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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對《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解讀

2021-12-07 12:52:22樂愛國
社會科學研究 2021年6期
關鍵詞:和諧

〔摘要〕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其中的“和”有“和諧”之意,但只是講先王“和而不同”,要求君王講“和諧”。漢唐諸儒解《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既有以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為依據,而將其中的“和”解為“和諧”,實際上消解了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又有何晏《論語集解》、皇侃《論語義疏》等突出“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講“君子心和”“小人所嗜好者同”,君子“心和如一”,小人“為惡如一”。朱熹的解讀從心性層面講“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并進一步講由公私義利而有“和”與“同”的對立。朱熹之后,不少儒者既講何晏或朱熹的解讀,從心性層面強調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又講史伯的“和而不同”、晏嬰“和如羹”,引伸出君子與小人在做事上具有“和”與“同”的差異。這些解讀對于今天不少學者將“君子和而不同”的“和”僅僅解讀為“和諧”,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朱熹;《論語》;和而不同;和諧

〔中圖分類號〕B22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769(2021)06-0138-06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重點項目“朱熹《論語》學闡釋:問題與新意”(19FZXA001)

〔作者簡介〕樂愛國,廈門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福建廈門361005。

《論語·子路》載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明顯是就道德上相互對立的“君子”與“小人”而言。然而,當今學者的解讀,大都以西周末史伯批評周幽王“去和而取同”并且講“和而不同”以及春秋末齊國晏嬰講“和如羹”為依據,將其中的“和”解讀為“和諧”。李澤厚《論語今讀》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說:“君子和諧卻不同一,小人同一卻不和諧。”①同時還特別強調:“‘和的前提是承認、贊成、允許彼此有差異、有區別、有分歧,然后使這些差異、區別、分歧調整、配置、處理到某種適當的地位、情況、結構中,于是各得其所,而后整體便有‘和——和諧或發展。”②問題是,能夠以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嗎?孔子講“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如果這里的“和”解讀為“和諧”,是否意味著君子與小人也應當“和諧”?在孔子那里,道德上相互對立的君子與小人能夠“和諧”嗎?孔子講“道不同,不相為謀”,講的就是君子與小人不應當“和諧”。可見,孔子之所以講“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其中還需要做更多、更為深入的解讀。

一、漢唐時期的兩種不同解讀

《論語》講“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不僅講君子與小人在道德上相互對立,而且講“和而不同”“同而不和”,講“和”與“同”的區別。關于“和”與“同”的區別的討論,可以追溯到《國語·鄭語》記西周末史伯對周幽王“去和而取同”的批評。史伯說:“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故先王以土與金木水火雜,以成百物。……于是乎先王聘后于異姓,求財于有方,擇臣取諫工,而講以多物,務和同也。聲一無聽,色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③這里將“和”與“同”區別開來,強調“以多物,務和同”,講由“多”而“和”,反對“同”而“一”,講“和而不同”,無疑具有“和諧”之意。但需要指出的是,這里講的是先王“和而不同”,而不是講君子“和而不同”。

又據《晏子春秋》載,春秋末齊國晏嬰與齊景公論“和”與“同”的區別,說:“和如羹焉,水火酰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泄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羹,既戒且平,奏鬷無言,時靡有爭。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流,以相濟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④應當說,晏嬰講“和如羹”而反對“專一”,與史伯講先王“和而不同”,具有較多的相似之處,都是對于“和”與“同”的區別的討論,其中的“和”也具有“和諧”之意,且同樣只是講先王“濟五味、和五聲”;至于所謂“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其中的“君子”應當是指君王。

東漢荀悅《申鑒》推崇《晏子春秋》所謂“和如羹”,并引出《論語》講“君子和而不同”,說:“君子食和羮以平其氣,聽和聲以平其志,納和言以平其政,履和行以平其德。夫酸咸甘苦不同,嘉味以濟,謂之和羮;宮商角徴不同,嘉音以章,謂之和聲。臧否損益不同,中正以訓,謂之和言;趨舍動靜不同,雅度以平,謂之和行。……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晏子亦云:‘以水濟水,誰能食之?琴瑟一聲,誰能聽之?《詩》云:‘亦有和羮,既戒且平,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此之謂也。”⑤這里講“君子食和羮”,“納和言以平其政”,所謂“君子”指的是君王;接著又講《論語》的“君子和而不同”,似乎是把《論語》“君子和而不同”中的“和”解讀為不同事物的相互和諧。

另據《后漢書·劉梁傳》載,劉梁著《辯和同之論》,說:“君子之于事也,無適無莫,必考之以義焉。得由和興,失由同起。故以可濟否謂之和,好惡不殊謂之同。《春秋傳》曰:‘和如羹焉,酸苦以劑其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以救過為正,以匡惡為忠。”⑥顯然,這里的解讀也是以晏嬰講“和如羹”解《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和”即“和諧”。

應當說,無論是史伯講“和而不同”,還是晏嬰講“和如羹”,都是就先王而言,要求君王講“和諧”,并不涉及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如果據此解讀《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將其中的“和”解讀為“和諧”,強調“和”的價值而否定“同”,很可能會消解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不合乎“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所蘊含的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之意。

與此不同,三國時何晏《論語集解》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曰:“君子心和,然其所見各異,故曰‘不同;小人所嗜好者同,然各爭其利,故曰‘不和也。”南北朝的皇侃《論語義疏》疏曰:“和,謂心不爭也。不同,謂立志各異也。君子之人千萬,千萬其心和如一,而所習立之志業不同也。……小人為惡如一,故云‘同也。好斗爭,故云‘不和也。”⑦后來,北宋的邢昺《論語注疏》疏曰:“此章別君子、小人志行不同之事也。君子心和,然其所見各異,故曰‘不同;小人所嗜好者則同,然各爭利,故曰‘不和。”⑧應當說,何晏、皇侃以及邢昺的解讀,從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講“和”與“同”,突出了君子與小人的對立,不同于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對于“和諧”的推崇,較為合乎《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之意。

然而,何晏、皇侃等的解讀,在“和”與“同”的概念界定上,尚存在著某些不自洽。何晏《論語集解》講“和”,把君子之“和”解讀為君子之心的“和”,把小人之“不和”解讀為小人“各爭其利”;講“同”,則把君子之“不同”解讀為君子“所見各異”,把小人之“同”解讀為小人“所嗜好者同”。皇侃《論語義疏》明確把君子的“和”“不同”與小人的“同”“不和”分別開來界定:就君子而言,“和,謂心不爭也。不同,謂立志各異也”;就小人而言,“小人為惡如一,故云‘同也。好斗爭,故云‘不和也”。也就是說,在何晏、皇侃等對“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解讀中,無論是“和”的內涵,還是“同”的內涵,都不是統一的。

由此可見,漢唐時期對于《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解讀,既有以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為依據,而將其中的“和”解為“和諧”,實際上消解了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也有何晏、皇侃等的解讀,突出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但尚沒有就“和”與“同”的概念內涵做出自洽的解讀。

二、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

南宋朱熹《論語集注》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曰:“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尹氏曰:‘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⑨這里從心性層面將“和”解讀為“無乖戾之心”,將“同”解讀為“阿比之意”,也就是認為君子“無乖戾之心”,因而無“阿比之意”;小人有“阿比之意”,因而有“乖戾之心”。顯然,這樣的解讀,與何晏、皇侃等的解讀一樣,突出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重要的是,朱熹的解讀還把“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與義利聯系起來,認為君子尚義,所以“和而不同”,小人尚利,所以“同而不和”。朱熹還說:“大抵君子小人只在公私之間。和是公底同,同是私底和。”“蓋君子之心,是大家只理會這一個公當底道理,故常和而不可以茍同。小人是做個私意,故雖相與阿比,然兩人相聚也便分個彼己了;故有些小利害,便至紛爭而不和也。”⑩也就是說,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不只在“和”與“同”的區別,更在于“公”與“私”的對立,由公私、義利而有“和”與“同”的區別。朱熹門人輔廣對《論語集注》引尹氏曰“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做了討論,說:“尹氏本意,雖只是以義利二字說不同、不和之意,然細推之,則君子之于事,唯欲合于義,故常和。然義有可否,故有不同;小人徇利之意則固同矣,然利起爭奪,安得而和?”顯然,輔廣進一步強調君子尚義,所以“和而不同”;小人尚利,所以“同而不和”。

與何晏、皇侃等的解讀相比,朱熹的解讀明顯具有兩大優勢:其一,正如以上所述,何晏、皇侃等的解讀尚沒有就“和”與“同”的概念內涵做出自洽的解讀,與此不同,朱熹的解讀特別重視并明確給出了對于“和”與“同”的概念的統一界定;其二,何晏、皇侃等的解讀講君子與小人具有“和”與“不和”、“不同”與“同”的對立,但由于沒有就“和”與“同”的概念內涵做出自洽的解讀,這樣的對立是含混的,與此不同,朱熹的解讀對“和”與“同”的概念做出了明確的統一界定,并進一步強調由公私義利而有“和”與“同”的對立,突出了君子與小人的根本對立,因而是對何晏、皇侃等的解讀的發展和完善。

需要指出的是,朱熹不僅從君子與小人的道德對立的角度解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從心性層面講“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而且明確反對依據晏嬰“和如羹”所做的解讀。朱熹《論孟精義》收錄了呂、楊、侯氏的解讀:

呂曰:“和則可否相濟,同則隨彼可否。調羮者五味相合為和,以水濟水為同。”

……

楊曰:“五味調之而后和,而五味非同也。如以咸濟咸,則同而已,非所以為和也。君子有可否以相濟,故其發必中節,猶之五味相得也。小人以同為說,猶之以咸濟咸耳,尚何和之有?”

侯曰:“和非同也,和則雖有可不可之異,濟其美而已,故曰:‘君子和而不同。同非和也,同惡相濟,如以水濟水,安能和哉?故曰:‘小人同而不和。”

對此,朱熹《論語或問》說:“呂、楊、侯氏說,皆祖晏子之意。然晏子之言,乃就事而言,而此章之意,則直指君子小人之情狀而言,似不可引以為證也。蓋此所論君子之和者,乃以其同寅恊恭,而無乖爭忌克之意;其不同者,乃以其守正循理,而無阿諛黨比之風。若小人則反是焉。此二者,外雖相似,而內實相反,乃君子小人情狀之隱微,自古至今如出一軌,非圣人不能究極而發明之也。……如此說,則君子之心,無同異可否之私,而惟欲必歸于是;若晏子之說,則是必于立異,然后可以為和而不同也,豈非矯枉過直之論哉!”這里對以晏嬰“和如羹”來解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提出了批評,大致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在朱熹看來,晏嬰所謂“和如羹”,是“就事而言”,而“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是就“君子小人之情狀而言”,是就人的內在道德品質而言,所以“不可引以為證”。晏嬰強調聽取不同意見,所謂“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又講“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流,以相濟也”。然而,可否相濟,只是“就事而言”,并非就道德上的君子小人而言,換言之,君子與小人的對立,并不在于是否能夠做到可否相濟,而在于內在道德品質的截然相反。

第二,朱熹認為,君子小人“外雖相似,而內實相反”,所以對于“和”與“同”的界定,不可只是從事物表面上看,而應當從人的內在心性看。朱熹《論語集注》從心性層面講“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又進一步講公私義利,以此把君子與小人對立起來;《論語或問》則講“君子之和者,乃以其同寅恊恭,而無乖爭忌克之意;其不同者,乃以其守正循理,而無阿諛黨比之風。若小人則反是焉”。顯然,對于“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朱熹的解讀強調君子與小人的根本對立,而以晏嬰“和如羹”為依據的解讀則只是講君子與小人在做事上的“和”與“同”的區別。

第三,朱熹認為,對于各種不同的事物,君子應當“必歸于是”,而晏嬰“和如羹”要求“必于立異,然后可以為和而不同”,過多講不同事物之“和而不同”,屬于“矯枉過直之論”。朱熹《論語集注》注“道不同,不相為謀”,曰:“不同,如善惡邪正之異。”并且認為,“君子小人決無一事之可相為謀者也”。應當說,在朱熹的話語中,天理人欲、公私、義利,乃至君子小人,正如邪正、善惡,都是對立的,而不可“和而不同”,如果用晏嬰“和如羹”來解讀“君子和而不同”,實際上包含了對于小人的“和而不同”,必然會消解君子與小人的對立,那么君子就不是與小人對立的君子,也就不成其為君子,因而就會陷于悖論,所以用“和如羹”解“君子和而不同”是不可能的。

三、朱熹之后的討論

朱熹解《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從心性層面將“和”解讀為“無乖戾之心”,將“同”解讀為“阿比之意”,是就人的道德品質而言,并非“就事而言”。然而,人的道德品質與做事又是不可分割的,所以朱熹之后,有不少學者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既從心性的層面強調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又講二者在做事上具有“和”與“同”的差異。

元代陳天祥《四書辨疑》不滿足于朱熹從心性層面講“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的解讀,說:“和則固無乖戾之心,只以無乖戾之心為和,恐亦未盡。若無中正之氣,專以無乖戾為心,亦與阿比之意相鄰,和與同未易辨也。中正而無乖戾,然后為和。凡在君父之側,師長、朋友之間,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可者獻之,否者替之,結者解之,離者合之,此君子之和也。而或巧媚陰柔,隨時俯仰,人曰可,己亦曰可,人曰否,己亦曰否,惟言莫違,無唱不和,此小人之同也。晏子辨梁丘據非和,以為‘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據亦同也,焉得為和。此論辨析甚明,宜引以證此章之義。”陳天祥的解讀試圖在朱熹講“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的基礎上,引入“中正之氣”,并進一步以晏嬰的“和如羹”區別君子之和與小人之同,實際上是把朱熹的解讀與晏嬰講“和如羹”結合起來。

明代程敏政也解釋說:“和是無乖戾之心,同是有阿比的意思。孔子說君子的心術公正,專一尚義,凡與人相交,必同寅協恭,無乖戾之心。然事當持正處,又不能不與人辯論,故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的心術私邪,專一尚利,凡與人相交,便巧言令色,有阿比之意。然到不得利處,必至于爭競,故曰‘小人同而不和。”后來王夫之作了訓釋,說:“君子以義為尚,所與共事功者,皆君子也。事無所爭,情無所猜,心志孚而坦然共適,和也。若夫析事理于毫芒,而各欲行其所是,非必一唱眾和而無辨者也,不同也。……小人以利為趨,所與相議論者小人也。以權相附,以黨相依,依阿行而聚謀不逞,同也。乃其挾己私之各異,而陰圖以相傾,則有含忌畜疑而難平者也,不和也。”應當說,程敏政、王夫之的解釋,合乎朱熹《論語集注》之意。

清代劉寶楠《論語正義》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引述何晏所言:“君子心和,然其所見各異,故曰‘不同;小人所嗜好者同,然各爭其利,故曰‘不和也。”并指出:“和因義起,同由利生。義者宜也,各適其宜,未有方體,故不同。然不同因乎義,而非執己之見,無傷于和。利者,人之所同欲也。民務于是,則有爭心,故同而不和。此君子、小人之異也。”顯然,這里以義、利講“和”與“同”,并由此從心性的層面講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這與朱熹《論語集注》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所引尹氏曰“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是相通的。在講君子與小人相互對立的基礎上,劉寶楠《論語正義》又講史伯的“和而不同”、晏嬰的“和如羹”,從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引伸出二者在做事上具有“和”與“同”的差異。

清末簡朝亮《論語集注補正述疏》和康有為《論語注》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如出一轍,都是先引述史伯的“和而不同”、晏嬰的“和如羹”,然后引伸出君子與小人的相互對立。簡朝亮說:“由是言之,和則不乖戾,同則惟阿比,其義不昭然乎?”康有為說:“蓋君子之待人也,有公心愛物,故和;其行己也,獨立不懼,各行其是,故不同。小人之待人也,媚世易合,故同;其行己也,爭利相忮,不肯少讓,故不和。”這明顯更為強調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

直到現代錢穆《論語新解》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說:“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故不能和。或說:和如五味調和成食,五聲調和成樂,聲味不同,而能相調和。同如以水濟水,以火濟火,所嗜好同,則必互爭。”顯然,這樣的解讀都是從朱熹的解讀強調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出發,并進一步引伸出二者在做事上具有“和”與“同”的差異。

四、余論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中國古代對于《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解讀,既有以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為依據,而將其中的“和”解為“和諧”,又有何晏《論語集解》、皇侃《論語義疏》以及朱熹的解讀,從心性層面強調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朱熹之后的學者大多既從心性層面強調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又由此引伸出二者在做事上具有“和”與“同”的差異。應當說,在這些解讀中,朱熹的解讀從心性層面講“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并進一步講由公私義利而有“和”與“同”的對立,發展并完善了何晏、皇侃等的解讀,超越了以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為依據的解讀。

首先,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是就先王而言,以此為依據解讀《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是將圣王與君子混為一談。據《論語·憲問》載,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也就是說,君子首先在于“修己以敬”,如果在“修己以敬”的基礎上做到“修己以安百姓”而天下和諧,就是堯舜也不容易做好。顯然,在孔子看來,君子與圣王是有區別的。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講的是圣王“和而不同”,而不是君子“和而不同”,因而不能用于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與此不同,朱熹的解讀強調的是君子的內在品質,更為合乎《論語》講君子“修己以敬”,并與圣王有所區別之意。

其次,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是就做事而言,而《論語》講“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是就做人而言,做事與做人不可混為一談。《論語》講君子與小人,首先是就人的內在品質而言,《論語·憲問》講“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與此不同,史伯講“和而不同”,強調“以他平他”,反對“以同裨同”,又講“先王聘后于異姓,求財于有方,擇臣取諫工”,顯然是就做事而言;同樣,晏嬰講“和如羹”,講不同事物的“相成”“相濟”,反對“以水濟水”,也是就做事而言。以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解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實際上是將做事與做人混為一談,而朱熹的解讀揭示君子“和而不同”的內在品質,更為合乎《論語》的君子之意。

再次,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由于只是就先王而言,就做事而言,因而不是就道德上相互對立的君子小人而言,史伯以“和而不同”批評周幽王“去和而取同”,并不是君子與小人的對立,所以,以此為依據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必定會帶來對于君子與小人對立的消解,甚至會陷于以“和”來解讀道德上君子與小人的對立所引起的理論矛盾。與此不同,較何晏《論語集解》、皇侃《論語義疏》更為完善的朱熹的解讀,講“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從心性層面強調了君子與小人在道德品質上的對立,因而更為合乎《論語》講君子與小人相互對立之意。

日本江戶時代(1603-1867)的荻生徂徠解《論語》,強調其中的“君子”“小人”主要是“以位言”。他說:“君子者,在上之稱也。……君者治下者也,士大夫皆以治民為職,故君尚之子以稱之,是以位言之者也。雖在下位,其德足為人上,亦謂之君子,是以德言之者也。”“小人,亦民之稱也,民之所務,在營生,故其所志在成一己,而無安民之心,是謂之小人,其所志小故也。雖在上位,其操心如此,亦謂之小人;經傳所言,或主位主言之,或主德言之。所指不同,而其所為稱小人之意,皆不出此矣。”在荻生徂徠看來,《論語》中的“君子”為上層官員,“小人”為下層百姓,“君子”與“小人”是相須關系,而不是道德上相互對立的君子與小人。他的《論語征》以晏嬰的“和如羹”解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反對何晏以“君子心和”、朱熹以“無乖戾之心”解其中的“和”,說:“何晏曰‘君子心和、朱子曰‘無乖戾之心,皆徒求諸心而失其義焉。蓋古之君子學先王之道,譬諸規矩準繩,故能知其可否。茍不知可否之所在,其心雖和乎,烏能相成相濟,如羹與樂乎?亦可謂之同已。”他認為何晏講“君子心和”、朱熹講“無乖戾之心”,并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之義,而君子之為君子在于知道事之可否,而使之達到相互和諧。問題是,君子與小人的對立,并不在于能否知道事之可否,講事物之和諧,而在于內在的心性道德。

《論語》中的“君子”“小人”,確有一些并不是講道德上相互對立的君子與小人,但是,由此而像荻生徂徠那樣,以為《論語》中的“君子”“小人”大都不是道德上相互對立的,尤其是認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中的“君子”“小人”并非就道德上相互對立的君子與小人而言,或需要做出進一步的討論。

當今不少學者以史伯講“和而不同”、晏嬰講“和如羹”為依據,將《論語》“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中的“和”解為“和諧”,并將“和諧”解為“由‘自然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人自我身心內外的和諧所構成的‘普遍和諧”,又進一步認為“儒家關于‘和諧的觀念是把‘自我身心內外的和諧作為起點的”。這里把“人自我身心內外的和諧”與人之外部的和諧統一起來,并以“自我身心內外的和諧”為起點。需要指出的是,這里所謂“自我身心內外的和諧”,實際上就是朱熹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所言“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今人所講的“普遍和諧”,實際上正是朱熹之后不少學者既講君子之“和”在“無乖戾之心”,因而無“阿比之意”,又講史伯的“和而不同”、晏嬰的“和如羹”,引伸出人之外部事物的和諧,而朱熹講“無乖戾之心”,因而無“阿比之意”,正是這一“普遍和諧”的起點。由此可以看出,朱熹解“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而講“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不僅更為合乎《論語》之意,而且至今仍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

① ② 李澤厚:《論語今讀》,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255、256頁。

③ 徐元誥:《國語集解》,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第470-472頁。

④ 盧守助:《晏子春秋譯注》卷7,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37-238頁。

⑤ 荀悅:《申鑒》,《諸子集成新編》10,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19頁。

⑥ 范曄:《后漢書》第9冊,卷80下,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2635-2636頁。

⑦ 皇侃:《論語義疏》,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344頁。

⑧ 何晏、邢昺:《論語注疏》,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5,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5449頁。

⑨? 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第148、170頁。

⑩ 黎靖德:《朱子語類》3,卷43,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111頁。

輔廣:《輔廣集輯釋》中冊,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7年,第907頁。

朱熹:《論孟精義》,朱杰人等編:《朱子全書》第7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年,第464頁。

朱熹:《四書或問》,朱杰人等編:《朱子全書》第6冊,第819-820、864頁。

陳天祥:《四書辨疑》卷7,《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202冊,第423頁。

程敏政:《篁墩文集》卷2,《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52冊,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31頁。

王夫之:《四書訓義》,《船山全書》第7冊,長沙:岳麓書社,2011年,第759頁。

劉寶楠:《論語正義》,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545頁。

簡朝亮:《論語集注補正述疏》,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第436頁。

康有為:《論語注》,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202頁。

錢穆:《論語新解》,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2年,第346頁。

荻生徂徠:《辨名·君子小人》,《荻生徂徠全集》第1卷,東京:東京河出書房新社,1973年,第459頁。

荻生徂徠:《論語征》,松平賴寬《論語征集覽》,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1029頁。

參見樂愛國:《朱熹解〈論語〉中的“君子”“小人”》,《江南大學學報》2020年第3期。

湯一介:《略論儒學的和諧觀念》,《社會科學研究》1998年第3期。(責任編輯:顏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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