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杠桿背景下銀行資產風險及配置分析

夏天燁

（江蘇太倉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江蘇 太倉 215400）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在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背景下，商業銀行主要依賴粗放式的資產擴張來快速地積累規模和集聚資源，依靠規模效應和穩定的利差來維持盈利，而加杠桿無疑成為資產迅速擴張最有效且最直接的手段之一。與此同時，國家監管層面也開始關注到金融高杠桿下積聚的風險，相繼出臺一系列配套政策，2017年3月底，銀監會開展“三三四”專項治理工作，金融去杠桿的序幕已徐徐拉開。在此背景下，商業銀行一方面應嚴格執行監管政策，另一方面應提前謀劃，主動調整資產配置策略，以應對政策變化帶來的機遇與風險。本文將通過數據對比，分析不同資產的風險特征，并嘗試探究其內在原因，旨在從風險應對角度對銀行資產配置提出一些建議。

一、相關理論概述

（一）金融杠桿理論

金融杠桿是指在金融循環體系中，自有資本與負債資金的配比使用于投資經營活動。金融杠桿=風險資產/自有資本=1+負債資金/自有資本。金融杠桿的放大倍數效應有助于使用較少的自有資本促進金融循環，擴大金融流通效用，但同時也放大了金融風險。在我國金融體系中，銀行擔當了最為重要的角色，本文將主要研究銀行金融杠桿。

銀行金融杠桿主要由兩類杠桿疊加而成。第一類杠桿是存貸業務杠桿，銀行通過存款向社會吸收負債資金，并用于信貸業務的經營。第二類杠桿是同業杠桿，銀行通過銀行間市場，向其他金融同業吸收短期資金（簡稱同業負債），并用于投資同業貨幣市場和債券市場的金融產品（簡稱同業資產）。銀行金融杠桿=（貸款資產+同業資產）/自有資本=1+存款類負債/自有資本+同業負債/自有資本

銀行存款規模主要受社會貨幣供應量影響，存款增長由客戶意愿決定，稱為被動性負債，銀行主動調整存貸業務杠桿的手段有限。相對而言，銀行可以有多種方式籌措同業負債資金，被稱為主動性負債。銀行加杠桿主要是通過加大同業杠桿率來實現。2011至2012年兩年間，16家上市銀行同業資產規模增長100%，遠超貸款增速；同業負債規模增長72%，亦超過存款增速。

（二）風險計量理論

信用風險是商業銀行最重要的風險之一，以江蘇某地方中小商業銀行系統為例，風險減值損失大約占總營業收入的15%左右，信用風險加權資產占全部風險加權資產的90%以上。本文將主要研究銀行信用風險。

信用風險程度一般以預期違約概率和違約損失率兩項的乘積進行度量，其中違約概率是指債務人不愿或無力支付約定債務致使債權人遭受損失的可能性；違約損失率是指債務人一旦違約后，債權人通過一切債權處置方式后剩余實際損失的比例。

違約概率主要取決于債務人履約意愿的預期變化以及未來內外部環境變化對債務人履約能力的影響，實務中一般以歷史合同違約率來推測未來的違約概率；違約損失率主要取決于一旦債務人違約后合同賦予債權人可行使的追索和主張擔保權的能力和實現效力。

二、銀行資產風險分析

（一）信貸資產風險分析

分析江蘇某地方中小商業銀行系統的貸款違約近五年數據。貸款違約概率等于當年新發生的違約貸款1①其中賬面核銷貸款已還原至核銷前的違約貸款狀態，核銷是指銀行根據賬銷案存的原則將違約不良貸款從報表中轉出，是財務處理的一種方式，銀行對核銷后貸款仍保留債權權利。占當年貸款總余額的比例，2019年貸款總余額16853億元，2015年至2019年貸款違約概率分別為2.5%、1.12%、1.12%、1.38%、0.94%。貸款違約損失率等于違約貸款當年未實現現金清收的部分占當年違約貸款的比例，其中現金清收包含向保證人主張擔保權，對擔保物、抵債資產處置變現，或通過債務重組進一步向債務人追償或向第三方整體出售信貸資產等方式收回的現金或現金等價物。2015年至2019年貸款違約損失率分別為89.78%、76.64%、71.55%、53.94%、43.97%。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對未核銷的違約貸款按照余額軋差的方式計算，即未核銷違約貸款現金清收部分未予統計，會低估違約概率和高估違約損失率，但對最終信用風險程度的計量不產生影響。2015年至2019年貸款信用風險程度分別為2.24%、0.86%、0.8%、0.74%、0.41%。

（二）同業資產風險分析

銀行同業資產投資標的較多，為了便于對比分析，本文選取利率水平與風險特征同信貸資產最為近似的信用債（不含金融債）進行分析。從萬得數據庫選取近五年信用債違約數據，2019年信用債（不含金融債）總余額257510億元。債券違約概率等于當年發生的債券違約事件的本金金額占當年信用債總余額比例，2015年至2019年債券違約概率分別為0.09%、0.21%、0.19%、0.74%、0.68%。債券違約損失率等于違約債券當年未實現兌付本金部分占當年違約本金的比例，2015年至2019年債券違約損失率分別為83.1%、90.82%、92.6%、96.46%、98.92%，最終債券信用風險程度分別為0.08%、0.19%、0.18%、0.71%、0.67%。在違約債券中發行日債項評級在AA及以上占比63.11%，正是銀行主要的投資標的。

（三）兩類資產風險比較分析

經過兩類資產風險數據的對比分析發現，貸款信用風險變化與信用債截然相反，呈明顯下降趨勢，至2019年貸款信用風險程度已低于信用債。雖然違約概率貸款要高于信用債，但是貸款的違約損失率遠低于信用債。這是由于信用債常常缺少有效的擔保等風險緩釋措施，一旦發生違約，其處置較為困難，反觀貸款多以房地產抵押為主，江蘇某地方中小商業銀行系統抵押貸款占比超過50%，即使出現違約后，可以通過處置抵押物等手段追回一部分的違約損失。

商業銀行同業資產業務相較于傳統信貸業務，其本質是基于借貸關系的產品化和市場化。其特點是市場運作更加高效、市場參與程度更高、信息傳遞更加及時透明。正是這些特點形成了一個高度分散而又互相關聯的金融生態體系。當單一風險產生，這一金融生態體系可以將這些風險分散并逐步吸收，實現生態的“自凈”，整個體系仍然能快速地運轉。但是當風險的產生超過其損失吸收能力，就可能反過來加速風險的傳染和爆發，加劇風險的影響與損失，最終形成“泡沫破裂”。因此同業資產業務相較于信貸業務，風險的不確定性更突出，系統性風險爆發的概率更高。

三、去杠桿背景下銀行資產配置建議

（一）調整資產杠桿結構，回歸信貸本源

在去杠桿的大背景之下，信用風險泡沫在一定程度上會進行釋放。近年來債券市場信用債違約概率和風險程度加速攀升，如果風險損失超過了市場的承受能力，那么風險的傳染將進一步加劇。鑒于目前同業投資市場風險不確定因素增加，集中度風險預期加大，銀行及時調整資產負債結構，在保持適度的存貸業務杠桿前提下，降低同業杠桿水平，聚焦信貸主業。

商業銀行經營信貸業務，在信貸客戶信息捕捉挖掘、貸款風險識別和定價、貸款客戶交叉銷售、客戶關系維護等方面，均有長期積累下來的核心競爭優勢。商業銀行應進一步鞏固并擴大這一優勢，不斷提升自身核心價值。

（二）強化同業業務的功能性配置

商業銀行同業業務應逐步從杠桿性配置過渡到功能性配置，強化同業業務主動調節流動性風險，以及利率價格管理等功能實現。

過去，商業銀行通過同業加杠桿，在資產負債兩邊配置不同期限產品，快速實現依靠一定規模的期限錯配來增厚收益，這一做法同時也帶來了較高的期限錯配風險。與此同時，銀行在流動性期限管理方面，存貸款業務雖然具有較好的穩定性，但是其期限管理相對被動，期限調整較為緩慢。同業業務既可以根據存貸業務期限缺口來主動配置同業期限平衡缺口，又可以通過同業流動性救助等創新業務來進一步補充流動性。因此商業銀行一方面應該有效降低同業杠桿率減少期限錯配風險，另一方面要善于運用同業業務來主動管理風險，有效對沖因存貸業務期限配置不合理而形成的流動性風險。

2019年下半年LPR改革宣示了貸款利率“兩軌并一軌”已基本完成，在利率市場化進程進一步加深的今天，定價能力已成為商業銀行良好發展的最核心能力之一。同業業務因市場化程度深，其利率形成與調整機制較完備，同業產品利率無論是對商業銀行內部轉移定價還是貸款定價都有著非常重要的參考意義，商業銀行仍應在同業市場中保持一定的參與度，保持價格發現的敏感嗅覺。

四、總結

總體而言，商業銀行在應對“供給側改革”“三去一降一補”等一系列調結構降杠桿政策對內外部環境的影響，除了要堅決貫徹落實國家監管政策要求，更應提前謀劃，主動調整資產負債結構配置。銀行杠桿應以存貸款杠桿為主，回歸信貸本源，發揮在信貸市場的核心競爭優勢，實現企業社會價值。同業杠桿應保持合理最小水平，強化同業業務主動調節流動性風險和價格發現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