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盟”視域下中國企業赴俄羅斯農業投資的背景、成效、挑戰和對策

原琳琳 張國利

摘要：“一帶一盟”的對接為中俄發展更高層次的農業投資合作提供了歷史機遇。中俄之間農業資源互補、基礎設施建設互聯互通、政治互信不斷加強為中俄農業投資合作提供了堅實基礎。近年來，中國企業對俄農業投資規模、投資領域、投資地域、投資企業主體等方面進步明顯。然而，中國企業赴俄農業投資還面臨諸多挑戰：投資產業處于價值鏈的底端，產業化、規模化水平低，履行社會責任不到位;俄羅斯趨于收緊敏感行業投資，中俄投資保護協定還未升級，投資的政治風險凸顯;面臨來自于日本、韓國企業的競爭等挑戰。因此，應不斷提升赴俄農業投資企業自身的競爭力，加強對投資風險的管控，開展多元化的對俄農業投資。

關鍵詞：“一帶一盟”;農業投資合作;俄羅斯;對策研究

人多地少是我國的基本國情，緊張的人地關系使得我國部分農產品只能依靠進口來彌補糧食生產的結構性不足。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加劇的背景之下中國的重要糧食進口受到了較大的沖擊，我國愈發重視重要農產品的供應安全問題。新冠疫情爆發以來，全球糧食供應受到沖擊，世界出現糧食危機的風險凸顯，確保農產品進口市場多元化已經成為事關我國糧食安全的重大問題。

烏克蘭危機發生以來，俄羅斯在對外交往和國家戰略重心上開始“向東移”，與西方國家的關系惡化促使了中俄不斷鞏固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在《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簽署十五周年之際，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表示要在中俄經濟合作取得的成果基礎之上，深入推進“一帶一盟”的對接。隨著“一帶一盟”對接工作的實質性展開，為中資企業赴俄進行農業投資創造了新的歷史機遇和投資機會，對確保中國農產品供應結構的安全有著現實意義。

一、中國企業赴俄農業投資的背景

俄羅斯是中國最大的鄰國，雙方的農業合作歷史悠久，數百年的合作交往為雙邊農業投資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在當前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下，中國愈發重視糧食安全問題，積極推動中國農業“走出去”，俄羅斯政府也基于國內外形勢變化，推出“東部大開發”的戰略，農業成為重點發展的領域之一。中俄之間的戰略契合促使雙邊農業合作不斷升溫。

（一）中俄農業資源領域存在著互補的比較優勢

在農業資源領域，俄羅斯地大物博，在農業資源領域稟賦較高。中俄處于不同的氣候帶，可種植農產品的種類各有不同，因此兩國農業之間有較強的互補性和合作可行性。俄羅斯豐富的農業資源能為中國提供替代性的農業生產區域以及中國短缺的一些農產品的供應，而中資企業也通過對俄農業投資來幫助俄羅斯提升農業生產效率，保障雙方的糧食安全。

在農業科技領域，中俄雙方農業科研機構各有所長，在多個方面存在著巨大的互補性。中俄農業科研機構的合作歷史悠久，雙方通過各種形式的科技交流建立起了良好的合作關系，在新時代中俄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的背景之下，雙方在農業科技領域的合作有望取得新的突破。

在農業基礎設施建設方面，俄羅斯農田水利等的建設較為滯后、農業機械化水平不高，而中國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有成熟的技術和經驗，在農業管理方面也建樹頗豐，為雙方的農業投資合作奠定了基礎。俄羅斯在加入由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 Asian

Infras truc ture

Inves tmentBank，AIIB）后，能進一步加強中俄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合作，提升俄羅斯農業發展水平，提高農業資源利用效率。

（二）互聯互通的基礎設施建設方便了地緣農業投資

中國企業赴俄進行農業投資和開發，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緣優勢。中俄邊境線綿延4374公里，多條交通運輸路線暢通運行，為農產品的運輸提供了便利的交通運輸條件。“一帶一盟”背景下中俄兩國加大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投資合作力度，互聯互通的基礎設施將為農業投資合作夯實基礎，大大降低農產品貿易的物流成本，保證農產品的保鮮度，減少農產品在運輸途中損壞的幾率，保證了農產品的質量安全。當前，中俄雙方正在聯合實施的國際運輸走廊項目，提速后的運輸路線將進一步提高物流效率，推動投資貿易便利化程度，為企業提供更多的投資機會。

（三）政治互信催生出更加成熟的農業合作機制

近年來，中俄兩國不斷保持和深化高層戰略互信對話，雙邊農業合作機制不斷完善。“一帶一路”建設和“歐亞經濟聯盟”建設對接已經邁出了實質性的步伐，雙邊農業投資和農產品貿易實現快速增長，在農業基礎設施等領域也開展了廣泛而深入的務實合作，農業越發成為中俄經貿合作的重要領域，為構建新型大國關系和人類命運共同體樹立了典范。2018年，在中俄總理定期會晤機制下，中俄雙方簽訂《中國東北地區和俄羅斯遠東及貝加爾地區農業發展規劃》，共同推動提供更好的營商環境，以全產業農業生產布局為重點，目的在于建設一批農業產業綜合體。展望未來，在中俄之間戰略互信不斷加深的背景下，對俄進行農業投資將在推動我國農業“走出去”戰略中將發揮重要作用。

二、中國企業赴俄進行農業投資的成效

（一）投資規模不斷增長

在中國對歐洲國家的農業投資中，俄羅斯始終處于重要的位置。2020年，中國在歐洲農業投資企業為117家，僅在俄羅斯進行農業投資的企業數量59家，占比超過50%。從投資流量上看，2020年中國對俄羅斯的農業投資流量和農業投資存量分別是1767萬美元、5. 79億美元，占中國對歐洲農業投資流量、存量總額的2. 2%、7.6%，占中國對全球農業投資總額的0. 78%、1.9%。在投資流量和投資存量方面，對俄農業投資均排在中國對歐洲農業投資的第三位。目前，中國在俄遠東地區的投資規模已超過日本、韓國等國，成為該地區最大的投資來源國。

（二）投資領域繼續擴大

中國對俄羅斯進行的農業投資主要集中在種植業領域，在農業產業鏈中位于農產品種植生產與加工貿易等低端位置。2020年，中國對俄羅斯農業投資中流向種植業的資金為975. 66萬美元，占當年對俄農業投資流量的55. 22%;投向畜牧業的資金為322. 83萬美元，占比18. 27%。投向種植業、畜牧業的資金雖然占比依然很大，但較往年有下降的趨勢，而向農產品的加工、倉儲、物流等領域的投資在逐漸增加。如2019年中國在俄羅斯及歐洲無農資產業投資，2020年中國對俄新增農資產業投資8. 20萬美元，投資領域繼續擴大，投資結構進一步改善。

（三）投資地域不斷擴展

在上世紀末，中國對俄農業投資主要集中在中俄邊境地區。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中俄之間經貿往來更加頻繁，各項投資優惠政策的不斷出臺，對俄農業投資的區域也在不斷地向縱深拓展，由邊境口岸地區向遠東地區延伸。截至目前，中國對俄農業投資己覆蓋濱海邊疆區、猶太自治州、哈巴洛夫斯克州等多個地區。

（四）投資主體逐漸多元

近年來，隨著我國農業企業“走出去”步伐的加快，在俄投資民營企業的數量越來越多。一方面，相對于大型的國有企業，民營企業體量偏小，在投資中能比較靈活組織市場資源，因而能在對俄投資中發揮先行先試的作用，發揮了民營資本重要的先導作用，目前已經成為對俄農業投資的中堅力量。此外，還有大批非企業形式的對俄農業投資，如自然人或者農業合作社等形式在俄遠東地區從事農業投資和開發。

三、中國企業對俄羅斯農業投資面臨的挑戰

（一）中資企業自身存在的問題

首先是投資的領域過度集中。2020年，在俄農業投資的59家中國企業中，從事種植業的企業數量為40家，對種植業投資集中度高。一方面，國內對于大豆有著旺盛的市場需求，赴俄投資企業中有較大比例的企業開展大豆種植。種植技術的限制制約了大豆產出，小農經營的模式面臨許多經營的難題，如整體的機械化水平較低，管理水平不高，保險制度不健全，企業應對市場風險與自然災害風險的能力弱。另一方面，一些企業的投資具有一定的盲目性，前期的市場調研不夠，企業戰略缺乏前瞻性，和國家的戰略以及市場的實際需求的結合度不高，導致出現投資效益低、難以突破企業發展瓶頸等問題。

其次，對俄農業投資的規模化、產業化程度不高。在俄農業投資的大部分民營企業資金和技術實力有限，企業的質量參差不齊，投資規模普遍較小，市場開拓能力不足，規模化生產的難度較高。由于缺乏領軍企業的帶頭，企業難以擺脫價值鏈“低端鎖定”的惡性循環，企業之間各自為戰，陷入“內卷”化的不良競爭。在戰略上的短視導致企業布局中俄市場較多，對于融入全球農產品供應鏈缺乏布局謀劃，甚至游離在體系之外。在農業技術服務上也存在短板，使得中資企業在提高農業機械化水平和降低設備維修費用方面面臨困境，限制了其進一步擴大生產規模。

最后，部分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不夠。在對俄農業投資的實踐中，有的企業為了在短期謀取利益，違規、過度開發當地的農業資源，忽視了對于當地的生態保護，面臨著來自社區和NGO組織的環保輿論壓力。由于前期的市場調研和海外農業投資的經驗較為欠缺，部分企業只注重與投資所在地的政府機關保持良好的關系，缺乏與當地社區人民的互動，為了獲取項目甚至不惜卷入相關的腐敗案件中，在民眾當中未能建立起負責任的企業形象。當出現一些輿情風波時，一些海外媒體便大肆歪曲渲染中國企業的負面形象，而中資企業普遍缺乏應對突發公共關系危機的經驗，導致企業的形象受到極大的損失，企業面臨較大的國際輿情壓力。

（二）對俄農業投資的風險增加

首先，俄羅斯基于國家安全的投資保護有上升趨勢。由于西方國家在歐洲對俄羅斯實行戰略圍堵，遠東地區作為俄羅斯面向亞太地區的門戶，在國家安全戰略中占有更加重要的位置。因此，在俄羅斯政府大量吸引外資進入該地區的同時，出于對國家安全方面的考慮，其也在設置重重壁壘限制外資在該地區大量發展，以降低外資在本地區的影響力。

其次，中俄之間的投資保護協定更新不及時。中俄之間的投資保護協定（中俄BIT）當中的一些內容還存在著更新不及時、投資待遇偏低的問題，和當前中俄兩國之間的戰略、經濟關系之間不對等。比如現階段在俄生產的農產品不能無限制地運送回國，面臨著配額問題以及復雜繁瑣的通關手續。

最后，對俄農業投資的政治風險凸顯。烏克蘭危機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加大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復雜的國際形勢變化使得對俄投資的宏觀環境惡化，各種不穩定的因素增加。

（三）中資企業面臨來自日韓的競爭

近年來，俄羅斯越發重視遠東地區的開發，不斷改善投資環境以吸引外資，遠東地區成為東北亞各國進行農業投資的熱土。由于日本、韓國兩國國土面積狹小、人口密度大，地理條件決定了其糧食生產難以實現自給自足，必須依靠進口來滿足國內的農產品缺口。受俄羅斯政府實行遠東開發戰略的政策引導，以及出于保障本國糧食安全的考慮，日、韓兩國憑借其雄厚的資本和先進的農業科技水平率先進入俄遠東和西伯利亞地區從事農業資源開發。韓國將對俄遠東地區農業開發作為重點的投資項目，早在2009年就設立海外發展基金。日本也在該地區設立農工經濟特區，和俄羅斯政府達成一系列優惠措施。日、韓國兩國在農業海外投資領域起步早，有豐富的海外農業投資經驗，對相關地區的研究較為深入，且擁有較強的金融和技術優勢，是中國在俄羅斯進行農業投資的主要競爭對手。

四、進一步推動中國企業在俄農業投資的對策

（一）提升赴俄農業投資企業自身的競爭力

具體而言：第一，要加大對于赴俄農業投資龍頭企業的培育力度。對于一些實力較強的企業，應當鼓勵其加大對俄農業投資，拓寬投資領域，將企業從目前過度投資于種植業的困境中解脫出來，適度延長農業投資產業鏈。第二，鼓勵企業抱團出海，在一些投資比較聚集的區域創新使用農業綜合園區的發展模式，聚集從種子研發、種植、倉儲和加工、物流到最后的貿易各個階段的企業，打造具有全產業鏈體系的集群式農業投資實體，提高規模化水平，提升企業的投資競爭力。第三，企業在充分尊重當地的風俗習慣、法律法規的前提下，加強行業自律，依法合規開展各項業務，保護好當地的生態環境。尊重當地人民的合法權益，給予外籍員工較高的待遇水平，參與社區建設和各項公益活動，樹立中國企業負責任的良好形象，減少在當地的投資阻力。

（二）加強中資企業赴俄農業投資的風險管控

對俄羅斯來講，當前的國際形勢風譎云詭，國內環境錯綜復雜。政策的不穩定引發了經濟的不穩定，我國企業在對俄農業投資時面臨的風險上升。基于此，企業在進行對俄農業投資時應該加強風險管控，對于一些可能遇到的投資風險提前做好預判，避免出現不必要的損失。具體來講：第一，企業在“走出去”之前，應當對于投資項目進行詳細的可行性論證和細致充分的市場調研，做好投資項目的法律風險、政治風險、生態風險評估，選擇適合的投資區域和投資模式。第二，中資企業應當建立科學的風險管控機制，預判和規避各種潛在的風險，做好風險對沖的工作，如設立相應的對沖基金，購買相關的商業保險。第三，中資企業在擴大投資規模的同時，應不斷優化企業的投資結構，不斷完善自身的現代化企業制度，降低企業的運營風險，提升國際化管理水平。

（三）開展多元化的對俄農業投資

由于對俄農業投資的主體大多為規模較小的民營企業，采用較為單一的綠地投資模式，近年來雖然褐地投資比例有所上升，但還未占據投資的主要地位。因此，在“一帶一盟”對接的背景下，要加大對俄農業投資的力度，必須要進行農業投資模式的創新，開展多元化的農業投資模式。具體來講：第一，繼續提高投資并購、參股合營在對俄農業投資中所占的比例。由于土地所有權問題具有較高的敏感性，直接在俄羅斯境內購買土地資源等傳統的綠地投資模式面臨著較高的風險，而企業采取投資并購、參股合營等投資方式能夠避開土地所有權這一敏感話題，迅速打入目標市場，也降低中資企業在進行投資時所面臨的各項風險。第二，借鑒國際經驗，積極探索“混合所有制”企業在對俄農業投資中發揮重要的作用。民營企業雖然規模較小，但在對俄農業投資時能比較靈活地調動國外市場資源，參與市場競爭;而國有企業的優勢在于能夠有效組織國內的生產資源，能較好地控制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的各項風險。二者的強強聯合能夠發揮各自的優勢，壯大投資的力量，加快中國農業企業“走出去”的步伐。第三，嘗試和第三國開展聯合投資。多國聯合投資可以發揮各國的比較優勢，共同開發農業資源。成功的國際合作將不但能夠降低中資企業投資時所承擔的風險，同時也能滿足各國優化本國農產品供應結構的需求，為各國的糧食安全提供有力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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