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概述新聞物質載體從報紙到手機的變遷過程,著重論證手機這一新聞載體的移動性特點,解構了“新聞”本身的嚴肅性和新聞生產組織的權威性,并改變了新聞的性質,推動了傳統媒體的轉型,目的在于揭示新世紀以來,傳統媒體的轉型是通過將其組織思想植入新載體,重新建立起與主流信息傳播載體的勾連來實現的。
關鍵詞:媒體轉型;媒介技術;新聞載體;手機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06-0001-02
一、新聞的物質載體:從報紙到手機
新聞信息的組織方式隨著技術的進步和新媒介的出現而發展出新的形態。造紙術的出現及抄書人的職業化推動了手抄新聞的發展,從而改變了即時信息傳播的隨意性。印刷機革命促成了印刷新聞的產生,新聞信息通過文字符號以組織程度更高的形式得以編輯和呈現。而從口語傳播轉為文字傳播的過程中,信息逐漸脫離個體,更加抽象化、條理化和客觀化。無線電技術的發展與廣播業的興盛,在加快新聞傳播速度的同時,也孕育出了新的新聞表達方式。廣播以傳遞聲音信息為主,廣播受眾面對一個真空的信息界面,因而新聞信息的呈現必然要為“聽”而組織。因此,廣播新聞相較于報紙新聞更加口語化、通俗化。
對于新聞受眾來說,電視新聞重現畫面影音的吸引力足以讓他們拋棄只具備傳聲技巧的收音機,投入電視機的懷抱。電視新聞也充分發揮了視覺傳輸的能力,文字信息作為“配角”出現在電視界面的邊邊角角。20世紀50年代的人們討論著電視時代廣播的未來,而當下的我們擔憂著互聯網時代電視的未來。最開始對傳統新聞生產媒介產生沖擊的是PC端門戶網站。雖然門戶網站最先拉開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的話語之爭,但事實上,門戶網站只是一個“轉載大戶”,是報紙與電視新聞的網絡化。其最大的貢獻是以超鏈接的形式擴大了信息的容量,而對新聞生產、信息組織形式并沒有產生十分明顯的影響。所以,當移動通信設備開始成為承載新聞信息的裝置時,門戶網站立刻被歸入傳統媒體陣營,而當手機進化到不再僅僅是一部可以隨身攜帶的電話之后,它逐漸發展成信息的新型載體并改造了新聞的呈現和組織方式。
移動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和普及推動著這場以手機為中心的新聞載體和信息傳播界面的變革,這涉及作為社會生產力象征的信息技術以及信息物質載體革新對信息組織方式、受眾信息接收行為的影響,也同樣涉及由此引發的新聞媒體轉型運動以及背后隱藏的新聞定位、新聞價值觀等社會理念的變遷。換言之,當我們談論傳統媒體轉型方向及新聞定位時,需要不斷審視新聞信息的物質載體以及該物質載體的其他社會功能。
二、手機、人與新聞生產
德布雷在其書中引言:“每次當人們開始一個新階段(個人演奏樂器的發展、作品的流行,甚至關于聽音樂的時間和場所的發明),人們都會重新使用以往的作品,人們調整了對這些作品的理解方式,創造了新的巴赫……”[1]這提醒我們“變化的重點表現在陳述的載體上,而不是被陳述對象上”[1]。就新聞載體而言,在宏觀層面上,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水平影響著新聞傳播載體的更新換代,而同時圍繞著該物質載體進行的新聞生產所形成的微觀媒體語境也會作用于社會結構,在長期的實踐過程中改變固有的社會關系。本文僅從手機的移動性和界面特征出發,考察物質載體對新聞生產和生產組織的影響。
(一)新聞消費儀式場域的消解
傳統新聞消費遵守著一套程式化的模式。從報紙到電視,信息的遠距離傳播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隔閡,但是,受眾被禁錮在特定的時空場域去消費新聞。受眾仿佛與新聞生產者簽訂了一份無形的契約,生產者在既定的時間分發、播放已經制作好的、標準規范的新聞內容,而受眾也相應地在約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消費已預訂的成品。
首先,手機的移動性特征將人從這套程式化的新聞消費模式中“解放”出來,打破了以往載體所建構的新聞消費場域,破壞了新聞消費的儀式性。廣播、電視建構了一個集體的、固定的新聞消費場域,傳統新聞模式化的組織呈現方式也增強了新聞傳播的儀式性。而以手機為中心的新聞消費是一個個體私域下無序、偶然的情景,它在改變新聞消費場域的同時,也改變了個體消費心理,解構了“新聞”本身的權威性和象征意義。
其次,手機的移動性使人在任何時空場域下都可以完成新聞消費,這將人帶入信息的包圍圈,受眾面臨的問題是怎么選擇信息,而信息生產者面臨的是怎么讓受眾點擊信息。因此,簡短、注重感官刺激、娛樂性強的碎片化組織方式成為新聞的敘事邏輯。這導致強調情感的短視頻新聞、娛樂新聞取代了強調理性邏輯的、有問題意識的嚴肅新聞。
最后,更為重要的是,傳統媒體建構的新聞消費場域被打破之后,圍繞著這一場域形成的社會關系結構也隨之轉變。布迪厄認為,一個場就是一個有結構的社會空間,是一個實力場,其中有統治者和被統治者[2]。傳統的新聞載體制約著受眾消費新聞的時間和空間,這成為了傳統媒體“統治”受眾的途徑之一,也是傳統媒體權力話語形成的條件之一。而手機成為信息載體之后,顛覆了這一結構,受眾自己掌握著新聞消費的時空場域,新聞信息的生產者反過來適應受眾的時間、空間,并爭先恐后進入受眾的私人信息空間,迎合受眾的消費喜好,由此個性化、分眾化新聞生產成為熱門議題。
(二)手機信息界面與新聞生產
顯然,受眾通過手機閱讀新聞的過程是一個人機界面互動的過程。不同于報紙和電視,手機的小屏空間所承載的信息體量不可能太大,這就對新聞的生產與組織提出了異于報紙、電視新聞編輯的要求,即在有限的屏幕空間里既要完成信息的傳達,還要兼顧視覺效果以吸引受眾。從這個角度出發,紙質媒體的轉型并非只需實現電子化、數字化,更關鍵的是,在轉換新聞載體的過程中,信息組織方式也要隨之轉變,主動匹配新的物質載體,而多數紙質媒體的數字化過程只完成了第一步。豎視頻的興起同樣也是視頻信息生產適應手機使用的結果,可以看出,新聞的呈現是其物質載體(媒介技術)、受眾行為習慣與生產者互相作用的結果,正是這三者的互動共同推動了每一次的傳統媒體轉型。
三、傳統媒體轉型的實質
不難發現,傳統新聞媒體的轉型也是圍繞著各大移動互聯網設備,特別是手機而進行的。與其說傳統媒體轉型以受眾為取向,不如說媒體的轉型以受眾使用了什么載體為取向。載體的性能決定了新聞通過文字符號還是圖像符號去組織,也決定了新聞定位是以問題為導向還是以情感為導向。因此,媒介技術的發展及其所帶來的載體的更換與其用戶的互動引導著媒體組織的變革方向。
載體的替代引發的是權力主體的變遷,進而引發社會制度的更迭。媒介技術的變革及其所產生的信息空間容許更多元的社會力量介入,從而影響了社會文化實踐,重構了社會權力系統。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信息載體更替時,權力組織沒有借此謀取話語權的擴大,相反,由新興物質載體建構的信息空間成了社會權力話語譜系中不同話語實踐者相互競爭的場域。故而,信息物質載體變革過程就是新舊話語實踐力量重新爭取權力的過程。在這個意義上,歷史進程中傳統媒體積極謀取轉型運動的背后是舊有權力努力適應新媒介技術,為重新控制信息傳播載體而努力的過程。
從當前的時代語境來看,互聯網移動技術的發展使受眾獲得了支配信息或新聞載體的權力,并進一步通過載體的使用和偏好影響了新聞信息的組織、分配和消費方式,由此贏得了發言的機會,即所謂的技術賦權。這沖擊了傳統媒體通過把控信息載體,壟斷話語渠道所建構的權力系統。而且基于新的生產力技術平臺進行生產組織和編織生活內容的新社會階層往往是思維最活躍的新社會主體,對制度建構的正當化和程序化有最敏感的訴求,醞釀改變或重構社會關系的新游戲規則[3]。故此,在該時代語境下,媒體謀求轉型是必然的。而這轉型過程是如何發生的,傳統媒體又借助了什么力量進行轉型呢?
從媒介學上講,在技術發展的每個階段,占統治地位的媒介和占支配地位的思想之間的相關性都可以理解為是一個社會的文化技術與政治技術之間的現行銜接[4]。進一步推論,傳統媒體轉型面臨的話語危機揭示的是固有權力主體主導的思想與主流的信息傳播技術并不勾連,承載著舊有權力話語信息的物質載體并非社會所偏好和使用的信息載體。因此,在新聞傳播領域,從新世紀以來,傳統新聞媒體積極進行轉型的實質是由媒介技術體系變革引發的微觀媒體話語和宏觀社會話語實踐主體應對權力危機,主動重構話語權的過程。而這一過程的發生是通過將其思想植入新載體,重新建立起與主流的信息傳播技術之間的勾連。
四、結語
本文通過論證手機這一新聞或信息傳輸的物質性載體的可移動性及其特有的信息界面,分析其對新聞性質和新聞生產的影響。可以看出作為被組織的物質技術的更替對社會話語實踐的強大作用力,而作為被物質化的組織想要繼續發揮社會功效必須與物質技術相關聯。同樣,物質技術也需要進入組織系統才能合法化,繼而推動更大的社會變革。故而,可以推斷媒體轉型過程實際上是舊有權力結構對新興技術權力合法化、制度化的過程,即物質技術的革新迫使傳統媒體轉型,而媒體轉型的方式恰恰是通過將物質技術重新納入其組織體系來完成的。這意味著在主動尋求媒體轉型的過程中,急于完成媒體組織的新媒體實踐只是為傳播技術的合法性進程做“嫁衣”,真正實現媒體轉型需要積極為組織權力話語的文本結構與媒介的物質性的適配而努力。
參考文獻:
[1] 雷吉斯·德布雷.媒介學引論[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4:112,11.
[2] 布迪厄.關于電視[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65.
[3] 陳衛星.新媒體的媒介學問題[J].南京社會科學,2016(02):114-122.
[4] 雷吉斯·德布雷.普通媒介學引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349.
作者簡介:楊玉蘋(1996—),女,云南大理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國際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