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言的功能”的內容在語言學概論教材中如何呈現

謝奇勇

摘 要：就2000年以來語言學概論教材來看，“語言的功能”這一內容大多數沒有得到很好的安排和闡述。表現在幾乎沒有對“語言的功能”的內涵定義、對語言功能外延的多樣性缺乏深入交代、對劃分語言功能的角度或標準闡釋不夠、所論功能之間的系統性不強。同時還存在這一內容是否作為專題內容、放在哪個層級進行闡述的各不相同局面。面對這一現狀，教材中應該如何呈現“語言的功能”的內容問題，應引起教材編寫者在修訂時的重視。

關鍵詞：語言學概論;教材;語言的功能;呈現;現狀;建議

“語言的功能”也稱“語言的職能”，即語言的作用。語言到底有哪些功能？從什么角度來認識或用什么標準來劃分語言的功能？這在功能語言學派中研究較為廣泛且眾說紛紜。

簡單說來，關于“語言到底有哪些功能”的問題，有人概括國外的理論就有馬泰休斯（Mathesius）的“二功能”說;布勒（Buhler）和韓禮德（Halliday）的“三功能”說;理查茲（Richaids）的“四功能”說;雅柯布森

（Jakobson）的“六功能”說[1]。國內也有“三功能”說[2];“五功能”說[3]等等。

關于“從什么角度來認識語言的功能”的問題，也有各種不同的觀點，如有的提出語言的功能可以從人與人的關系、人與世界的關系、人與文化的關系三個方面考察[4]。有的則指出可以從語言的整體功能、語言體系內各層次語言單位的關系或作用、語言符號的性質三個角度或范圍來研究[5]。

我們認為以上都是學術上的研討，這些研討以及其他一些有關“語言的功能”的研究成果在目前的語言學概論教材上是如何呈現的？對這些呈現情況應如何認識？在教材的進一步修訂中應該如何處理？這才是我們從事語言學概論教學的教師最為關注的問題。

一、語言學概論教材中“語言的功能”內容呈現現狀

首先我們注意到“語言的功能”這一內容在教材再版時進行了修改的兩個例子：

一是王洪君、李娟修訂的《語言學綱要（修訂版）》（2010），將原版本中的第一章“語言的社會功能”修訂為“語言的功能”。在“修訂說明”中指出“考慮到思維功能并不是社會功能，現改為‘語言的功能’，以涵蓋社會功能和思維功能兩節……本章介紹語言的功能方面的屬性。”在具體論述中則指出：“功能既是語言的屬性，也是我們認識語言的一個視角。語言的功能是多方面的，如果從寬泛的意義上講，大致都可歸入語言的社會功能和思維功能兩個方面。”其中社會功能又分為信息傳遞功能和人際互動功能[6]。

二是伍鐵平、王慶著的《普通語言學概要（第三版）》（2014），將前一版本中的第一章“語言與語言學”第三節“語言的社會功能和思維功能”修訂為“語言的功能”。在“第三版后記”中指出“第三節對語言的功能做了探討，增加了語言的美學功能。語言研究不應該只是把語言作為交際工具看待，還應該關注語言的美學功能。”在具體論述中將語言的功能分為交際功能、思維和認知功能、美學功能。其中語言的交際功能“又可分為兩種：信息傳輸功能和寒暄功能”。并提出“語言的功能還很多，今后可能還會發現更多的語言功能。”[7]

這兩個修訂透露出修訂者對于“語言的功能”問題的思考，同時也引起人們對這一內容在教材中呈現現狀的關注。我們將21世紀以來一些教材有關這一內容的情況做些比較。

這些教材包括上述兩部共16部。有關“語言的功能”的內容則包括：是否有“語言的功能”的概念術語？是否作為專題內容來安排？是否對概念術語做了闡釋定義？是否指出了語言功能外延的多樣性？是否對語言功能的外延進行了分類？是否確定了語言功能分類的標準？對語言功能外延分類的層級情況如何？另外列出高名凱先生的理論著作《語言論》中相關情況作為參照。詳情見表1。

從表1匯集的情況可以看到各教材“語言的功能”內容的呈現差異。

（1）在是否作為專項內容安排上，較多的是設專節論述，占43.7%。其次是沒有專門設立這一內容，占31.3%。再次就是設專章論述或作為“節”中的要點的安排的，各占12.5%。反映出各教材“語言的功能”內容所占的地位和篇幅差別大，人們的認識和注重程度不一致。

（2）在是否直接提出了概念上，大部分都直接提出了“語言的功能”的概念，占68.7%。有的則是在其他論述中提及這一概念，占31.3%。反映出“語言的功能”這一概念為大家所接受。只是在作為專門內容論述時，出現了“語言的功能”“語言的社會功能”“語言的職能”“語言的基本職能”“語言的交際功能”等不同的概念作為章、節或“節中”要點的標題，反映出隨意的情況，使得概念不明、不周，指稱較含混。

（3）在是否有對“語言的功能”的內涵給出解釋定義上，幾乎沒有一種教材給出定義或對內涵做出正面的闡述。個別的涉及相關概念的闡釋，如“語言的心理功能就是語言在人的心理活動中的作用。”（表1例4）“語言的社會功能主要指人們使用語言進行交際，交流思想，傳遞信息，協調個體與個體、個體與群體以及群體與群體之間的社會活動。”（表1例13）都不是直接對“語言的功能”的定義。這反映出各教材對“語言的功能”概念的定義解釋不太重視，絕大部分都是直接使用概念而不闡釋，出現了內涵界定不明確。

（4）在是否有對語言功能外延的多樣性論述上，大部分有專門論述內容的教材都明確地認為“語言的功能具有多樣性”，占62.5%。只有少部分沒有得到指出，占37.5%。可見目前的教材大部分對語言功能的多樣性和復雜性是注意到了的，只是缺乏進一步的具體論述。

（5）在對語言功能的具體內容及其分類系統上，很明顯各教材之間呈現出較大的差異。具體看有一、二、三甚至四種（類）功能的分法。說明在語言到底有哪些什么功能上還是眾說紛紜，還處于探討之中。

（6）分類上的紛雜反映出了分類標準上的不相同。從表1中看到，絕大部分的教材沒有交代或論述語言功能的分類標準，對于從什么角度、以什么標準來觀察認識和劃分語言功能的外延分類體系，絕大部分教材沒有涉及或語焉不詳。個別的有所涉及，如從“特定系統符號關系”和“不同系統的符號差異”來給語言劃分不同的功能（表1例11）;或按照“基本功能”和“非基本功能”來區別不同的功能（表1例4、9）。 這也從一個方面反映出給語言的功能劃分類別的復雜性。

（7）在內部系統的層級劃分上，也是各不相同。有43.8%的教材沒有考慮語言功能的層級性。56.2%的教材考慮到了，只是分為二、三、四個層級不等。說明大部分教材是想要說明語言功能是有層級的，并通過這一層級系統解決或探討語言功能的復雜性。

進一步考察上述語言學概論教材的編目，我們還發現一些編排中的邏輯關系問題。

一是“語言的功能”內容所處層級的上位概念各有不同。作為“節”內容有的放在了“語言和語言學（語言和語言研究）”之下（例1、4、15），有的放在“語言（語言的形成、性質和功能）”之下（例5、10），有的放在“語言的本質”之下（例8），有的放在“總論”之下（例7）。有的作為要點放在“語言是重要的信息工具”之下（例11、16）。反映出上下位種屬邏輯關系有些混亂，需要做出一定的

調整。

二是“語言的功能”的內容所處層級的平行概念各不相同。作為獨立“章”的，與“語言是符號系統（語言符號性）”等內容相平行并列（例12、14）。作為獨立“節”的，有的與“語言的性質、語言的結構、語言學及其發展”等內容相并列（例4）;有的與“語言是人類特有的財富、語言的定義、語言學的任務”等內容并列（例15）;有的與“語言和語言學”等相并列（例1）;有的甚至與“語言與言語、語言的符號屬性、語言的系統性、語言的社會性、語言的本質”（例8）或與“思維功能、交際功能、文化功能”（例11）等內容并列，不一而足。其中有的顯然違反了邏輯關系中分類標準一致性的原則，有待斟酌。

二、語言學概論教材中“語言的功能”內容呈現建議

由上述我們知道，目前語言學概論各教材中涉及的“語言的功能”內容，情況各異，有的相去甚遠。同時，隨著語言學科的發展，人們對語言功能的認識不斷深入，語言學概論教材中的這一內容越來越明確和豐富。那么如何在教材中更好地呈現這些內容呢？怎樣的安排才更利于在教學中闡明這一內容呢？這應該引起我們的注意。教材不止是教師教學的基本依據，更是學生學習的依據。教材的語焉不詳盡管在課堂上會由教師做出一些彌補，但這顯然存在兩個弊端，一是增加教師的備課量，特別是新教師，就極可能出現也跟著語焉不詳;二是給學生學習帶來費解和無所適從。我們應該在這個內容上吸收現有的研究成果（正如有些教材已有所體現的），在教材上形成一個成系統的表述內容。基于此，我們提出以下建議。

1.在教材中要有“語言的功能”這一內

容，并給出一個專門闡述的恰當位置

一是要鮮明地提出“語言的功能”這一概念。要明確“語言的功能”在語言學概論教材中是一個有必要和必須研討闡述的內容，要給以一席之地，不能避而不談。

二是要明確“語言的功能”內的性質以及它在語言學概論教學中的基本定位。教學實踐告訴我們：語言學概論課程的內容主要包括四個方面，可稱之為語言學的四個基本問題：

“功能”是“事物或方法所發揮的有利的作用”[23]，是回答事物起什么作用的問題的。毫無疑問，“語言的功能”就是要回答語言對人類社會有什么作用的問題，直接說明語言與人類生活之間的密切關系，是語言的本質屬性的具象反映，屬于語言的本質問題，應該在“本質論”中進行教學，以便學習者深入理解語言的本質。

三是要明確“語言的功能”內容在語言學概論教材中的具體層級位置。目前大多數語言學概論教材都有了語言功能方面的內容，但是由于安排上從章、節到節中的要點都有，可以說沒有解決好準確地找到“語言的功能”內容的位置這一問題。目前看來在“語言的本質”章中設立“語言的功能”一節的安排是比較好的處理方法，如下所列：

導論（關于語言學）

第一章? 語言的本質

第一節? 語言的含義（內涵與外延）

第二節? 語言的性質（屬性）

第三節? 語言的功能（作用）

這樣就將“語言的本質”問題作為一個大的方面（一章）的內容，集中而又從不同角度闡述“語言是什么”的問題，邏輯線索清晰。

2.在教材中要直接明確地闡述“語言的功能”的概念內涵，不要含糊或缺失

如前述，在出現“語言的功能”概念的教材中幾乎沒有一種教材對“語言的功能”的內涵做出正面的闡述，即沒有對“語言的功能”給出必要的定義，都是直接使用這一概念而不闡釋。這么多教材竟然都是這樣，確實有些令人費解。

我們認為在教材既然有了概念就應該對概念給出明確的定義，做出正面的闡釋。也就是應直接回答“什么是語言的功能”的問題，使這一概念得到落實。其實這是一個基本的概念，完全可以加以落實。“語言的功能”就是語言的作用，如“語言功能是語言在實現人的具體目的中所起的作用。”“是指語言在人類社會生活中的職能。”[24]都是對“語言功能”這一概念較好的解釋定義，在教材編寫中可參考補充。

同時還要對定義進行一些適當的辨析，如“語言的功能”也就是“語言的作用”“語言的職能”。再如定義的要點是指整個人類語言在整個人類社會中的功能，不是指個別語言的功能，如漢語的作用、方言的作用等。也不是指語言中某個“語言單位”的功能，如詞語充當句子成分的功能、語音的辨義功能等。還如“語言的功能”盡管有時也被簡稱為“語言功能”，但與“人類具有語言功能”“人腦機制的語言功能”中的“語言功能”是有區別的。

3.在教材中安排“語言的功能”的內容，要特別注意相關概念的區別性關系

一是要區別相關上位概念。如前述，“語言的功能”內容在現行教材中有的放在“語言和語言學”或“總論”或“語言是重要的信息工具”之下，作為“語言功能”的上位概念，這些顯然都是弄錯了：語言學（語言研究）毫無上下種屬概念關聯，“語言、總論”太寬泛，“信息工具”更是顛倒了上下位概念。只有個別的放在“語言的本質”之下，本質是“指事物本身固有的、決定事物性質、面貌和發展的根本屬性。”[25]語言的本質也就是要回答“語言到底是什么”的問題，“語言的功能”就是從功能（有什么用）的角度回答了語言的本質屬性問題，“語言的本質”與“語言的功能”形成上下位概念。

二是要區別相關平行概念。如“語言的功能”與“語言的性質（屬性）”是平行的概念，語言功能是語言的職能和作用，語言的性質是語言所具有的屬性和特點。教材中論述“語言具有工具性、符號性、社會性”，這說的是“性質”;談“語言是交際的工具、思維的工具”等，這說的是“功能”。一定要將“語言的功能”與“語言的屬性”區別開來，不要混為一談，前者是回答“語言有什么用”的問題，后者回答的是“語言有什么性質特點”的問題，都是對語言本質的認識，但角度不同，它們是語言的本質的兩個方面，是平行概念。

三是要厘清相關下位概念。如“語言的功能”和“語言的社會功能”的關系，顯然，如果存在“語言的社會功能”一說（教材中是否承認這一功能是有不同意見的），那么它只能是“語言的功能”的下位概念、一個方面，將他們等同是不對的，在現行教材中，凡是新修訂過的教材（例12、15），都對過去版本中只論“語言的社會功能”，不用“語言功能”的不當做了改進。那么在教材修訂中值得進一步加強的是：語言到底還有哪些功能，要盡量吸收目前的學界研究成果在教材中加以深入闡明。

4.在肯定“語言的功能”的多樣性基礎上，說明考察的角度、范圍，即劃分標準

一是要明確語言的功能是多方面的具有多樣性的觀點。在教材中不要只是平面的展現一些語言的功能，而對這些功能是可以多角度考察劃分出來的避而不談。要使學生明白認識語言的功能是可以從多個角度進行觀察和分析的。

二是對從哪些方面或角度對語言的功能進行考察做些具體的交代。這一點可以從有關學術研究的觀點中受到啟發。如前文所列舉的從人與人的關系、人與世界的關系、人與文化的關系三個方面考察語言的功能的觀點，以及一些從語言的整體功能出發所做出的探討，都可以適當地吸收到教材中來。作為教材要有明確的對語言功能考察分類標準的說明。

5.建立一個相對完整和利于學習的“語言的功能”的分類體系

在“語言的功能”內部系統，即外延系統上，存在各種不同的構建和內容。從目前的教材上看，也沒有一個較為統一的分類系統，且比較紛亂。因此，按照介紹一般的、基本形成共識的知識的原則要求，作為教材是有責任向學生介紹一個基本的可供進一步學習討論的體系的。教材應該注意參考學界對于該論題的研究成果，盡量建立一個既能自成體系，又較為明晰和利于學習掌握的語言功能的外延構成系統。

一是要解決好“語言的功能”到底分為幾個大類的問題。可以是采取一種標準或角度分類，如從是否是體現在社會交際中的作用，可以分為社會文化功能和思維心理功能兩大功能。也可以是按照不同的角度將語言的功能分為不同的幾個大類，如有人從“人類語言的三種使用對象”中體現的作用劃分為三大類功能，即針對物理世界的表達功能、針對人類社會的交際功能、針對科學世界的創造功能[26]。總之，作為教材不管是從一個角度還是多個角度，都要有明確的分類標準。

二是要解決好語言的功能中各種功能之間的不同層級的問題。語言的功能眾多，但一定是一個有層級的分類系統，不能只是在一個平面上的任意展開。盡管這一層級系統目前只是處于探索中，是一個有待深入研究的課題，但作為教材要力爭一個邏輯清晰的呈現。如我們可以綜合以上涉及的各家提出的功能，做如下嘗試性的層級歸納（見表2）。

本文討論了語言的功能在語言學概論教材中的呈現情況及其修訂處理的建議。至于究竟如何具體地呈現出這一內容，有賴于教材的具體編寫者。應該說目前的一些教材在這一內容的編寫上，已經有了一些較好的經驗，可以加以吸取。但基于以上分析的種種情況，我們還是期望在進一步的語言學概論教材的建設中引起專門者的重視，編寫出既利于教師教學，又利于學生學習掌握的這一部分內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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