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伊犁將軍的詩詞唱和與人際交往

徐紅霞

【摘要】清代于新疆設立伊犁將軍后，歷任將軍除管理軍政，不少人還舉行了各種文化活動，促進新疆繁榮發(fā)展。本文將在前人研究基礎上，結合歷史學、民俗學等學科方法，廣泛收集典籍文獻，對清代伊犁將軍的文化活動進行分析論述。以詩詞唱和與人際交往活動為主，梳理歷任伊犁將軍組織實施的文化建設與文化活動，重點探求其起到的社會功用與對新疆穩(wěn)定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清代;伊犁將軍;詩詞唱和;人際交往;發(fā)展影響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06-0045-02

基金項目：本文為2019年新疆大學自治區(qū)級大學生創(chuàng)新訓練計劃項目“清代伊犁將軍文化活動研究”的成果，項目編號S201910755103。

清代伊犁將軍雖為武職出身，但同樣熱衷文化事業(yè)，使新疆的文化事業(yè)得到了極大繁榮，尤其是詩歌的發(fā)展，伊犁將軍與被貶戍伊犁的廢員文人間的詩詞唱和為其做出了杰出貢獻。此前學者們的研究多集中在伊犁將軍軍事政治等方面，鮮少對詩歌文化有專門論述，本文將從這一角度深入挖掘，探討這一時期伊犁將軍在詩歌方面的貢獻及其對新疆文化事業(yè)發(fā)展繁榮產(chǎn)生的深遠意義。

一、清代伊犁將軍詩歌創(chuàng)作狀況

（一）晉昌與《戎旃遣興草》

晉昌于1809年任伊犁將軍，善于詩畫，有《戎旃遣興草》存留，內(nèi)容涉及廣泛，為“隨時適興，意到即書，無草稿、無涂竄” ①之作。分為卷上、卷下兩部分，收錄七十三題一百五十二首詩詞。

晉昌詩情感上多惆悵壓抑，讀之不能使人振奮。例如《七夕》：“細雨傳雙淚，西風阻一隅。傷心千古事，聚散總須臾?！?②以“傳”和“阻”寫詩人與親友相離之遠、相聚之難，表達對親友的愁思別緒?！肚锫暋贰肚镆狻贰肚锶~聞笛》無一不蕭瑟壓抑，詩人不斷借用“幽月”“枯草”“大雁”“笛聲”等凄涼意象來渲染氛圍。內(nèi)容上以景物為主，《伊江衙齋雜詠上下平三十首》中作者在詩后標有射圃、荷沼、云林書舍、菜畦等，一系列皆為景物。意象選取時較多關注雁、蓮、柳、冷風等秋冬之景，略顯憂愁。

也有反映新疆獨特的氣候環(huán)境的詩作。例如《由古城至烏里雅蘇臺道上口占四首》：“燕雀難來緣地冷，馬車高駕覺途平。氤氳霧鎖空山色，凜冽風傳畫角聲。白草黃沙看不盡，漫漫何處認烏城?！?③新疆早春地凍天寒，長路漫漫、黃沙茫茫。致燕雀難來，遠眺霧氣氤氳，近看黃沙白草，襯托悲涼之情的同時，勾勒出一幅浩渺蕭瑟的大漠之景。“北路迢遙信不訛，冰山瀚海幾經(jīng)過。耳邊久不聽雞犬，眼底惟知認馬駝。羶?nèi)飧顨埣嫖渡?，氈廬磨破受風多。④”印證新疆多戈壁荒漠，故依賴馬駝長途跋涉。該詩記錄了新疆獨特的出行工具、飲食特色及天氣特征。晉昌反復使用大雪、寒風、枯草等意象展現(xiàn)新疆環(huán)境和氣候，用詩帶人們領略了其粗獷而殘酷的地理風貌。

（二）薩迎阿與《心太平室詩鈔》

薩迎阿于1845任伊犁將軍。任期內(nèi)他寫了很多有關新疆風土民情的詩歌，共收錄41首于《心太平室詩鈔》，為薩迎阿“再出玉門，初學軍旅，余事作詩，或志親歷之風土，或述秘定之機宜……積年成帙” ⑤ 之作。

多年在疆生活，使薩迎阿對這片土地多了幾分深厚情感，“桃杏花繁溪柳閑，兩余如笑見青山。極邊自古無人到，便說春風不度關。” ⑥他借用《涼州詞》并反駁，誰說“春風不度玉門關”，只因“極邊自古無人到”?！翱湛臻熼煾瓯谶B，玉門關外途綿綿……青楊參天以直立，紅柳貼地而橫眠。梭梭柴欐佹，芨芨草蔓延。胡桐淚堪挹，刺梅香可搴。沙棗嘗酸澀，雅梨競脆鮮……”⑦新疆的地大物博在詩中盡然體現(xiàn)，詩人還加以注釋，記錄這些植物的功效及特點，胡桐淚可治療火疾、芨芨草可做筷子等，給人們提供了諸多生活經(jīng)驗。

詩集中不僅有對自然景觀的細致觀察，還有對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和風俗人情的感知。五月仍覆蓋天山的寒雪，可掀翻重車的大風凸顯此地的自然環(huán)境;不同民族的語言或譯為漢語的城市名，如巴里坤等道出新疆復雜的人文環(huán)境;還記載了新疆歷史文化古跡，如漢代裴岑紀功碑、唐代姜行本紀功碑等。詩集中有詩歌專以城市命名，如阿克蘇等共九首，詩人在每個城市后都作了注釋，這對于考察新疆的城市狀況和發(fā)展有著極大幫助。

（三）其他伊犁將軍的散見詩作

清代設立伊犁將軍長達150多年，共歷經(jīng)四十三任，由于伊犁將軍的職責側重于軍政事務，且邊疆地區(qū)文化相對落后，詩詞唱和等文娛活動較少，故留有詩作的伊犁將軍并不多，僅晉昌和薩迎阿有單獨的詩集，其余的則散見于各處。

鐵?！段醭彭灱分惺沼邪⒐鹨皇住兑晾畿姞I》，是其平定大小和卓叛亂時所作?！坝麙哐諆簦瑤r疆戰(zhàn)未休……渠魁何日滅，非直為封侯。” ⑧境界高遠、胸襟曠達，有平叛戰(zhàn)亂的迫切愿望和為國家效力的滿腔熱血。莊肇奎的《胥園詩抄》中留有一首奎林的《冬夜感懷》，這首詩借用班超出使西域建功立業(yè)的典故，表達自己為國守邊，不求回報的決心。志銳的詩與他守邊建樹緊密聯(lián)系，《五十初度感懷》反映他在邊疆開辦“司牙孜”，促進領邦和睦;《首夏巡邊·馬上的詩四章》反映關心邊防、盡心守邊;還有他帶領留學生赴俄途中有詩作間接體現(xiàn)的開辦養(yǎng)正學堂、選派留學生。

這些散見的詩歌亦是清代伊犁的鮮活歷史，記載著他們對邊疆穩(wěn)定、伊犁開發(fā)做出的貢獻，雖然數(shù)量較少，但仍能看出伊犁將軍們對這段生活的記憶深刻。

二、伊犁將軍與貶戍文人的詩詞唱和與人際交往

清朝統(tǒng)一西域后，除設立伊犁將軍，還遣送大量貶謫官員、文人志士至此，以建設西域。伴隨著新疆穩(wěn)固發(fā)展，伊犁的文化建設也逐步活躍，這些飽學之士的到來給西域詩歌發(fā)展帶來了新的生機。

伊犁將軍出身滿蒙貴族，具有較高文學修養(yǎng)。他們給詩人創(chuàng)造契機集會并參與其中，推動了伊犁詩詞的發(fā)展繁榮。星漢曾認為他們“帶動或是影響了其下屬和西域戍客詩人的創(chuàng)作欲望，使得其下屬官員有了展示文才的機會，使得戍客詩人作詩有了寬松的環(huán)境” ⑨。伊犁將軍與遣戍文人唱和以奎林為首。他題于鑒遠樓的《登鑒遠樓二首》，詩中“一行秋影飛鴻遠，千疊斜陽去浪明” ⑩等句，被眾人多加唱和。晉昌的《戎旃遣興草》中收集的唱和之作也不勝枚舉，與之唱和的有程小泉、葉耕畬、周聽云等人，詩集中與之直接唱和或間接相關的幾乎占全書三分之一。松筠任伊犁將軍時也很重視文教，善待貶戍文員，任用他們編成《西陲總統(tǒng)事略》等重要志書，為研究清乾嘉時期伊犁的文史留下了詳細的資料。他的西域詩鮮少，但舒其紹、楊廷理等人有關詠土火鍋、連理瓜的唱和詩，均是圍繞著他的原唱展開。在伊的駐鎮(zhèn)官員亦常常與遣戍文人組織集會、賦詩往來，不過大部分駐鎮(zhèn)官員并無詩作流傳，與當時政策有關。

詩詞唱和不僅存在于將軍同下屬及貶戍人員間，貶戍人員之間也比比皆是。他們多背井離鄉(xiāng)、孤身遠行，為排遣郁悶往往飲酒賦詩、集會唱和，惠遠城中的“醒園”是他們首個集會地，“德園”“綏園”亦是他們消遣酬唱的固定場所。伊犁詩壇是特定時期和人文環(huán)境的產(chǎn)物，貶戍人員的流動性和連續(xù)性使伊犁的詩歌創(chuàng)作方興未艾。詩詞唱和活動為他們孤寂的生活注入了新鮮元素，也成為他們在政務繁忙之余聯(lián)絡情感、砥礪精神的動力。它們見證了伊犁官員與戍員融洽交往，推動了伊犁詩歌發(fā)展，增強了民族凝聚力，為新疆團結穩(wěn)定奠定了文化根基。

三、伊犁將軍的詩歌創(chuàng)作及交往帶來的價值意義

詩歌，可以容萬物于寥寥數(shù)語中，而盡呈事物之精妙。伊犁將軍們筆下的詩歌由于時代的特殊性，不僅顯現(xiàn)了政務清閑之余的趣味，同樣也記述了他們保家衛(wèi)國、興邊戍疆、興辦學校等功績，還描繪了當時新疆的地貌特征、氣候特點，融合了各民族文化等，尤其詩人在詩里的注解，能讓人們更加了解它們是什么和為什么。由此，它們承擔了記錄歷史、保存文化的重任。透過詩歌，可以看到新疆從一片貧瘠走向繁榮，看到這片土地蘊藏的寶藏。于當今而言，它們也不單是詩詞鑒賞的對象，亦是研究新疆地理環(huán)境、歷史風俗的第一手資料。伊犁將軍與戍士文人間的唱和詩詞，一方面?zhèn)鬟_著彼此間的情誼，另一方面也是不同階層、不同民族融洽交流的見證。文化的魅力即潤物于悄然中，這些書信往來以詩詞的形式起到了促進民族團結，穩(wěn)固邊疆的作用。

綜上所述，伊犁將軍存留的詩作及他們所組織的文化活動價值深遠。遣送伊犁的文人志士將內(nèi)地的文化帶到伊犁，使新疆的文化事業(yè)得以興盛，另一方面在他們重返內(nèi)地之時，又對中原文化進行了回饋，將邊疆特有的魅力展現(xiàn)給內(nèi)地，兩相交融，使內(nèi)地與邊疆的聯(lián)系愈加緊密，同時將民族共同體的烙印深深刻在這種聯(lián)系中。這些詩作和詩詞唱和活動對于推進新疆各民族團結穩(wěn)定提供了歷史積淀和根據(jù)，也為我國增強文化自信增添了更充實的內(nèi)容。

注釋：

①②③④（清）晉昌：《戎旃遣興草》，嘉慶二十五年。

⑤⑦（清）薩迎阿：《心太平室詩鈔》，線裝書局2006年版，第303頁，第310-311頁。

⑥（清）薩迎阿：《心太平室詩鈔》，清道光十三年刻本，第9頁。

⑧（清）鐵保輯、趙志輝校點補：《熙朝雅頌集》，遼寧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1196頁。

⑨星漢：《清代西域詩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94頁。

⑩國家圖書館分館編：《古籍珍本游記叢刊》，線裝書局2003年版，第7341—7342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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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陳劍平.清代伊犁將軍研究概述[J].伊犁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