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洪波,賀新家
(1.武漢工程大學 郵電與信息工程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2.武漢工程大學 體育部,湖北 武漢 430079)
各類市場主體是體育產業發展的根基。市場主體作為理性經濟人[1],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是其真實意愿的表達,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是指其在綜合考慮自身情況和外部體育需求情況下,傾向于從事某種特定體育產業生產行為的程度,意愿越高,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行為的可能性越大。因此,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是其開展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前提條件,它既是體育產業發展環境的重要表現,也是體育產業發展活力的主要指標[2]。2019年國務院出臺的《體育強國建設綱要》指出要加快發展體育產業,激發市場主體活力,其本質是從廣度和深度等方面來激發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即激勵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并向縱深發展。那么,各類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如何?改革開放以來這一意愿的時空演進有哪些特征?又有哪些因素影響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深入分析這些問題對清晰認識我國體育產業發展環境,制定針對性的政策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這一主題的研究主要涉及市場主體發展意愿和體育產業發展環境等兩個方面。學者對市場主體從事某一具體產業(行業)意愿方面的研究很少,相關主題主要集中在企業選擇某一發展路徑的意愿,如曹平[3]和蘇屹[4]分別從稅收“營改增”、地方政治關系方面探討了企業科技創新的意愿,查閱的文獻中黃煒虹[5]與本文研究的主題最為貼近,作者采用微觀調查數據探討了農戶從事生態循環農業意愿的影響因素,研究結果表明預期收入、政策激勵對農戶從事生態循環農業意愿有直接的積極影響。學者對體育產業發展環境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體育產業發展的影響因素、某一環境要素對體育產業的影響、優化體育產業發展環境的路徑等3個方面。如俞琳[6]、駱慧菊[7]認為體育產業的發展主要受到區域經濟發展水平與資源稟賦、居民收入、消費觀念、基礎設施、人才、政策引導等多方面環境的影響;陳清[8]探討了經濟環境、社會環境與體育產業協調度的關系,研究發現區域經濟環境對體育產業整體協調度的作用更大,陳曉峰[9]和張?。?0]分別分析了政策環境、法律環境對體育產業發展的影響;張永韜[11]認為應從破除體制機制障礙與路徑依賴、推進全方位創新、改善消費環境等方面來優化體育產業發展環境,江小涓[12]認為內部環境中體育企業應不斷進行技術與商業模式創新,外部環境中政府應加大支持力度,更好發揮宏觀引導、市場監管和服務作用。
相關研究為本研究的開展提供了一定的基礎,但鮮有學者對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進行研究。一般而言,某一產業(行業)市場主體數量的多寡反映了從事這一產業(行業)意愿的強弱[13],但考慮到國家體育總局和國家統計局并沒有統計并公布從事體育產業的市場主體數量,本文嘗試利用營業范圍包含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市場主體數量來反映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即如果某一市場主體的營業范圍中含蓋了某一體育產業活動(比如體育用品制造、體育用品銷售、體育健身等),該市場主體被認為有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這一選擇的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是《公司法》和我國工商管理制度規定市場主體實際從事的經營活動必須與登記公示的營業范圍保持一致[14],也就是說如果某一市場主體要想從事體育產業就必須在營業范圍中登記與體育產業相關的具體營業類別;二是市場主體作為理性人,營業范圍是基于特定意圖為特定營業目的而設立的,能夠有效反映投資人真實意愿和投資目的[15],也就是說如果某一市場主體營業范圍中含蓋了某一體育產業活動類別,表明該市場主體有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需要說明的是,市場主體是指國家批準進入市場,從事生產經營服務活動,以營利為目的的商品生產者和經營者,按照市場經濟理論有廣義和狹義之分,本文所研究的市場主體是狹義的市場主體,是以營利為目的,從事商品生產及經營活動的市場競爭主體,一般包括企業和個體工商戶,與國家工商總局公布的市場主體分類基本保持一致。
本文主要采用重心模型、核密度估計、莫蘭指數等來考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時空特征。
1.1.1 重心模型重心模型的本質是對重心點的變動軌跡特點進行分析。計算公式為:

公式(1)和(2)中,Xt和Yt分別表示t年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數量的經度和維度,xi和yi分別表示i?。ㄊ小^)的空間幾何經度和維度,sit表示i?。ㄊ?、區)t年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數量。
移動距離計算公式為:

公式(3)中,C為常數(C=111.111Km),D表示重心移動的距離,X和Y分別表示不同時期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數量的經度和維度。
1.1.2 平均對數離差
平均對數離差可以反映各區域之間的差異程度。
計算公式為:

公式(4)中x和xi分別表示平均值和區域值,n表示區域省份個數。
1.1.3 莫蘭指數
莫蘭指數主要研究地理空間上的相關性,數值處于[0,1]上表示各地理實體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1,0]上表明存在負相關關系,等于0表示無相關關系。
全局自相關計算公式為:

公式(5)中I表示莫蘭指數,n表示省域數量,wij表示標準化后的空間鄰近權重(鄰近為1,不鄰近為0),xi表示第i省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數量,x表示平均值。
局部自相關計算公式為:

莫蘭散點圖是以局部自相關中(Ii,xi)為統計量的二維可視圖,描述市場主體數量與其空間滯后項之間的相關關系,對應四個象限,用以判斷市場主體在局部空間的“冷熱點”。
本文使用天眼查征信大數據平臺,在營業范圍中以“體育”為關鍵字搜索相關市場主體數量。天眼查征信大數據平臺是行業內第一家獲得央行企業征信備案的機構,也是唯一一家與官方(財政部)合作的征信平臺,數據來源于國家工商總局的公開數據,數據信息質量可靠;營業范圍涉及“體育用品制造、銷售、體育休閑健身、體育培訓、體育賽事組織策劃、體育中介、體育傳媒咨詢、體育彩票、體育場館建設與管理”等,基本涵蓋了全部體育產業類別。本文考察的市場主體包括個體工商戶、企業等法人兩個類別,考察的范圍是全國31個?。ㄊ?、區),不含港澳臺,按照一般研究的劃分,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遼寧、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廣西、海南等12個省(市、區),中部地區包括山西、內蒙古、吉林、黑龍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南、湖北等9個?。▍^),西部地區包括四川、重慶、貴州、云南、陜西、甘肅、新疆、青海、寧夏、西藏等10個?。ㄊ?、區)。本文使用的體育產業數據來源于國家體育總局與國家統計局,區域經濟和社會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官方網站。
2.1.1 各類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演進事實
圖1反映了改革開放以來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數量及其增長率演變。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顯著提高,對應市場主體的數量從1978年的9 847家增長至2018年的305.3萬家,年均增長15.42%,高于同期全國市場主體數量年均增長的14.50%。

圖1 1978~2018年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演變情況
圖2反映了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法人企業占全部法人企業數量比重的變化情況,這一比重呈現連續遞增態勢,由2006年的2.92%上升至2018年的7.08%,即每百家企業中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數量由2006年的2.92家增長至2018年的7.08家。

圖2 2006~2018年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法人企業占全國法人企業數量比重
個體工商戶是社會經濟中最具活力的組成部分,是經濟活力的重要表現[16-17]。圖3反映了1978~2018年個體工商戶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演變情況,對應個體工商戶的數量由1978年的1 164戶增長至2018年的59.4萬戶,年均增長16.87%;在全部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中,個體工商戶占比由1978年的11.82%增長至2018年的19.47%;從占比演變趨勢來看,個體工商戶占比呈現“下降→上升→下降”態勢,由1978年的11.82%下降至最低點1995年的3.93%,隨后一路走高,在2012年達到最高點24.58%,隨后再次下降至2017年的19.16%,2018年企穩回升至19.47%。

圖3 1978~2018年個體工商戶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演變情況
2.1.2 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重心的時間演變情況
本文利用重心模型公式計算了1978~2018年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重心的時間演變情況,見圖4和表1。

表1 1978~2018年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重心位置、移動距離和方向

圖4 1978~2018年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重心遷移軌跡
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重心由1978年的東經115.70°,北緯38.1°(河北省衡水市饒陽縣)遷移至2018年的東經114.39°,北緯31.68°(湖北省孝感市大悟縣),重心區域大部分時間落在中部地區;重心總體移動距離為734.13km,年均移動18.35km,呈現向西南方向遷移趨勢;重心位置在南北方向上的移動距離(年均遷移17.99km)較東西方向(年均遷移3.62km)更為明顯,由北方城市越過我國地理南北分界線(秦嶺淮河)至南方城市,在東西方向上雖然有西移趨勢,但移動距離較短,始終處于我國東西分界線胡煥庸線的東側,即東部地區。分階段來看,1978~1993年,重心南移趨勢較為明顯,1994~2013年,重心南移趨勢減弱,2014年之后,重心南移有增強趨勢,各階段的西移均不明顯。
2.2.1 各地區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空間演進事實
圖5是截止2018年底全國各?。ㄊ?、區)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數量。1)1978年對應市場主體數量超過5 000家的只有北京,海南、青海和寧夏則為0,全國31個省域的平均值為318家;1998年超過5 000家的增至北京、山東、廣東3地,全國31個?。ㄊ?、區)的平均值上升至2 421家;2008年超過5 000家的地區大幅增多,只有西藏、貴州、吉林、寧夏、青海和海南6個地區在5 000家以下,北京則超過了5萬家,全國31個省域的平均值繼續攀升至13 770家;2018年只有西藏低于5 000家(4 742家),北京、廣東、江蘇、上海、山東、浙江、福建、四川、河北、河南等10個地區超過10萬家,這些地區大都處于胡煥庸線的東側,其中數量最多的北京接近37萬家,廣東緊隨其后超過了32萬家,全國31個?。ㄊ?、區)的平均值猛增至98 483家。2)1978~2018年,對應市場主體數量增速排名前三的是新疆(30.38%)、上海(28.14%)和海南(27.84%),排名后三位的是陜西(14.98%)、貴州(12.24%)和北京(10.18%);全國31個省域的平均增速為22.01%,超過平均值的地區有19個,占全部省份的61.3%。

圖5 2018年全國各地區對應市場主體數量分布及40年年均增長率
2.2.2 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空間非均衡性演進
根據公式(4),本文計算了全國及三大區域之間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非均衡程度,見表2??梢钥闯觯?)各省域之間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差異呈現持續下降態勢,且下降幅度較大,從1978年的2.593下降至2018年的0.389,但省域之間的差異仍較顯著,如2018年北京和西藏之間的差異高達78倍。2)東、中、西三大區域之間的差異下降顯著,由1978年的1.218下降至2018年的0.205,三大區域差異呈現持續下降至低位波動趨勢。3)東部地區內部差異下降最為明顯,由1978年的2.502下降至2018年的0.232,2018年區域內部差異的極差為16倍;中部地區內部差異40年始終保持低位波動,2018年區域內部差異的極差僅有3倍;西部地區內部差異持續下降,但區域內部之間的差異仍較大,2018年區域內部差異的極差高達31倍,顯著高于中、東部地區。

表2 1978~2018年全國及三大區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平均對數離差
2.2.3 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空間相關性演進
圖6反映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全局自相關莫蘭指數。全局自相關莫蘭指數由1978年的-0.012持續上升至2018年的0.122,相鄰區域之間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相關性越來明顯。1978~1988年莫蘭指數為負值,表明當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在全局范圍內存在負的空間相關性,呈現“大雜居小聚居”特點,即相鄰區域之間的差異較大;1988年之后莫蘭指數為正且持續走高,表明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在全局范圍內存在正的空間相關性,且這一意愿相似地區的空間聚集效應逐漸增強,即在全國范圍內,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表現出“高-高”和“低-低”型集聚的區域態勢。

圖6 1978~2018年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全局自相關莫蘭指數演進
本文進一步考察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局部空間集聚情況,見圖7和表3。由于1988年與1978年局部空間集聚分布基本一致,本文未畫出1988年空間集聚分布圖。1)1978~2018年,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空間集聚情況發展了較大變化。呈現“高-高”型集聚的省域從1978年的0擴大至2018年的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和山東等6區域,即自身意愿較強,且鄰近省域意愿也較強;呈現“低-低”型集聚的省域數量從1978年的25個下降至2018年的16個,山西、內蒙古、吉林、黑龍江、河南、湖北、重慶、貴州、西藏、陜西、甘肅、寧夏、青海及新疆等省域始終處于“低-低”型集聚區,即自身意愿較低,且鄰近區域意愿也較低;與北京、廣東、海南鄰近的省域意愿相對較低,使得這3省始終處于“高-低”型集聚區;而鄰近省域的天津、江西等地則處于“低-高”集聚區。2)分階段來看,1978~1988年,各類型的空間分布變化不明顯;1988~1998年,空間集聚狀態發生明顯變化,“高-高”型聚集區從無到有,天津、上海、江蘇和浙江率先成為“高-高”型聚集區,由于這一時期廣東省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明顯增強,而湖南和江西增速較慢,使得廣東成為“高-低”型集聚區,而湖南和江西成為“低-高”型集聚區;1998~2018年,省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進一步集聚,但集聚速度較前一階段減弱,近20年“高-高”型集聚區僅增加了山東和福建,而“低-低”型集聚區并未減少。

圖7 1978~2018年空間集聚散點圖

表3 1978~2018年各省域空間集聚類型
根據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時空演變情況,結合我國國民經濟社會發展及體育發展歷程,本文將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分為4個階段:
第一階段:萌芽起步期(1978~1988年)。這一階段主要有兩個方面的特征:1)全國各類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不高,對應市場主體數量增長較慢,年均增長率僅有4.63%。其原因主要有3個方面:一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企業登記管理作為工商行政管理的基本職能得以確立,中斷了十余年的登記管理制度全面恢復并加強,“嚴把市場準入關”成為其鮮明的歷史定位[18],因此在準入從嚴的標準下,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數量很難有較大幅度增長;二是這一時期居民收入水平較低,反映貧困程度的恩格爾系數一直高于50%,體育消費并不是當時居民的必需品,居民將僅有的開支用于支付必需品,作為“理性人”的市場主體則很難有高意愿從事體育生產活動;三是這一階段體育被視為事業而非產業來發展,并沒有明確體育產業化的性質[19]。2)區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存在顯著差異,意愿高的區域帶動與輻射周邊地區的能力較弱。首先,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重心發生了顯著變化,由南向北遷移的趨勢更為明顯。改革開放初期,我國先后設立了深圳、珠海、汕頭、廈門和海南等經濟特區,1985年批準了長三角、珠三角和閩南三角為沿海經濟開發區,政策的鼓勵與支持提高了南方地區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其次,北京、天津等由于地緣優勢,區域內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較高且增速明顯,與經濟落后的西部地區差異有所擴大;再次,部分意愿較高的區域未能顯著帶動周邊地區,主要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是當時我國仍實行的是計劃經濟體制,且區域市場封鎖,市場流動性較弱[20],二是我國經濟發展的重心是重工業[21],周邊區域跟從體育產業發展的意愿非常弱。
第二階段:震蕩上升期(1989~1993年)。這一階段主要有兩個方面的特征:1)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增速較快,但波動幅度較大,體育市場活力依然不高。1989年,國家工商管理局頒布了《私營企業暫行條例施行辦法》,允許私營企業登記注冊,1992年中共十四大提出要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國家政策的支持大幅提高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這一時期對應市場主體數量的年均增長率達到了17.44%,但受到同期國民經濟發展不穩定的影響,市場主體數量的增長率波動幅度較大;值得注意的是,個體工商戶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不高,對應數量年均增長率僅有5.07%,這與當期國務院發頒布的《城鄉個體工商戶管理暫行條例》有關,該條例對市場準入進行了規范,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個體工商戶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積極性。2)區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差異有所降低,但南北差異仍較顯著,意愿高的區域帶動與輻射周邊地區的能力依然較弱。各區域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差異有所降低,區域極差由1989年的8 000多倍下降至1993年的2 500倍以內,但南方較北方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依然強烈,這一階段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重心再次發生了明顯的南移,年均南移37Km,這主要受當期國家經濟政策東風持續南吹的影響。
第三階段:平穩發展期(1994~2013年)。這一階段主要有兩個方面的特征:1)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保持平穩增長態勢,體育市場活力顯著增強。這一階段對應的市場主體數量年均增長17.43%,其中個體工商戶數量年均增長29.26%,占對應市場主體總量的比重也由階段初期的3.93%攀升至階段末的24.38%,這與當時的經濟社會發展環境有很大關系。一是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健全,需要建立規范的經濟秩序,這一階段工商管理推進了“辦管脫鉤”,打破了地區市場封鎖和保護,2000年以后實行了中央—地方垂直管理[22],簡化了個體工商戶登記手續,放寬了戶主身份和營業范圍,工商管理體制的完善有力地促進了各類市場主體的活躍程度,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顯著增強;二是人民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這一階段城鎮居民恩格爾系數由階段初的50%下降至階段末的35%,文化娛樂消費年均增長率達到11.51%,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對文化體育消費需求的增長進一步提高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三是這一階段初期,國家體委發布了多項體育產業發展政策,體育的產業化性質和主體地位得到認可和確立,2008年明確了體育產業作為體育強國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23]。2)區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差異顯著降低,區域之間的相關性明顯提高,意愿高的區域帶動周邊地區的能力明顯增強。首先,隨著相關政策在各地落地,北方地區或中西部地區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明顯提高,區域極差由1994年的2 000倍下降至2013年的220倍,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重心遷移不明顯,南北方向上盡管一直向南遷移,但移動距離明顯放短,南北區域之間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差距較前一階段減小,東西方向上一直向西遷移,東西區域之間的差異進一步縮小,但重心軌跡依然處于胡煥庸線東側,東部地區優勢仍較明顯;其次,這一階段后期區域經濟面臨下行壓力,體育產業促進區域經濟發展的作用受到關注[24],國家在部分地區設立了體育產業基地,北京、河北、上海、江蘇、浙江、山東等部分意愿較高的區域帶動并提升了周邊地區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
第四階段:快速發展期(2014年至今)。這一階段主要有兩個方面的特征:1)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再次進入快速發展期,體育市場活力持續增強。這一階段對應的市場主體數量年均增長28.28%,高于歷史平均水平的15.42%,也大幅高于同期全國市場主體數量年均增長率的12.29%,這主要是由于2014年國家推行了工商登記制度改革,實行“寬進”政策,推行注冊資本金認繳制和“先照后證”,將前置審批改為后置審批,同年國務院發布了加快發展體育產業的46號文件,體育產業地位和功能上升至國家層面,工商便利化改革和政策刺激大幅提高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的意愿,當年對應的市場主體數量大幅增長24.99%,較前一年增速加快7.72個百分點便是最好證據。2)區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差異進一步降低,意愿高的區域帶動周邊地區的能力并沒有很大提高??傮w而言,區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極差由2014年的197倍下降至2018年的78倍,但重心軌跡的南移和西移較前一階段有加快趨勢,重心已經越過我國南北分界線至南方城市,未來隨著國家政策的持續推進,重心向西南方向遷移的趨勢更加明顯。值得注意的是,呈現“高-高”和“高-低”集聚的省域及數量幾乎沒有變化,這表明近20年來,有較高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空間分布變化不大,主要分布在北京、廣東、河北、上海、江蘇、浙江、山東、福建等地,現實情況也反映了這些區域的體育產業發展較好,但這也表明,相對高意愿地區,低意愿地區空間分布及數量沒有發生顯著變化,因此,如果從追求體育產業發展規模的角度來看,強化對高意愿地區的產業布局,政策刺激能帶動更多高意愿地區從事體育產業的市場主體數量,或能帶來更高的體育產業產出,而如果從追求體育產業發展的質量來看,強化對北方地區或中西部地區的政策扶持則有助于推進區域體育產業均衡發展。
各類市場主體作為“理性經濟人”,追求最大化利益是其經濟行為的根本動機與出發點[25],足夠的經濟利益刺激是推動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內在動力,市場收益顯著影響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根據經濟學理論,借鑒已有學者關于體育產業發展環境的影響因素[8],市場主體感知的市場收益主要與區域經濟環境(消費者數量、購買能力與意愿)和社會環境(交易成本及社會水平)相關。
第一、消費者數量。一般而言,消費者人數越多,購買的體育產品(服務)數量就越多,市場主體可能獲得的收入就越高,也就刺激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本文用區域年末常住人口來反映區域消費者數量,認為人口越多,市場主體的意愿越強烈。
第二、消費者購買能力。消費者越是有充足的消費能力,其購買產品和服務的可能性就越大,體育作為享受型產品(服務),消費能力決定了體育產品(服務)的購買能力[26],進而影響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本文用區域居民人均消費支出來表征消費者購買能力,認為消費水平越高,市場主體的意愿越強烈。
第三、消費者購買意愿。消費意愿通過影響消費需求進而影響供給,消費意愿越高,市場主體供給的數量越多,也就越能刺激更多的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生產活動,體育作為文化娛樂的重要組成部分,近來年隨著居民收入水平提高和體育運動意識的增強,居民體育消費意愿也逐漸增強,進而推動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本文用區域居民文娛消費占總消費的比重來度量消費者購買意愿,認為購買意愿越高,市場主體的意愿越強烈。
第四、交易成本。交易成本理論認為市場主體交易的可能性隨著交易成本的降低而提高,其中運輸成本占比較高,是影響交易成本的重要因素。由于衡量交易成本的指標較多且復雜,相關數據難以衡量和獲取,本文采用學界常用的公路密度,即每平方公里公路里程數量來表征交易成本[27],認為道路密度越大,體育產品運輸和服務成本越低,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市場主體數量就越多。
第五、城鎮化水平。城鎮化水平是區域社會發展的重要指標,一般認為城鎮化水平越高,大眾需求尤其是對文化體育娛樂需求就越高,相關研究也表明我國體育產業發展動力主要來自城鎮居民消費[28]。因此,城鎮化水平的提升有利于擴大城鎮居民體育需求,進而吸引更多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本文用城鎮化率來表征這一水平。
新凱恩斯學派提出的不完全信息理論認為,信息的傳遞需要花費成本,會產生市場失靈和低效率,因此,適度的政府干預是必要的,政府干預能夠顯著改善市場資源配置效率[5];結合前文分析也可以發現工商管理制度的改革和體育產業相關政策的發布提高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因此,本文在自變量中增加政策影響因素,用虛擬變量來表示,2014年國家推行了工商管理制度改革,發布了促進體育產業發展的政策,2014年之前為0,2014年及之后為1;此外,2016年國務院再次發布了促進體育產業發展的政策,本文用第二個虛擬變量來表示該政策因素,2016年之前為0,2016年之后為1。
根據理論分析,本文建立了如下模型:

公式(7)中yit表示i省t年有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市場主體數量,α表示個變量的系數,pou表示區域人口數量,con表示區域居民消費支出,pro表示居民文娛消費占總消費的比重,pol1和pol2分別表示2014年和2016年的相關政策因素,urb表示區域城鎮化率,road表示區域道路密度,ε表示誤差項。由于因變量和自變量中人口數量、居民消費支出數值較其它變量明顯偏大,為降低誤差,本文對這3個變量取自然對數;同時為比較各因素的影響效果,本文對各變量進行標準化處理。
本文模型估計的時間區間是2012~2018年,選擇這一時段的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是之前部分年份區域居民文娛消費比重相關數據缺失,二是2012年之前,市場主體數量在大部分時間里增速較為平穩,而2012~2018年時間段與前文分析的第四階段基本吻合,這一階段市場主體數量快速增長,與現實距離較近,且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進入新時代,經濟社會發展特征明顯,研究近期時間段有助于準確識別各因素的影響程度和效果。
本文利用Hausman檢驗選取最優模型,對全國及東、中、西三大區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影響因素進行了檢驗,模型估計結果見表4。

表4 模型的估計結果
從全國層面來看,區域消費者(人口)數量、消費能力、消費意愿、城鎮化水平、國家工商制度改革和體育產業政策等因素對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產生了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其中人口數量、城鎮化水平、居民消費能力對區域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產生的影響效果最大,這表明相較政策刺激而言,消費需求強弱引致的預期收益多寡是決定市場主體是否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主要因素,這也符合市場主體作為理性經濟人的一般特征,即市場需求越旺盛,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市場主體數量越多。
從三大區域層面來看,各因素對三大區域產生的作用有顯著差異。人口數量、城鎮化水平和交易成本是影響東部地區的主要因素,人口數量、城鎮化水平是影響中部地區的主要因素,人口數量、消費能力和城鎮化水平是影響西部地區的主要因素;2014年工商制度改革和體育產業政策對東、中、西部地區產生的影響效果依次遞減;消費能力和消費意愿對東部地區影響不顯著,而中西部地區則相反,社會環境因素對東部地區影響程度較大,而對中西部地區影響相對較小,這表明在現有經濟發展水平條件下,影響東部地區體育市場主體數量的主要因素是外在環境因素如城鎮化程度和交易成本,而影響中西部地區的主要因素是市場需求能力如居民消費水平和消費意愿。此外,相較而言,東部地區受上述因素的影響效果最為明顯,這一定程度上佐證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意愿的重心長期落在東部地區,而西移趨勢不明顯。
第一,改革開放以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意愿的時間序列特征顯著。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顯著提高,對應市場主體的數量年均增長15.42%,高于同期全部市場主體數量的增長;1978年以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意愿的重心呈現向西南方向遷移趨勢,重心在南北方向上的移動更為顯著,已經由北方城市越過我國南北地理分界線至南方城市,但依然處于胡煥庸線的東側。
第二,改革開放以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意愿的空間特征明顯。北京、廣東、江蘇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最為強烈;改革開放40年對應市場主體數量增速排名前三的是新疆、上海和海南;全國及東、中、西三大區域之間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意愿的非均衡程度差異顯著降低;東、中部地區內部差異較低,西部地區內部差異仍較高;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省域空間聚集效應逐漸增強,呈現“高-高”型集聚的省域從1978年的0擴大至2018年的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和山東等6區域,但近20年空間集聚速度較慢,省域空間的各類集聚狀態及數量變化不明顯。
第三,改革開放以來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可以分為萌芽發展、震蕩上升、平穩發展和快速發展四個階段。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主要受區域消費者數量、消費能力、消費意愿、城鎮水平、國家工商制度改革及體育產業政策等因素的影響,其中消費端需求的強弱是決定市場主體決定是否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主要因素;各類影響因素對東、中、西部地區產生的影響效果有顯著差異,社會因素如城鎮化水平和交易成本是影響東部地區的主要因素,而經濟因素如收入和消費水平是影響中西部地區的主要因素。
市場主體從事體育產業生產活動的意愿是其開展體育產業生產活動行為的必要前提,亦是擴大體育產業規模,推動體育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因此,東部地區政策的重點應是優化體育產業發展環境,主要路徑是提高城鎮化水平和降低交易成本,尤其是要提高東部地區內部欠發達地區如廣西的城鎮化水平,加大體育產業發展的基礎設施建設,降低交易成本;中西部地區政策的重點應是擴大體育消費需求,主要路徑是提高居民收入與消費水平,一方面來要通過轉移支付等方式調整收入分配格局,另一方面要推動大眾廣泛參與科學健身,通過大眾體育參與來增強體育鍛煉水平,進而提高體育消費意識。此外,考慮到相關政策對東部地區影響更為顯著,因此建議,如果從擴大體育產業規模的角度,應考慮在東部地區推行相關政策創新試點或加大對東部地區的政策刺激;而如果從推動區域體育產業均衡發展的角度,應考慮在中西部地區實施有針對性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