劇元素除了能承擔傳達主流價值觀的功能以外,還有緩和電影緊張的敘事、調整節奏的作用。例如在電影《建國大業》中,部隊攻入北平城下,在如此緊張的氛圍中,王寶強飾演的士兵匆匆向葛優飾演的軍官報告:“前面有家地主大院,墻太高了攻不進去,請求炮兵支援!”這樣一個小小的幽默片段,不僅博得觀眾一笑,緩和了電影嚴肅的說教意味,更讓觀眾在緊張的氣氛中有些許放松,為接下來緊張的劇情作了鋪墊。
2.2 愛情、親情等個人情感元素融入,達到共情效果
早期的主旋律電影由于政治因素的介入,忽視了電影藝術最具有魅力的情感表達,故事顯得蒼白無力,不近人情,沒有感染力。這是觀眾與主旋律電影產生距離感的重要原因之一。新時代的主旋律電影在盡量規避這樣的問題,在主線故事中加入愛情或者親情元素,在充實故事內容的同時,也讓故事更加貼近生活,畢竟親情和愛情是每個人都會產生情感共鳴的重要因素。
在電影《中國機長》中,故事的主線是英雄機長劉傳建在萬米高空遇極端險情時臨危不懼,成功駕駛飛機安全著陸,確保了全體乘客和機組人員的安全。在主線故事之外,親情和愛情元素被不斷提起。首先,電影一開場,機長劉傳建就被賦予了雙重身份,他不光是負責全體乘客和機組人員安全的責任機長,也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是女兒的好爸爸,并且埋下了他當天要平安回家給女兒過生日的伏筆。飛機上客時,也特意刻畫了一個與媽媽回家的藏族孩子的場景,這只是飛機上的普通乘客,但是與機長劉傳建擁有相同的情感。在電影的高潮部分,飛機遇到緊急情況,機長果斷準備返航備降,而惡劣的天氣狀況可能使穿過云層的飛機失事。這時畫面定格在機長劉傳建嚴肅的正臉后,立馬閃回跳躍到了劉傳建的主觀視角,回憶自己的女兒與家人。這種職業責任與個人情感交織,最終促使機長劉傳建順利駕駛飛機降落,完成了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中國機長》由真實事件改編,在保證事件真實的基礎上,故事增加的每一個情節都極為謹慎,特別是為劇中人物設置愛情線索。歐豪所飾演的副機長與張天愛所飾演的乘務員的愛情線,雖然在電影中只是蜻蜓點水般地帶過,卻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電影剛開始,歐豪飾演的副機長徐奕辰便對張天愛飾演的乘務員黃佳示好,但黃佳卻沒有理睬,她認為這位副機長太過自傲,“自以為戴了一副墨鏡就是成熟人了”。但在經歷險情時,副機長陷入絕境,身受重傷依然堅守工作,實在令人敬佩。所以經歷了這次事件后,黃佳對副機長的態度也有所改觀,這也算一條結局美好的愛情線。在愛情線的背后,強調了副機長的責任意識,是他用敬業愛崗的精神打動了對方,因此收獲了自己的愛情。
新時代主旋律電影在市場化背景下,開始與不同類型元素進行融合創新,借鑒好萊塢類型電影的創作方式,在不斷提升電影藝術價值的同時,向商業化不斷靠攏。雖然在融合發展的過程中也有不少爭議,比如故事情感空洞、劇情刻意營造等等,但是在實現寓教于樂的功能上,融合多類型元素,豐富故事內容,促使主旋律電影多樣化發展,確實是正確的選擇。
3 塑造多元化、平民化的英雄人物
早期中國電影的創作深受蘇聯電影模式的影響,電影題材局限于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電影語言也貧乏單一,缺少創造性。特別是“文革”時期提出的“三突出”指導思想,要求電影創作一切為英雄人物讓步,用電影表現手段美化、神化英雄人物形象,致使塑造出來的英雄人物形象偉岸但性格蒼白,并且正反派人物對比鮮明,二元對立的美學特征十分明顯,深深阻礙了電影的藝術創新[5]。
進入新時代,主旋律電影的創作者們已經作出了相應的改變,開始在人物形象塑造中凸顯人物的多面性,英雄不再是“高、大、全”式的完美形象。多元化塑造英雄形象不僅使人物更貼近生活實際,情感表現更加豐富,更使主旋律電影更貼近大眾,更易于接受。
例如在電影《戰狼Ⅱ》中,吳京飾演的主人公冷鋒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軍人。他也是中國軍人的代表,軍裝在身,職責在身;卸下軍裝,依然能承擔起保家衛國的重任。電影在保護國人安全撤退非洲戰亂的大故事內核之下展開,主人公冷鋒是當之無愧的英雄,有軍人的果敢和氣魄,但是他卻是一位有“缺陷”的英雄[6]。電影剛開始,冷鋒送戰友骨灰回家,卻看到戰友家人遭強拆隊欺負,一怒之下暴打了強拆頭目,因此違反軍規,被開除軍籍,鋃鐺入獄。在早期的主旋律電影中,這種有過“前科”的英雄是不曾有的,但是冷鋒卻因為這一點“缺陷”,在電影中樹立了更加偉岸的形象,寧愿自毀前程也要保護戰友尊嚴的錚錚鐵骨,讓我們看到他不光是戰場上識槍支彈藥的軍人,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普通人。他與觀眾印象中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軍人形象不同,也會固執己見,一意孤行。對冷鋒形象的多元化設計,實則是在電影表達保家衛國、維護國家正義的價值觀外殼之下,包含了冷鋒個人情感的內核。這樣冷鋒的形象在現實生活中沒有原型,但他仿佛就是我們身邊的普通人。這種一改過去電影神化英雄人物的做法,讓人物既有英雄氣概,又不乏人倫情感,這才是觀眾真正喜歡看的英雄。
主旋律電影在人物塑造上作出的巨大改變,使人物情感更加豐富,劇情設置更加合理,在體現宏大敘事時又不乏個人情感的抒發,更加具有吸引力。觀眾會在個人情感中發現與自己生活交融的點,進而增強對宏大情感的認同感。
4 結語
新時代電影市場的商業化與受眾審美的不斷提高,促使主旋律電影的創作打破陳規,與時代潮流接軌。其中,電影在敘事方面的改變更加符合時代與觀眾的審美要求,在提升電影藝術價值的同時,也向商業化靠攏,使觀眾更加樂于接受。主旋律電影作為宣傳國家主流政治思想與價值觀的重要途徑,改變電影故事的敘事方式本質上是改變了國家意識對接收者的交流方式,將原有的說服、說教變成引發共鳴,讓社會主流思想的宣傳取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期待未來的主旋律電影在內容和形式上不斷推陳出新,在中國電影市場取得更大的成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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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唐樂樂.市井小巷里的家國敘事——《我和我的祖國》之《奪冠》解讀[J].戲劇之家,2020(18):124.
[5] 薛逸飛.試析當下主旋律電影中英雄人物的塑造[J].視聽,2020(08):86-87.
[6] 郭榮,陳文耀.《戰狼Ⅱ》:主旋律電影商業化和類型化創作的敘事特征[J].藝術評鑒,2017(16):116-117.
作者簡介:胡峪谷(1997—),女,江蘇無錫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影視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