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方軍 孫俊勤 陳怡欣


【摘要】激勵與企業創新是近年來學術研究的重要話題。 企業創新具有不確定性和正外部性特征, 必要的激勵是推動企業創新的重要手段。 首先, 基于“政府—股東—管理層—研發人員”的激勵鏈, 梳理針對各類主體的激勵措施與企業創新的相關文獻; 然后, 從股東、管理層與研發人員等創新主體的成本與收益視角, 建立激勵與企業創新關系的分析框架; 最后, 展望未來的研究方向, 為激勵機制設計與企業創新研究提供參考。
【關鍵詞】企業創新;激勵;成本;收益;分析框架
【中圖分類號】 F275?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1)11-0127-6
一、引言
創新既是企業生存發展的必由之路, 也是國家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核心動力。 2021年政府工作報告、“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都提到堅持創新在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 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 把科技自立自強作為國家發展的戰略支撐。 伴隨著國際貿易競爭的日益激烈以及美國對我國技術出口限制的不斷加深, 占據科技的制高點已然成為國家與企業發展的重要任務。 如何激勵企業創新既是重要的現實問題, 也是當前創新領域學術研究的熱點[1] 。
Schumpeter[2] 首次將創新引入經濟學研究領域, 并將其定義為將支配的生產要素重新組合起來的過程, 此概念包括五種情況: 開發新的產品、采用新的生產方式、開辟新的市場、控制新的原材料或半成品供應來源、實現新的組織。 考慮到當前學術研究中主要使用研發投入與專利產出衡量創新, 創新也常因此被稱為“技術創新”[3,4] , 本文主要聚焦于企業技術創新, 即企業通過技術研發投入將市場需求有效轉化為新產品或新生產流程的整個過程。
企業創新具有不確定性高、不可預測性高、風險高、回報周期長、信息不對稱性高、專有成本高、調整成本高以及正外部性等特征[5-8] , 上述特征可歸納為不確定性和正外部性兩方面。 創新的不確定性包括技術與收益方面的不確定, 涵蓋創新活動的風險高、回報周期長、收益不確定、創新過程復雜、需要持續的資金投入等特點。 創新的正外部性雖然能帶動周邊企業技術進步, 但也容易被競爭者模仿, 企業創新收益可能因此而減少。 創新的不確定性和正外部性特征表明, 依靠市場力量不足以推動企業創新, 需要引入更多的激勵機制。
本文首先提出“政府—股東—管理層—研發人員”的激勵鏈, 分析其與企業創新的關系(見圖1), 并結合相關激勵機制設計①, 梳理激勵與企業創新關系的相關文獻; 然后, 從投入與產出的視角分析企業創新主體(股東、管理層和研發人員)的成本和收益, 建立激勵與企業創新的分析框架; 最后, 結合我國資本市場改革以及企業創新激勵鏈, 提出未來可能的研究方向。
二、股東激勵與企業創新
股東作為企業的所有者, 政府對股東的激勵主要體現在政府相關政策與制度安排對企業創新的支持與引導上, 這可以有效地緩解企業創新正外部性問題。 政府的政策及制度安排主要包括資本市場改革、補貼政策及其他政策。
1. 資本市場改革。 資本市場改革主要涉及股權市場和債權市場兩方面, 分別對企業創新具有正向和負向激勵作用。 Hsu等[9] 利用跨國數據, 發現股權市場發展對依賴外部融資企業的創新具有促進作用, 而信貸市場發展對依賴外部融資企業的創新具有抑制作用。
股權市場的健康發展有利于促進企業創新。 Blanco和Wehrheim[10] 發現, 期權交易有利于提高企業信息透明度, 提升創新資源配置效率, 最終增加企業創新產出; 權小鋒等[11] 、陳怡欣等[12] 以及郝項超等[13] 以融資融券試點為準自然實驗, 發現賣空機制能夠促使股東關注長期價值, 進而激勵管理層加大研發投入, 促進專利數量增加和質量提升, 但融資會增加管理層短視行為, 進而導致專利數量及質量下降; Lin等[14] 以美國上市公司為樣本, 發現各州通過限制股東訴訟的法律后, 管理層被關注短期盈利股東起訴的風險降低, 這有利于管理層關注企業未來價值, 提升企業研發投入水平和專利質量; 孫澤宇等[15] 以滬深港通交易制度作為外生事件, 發現資本市場開放可將創新信息充分反映到股價中, 進而促進企業創新。 然而, 股權市場流動性增加可能會損害企業創新, 美國股票交易定價的十進制改革[16] 以及我國股權分置改革和印花稅向下調整改革[17] 都提高了企業股票流動性, 增加了外部敵意收購風險, 吸引了更多的投機型股東, 對企業創新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
債務融資能為企業創新提供資金, 債權市場改革能緩解債權人與股東間的代理問題, 進而影響企業創新。 解維敏和方紅星[18] 發現, 銀行業市場化改革促進了地區金融發展, 提升了企業研發投入水平; Cornaggia等[19] 利用20世紀90年代中期美國銀行業放松管制的外生事件, 發現銀行競爭增加了未上市企業創新產出, 但減少了州內上市公司創新產出, 主要是由于創新型中小企業因獲得足夠多的融資而免于被上市公司收購。 債權人權益得以保障也會促進企業創新。 陳怡欣等[20] 以2007年《物權法》的頒布實施為準自然實驗, 發現擔保物權制度改革加強了對債權人的權益保護, 使債權人風險降低, 企業融資約束減少, 最終提升了對債務融資依賴較高公司的創新水平; Chang等[21] 發現, 信用互換交易減少了債權人可能的損失, 提高了債權人的風險承擔水平, 從而減少了債權人對公司的干預, 最終提升了公司的創新產出水平。
2. 補貼政策。 企業創新存在著正外部性, 政府相關補貼政策能夠保障股東利益, 有利于降低研發投入成本或增加創新產出收益。 政府補助和稅收優惠政策是政府支持企業創新活動的兩種重要手段, 前者屬于直接補貼, 后者屬于間接補貼。
企業創新相關的政府補助可分為支持型和獎勵型, 即基于研發項目的事前補助與基于創新產出的事后獎勵。 以往文獻主要針對的是事前補助, 也有文獻將兩者進行合并計量或將兩者進行比較研究。 由于企業獲得補貼存在一定的選擇性偏誤, 企業及項目特征會對政府是否給予補助產生影響。 Bronzini和Iachini[22] 利用斷點回歸的方法, 以研發項目得分相近的得到補助與未得到補助的意大利企業為樣本, 研究發現補助對研發投入及專利數量無顯著影響, 然而這一結論僅適用于大企業, 對于小企業來說, 補助對研發投入和專利數量的提升有顯著促進作用; Hud和Hussinger[23] 以德國公司為樣本, 發現政府補助有利于提升中小企業總體研發投入水平; 林承亮和許為民[24] 通過建模分析, 發現研發投入的事前補助比基于產出數量的事后獎勵效果更優; 陸國慶等[25] 發現, 我國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創新補貼政策能顯著提升企業創新績效, 并對企業所在地區具有顯著的外溢效應; 余明桂等[26] 研究了我國“五年計劃”中的產業政策, 發現政府補貼對重點鼓勵行業企業的創新具有促進作用。
我國最具代表性的稅收政策為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和高新技術企業認定, 前者是基于研發投入, 后者則是針對創新收益。 我國的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與發達國家普遍采用的稅收抵免政策, 在政策目標和激勵手段方面基本一致。 Rao[27] 以美國公司為樣本, 發現聯邦政府的研發稅收抵免政策能夠增加企業研發支出; 然而, Wilson[28] 發現州所得稅抵免政策沒有提高企業整體研發投入水平, 這是因為各州之間的稅收抵免政策差異導致企業轉移研發投入。 甘小武和曹國慶[29] 、Zheng和Zhang[30] 以我國企業為樣本, 發現與未享受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稅收優惠的企業相比較, 享受該稅收優惠的企業研發投入增加, 專利申請及授權數量顯著增加。 在高新技術企業認定方面, 鄭春美和李佩[31] 以我國創業板331家高新技術企業為樣本, 發現稅收優惠并不能增加企業創新產出, 甚至有負面影響; 李維安等[32] 以我國民營上市高新技術企業為樣本, 發現高新技術企業稅收優惠政策通過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顯著提升了企業創新績效。
除此之外, 其他稅收優惠政策也間接影響著企業創新。 劉詩源等[8] 研究發現, 固定資產加速折舊政策增加了企業研發投入強度, 提升了發明專利數量。 劉行和趙健宇[33] 以增值稅轉型改革為準自然實驗, 發現稅負降低可以增加企業現金流、降低研發投入成本, 進而促進創新產出。 王瑤等[34] 利用“營改增”這一外生事件, 研究發現稅負降低激勵了企業增加研發支出, 但對專利數量無顯著影響。
大多數文獻表明, 政府補貼政策有利于加大企業研發投入及創新產出, 但是也有研究發現其對創新效率具有一定的負面效應。 肖文和林高榜[35] 發現, 政府的直接和間接支持并不利于企業提升技術創新效率。 黎文靖和鄭曼妮[36] 發現, 在產業政策的激勵下, 企業為獲得更多政府補貼和稅收優惠, 會增加非發明專利, 但發明專利并無顯著增加。 高新技術企業認定政策涉及研發投入的前置條件, 因而企業在享受稅收優惠前可能會研發投入過度, 創新效率降低。 吳秋生和王婉婷[37] 利用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的雙重差分模型, 發現該項政策促使企業增加無效的研發投入, 降低了企業創新效率。
3. 其他政策。 首先, 知識產權保護政策保障了企業創新產出價值及收益。 王海成和呂鐵[38] 利用廣東省知識產權案件“三審合一”準自然事件, 發現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加大能激勵企業增加研發投入, 對企業專利產出具有顯著促進作用, 該效應在小規模企業、非國有企業及高技術企業中更為顯著; 吳超鵬和唐菂[4] 從行政執法和司法保護兩方面衡量各省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 發現地區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越大, 企業研發投入和專利產出越多。 其次, 當人工成本上升時, 基于對未來價值的關注, 企業會加大研發支出以便實施戰略轉型。 倪驍然等[39] 以我國2007年《勞動合同法》實施為準自然實驗, 發現該法實施后勞動密集型企業研發投入及創新產出顯著提高; 李建強等[40] 發現, 最低工資與企業創新正相關。 最后, 所得稅政策關系到股東最終收益(包括創新產出收益), 因此會影響企業創新行為。 Ljungqvist等[41] 以美國各州企業所得稅稅率變動為外生事件, 實證研究發現企業所得稅增加會降低企業創新的未來預期收益, 進而導致企業減少創新活動, 具體表現為降低企業風險承擔水平, 減少研發投入、專利及新產品開發, 但所得稅降低因債權人限制對企業創新并無激勵作用。 然而, 林洲鈺等[42] 發現我國稅制改革中的稅率降低政策能促進企業創新活動。
三、管理層激勵與企業創新
由于政府與管理層非直接相關, 因此鮮有文獻研究政策或制度安排對管理層創新的激勵。 對管理層的激勵主要集中于股東層面, 股東對企業創新的需求程度不同, 會影響管理層創新決策。 創新是一項風險高、持續時間長的投資活動, Manso[43] 在分析式研究中提到, 對管理層最好的創新激勵就是對短期失敗的容忍(甚至獎勵)以及對未來成功的獎勵, 具體表現為對管理層職位安全保證及長期薪酬計劃的承諾。 創新失敗的原因很復雜, 涉及管理層能力等人為因素以及技術可行性等隨機因素, 兩者在實踐中往往難以區分, 管理層容易因創新失敗而受到懲罰甚至被解雇, 所以其會逆向選擇投入較少的資金用于研發。 同時, 創新信息披露具有專有成本, 無法及時體現到股價中, 創新回報具有不確定性且周期長等特點, 因此股權激勵常作為創新收益的分享機制。 在理想情形下, 對管理層的短期失敗容忍和長期激勵都會促進企業創新。 考慮到我國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差異較大, 且在市場經濟中占據重要地位, 同時薪酬和股權激勵對企業創新的作用較弱[44,45] , 因而有必要對國有企業管理層激勵相關文獻進行專門論述。
1. 短期失敗容忍。 田軒[1] 強調了企業創新中“失敗容忍文化”的重要性, 認為失敗容忍是對管理層最好的激勵。 不同的股東對企業創新的短期失敗容忍度不同。 傳統風險投資因其有較長的存續期, 對初創企業創新的短期失敗容忍度較高[6,46] , 有利于企業創新。 Chemmanur等[47] 進一步比較了企業風險投資與傳統風險投資, 實證發現企業風險投資更能容忍初創企業創新的短期失敗, 更能夠促進企業創新。 Ferreira等[48] 構建模型進行理論分析, 研究發現: 開發型創新企業更適合通過上市獲得融資; 探索型創新企業不適合公開上市, 以避免短期盈余壓力。 Asker等[49] 以及李丹蒙等[50] 發現, 公司首次公開發行帶來了更多的股東, 其對短期盈余更加關注, 失敗容忍度較低。 相比之下, 機構投資者更關注長期價值投資, 對管理層創新失敗容忍度較高, 減少了管理層的職業擔憂。 Luong等[51] 進一步比較了境外和境內機構投資者, 發現境外機構投資者更少干預公司管理層, 對創新失敗容忍度更高。 Fang等[16] 以美國上市公司為樣本, 發現股票流動性促使投機型投資者增加, 造成企業短期業績壓力, 抑制企業創新。 信息中介分析師關注、媒體及網絡輿論會導致股東更關注短期盈余, 對管理層失敗容忍度下降, 進而抑制企業創新[52-54] 。 Zhong[55] 研究發現, 企業提高信息透明度有助于外部投資者區分管理層努力程度和技術因素導致的創新失敗, 從而緩解管理層職業擔憂, 促進研發投入。
2. 長期激勵。 長期激勵可通過企業內外部機制設計實現。 內部薪酬契約設計會對管理層與普通研發人員創新的長期激勵產生影響, 基于短期經營業績設計的薪酬激勵契約會加劇管理層短視行為, 因此股票期權、限制性股票以及采用持股比例衡量的股權激勵有助于管理層分享創新成功帶來的未來回報, 進而提升企業研發投入水平、創新產出及效率[45,56-58] 。 外部機制設計也會影響管理層薪酬契約。 權小鋒等[11] 發現, 賣空機制通過改善管理層薪酬契約加強長期激勵, 緩解其短視行為引起的創新決策代理問題, 更好地激勵其加大創新投入。
3. 國有企業管理層激勵。 國有企業董事長和CEO通常由政府任命, 管理層可能更關注其個人政治晉升, 使得薪酬和股權激勵作用減弱[44,45] 。 同時, 國有企業需要承擔更多政策性負擔, 這也會擠占創新資源[59] 。 2009年頒布的《中央企業負責人經營業績考核暫行辦法》(簡稱“EVA考核”)規定將研發費用全部資本化, 緩解了高管因顧慮利潤下降而削減企業研發支出的短視行為。 余明桂等[60] 與夏寧等[61] 研究發現, 相較于民營企業, EVA考核促進了中央企業研發投入水平、專利數量及創新效率的提升。 江軒宇[59] 的研究表明, 政府通過增加地方國有企業的金字塔層級來達到向管理層放權的目的, 減少政府干預和政策性負擔, 有利于增加企業創新產出。 周銘山和張倩倩[62] 研究發現, 政治晉升激勵能夠提升國有企業創新效率。
四、研發人員激勵與企業創新
研發人員是企業的一項重要人力資源, 其作為研發活動的直接執行者影響著企業創新。 對研發人員的激勵主要涉及政府、股東及管理層三個方面。 限制人才流動政策會影響企業創新。 Contigiani等[63] 以美國各州通過商業機密保護法案為自然實驗, 采用多時點差分模型, 發現當發明者流動受限時, 其向外界展示個人能力的動機不足, 自身努力程度下降, 企業創新產出減少。 Chang等[64] 與孟慶斌等[65] 認為, 股東對研發人員的股權激勵提高了研發團隊穩定性與協作能力, 通過利益綁定提升個人努力程度, 促進了企業創新。 Chen等[66] 研究發現, 當管理層友善對待員工時, 可以提升員工滿意度以及團隊合作能力, 進而促進企業創新產出。 龐廷云等[67] 以我國上市公司為樣本, 發現職工教育投資會促進企業員工知識積累, 有利于提升創新效率。
五、激勵與企業創新關系的分析框架
從現有相關文獻可以看出, 激勵機制能幫助企業創新主體降低研發投入成本, 提升創新產出收益。 本文進一步分析股東、管理層及研發人員參與企業創新的成本與收益, 提出相應激勵機制設計, 進而建立激勵與企業創新關系的分析框架, 如圖2所示。
股東參與企業創新的成本可以分為兩類: 第一, 研發投入成本。 項目研發需要持續的資金及人力資源投入, 其高度不確定性可能增加股價崩盤風險[68] 。 第二, 專有成本。 企業為減少模仿并保持競爭優勢, 不能對外披露創新相關的詳細信息, 容易導致股價被低估, 進而造成企業面臨敵意收購的風險[52] 。 收益方面則主要是創新成功能給企業帶來競爭優勢, 獲取超額回報, 進而提升股價, 增加未來股利分配。 為促進企業創新, 對股東的激勵可體現為: 降低研發投入成本(如降低資金成本、給予稅收優惠)及專有成本(如加強并購監管), 增加未來收益(如所得稅優惠、專利獎勵、保障專利授權許可費、政府采購)。
管理層參與企業創新的成本主要有兩種: 第一, 創新活動存在著失敗的可能性, 一旦失敗就會造成企業競爭力下降, 高管也可能因此受到懲罰甚至被解雇[43,69] ; 第二, 研發投入的回報往往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產生且存在不確定性, 這會對企業短期盈余造成不利影響, 進而短期內管理層薪酬可能下降。 收益則主要來源于創新項目成功時獲得的獎勵以及管理層聲譽的提升, 但由于創新是否成功存在不確定性, 管理層更傾向于享受平靜生活而逆向選擇不研發、少研發或者投資于風險較小的研發項目, 因此短期失敗容忍和長期激勵有助于管理層承擔風險以及分享創新未來收益。
研發人員參與企業創新的成本主要包括學習成本、時間投入成本以及職業市場的機會成本[5,70] , 收益則包括薪酬及未來職業發展。 因此, 為促進企業創新, 對研發人員的激勵應體現為: 降低其自身成本投入(如職工教育投資), 保障其未來收益分享及升職空間。
六、研究總結與未來展望
我國一直強調創新驅動發展戰略, 創新對經濟增長具有重要影響, 因此如何激勵企業創新是學術研究的熱點話題。 本文發現資本市場改革、補貼政策以及知識產權保護等相關政策與制度安排降低了企業研發投入成本, 增加了創新的未來收益, 有利于促進企業創新; 對管理層短期失敗容忍與長期激勵有利于管理層承擔風險, 推動企業創新; 對研發人員的激勵有利于其在研發上投入更多精力, 最終直接作用于企業創新。 基于文獻綜述, 本文提出了激勵與企業創新關系的成本與收益分析框架。
激勵機制設計與企業創新領域仍存在著較大的研究空間: 第一, 多層次資本市場制度對企業創新的影響。 科創板設立、注冊制改革是否會影響企業創新行為? 可參照Cornaggia等[19] 的研究, 利用我國工業企業與上市公司數據進行比較研究。 第二, 可考慮將經營狀況納入激勵與企業創新的研究框架。 隨著企業外部不確定因素增加, 學術界開始關注研發費用的非對稱性調整問題[71] , 營業收入上升與下降時資源調整存在很大的差別, 因此有必要研究不同經營狀況下相關激勵對企業創新的影響。 第三, 對研發人員的創新激勵有待深入研究。 上市公司年報詳細披露了研發投入、研發費用明細以及專利發明人與企業管理層數據, 為研發人員薪酬和職業發展等相關激勵研究提供了可能。 此外, 我國各地紛紛出臺政策吸引人才, 還可以進一步研究地區人才政策對企業創新的影響。
【 注 釋 】
① 區別于市場機制下的激勵, 本文更強調機制設計相關的激勵, 即根據給定目標設計經濟機制, 以提高信息效率和達到激勵相容約束, 最終起到替代或改進市場機制作用。
【 主 要 參 考 文 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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