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沉默螺旋” 促進發展和安全的動態平衡

何黎萍 王琪 朱文輝

[摘要]本文結合工商銀行內部審計實踐，將傳播學領域中的“沉默螺旋”理論應用于商業銀行內部控制環境研究，探析了兩種不同意見傾向（發展沖動與保守傾向）在商業銀行的相互作用機理及失衡危害，提出了內部審計改善控制環境、打破“沉默螺旋”所需具備的三個關鍵要素，并對內部審計踐行并發展“三要素”，促進本組織實現發展和安全動態平衡的路徑進行了探討與展望。

[關鍵詞]控制環境? ?沉默螺旋? ?發展與安全? ?動態平衡

一、引言

發展和安全的動態平衡問題是人類社會發展史上歷久彌新的問題，統籌發展和安全則是我們黨治國理政的一個重大原則。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提出，特別強調了統籌發展和安全的重大意義，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又把統籌發展和安全納入“十四五”時期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指導思想。可見，在世紀疫情和百年變局交織、嚴峻挑戰和重大機遇并存的復雜局面下，“統籌發展和安全”已成為推動我國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確保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順利推進的核心要義。

在此背景下，我國商業銀行作為服務實體經濟、促進金融穩定的重要力量和經營風險的特殊企業，對自身“穩”與“進”的科學把握就顯得尤為重要。雖然在強監管環境下各行的經營理念和治理架構在不斷完善，但由于銀行業經營單元眾多，風險分布、競爭態勢、經營理念各不相同，內部控制水平仍存較大差異。內部控制的有效性直接影響組織的經營效率、效果與風險防控水平，是內部審計評價與關注的重點，而良好的控制環境又是實施有效內部控制的基石，它設定了被審計單位的內部控制基調，影響組織成員對發展和安全辯證統一關系的認識和態度，在新形勢下更加需要內部審計進行重點關注和著力改善，從而為組織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的良性互動創造條件。

二、發展和安全的失衡：一種“沉默螺旋”

在商業銀行中，天然存在兩種不同意見傾向，即客戶營銷部門的發展沖動和風險管理部門的保守傾向。兩種傾向各持立場、時有碰撞。通常情況下，這種碰撞有助于信息溝通與科學決策，但在某些被審計單位中，卻造成了意見失衡甚至失聲的現象。而這種現象的形成與發展機理，正切合傳播學領域中的“沉默螺旋”理論。

（一）“沉默螺旋”的原理

沉默螺旋（The Spiral of Silence）是一個由德國社會學家諾爾-紐曼創立的政治學和傳播學理論，它描述了這樣一種現象：人們在表達自己的想法和觀點之前，會先對身邊的“意見氣候”進行觀察和感知，如果看到自己贊同的觀點受到廣泛歡迎，就會積極表達自己的觀點;而當發覺某一觀點很少有人理會，甚至遭遇到反對和攻擊時，即使自己贊同它，也會沉默不發。意見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見的增勢，如此循環往復，便形成優勢意見越來越強大、另一方愈加沉默的螺旋式發展過程。

沉默螺旋理論為內部審計提供了一種觀察問題的視角：組織意見的形成不一定是組織成員“理性討論”的結果，可能是對組織中“優勢”意見的趨同后的結果。對于被審計機構來說，這種意見趨同有時只影響到某個單一決策，有時則會對整個決策生態構成破壞。

（二）“沉默螺旋”的危害

“沉默螺旋”的生成源于糟糕的內部控制環境（即“意見氣候”），一旦成型之后又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自我強化，從而引發控制環境的進一步惡化，陷入惡性循環。其具體危害為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決策生態被破壞。均衡的決策生態應當使各類意見能夠得到充分反映，并在統籌各方意見后對資源進行妥善的配置。而當決策的目的由資源的妥善配置變質為利益的分配時，掌握利益的優勢少數派便會試圖將自己的意見轉化為集體意見，利用沉默螺旋效應達到專制與獨斷的目的，使民主決策失去應有的意義。

二是決策執行困難。根據沉默螺旋理論，優勢意見的形成會對持不同意見者造成強大的社會壓力，導致他們選擇附和或保持沉默。但實際上，這種沉默并不會真正改變其觀點，他們在內心還是堅持原有看法，甚至對決策結果產生抵觸，導致行動上的消極對待，使得決策執行陷入困境。

三是出現“沉默的大多數”。當一方意見沒有得到充分表達和尊重時，會使其認為自己的意見無足輕重。長此以往，有意愿進行發聲的人可能會越來越少，最終在組織內形成“沉默的大多數”。

三、內部審計阻斷“沉默螺旋”，改善控制環境的機理及可行性

（一）“沉默螺旋”在商業銀行的形成與阻斷機理

1.形成。對于商業銀行來說，若發展沖動與保守傾向均能得到自由表達和充分碰撞，會有利于決策者對有限的資源進行統籌考量和配置，實現業務發展與風險控制的相對均衡。反之，任何一種意見傾向遭到壓制，便可能陷入以下“沉默螺旋”：（1）若“發展沖動”無法得到表達與尊重，“明哲保身”“多做多錯”的思潮便會在客戶與產品部門蔓延，嚴重挫傷業務拓展的積極性，進而使組織的發展失去活力;（2）若“保守傾向”被嚴重壓制，風險管理便逐漸流于形式，使組織陷入“只以利潤論英雄”的盲目冒進狀態之中。

2.阻斷。根據沉默螺旋理論，意見參與者發聲與否主要取決于對“意見氣候”的感知。意見氣候指自己所處環境中的意見分布情況，當人們感知到有利的意見氣候，就愿意公開表達意見，反之則會抑制意見表達。對于商業銀行內部控制來說，控制環境即“意見氣候”，內部審計要阻斷“沉默螺旋”，首先需觀測到被審計單位的意見表達機制已由于糟糕的控制環境而陷入失衡狀態，再通過審計建議來調節控制環境、鼓勵沉默者發聲，促使兩種意見的表達重新實現均衡。如圖1所示。

（二）可行性分析

1.內部審計改善控制環境的三個關鍵要素。根據沉默螺旋理論，對意見氣候產生實質影響需具備“能看到”“愿意說”和“有聲量”三個關鍵要素，對應到內部審計，便是“感知能力”“系統觀念”和“審計權威”，即內部審計需具備感知環境失衡、探查問題癥結的審計發現能力;客觀公正的系統觀念;“顯著聲量”的審計權威。如表1所示。

2.新形勢下的有利因素分析。進入新發展階段，我國內部審計的理論與實務不斷得到豐富和完善，服務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也賦予了內部審計新的定位與職能，正有利于上述三個關鍵要素的發揮。可以說，順應時代要求，關注并改善被審計機構控制環境，促進發展和安全的良性互動和動態平衡，對于內部審計來說恰逢其時。

一是感知能力。步入大數據時代，數據迅速化、巨量化、多元化的表征促使傳統審計方式向智慧化審計轉型，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先進技術的應用大大提高了內部審計研判經營趨勢、感知風險變化、發現問題線索的能力，智慧審計研究成果逐步向應用轉化，為早預警、早干預、早應對創造了前所未有的有利條件。

二是系統觀念。內部審計提供“確認和咨詢服務”的天職及“增加價值”的宗旨本就包含了對發展和安全的共同關注，但從早期實踐來看，我國內部審計多停留在側重查錯糾弊的合規性檢查。隨著新發展階段的到來，我國金融風險的表現形式、傳染路徑和安全邊界呈現新的特點，對內部審計全面履行第三道防線職責的要求不斷提高，內部審計只有更加深刻地理解發展和安全的辯證統一關系，以更高的政治站位和更為系統化的視角，促進“發展速度”與“可承受程度”之間的動態平衡，才能滿足各方的期待與要求。

三是審計權威。從組織架構來看，我國商業銀行主要在董事會下設立審計委員會，內部審計直接向董事會及其審計委員會匯報，在機構設置上也多為總分部的垂直管理模式。這樣的架構設計本就保證了內部審計的相對獨立性，并賦予了內部審計較高的組織層級。隨著派駐改革的深入推進和“大監督”體系的建立健全，內部審計已成為聯動黨內監督和業務監督的重要一環。職能定位的豐富在對審計工作提出更高要求的同時，也賦予了內部審計更多權責，有利于審計聲量與權威的提升。

四、改善控制環境，促進發展和安全良性互動的路徑探析

從近年來的審計實踐來看，工商銀行加速推動由稽核型審計向增值型審計的轉變進程，持續增強對被審計單位“經營+風險”的探查感知能力，內部審計的權威性與公信力得到鞏固與提升。“三要素”在工商銀行內部審計的踐行與發展有效改善了被審計單位的內部控制環境，促進了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的良性互動。

（一）豐富審計模式，以多維觸點提升感知能力

感知環境失衡、探查問題癥結的審計發現能力是內部審計改善控制環境的起點與根基。只有不斷豐富審計類型和審計方法，才能更加全面、客觀地反映被審計機構的業務發展狀況和經營管理水平，及時阻斷各類可能妨礙業務發展或風險防控的“沉默螺旋”。

探索與實踐。一是豐富專業條線審計內容。在工商銀行年度審計計劃內，既包含旨在保障安全的風險確認類項目，也包含旨在促進發展的建議咨詢類項目。而在審計計劃之外，還會根據風險演變與管理層關切，開展強時效性的審計快報類項目，旨在提示發展機遇或預警關鍵風險，如表2所示。上述審計內容既實現了對發展和安全的共同關注，也形成了常規項目與機動項目的優勢互補。

二是探索開展機構維度審計。工商銀行內部審計最初以專業條線審計作為主要審計方式，側重關注一點一線的風險，較少對機構整體開展審計。為彌補審計維度的不足，自2018年起，工商銀行啟動“境內機構審計”項目，每年選定10家左右機構進行審計，目前已基本實現對境內經營機構的第一輪審計覆蓋。機構審計“四位一體”的審計內容框架涵蓋了政策執行、經營業績、風險防控、整改問責四個板塊，運用下鉆分析、趨勢分析、比較分析等“數字說話”的審計分析方法對被審計機構進行“經營+風險”畫像，最終審計成果既對重大風險進行揭示和預警，也給出促進經營發展和競爭力提升的審計建議，如表3所示。

機構維度審計的開展推動工商銀行內部審計形成了“條塊融合”的內部審計新模式（如圖2所示），對改善被審計機構控制環境，實現更為安全、更高質量的發展起到了顯著的促進作用。

三是推進審計項目數字化進程。無論是條線維度還是機構維度的審計項目，信息技術的合理應用都顯著提升了內部審計對審計資源的運用效率和對被審計機構的探查感知水平。為推動審計項目運作的信息化轉型，提高審計項目中信息技術的應用占比，工商銀行內部審計除不斷加強審計系統建設及人才隊伍投入，初步構建起“3+N”審計系統架構體系之外，還專門出臺了加強審計項目信息化應用的意見，通過一套較為完善的指標體系對審計項目的信息化應用水平進行評級，有效激發了在審計項目中應用信息技術的主動性，提高了審計探查的顆粒度與精確度，如圖3所示。

（二）破除思維慣性，以發展眼光強化系統觀念

系統觀念是一種根本性、基礎性的思想和工作方法，也是內部審計抓住主要矛盾及根源、構建高質量工作運行機制的核心。而樹立系統觀念，首要任務就是破除“審計就是查錯糾弊”的慣性思維，避免發生“重安全、輕發展”的負面審計效應。

探索與實踐。一是突出服務意識。當前，工商銀行各項審計活動都要求把“監督與服務并重”的審計理念貫穿于審計全過程，做好“衛士+謀士”的雙重服務：在強化安全“衛士”方面，面向全行出臺了審計發現整改銷賬管理辦法，強調內部審計發現與外部監管發現并重，一并納入清單并按季進行更新和通報，同時還對審計問責提出了“問深、問細”的更高要求;在當好發展“謀士”方面，提出“找準問題是合格，分清原因是良好，提出針對性建議是優秀”的審計成果衡量標準，將對審計建議的重視提升到新高度，督促內部審計發揮獨立客觀的治理特性，聚焦戰略執行、管理機制、專業協同、競爭力提升等問題，為管理層提供決策依據和建設性意見，如圖4所示。

二是力求公正客觀。為確保審計發現客觀準確，工商銀行內部審計要求審計師要以發展、動態的眼光分析問題。以機構審計為例，在進行經營管理能力分析評價時，審計師需把審計發現放到時間縱軸上進行分析評價，結合近三年來的整體發展變動情況和多時點數據指標，對經營管理做出客觀公允的評價;在進行同業和系統內業績比較時，審計師需充分考慮被審計機構的經營發展階段和業務基數等因素，用數據說話的同時，更要了解數據背后的情況，避免過度解讀。

三是關注問題根因。工商銀行內部審計重視風險樣本的揭示，但更加強調對問題背后根因的發掘，提出“既見樹木又見森林”的要求：審計師需充分利用內部審計獨立客觀的治理特性和集團綜合視角，從微觀項目入手，看宏觀全局的風險;從產品流程入手，看管理機制上的問題;從區域、局部風險的分布與差異，看總體風險的擴散和傳遞規律。以案防管理審計為例，在分析“虛假業務”這一案件常見表象時，需區分手段能力有限無法識假、思想認識淡薄怠于反假、內外部相勾結協助造假等不同動機與成因，從而給出有針對性的審計建議，如圖5所示。

（三）緊盯“關鍵少數”，以敢于碰硬鞏固審計權威

從我國商業銀行各類管理事項的授權安排看，各機構的“一把手”是人權、事權、財權的最終責任人，若“一把手”等關鍵少數的權力運行得不到制約和監督，會對本機構的政治生態和控制環境造成嚴重危害，催生“沉默的大多數”。

探索與實踐：一是扭轉對經濟責任審計的老舊觀念。傳統經濟責任審計“走過場”的現象較為普遍，體現在審計報告中，往往是業績羅列多、揭示問題少。為此，工商銀行內部審計專門出臺加強經責審計的工作意見，進一步突出問題導向、明確報告要求，有效扭轉了部分審計人員將經責審計看作例行手續的老舊觀念。

二是推動經責審計與日常審計、非現場監測的有機結合。為強化對“關鍵少數”權力的持續監督和有效制約，工商銀行內部審計探索完善“從人到事、以事找人”的工作方法，將經責審計與日常審計及非現場監測相融合，將審計監督與巡視、紀檢等黨內監督相結合，關注“關鍵少數”履職行為與所在機構經營業績、風險管理、內控案防等方面的因果聯系，及時揭示舞弊、堵塞漏洞。

五、啟示和展望

本文從改善內部控制環境的角度，探討了內部審計促進商業銀行發展和安全動態平衡的機理與路徑。隨著我國內部審計內涵與外延的不斷擴展，內部審計在統籌發展和安全方面發揮增值作用的路徑正越發豐富，也隨之暴露出一些缺陷與短板，如內部審計咨詢服務的方法體系仍不夠成熟、審計“增值”效果尚無界定與計量標準等。這些制約審計增值作用進一步發揮的缺陷，或將成為內部審計必須盡快攻克的重要課題。

（作者單位：中國工商銀行內部審計局直屬分局，郵政編碼：100044 ，電子郵箱：zhuwenhui07@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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