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民 陳錦萍
摘 要: 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是網絡意見領袖在解碼網絡輿情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一種實踐理性,是新時代網絡輿情治理的重要抓手,其培育對紓解網絡輿情危機、規避群體極化事件具有重要意義。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不強的主要表現:不能設身處地為網絡輿情所牽涉的他人處境著想、不顧及意見表達可能帶來的風險后果和找不到化解輿論沖突的創造性方案。個體心智模式的束縛、輿論表達后果不確定性的牽制、網絡輿論生態的失衡、工具理性與利己主義對現代社會秩序的侵蝕是造成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缺失的重要成因。培育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應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喚醒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敏感性、暢通利益訴求表達渠道、完善法律法規和制度供給為著力點。
關鍵詞:道德想象力;網絡意見領袖;缺失;成因;培育
中圖分類號:B82? ? ? ? ? ?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7356(2022)-01-0082-06
一、問題的提出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 “隨著互聯網快速發展,包括新媒體從業人員和網絡‘意見領袖在內的網絡人士大量涌現……要把這些人中的代表性人士納入統戰工作視野,建立經常性聯系渠道,加強線上互動、線下溝通,引導其政治觀點,增強其政治認同?!盵1]網絡意見領袖是能夠針對各種社會熱點問題發表“優勢意見”,對廣大網民和輿情施加思想影響的特定群體或個人。近年來,與網絡意見領袖有關的網絡話語表達失范事件不斷凸顯,為加強網絡輿論安全治理,國家相繼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 《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等,依法嚴懲各類網絡違法違規行為,網絡話語表達亂象在很大程度上得到有效遏制。由于網絡治理對象、場域和機制都有別于傳統治理,在中國網絡生態下網絡意見領袖大都受過良好教育、掌握一定社會資源和話語權,具有行為上的兩面性,因而對這一特殊群體,僅依靠法治手段有可能面臨一定的困難。道德想象力是“富于創造性的意見”得以生成的前提條件和可靠保證,網絡意見領袖是否具備豐沛的道德想象力,直接關系到網絡意見領袖在維護網絡意識形態安全中的正向作用發揮。對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進行研究,有利于化解網絡輿情危機、規避網絡群體極化現象的負面效應和提升網絡意識形態安全治理的實踐有效性。
二、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的概念緣起
與道德能力、想象力不同,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并非是一個學界公認的概念,對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的內涵和緣起有必要做細致分析。
“道德想象力”最早由美國實用主義倫理學家約翰·杜威于20世紀20年代提出,雖然它未能對這一概念做出明確界定,但他確立了道德想象力在道德活動中的獨特地位:道德想象力是道德決斷的可靠力量,通過它人們能夠找到更貼近情境的行為方式。由于道德和想象力概念本身有比較大的模糊性和歧義性,道德想象力概念在后來傳播過程中遭遇了有意無意地誤讀,被賦予了一些復雜多樣的衍生內涵,但在西方主流倫理學語境里卻基本保持著它的核心要義[2]。有鑒于此,本文也將在移情投射和創造性地發掘情境中的種種可能性“同時運作”的嚴格意蘊上使用“道德想象力”這一概念,并把它與“道德的想象力”和“道德想象的能力”區別開來。道德想象力概念中的“道德”一詞不是一個評價范疇,它對應于“非道德”之“道德” (判斷術語),而不是“不道德”之“道德” (日常生活經驗層面)[3]。道德想象力之“道德”在這里只是與行為選擇或行為方式有關。道德想象力并非是指道德自身所具有的一種獨特本性,亦非與道德想象相關的能力,而是特指“以道德的方式”或“合乎道德的方式”進行情境解釋的能力。具體而言,應當從三方面來把握道德想象力的內涵:一是通過情感投射“設身處地”地為情境所牽涉的每個人的處境著想;二是洞察情境中所有可采取的行為方式和行為傾向,并嘗試對其未來行為結果進行富有遠見的預示;三是當道德困境處于一籌莫展或非此即彼時,仍繼續尋求新的行為選擇可能性[4]。道德想象力在嘗試為他人處境著想、超越當下情境限制去發掘多種行動的可能性并根據對行為后果的評估找出更貼近情境的行為方式、創造性化解道德沖突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是網絡意見領袖這一特殊群體在解碼“網絡輿情”過程中設身處地為輿情利益相關者的價值訴求著想,根據對意見表達的多種可能性后果評估確定輿情最適宜的意見表達,在陷入兩難境地時突破思維定式繼續尋求新的意見表達可能性的能力。網絡意見領袖之“領袖”與現實社會中的“領導”在概念理解上具有較大耦合性。它們的共同本質都是“影響”——通過“影響”他人的思想觀念和行為選擇,進而統一他們的思想和行動。網絡意見領袖話語權所反映的,其實就是一種現實社會的權力。所不同的是,網絡意見領袖經由網絡媒介技術和普通網民共同賦權而產生, “領袖”的意見往往會通過擁躉的指數裂變式傳播溢出私人話語空間并獲得廣大網民高頻關注,“領袖”的話語權能夠通過網絡時空縮放的函數無限放大,網絡意見領袖被賦予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無疑,網絡技術內生的“人人都有麥克風”與擁躉的指數裂變式傳播帶來的表達自由,是網絡意見領袖最為樂見的方面。但有了技術上的可能性,并不意味著網絡意見領袖獲得了完全的自由表達。自由不是一種絕對的,它并不單指網絡意見領袖擁有自由發表意見、享有決斷自主的權利,同時還隱含著意見表達有其情境的特定性并需要承受其社會后果約束的前提條件,同時還受制于互聯網獨特的傳播格局以及社會經濟政治結構力量的制約。網絡技術需要有它自身所無法建構的上述外在條件作為前提,如果缺少這種前提,網絡技術內生的自由表達就會因缺乏一定的合理限制而內生出信息壟斷或極度分化現象。更進一步地,責任是“影響”和“力量”的函數。由于處于信息優勢地位和尊享網民賦予的話語權地位使然,網絡意見領袖意見表達行為必然會對廣大網民、社會秩序帶來比其他群體更大的雙重影響,而且這種影響更多是價值觀層面的和隱性的,因此,他們必須積極主動地肩負起前瞻性的倫理責任和更多的社會擔當。“既然一個人基于自由意志從事的任何行為都是旨在趨于他自己意欲的好東西、避免他自己討厭的壞東西,那么,無論這些行為同時還受到了其他因果鏈條怎樣復雜糾結的決定性影響,他都沒法推卸自己對這些行為及其造成的壞惡后果理應承擔的自主責任?!盵5]
意見的意向性、網絡意見領袖身份和活動方式的特殊性使得網絡意見領袖的倫理責任和社會擔當具有不同于其他群體的特性。道德想象力之于網絡意見領袖的價值意義,在于它契合這一特性的內在要求。
第一,網絡意見領袖的影響力主要來自“優勢意見”,必須關注意見的意向性問題。網絡意見領袖對普通網民的引導是通過“意見”中介作用來實現的,但意見的價值并非中性。意見與人們通常所說的見解、觀點、看法等不盡相同,它不僅包含基本的語言符號,而且蘊含著表達者的特定價值觀念,具有一定的思想滲透性和實踐指向性。意見自身具有一種特定的傾向——通過塑造其自身的接收方式把普通網民的思想觀念、認知態度和行為方式導向某一特定方向。誠如諾伊曼所言,意見幾乎總是關乎于道德和價值判斷的, “必須檢查,這個話題是否感性化,是否富有道德判斷,沒有價值判斷負擔就不會產生公共輿論的壓力 ,也就沒有沉默的螺旋。”[6]因此,作為意見風險的主要生產者,網絡意見領袖不能僅僅滿足于提出有影響力的意見,還有責任在意見構思階段就把意見的意向性在引導、調節、塑造廣大網民認知和行為方面的道德意義和價值意蘊考慮進來,有義務預見和把握所提供意見怎樣影響和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他們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而不是僅在輿情極化后關注意見的倫理后果。道德想象力具有探索性想象、約束性想象和矯正性想象的邏輯結構,豐沛的道德想象力是“富于創造性的意見”得以生成的前提和條件?!暗赖孪胂罅哂袃煞N同時存在的功能,即探究功能(為前瞻性反思提供廣度)和矯正功能(回溯過去在評價種種可能性時所犯的錯誤使評價更具深度)。”[7]
第二,網絡意見領袖充當著政府與網民之間的“輿論中介者”和“輿情調節閥”角色,必須同時周全考慮官方和民間“兩大輿論場”的價值訴求。中國的網絡輿論場有其內在的邏輯要求:如果網絡意見領袖一味反映和迎合網民的情緒和利益訴求,代表所謂的“網絡公意”,則必然不被當下的網絡輿論生態治理所容納;如果他們完全臣服于官方輿論,失去獨立和理性的判斷,不敢直面事實真相,代表“沉默的大多數”表達民意訴求,則遲早會被廣大網民淘汰出局,二者之間必須保持必要張力和平衡機制。網絡意見領袖需要對網絡輿情做出準確、客觀的研判,并以一種合乎道德的思考方式引導網絡輿情、供給和表達意見。要做到這一點,網絡意見領袖就需要借助于道德想象力這一人類心靈中的道德增長力量對網絡輿情的三種不可化簡的力量——個人目的、群體生活的要求和社會的認可之間的內在沖突進行整體性把握,并在此基礎上做出最佳的行為選擇?!暗赖孪胂罅恼w性入手考慮問題。”[8]通過道德想象力,人們能夠找到更貼近情境的行為方式。更進一步地,當輿情沖突以兩難的形式出現,陷入一籌莫展、需要做出非此即彼的選擇時,網絡意見領袖需要學會超越它們去思考,繼續尋求可供選擇的解決辦法。豐沛的道德想象力能拓展人們的道德認知視域,使其超越當下情境,構成對人們所應對的環境的一種延伸。“想象力總是深入到‘物理和社會經驗的世界中難以應對的事情,并為思想和行為攫獲可能出現的新關系,新的目的和理想產生出來以引導行為?!盵9]100
第三,網絡意見領袖的意見表達是互聯網互動矩陣的重要推力,極易掀起“蝴蝶效應”,必須注重其意見表達后果的不確定性。一方面,要審慎意見表達對網民價值認同的不確定性影響。網絡意見不是媒介信息的隨意組合,而是根據一定價值觀進行加工整理后具有特定意義指向的觀點表達。一旦網絡意見領袖所倡揚的價值觀念與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不同甚至相悖,就極易誤導民眾,加劇社會焦慮,撕裂原本就脆弱的社會基礎和社會共識。另一方面,要考慮“意見氣候”對網絡意識形態安全的不確定性影響。在大眾傳播時代,輿論的形成并不完全是普通網民自由、平等、理性討論的結果。網絡意見領袖往往通過所持的優勢意見營造“意見氣候”來影響和制約輿論,使網民朝自己預先設定的輿論方向聚攏。網絡意見領袖主導輿論走向的過程也往往伴隨著某種強勢“意見氣候”的制造。但是, “意見氣候”是受意識形態支配的,有可能演化為“意識形態氣候”,引發群體極化現象,也很容易被各方勢力所利用,成為弱化主導意識形態的政治權威和政治社會化能力的利器。無論是“意見氣候”還是“意識形態氣候”,都是情感與想象力的產物,豐富的道德想象力是構建積極正面的社會輿論共識、塑造積極“意見氣候”的可靠保證。
特別要強調指出的是,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和政府監管、網絡立法一樣,能夠給人們的網絡生活帶來更多確定性。所不同的是,政府監管、網絡立法確定性在于它是外在的程式和規則,而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的確定性則來源于行為主體內在的秉持。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它具有道德自我的同一性,始終保持自覺、自律、自省、自視和審慎,并不斷塑造網絡意見領袖的精神氣質和理想道德人格。應對復雜多變的網絡輿情環境需要充分發揮和彰顯網絡意見領袖的道德自律機制。
三、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缺失的表現與成因
在當前網絡輿論生態中,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缺失具有表現形式多樣化及危害多元化的特點。
一是非理性表達輿論意見,缺乏從倫理道德角度想象意見表達活動對利益相關者影響的能力。比如想象不到網絡輿論意見可能對輿情事件當事人的切身利益造成傷害;缺乏換位思考,總是基于個人主觀臆斷和想象要求或苛責當事人去做一些其力所不及的事情,影響公眾對事件真相了解,甚至誤導輿論真實認知。更有甚者,還有少量網絡意見領袖為博取公眾眼球、賺取流量,對當事人不幸遭遇不僅無動于衷,還拿來低俗炒作,挑戰社會道德底線,對當事人及其親屬造成心理和精神上的“二次傷害”。
二是社會責任感不強,自律意識不強,缺乏從倫理道德角度想象意見表達活動可能風險后果的能力。比如,有的網絡意見領袖一味地迎合網民普遍關心公權力的心理、逢迎網民激憤的道義精神,就涉及公權力的網絡突發事件發表煽情言論、混淆視聽,引發網絡意識形態輿情危機;還有的網絡意見領袖把“10萬+”閱讀量奉為圭臬,擅長渲染、煽動社會負面情緒,放大現實中的社會矛盾和偏激心態,傳播低俗粗鄙、消極負向的價值取向,撕裂社會共識,對社會主流價值觀構成嚴重危害。還有的網絡意見領袖隨意散布一些未經核實的信息內容,想象不到意見表達可能對網民的認知心理、情感態度和價值觀念等構成嚴重誤導,造成極壞社會影響。
三是責任倫理意識淡漠,視野狹隘,缺乏從倫理道德角度想象化解網絡輿論沖突或群體極化的創造性方案的能力。比如在出現一籌莫展、非此即彼輿情沖突時,局限于現有規則和傳統的方法,受制于自身的心智模式,不能超越直接面對的當下輿情拿出有創造性的解決沖突方案,干脆選擇保持緘默,或敷衍塞責、應付了事,而不是努力嘗試超越輿情界限去思考和想象另一種行為選擇可能性。例如,前文提及的一部分本來頗具影響力的網絡意見領袖因擔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或因言獲罪,竭力規避風險,輿情表達相當謹慎,只是簡單轉發擴散。這種變相的“集體失聲”是一種阻礙網絡社會良性運行的負面輿情和風險因素,由此可能催生網絡民粹主義的泛濫,加劇社會政治生態的不穩定性。
這種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的缺失狀況何以能夠產生呢?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網絡意見領袖行為心理、道德思維缺失方面的原因,也有中國社會現實境況引發的原因。
第一,網絡意見領袖個體心智模式的束縛。心智模式是對人們的認識、決策有影響的情感、觀念、信念等相對固定的思維定式和行為習慣,它有意無意地影響著思想者的思想和行動者的行動。由于思維系統受道德觀、價值觀和生活經驗的支配作用,每個人的理性就更呈現出它所特有的心智模式。道德想象力是一種超越特定情境的解釋能力,“它需要擺脫特定的思維定勢或心理陷阱,并同時評估思維定式或心理模式”[10]。這是因為,網絡輿情瞬息萬變、復雜多樣,需要網絡意見領袖成為“快思手”,在較短時間內挖掘、搜集、分析處理大量輿情信息,并提出有見地的“優勢意見”。由于處在緊急狀態下的個體承受著快速完成任務的壓力,對于一些輿論意見的選擇往往要面臨不同利益訴求之間的平衡,且往往無現成思維邏輯和程序可循,不太利于“思考的表達”和對輿情內在沖突的“道德敏感”,只能以舊有的思維定勢進行思維,有時很難顧及輿情表達可能帶來的不良后果。此外,網絡群體極化對網絡意見領袖的影響也不容小覷。網絡意見領袖因普通網民賦權產生,不能隨心所欲設置議題,需要深入理解由一個個網民組成的社群共性。網民群體思維的不理性或極端感性都很有可能會加深意見領袖的盲目屈從心理,并引導其進入到“無意識”狀態或“非理性反抗”狀態。網絡意見領袖的意見表達更傾向于采取迎合性的話語規則,有時甚至徹底被群體意志所裹挾,這樣一來,他們對社會整合的共識體認在某種程度上就出現了被架空的可能。
第二,輿論表達后果不確定性的牽制。虛擬空間是一個非常復雜的互動系統,它構建出現實社會與虛擬社會深度融合的擬像世界,并衍生出跨域傳播的開放傳播體系。在這一傳播系統中,網絡輿論以“蝴蝶效應”的方式顯現了現代輿論傳播的新質。輿論信息的大量積聚,信息流動的瞬間放大,極易產生實體空間很難產生的能量瞬間疊加效應,弱化傳統信息傳播的有序性、確定性、可預見性,產生某種不確定性、不可預見性的混沌現象?!盁o論是誰在因特網上沖浪都會感受到進入了一個混沌的動態開放系統,正所謂 ‘一發而不可收。當然其中有某種秩序,而且是混沌的?!盵11]網絡意見領袖的意見表達活動不僅會產生可預見的、目的性的后果,同時還有可能產生伴隨性、或然性、累積性、衍生性的附屬后果,而后者顯然使得輿情表達活動后果脫離了網絡意見領袖日常經驗可以把握的范圍。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網絡意見領袖預見行為后果的難度,不利其道德想象力的生成。不僅如此,輿情表達后果的不確定性還在于輿情表達后果是通過網絡與其他社會因素不斷交織互動而產生的復合性結果,且在輿情演化過程中還會有新的因素不斷持續加入,這期間的復雜性網絡意見領袖很難完全確知,尤其是一些影響面較大的網絡輿情事件。這種不確定性使得網絡意見領袖的意見表達與其行為最終后果相分離,往往會弱化網絡意見領袖的道德敏感性和社會責任感,并抹殺其意見表達活動的道德責任:反正不確定,干脆不去想。
第三,社會心態“轉型”、群體意識“失焦”、輿論信息“碎片化”,加上不盡完善的制度、文化因素等所交織形成的網絡輿論生態,是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缺失的重要誘因。我國正處于重大社會轉型期,廣大人民群眾對改善民生的期望值大幅提升,對黨和政府的信任度、期望值也越來越高,這種普遍高期待也極易讓網絡意見領袖產生負面的不理智情緒表達。新興媒體自身即時性、互動性等特征,較好地滿足了廣大網民“知情”和“表達”的訴求。在參與討論過程中,群體情緒的極化傾向容易導致群體意識“失焦”,將關注焦點從事件本身延伸到其他領域,從對個別現象、案例關注變成更深層次討論,造成網絡公共事件的“泛政治化”。網絡傳播一大特征是輿論信息碎片化,即信息文本零散性和信息要素不完整性及意見觀點的分化,再加上網絡世界的“虛擬性在場”,極易催生網絡意見領袖個體行為的形式激進主義:一方面,不少網絡意見領袖傾向于采取極富煽動性的言說方式進行自我“表演”,以碎片式的情緒宣泄和感性號召來爭取認同;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網絡意見領袖開始跳出專業領域進行跨界言說,跨界行為意味著專業性的相對消解,難免會出現道德冷漠、信息不實、方式不當及價值偏頗的現象。網絡媒介的虛擬視覺傳播與感性體驗、視覺狂歡情緒與欲望釋放及其所強化的視覺文化,極大地破壞人們的文字應用能力及對社會現實問題理性思考的深度,也對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產生了不可低估的消解作用。
此外,工具理性和利己主義對現代社會秩序的侵蝕,以及現代社會分工的精細化和社會管理的科層化引發的“去道德化”,也是左右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生成發揮的關鍵要素[4]。
四、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的培育路徑
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是化解網絡輿情危機的重要抓手,必須著力培育。
路徑之一: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網絡意見領袖的意見表達。與網絡意見領袖有關的網絡話語表達失范問題,歸根到底,是社會轉型時期網絡意見領袖價值觀日益復雜多元的重要體現。因此,網絡意見領袖的意見表達要自覺緊緊圍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展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表達著社會主義特有的精神氣質,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內核,是社會主義制度內在精神的體現,同時也是當代中國社會凝心聚力的旗幟和評判是非曲直的價值標準。網絡意見領袖的意見表達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導向,是由國家網絡意識形態安全需要、新時代構建良好的網絡輿論生態需要和廣大網民健康精神需要所決定的。一方面,要唱響網絡“核心價值觀”主旋律,著力引導網絡意見領袖確立核心價值觀導向,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化為他們的精神追求、外化為自覺行動。另一方面,要積極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推動網絡意見領袖形成核心價值觀自覺,充分發揮好引領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輿論風向的意見領袖的示范帶動作用,形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占領網絡輿論高地的良好局面。
路徑之二:喚醒網絡意見領袖的道德敏感性。道德敏感性是在道德生活和道德經驗基礎上形成的對道德價值的優先反應趨向,以及對具體情境道德內容的覺察和對行為是否會直接影響他人的意識。
道德敏感性之于網絡意見領袖道德想象力的價值在于,它是道德想象力生成的邏輯起點或“初始構成”,適用于輿情引導活動的不確定性。由于并非所有網絡意見領袖都能夠清醒地認識到網絡輿情的道德維度,意識到其意見表達的可能后果,所以在官方輿論場和民間輿論場出現道德沖突時他們常常捉襟見肘。喚醒網絡意見領袖的道德敏感性,一是要在網絡空間積極營造自律氛圍,強化網絡意見領袖作為傳播者的道德自律和他者思維;二是要通過議題設置引發網絡意見領袖對典型輿情事件進行深度分析和討論,激發他們意見表達的審美性體驗。三是要切實加強網絡文化的價值觀引領,并通過網絡文化的熏陶功能實現道德觀念(而不是關于道德的觀念)的有效傳播,提升網絡意見領袖的內在道德感。
路徑之三:創新話語溝通機制,暢通利益訴求表達渠道。道德想象力的最佳狀態是“咨議性”的?!啊畬θ祟悰_突進行調整與協商,并使令人滿意的結局成為現實的最佳途徑,就是通過與他人協商,而不是通過以個人為中心的慎思。我們必須依賴合作的、社會性的理智。”[9]124有溝通才有理解,有理解才有可能達成共識,只有凝聚各類型網絡意見領袖的價值共識,才能有效地改善整個網絡輿論生態,切實推動網絡輿論的健康繁榮發展。官方機構和新聞媒體機構應積極主動地從意見領袖群體中了解和把握網絡輿情演化的趨向和民眾訴求,同時還應當積極主動地向他們傳遞國家有關網絡輿論治理方面的重大決策部署,力求達成基本共識,并尋求他們的理解和合作。早在2013年8月,國家網信辦就牽頭舉辦“網絡名人社會責任論壇”,邀請部分網絡意見領袖進行座談,就承擔社會責任,傳播正能量,共守“七條底線”達成共識,反響很大。這樣的論壇或懇談會為網絡意見領袖參與網絡輿論的有序化引導提供了可資借鑒的經驗,應常態化、制度化舉行下去。
路徑之四,完善網絡輿情引導層面的法律法規和制度供給。我國網絡空間的法律法規比較完備,規范作用發揮較為明顯,但網絡輿情立法不盡完善、力度不夠。比如, 《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規定網絡信息內容生產者“十一條不得” “九條防范”,規定網絡信息平臺“五條應當”,規定網絡信息內容服務使用者“六條不得”等,但是,這些條款多是科以義務、原則的他律規范,促進、引領、保障作用也較為隱性,有可能使這部法規的實踐有效性大打折扣。相對他律規范的“硬約束”,自律規范是一種“軟約束”,更適合限制網絡意見領袖網絡言論自由所產生的“不當張力”。應當重視對社交新媒體的專門立法,重點關注網絡空間的精英階層,用規范和理性涵養、保護、激活網絡空間正能量。應當在充分理解和把握社交媒體信息生產規律的前提下,依靠法律法規控制網絡信息內容生產的底線。應當通過制度設計,推進網絡輿情立法逐漸從“以法律法規為主”過渡到“以自律為主”,推動甚至“逼迫”網絡意見領袖以“自律”換“自由”、做“中立的旁觀者”。應著力引導網絡意見領袖以底線思維嚴守法律法規,讓那些負責任、重自律的網絡意見領袖擁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而讓那些只顧吸引眼球、不顧道德操守的網絡意見領袖無法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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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Moral Imagination of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and Its Cultivation
Yang Huimin1, Chen Jinping2
(1. School of Marxism,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Dalian, Liaoning 116024, China;
2. School of Marxism, Fujian Medical University, Fuzhou, Fujian 350122, China)
Abstract: The moral imagination of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is a kind of practical rationality displayed by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in the process of decoding network public opinion, and it is an important starting point for governance of network public opinion in the new era. The cultivation of the moral imagination of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alleviate the crisis of network public opinion and avoid group polarization incidents. The main manifestations of the lack of moral imagination of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include the following aspects: inability to put themselves in the consideration of the situation of others involved in network public opinion, disregarding the possible risks and consequences of opinion expression, and failing to find the creative solutions to resolve conflicts of public opinion. The constraints of individual mental models, the restraint of the uncertainty of the consequences of public opinion expression, the imbalance of network public opinion ecology, and the erosion of modern social order by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egoism are important causes of the lack of moral imagination of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The cultivation the moral imagination of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should be guided by adhering to core socialist values, awakening the moral sensitivity of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unblocking channels for expressing interest appeals, and improving the laws, regulations and system resources.
Key words: moral imagination; network opinion leaders; lack; cause; cultiv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