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心
【摘要】后啟示錄電影作為一種具有沖擊力的視覺媒介,展示了人類在世界末日來臨時的恐慌,也夾雜了關于意識形態和人性問題的質詢和思考,電影源于現實又高于現實。本文通過梳理此類電影的文化淵源,討論此類電影出現的文化淵源與消費時代語境下對電影的孕育,以此解碼電影中的末日書寫以及人性的敘事主題。
【關鍵詞】后啟示錄電影;敘事;人性關懷
【中圖分類號】J90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30-0081-02
一、文化淵源:從戰后創傷到消費時代
《圣經·新約》的最后一章《后啟示錄》中耶穌門徒圣約翰撰寫了對未來世界的預警,包括對未來世界末日的預言,這也是對“啟示錄”這一說法的最早呈現,“后啟示錄”則是世界末日后的景象。后啟示錄電影興起于同類小說,Claire Curtis[1]認為后啟示錄小說屬于科幻小說的一個亞文類,最早可追溯到雪萊的《最后一個人》,“后啟示錄小說的故事背景主要設定在大災難發生后的末日世界,重點關注浩劫之后的場景和生存者的思想和行動,如末日幸存者如何在災難后的廢墟世界中生存、如何挽救分崩離析的文明、采用何種新的末日倫理與法則等等。”
后啟示錄電影區別于一般喪尸片和災難片,故事發生背景在末日時和末日后,重點關注災難發生后的場景和幸存者如何重構家園。后啟示錄風格本身發端于美國,并以美國文化主導。不同國家對此類電影的表現主題也各具千秋,如日本、韓國多用情感的角度來渲染電影氣氛,引起觀影群眾的情感共鳴,美國電影則多用電影技術通過特效來引發人們的視覺沖擊引發影眾的思考。與歐美好萊塢后啟示錄電影的數量相比,亞洲此類電影的數量可謂少之又少。在亞洲電影中也存在末世情結的呈現,但其內涵多是虛無主義的主題,多見探討佛教輪回此類的設定,與本文界定的后啟示錄電影風格并不一致。基督教在美國舉足輕重的引導力,讓美國此類電影中并不會在結局部分出現世界完全毀滅的景象,總是存留了些許“耶穌”降世拯救人類的希冀。此類電影呈現的U型敘事結構和圣經存在著互文性關系,后啟示錄電影在敘事結構上多呈現出末日降臨——群體恐慌——獲得解決辦法、重構家園的特點,這與《圣經》中耶穌受難——復活——永生不得不說存在著某種聯系。因此,電影中總會摻雜著宗教元素,《人類之子》中人們對未來保持著擔憂的同時也不忘禱告,《我是傳奇》中的“蝴蝶”意象更是上帝的旨意。通過這些意象與電影的敘事結構,不難發現宗教對電影的影響,從文化淵源來解碼此類電影的發展歷程能夠清晰地展現宗教對美國社會的影響。
如果說宗教信仰讓美國人民心中埋下了一顆關于“末日”的種子,那么上個世紀長達幾十年的動蕩時局便是這顆種子的喚醒者。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大量生化武器和核武器在戰場上的投入使用帶來的土地貧瘠,荒草叢生讓人們見識到了末日般的世界,仿若再現了《圣經》中世界末日摧毀的樣貌。早期后啟示錄電影從這樣的政治環境和文化語境出發,控訴了這宛如全球性人類危機緣起的“誰人之惡”[2]。二戰后,隨著美蘇冷戰以及緊張的軍備競賽,人們心中的恐懼不斷加深。這一現實背景給電影創作者也帶來了現實土壤,核武器對生存家園的破壞,對環境的污染,以及資源的枯竭,促使人們開始思考如何在這片末日土地上生存下去,軍備競賽也同時促進了科技的發展,使得電影行業也不斷發展。此類電影的數量在二戰后如雨后春筍不斷增加,在反映美國現實社會的同時,也表達了美國人民對和平的向往,對生存的思考。隨著9·11恐怖襲擊和美國生存主義進入第三次高潮,美國人民在經歷了恐怖襲擊、金融危機以及自然災害后,覺得世界并不太平,民眾開始學習求生和自救的方法,例如經典的后啟示錄電影《我是傳奇》中的主人公就是在末日下尋找生存空間,電影在一開始就運用俯拍上移的全景鏡頭來展示成為荒野的昔日鬧市,天空中嘶啞驚叫的飛鳥和瘋狂捕獵的獅群,影片對末日后的極度寫實加劇觀眾的現實恐懼和厭惡感,而這也就是創作者想要通過電影展現的末日思考,即“把暴烈的狀態加以偽裝”表現“虛化的現在”[3]。后啟示錄電影反映了人們的真實的生存焦慮和殘酷的社會現實,現實的土壤又反過來孕育了這類電影的產生和繁榮。
二、消費時代:消費刺激與現實語境
在宗教和歷史原因的影響下,后啟示錄電影逐漸打開了觀影市場。正如約翰·費斯克提到的,作為一種文化商品,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能夠生產和制造意義,二是能夠與大眾的社會生活相結合[4]。后啟示錄電影的生產正是基于一定社會現實創作出來的,電影創作者想通過電影這一文本來反映社會現實和意識形態,電影中的角色和場景均是基于大眾生活,同時又反作用于生活。20世紀90年代以來,產生的眾多后啟示錄游戲和影視作品,吸引了眾多的觀眾,進一步刺激了人們對這類能夠反映現實的作品的期待和消費。而同時,每當到轉折點年份,如千禧年的到來,末日的預言就會被人們提及,當社會出現大災難,例如瘟疫的突然出現,戰爭的突然爆發,末日概念的書籍、電影就會大量出現而暢銷。
在全球化的大趨勢下,21世紀的后啟示錄電影更是表現出了全球化語境的特點。越來越多的后啟示錄電影中展現了以農耕文明代表的舊世界和工業文明氣質的新世界之間的矛盾。人們在享受科技迅速發展的同時,也感受到了過度的工業文明以及過度智能帶來的恐慌。在不少后啟示錄電影中將末世的設定,也通過“賽博朋克”來表現理性和反權威之間的融合。在秩序與混亂中,為推動電影最終解決方案的出現,必然會設定一位“后啟示錄英雄”,像美國西進運動中的牛仔英雄一樣,美國式英雄的孤傲,超然的特點躍然紙上,后啟示錄英雄帶有著時代的烙印,在井然有序的社會中采用殺戮這種不文明行為來在舊世界和新世界中做出決斷。這類英雄的塑造也具有救世主式的人物特點。作為大眾媒介,電影不僅是一種藝術,也被看作一種意識形態,影片的消費過程也是意識形態傳遞的過程。電影與現實的觀照,影像的直觀性與大眾性都影響著觀眾的意識和價值判斷,電影的內容無疑在潛移默化的影響和助長大眾內心的偏見,因此這類電影的呈現方式很大程度上對大眾的認知產生影響。
三、末日書寫:更可怕的人性之惡
后啟示錄電影中有大量描寫末世幸存者生存狀態的鏡頭,無論是茍延殘喘抑或是荒誕變異,都是作者對于現實生活的一種影射,因此末日主題的背后含義就有研究的必要性。末日災難爆發后,可怕的既是地球的荒蕪更是人性之惡的展露。電影不單單是在簡單描述末日帶來的對人身的威脅,更是通過故事情節剖析人性丑陋的一面。危難時刻是人性的照妖鏡,有些人畏懼生命的終點,有些人畏懼權力的喪失,恐慌下有些人不惜利用一切手段為自己開脫。末日危途時搶奪物資、避難逃生的行為極盡地展示了人性本惡的丑態。電影的魅力在于它將現實以更加殘酷真實的手法展現出來。電影《Carriers》講述了四個年輕人在地球毀滅時尋求逃生的故事,在逃亡的過程中,四人不斷面臨生死脅迫和人性的考驗,為了自保,他們將曾經心愛的人棄之不顧,對陌生人舉槍掃殺,最終甚至可以對自己曾經的好兄弟痛下殺手,面對死亡和威脅,人性之惡更加可怕,逃亡雖然獲得了最后的生機,可帶來的也是無盡的孤獨與后悔,這也是電影末日書寫的真正含義。像《卡桑德拉大橋》《流感》在敘事情節的設定上都是通過一個封閉的故事發生地點來將政治、經濟、文化以及利益進行串聯,像《卡桑德拉大橋》中選擇犧牲一車廂的旅客來掩蓋真相的美軍上校,《流感》中用全部的盆塘市民的自生自滅來獲得軍事指揮權的美軍司令部,電影將美國政府面臨的三重困境直接地展現在觀眾面前,美國政府是否向民眾發布真實消息?在傳染出現難以控制時是否要犧牲一部分人來換取更多人的性命?如何在尊重生命和利益止損之間作出平衡?電影將眾多因素串聯起來形成了宏大的末日敘事景觀。而這一景觀中,不難發現在敘事下女性在最終的末日拯救和人道主義危機的化解中的力量。《我是傳奇》中女主角帶來的不僅是希望更是對末日世界共情能力的喚醒;金仁海的母性拯救了面臨末日的盆塘;《傳染病》中的米爾斯用理性和責任感重新燃起了人性的火苗。“牝常以靜勝牡”,女性用更加圓融的感染力在電影中表現出了獨立精神和人性關懷,是對人性關懷的填補,也是希望的隱喻。
四、結語
從二戰帶來的“創傷”,到如今全球化語境下的后啟示錄電影對末日景觀的塑造,后啟示錄電影的主題逐漸從導致世界末日的成因,轉為這場全球性危機帶來解決措施,為人類的自我救贖提供方案。在現實中,當人們處于逆境和痛苦中就會寄希望災難的出現讓自己能夠“重生”,將發生的事情重新歸零,但是現實社會之所以是現實,就在于無法逆轉性,人們只能將幻想寄托于電影中。電影踐行著娛樂的功能,通過夸張和極度現實的表現手法將世界的殘酷展現在人們面前,觀眾熟知電影是虛擬的,因此會在觀影中獲得內心緊張情緒的舒展。不同國家的此類電影基于不同的民族文化價值觀,也不斷在熒幕上提供著不同的舒緩方式。后啟示錄電影的魅力正是在于它既表達了創作者對社會現狀的思考,對未來末日世界的恐慌,也在影片中提供了救贖方案,渴望通過電影的寓言和啟示功能來呼吁人們對現世思考。
參考文獻:
[1]Curtis,Claire P.Post-apocalyptic fiction and the social contract:We’ll not go home again[M].Lexington Books Press,2012,5.
[2]陳亦水.誰人之殤?——后啟示錄電影的末日書寫與文化邏輯[J].當代電影,2017(12):34-41.
[3]蘇珊·朗格.情感與形式[M].劉大基,傅志強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455.
[4]Fiske,John.Television Culture[M].London:Routledge,
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