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勤睿
《淮南子·齊俗訓》所載“子路受而勸德,子貢讓而止善”的故事,表現出數千年來根植于中華傳統文化血脈中的義利觀。二者本心都是求義而拒利,為何孔子的看法卻截然不同?這實則說明了在義與利的天平中,其平衡往往取決于現實和人性。
義利觀本身是儒家的經濟倫理思想:“事之所宜也”即為義,是儒家特定的倫理規范與道德原則,是儒者心中至高無上的追求;“人之用曰利”即為利,多指物質利益和私欲追求。乍一看,“利”字往往不盡為人之所向,似乎孟子先義后利、舍身取義的觀念也是天經地義的,但需要注意的是,傳統儒家有著固有的局限性——為封建統治者而服務,所以其思想也會帶有一定的階級色彩。故而在當代社會,對于義利觀應該有新的觀點,用現實與人性而不是空談與理想去度量義利。
赫拉克利特說:“相互排斥的東西結合在一起,不同的音調才能造成最美的和諧?!蔽覀兪紫刃枰魑x與利的辯證關系,二者的關系并不是絕對的對立,而應是有機的結合。我們認同“不義之利不茍得”,追求正義是人的責任與使命,這并不意味著我們應該否定對利的向往,關鍵是在現實情況中維系二者的平衡,不能單方面地追求某者。所以先有一個很明晰的標準:利為義而服務,義為利提供標尺。
其次,要認識到現代社會義利觀的進步。“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封建社會中對于義或利的追求仿佛劃清了人格的界限。但在近代“實業救國”思潮中,新興的民族資本家認為最大的義已不是恪守封建倫理道德,而在于通過發展工商業,為救亡圖存、富國利民盡自己最大的力量,這里的義已經和利緊緊結合在一起了。他們所追求的義,除了一部分屬于儒家倫理中的傳統內容之外,更多的則是注入了近代的新內容。這說明義利觀已經不能單純地判斷人的善惡之分。在這不穩定的天平中,人性反而成為了最重要的籌碼。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性這柄標尺是難以琢磨的,這世間不乏餓死首陽的伯夷叔齊式的重義者,也不少賣主求榮的曹無傷式的逐利者。一事一物當前,不同人有不同的態度。而對于當今的人類社會,我們面對義利沖突始終抱有“應持什么態度”的問題。人總是按自己的價值判斷、價值取向行事的,任何人也不能回避這一點。所以在義利的取舍中,我們應當竭力發揮自身能動性,學習范蠡“千金散盡還復來”兼悲憫世人的精神,讓義利相互成全。
從本源和終極的意義上說,利是物質存在,而且是與每一個社會成員都息息相關的經濟存在;義是意識形態,是高居于社會上的精神追求與道德準則。唯物主義哲學認為物質決定意識,在物質第一性的前提下,我們應當在尊重客觀現實的基礎上,發揮人性的作用,如周公,便以禮制的形式把君主、貴族和平民的利益關系明確下來——維護它,就是義,而利亦在其中了。所以孔子云:“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而孟子則干脆對梁惠王說:“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p>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義利天平是一組永遠無法抵達絕對平衡的矛盾,但我們仍然可以將它維持在我們內心可控制的傾斜范圍內,厲行屬于自己的義利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