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織造技藝和紋樣風格的解析與創新應用

任怡蕓　宋曉霞

摘 要：宋錦源于東吳，鼎盛于明清，有“錦繡之冠”的美稱，在2006年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宋錦文化在大眾的認知度上是有限的，需要我們對其進行傳承與創新。文章對宋錦經典紋樣圖案與顏色進行提取，結合國畫等表現形式以及不同的構圖方式對提取紋樣再設計，賦予其新的內涵與畫面沖擊感。再設計的一系列圖案可運用于服飾中并進行三維虛擬展示，也可運用在家居裝飾品以及旅游紀念品中。該系列圖案是對宋錦獨特文化的傳承與創新。

關鍵詞：織造技藝;基本紋樣;宋錦圖案;提取;再設計;創新應用

中圖分類號：TS941.2?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1674-2346（2022）01-0040-07

宋錦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僅有極深的歷史價值，還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在織物結構上的突破、工藝技術上的變革以及藝術風格上的創新，較之漢錦和唐錦，有顯著的優越性與杰出性。宋錦紋樣配色新奇，圖案種類豐富，各個時期的宋錦紋樣都有很強的寓意與象征。在對宋錦文化全面地了解后，對宋錦經典紋樣進行提取與加工，結合傳統內涵與現代藝術風格對其進行再設計，將再設計的宋錦紋樣運用在服飾、家居以及工藝美術品中，是對宋錦文化創新和傳承的最佳途徑。

1? ? 宋錦的織造技藝

宋錦源于東吳，鼎盛于明清，是中國絲綢傳統技藝的杰出代表之一，是蘇州這座古城特有的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1]蘇州宋錦以獨特的織物結構、精湛的織造技藝、典雅的紋樣色彩、古樸高貴的藝術魅力在國內外享有盛譽。宋錦采用纖細的經線，來接結織物正反兩面長浮的緯線，使織物花紋更清晰，質地更輕薄。較之漢錦和唐錦，宋錦在織物結構、織造工藝和繪制工藝上都有很大的突破和創新。

1.1? ? 織物結構

傳統宋錦在織物組織結構上，改變了漢代經錦僅以經線顯花和唐代緯錦僅以緯線顯花的局限性，采用了經緯線聯合顯花的組織結構，使織物表面色彩和組織層次更為細膩和豐富。[2]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在紡織材料纖維中，服裝市場出現了一種俗稱“人造絲”的人造化學纖維。人造絲價格遠低于蠶絲，且光澤較蠶絲更為亮麗，故宋錦經向仍采用桑蠶絲，緯向采用人造絲，稱為交織宋錦。其基本組織沒有變化，但經緯密度減少，使織物變得稀松和輕薄;結構變得較為簡單，將傳統宋錦中的面經去掉，緯絲的接結應用同一種經線交織，導致花紋的光亮度和豐滿度減少，但成本降低，便于生產。

1.2? ? 織造工藝

宋錦不但繼承唐代緯錦的多重色緯顯花的特點，而且發展成能應用拋道分段換色的工藝，達到緯線色彩種數遠遠超過緯線重數并跨越花紋循環的藝術高度。這是宋代織物設計與工藝技術上的一大進步。[3]它的巧妙在于既能降低成本，又不因增加緯線重數使織物過于厚重，且能使織物表面色彩豐富。這種拋道換色工藝俗稱“活色”，是宋錦技藝中的一大特色，在現代宋錦和其他織錦生產中仍被應用和發展。

在現代織造工藝中，汲取傳統宋錦拋道換色的“活色”技藝，當畫意匠圖時在紋版上提前一梭踏停機針，織手換色后開動織機，機械與手工的結合，使織品呈現豐富的外觀效果。

1.3? ? 繪制工藝

基于大花樓織機的發明，挑花結本工藝出現，這對宋錦的傳承有著重要的價值。前期由于沒有意匠紙，挑花結本是根據花紋圖直接挑花的，挑花師傅根據畫師設計的畫稿，在畫稿上打好分格線，工藝師按照織物的組織和密度計算好圖稿每一分鐘所占的經緯線根數，然后按圖稿逐一挑花，編制腳子線和耳子線的交織程序，形成線制環形花本[4]，圖1所示為按圖稿挑花圖。

到了近代，意匠紙的出現與普及，挑花可將畫稿按經緯線密度畫到意匠紙上，然后按圖稿所示意匠格進行挑花[5]，圖2所示為按意匠圖挑花圖。后期因應用電力機生產，按圖稿和經緯線密度在意匠紙上畫好后，由踏花者根據意匠紙上的色彩符號以及提花機的紋板樣卡進行軋孔，最后串聯而形成紙板花本，圖3所示為蘇州東吳絲織廠生產的宋錦意匠片段。

2? ? 宋錦紋樣的發展

2.1? ? 動物紋樣

魏晉南北朝時期，長期封建割據，戰爭連綿不斷，呈現民族大融合的趨勢，佛教以及波斯文化的輸入，使織錦的紋樣題材帶有宗教和異域色彩。常見的動物紋樣有羊、雞、大象、獅子、駱駝等。[6]

新疆吐魯番出土的“對雞對羊燈樹紋錦”（圖4）為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品，現藏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博物館，圖中包含雞、羊紋樣以及忍冬紋、樹紋造型，圖案花紋以上元燈節為題，紋樣細膩豐富，色彩搭配巧妙。顏色主要由大紅、白、菊黃和綠色組成，塔形樹紋占據主體，6只燈布于樹葉間。對跪的大角羊和嘴銜忍冬葉的成雙雞紋為畫面增添了生機，雞、羊諧音“吉祥”，有美好祝福之意。

到了唐朝，中國經濟處于上升階段，文化交流也日益頻繁。這個時期是一個人們注重衣飾且較為開放的時代，不斷地融入西域文化特色，在服飾上以錦繡、錦腰為當時婦女穿衣的趨勢。受波斯工藝美術的濃重影響，盛行聯珠紋。[7]所謂聯珠紋，即以雙圓環作為框架，圓環內附有多個圓形、菱形等幾何圖案，花紋中心以各種鳥獸為主，以鴨、馬、鹿等最為常見。

“聯珠對鴨紋錦”（圖5）為這個時期的代表，其出土于青海都蘭吐蕃墓，其中圓環內的多個圓形圖案代表小太陽，是史前文化太陽崇拜的繼續。[8]在該圖中，站在棕櫚葉紋底座上脖系綬帶的是雙鴨圖案，扁平喇叭狀的鴨嘴造型十分獨特，雙鳥外圍聯珠團窠，空隙處配十字花賓花紋樣，以四方連續展開。整體紋樣呈對稱格局，粗獷而富有裝飾性。

2.2? ? 植物紋樣

宋代，中國的商品經濟和文化教育高度繁榮，織錦的藝術風格極具多樣性和融合性，其紋樣并未受到唐代雍容華貴的裝飾風格的束縛，細膩委婉的寫實風格成為主流趨勢[9]，尤其是當時的植物紋樣，形象刻畫逼真生動，常見的植物紋樣有蓮花、菊花、牡丹芙蓉紋。（圖6，圖7）

2.3? ? 節日紋樣

宋代節日紋樣各具特色，達官貴族的服飾紋樣都是根據節日量身定做，例如元宵節時會穿著以燈籠為題材的服飾，其中有藍地行籠紋錦、青地五谷豐登燈籠紋錦、長壽字紋錦，都有節日祝福、美好平安寓意。（圖8～圖10）

2.4? ? 植物紋樣與幾何紋樣的組合

明清時期是宋錦的繁榮期，這一時期追求圖案繁瑣以及寓意吉祥的紋樣，出現了植物紋樣與幾何紋樣的組合圖案[10]，其中常見的植物紋樣有梅蘭竹菊、牡丹、蓮花等，幾何紋樣有萬字紋、喜字紋、壽字紋以及吉字紋等，根據形態和諧音將兩者進行組合，圖11所示為“萬字牡丹圖”，牡丹代表富貴華麗，與萬字紋進行組合，有萬事如意之說。圖12所示的“喜字并蒂蓮紋”，也是該時期常見的紋樣，并蒂蓮意為同一莖稈上的兩朵蓮花，可謂是齊心齊根，與喜字紋進行組合，象征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3? ? 宋錦的創新應用

打破傳統宋錦主要應用于書畫、裝幀、裝裱等的局限，在高檔服裝服飾和實用品上應用，如在外衣、領帶、鞋帽、手提包等實用性較強的產品上應用，同時也可拓寬其他特殊領域，如家居裝飾品、旅游紀念品以及高端市場的奢侈品領域。

3.1? ? 宋錦基本紋樣的提取

3.1.1? ? 提取紋樣輪廓線

本文采用Photoshop圖像處理，快速提取紋樣外部輪廓，以便后續再設計。基本過程為：第一步，在界面濾鏡中進行風格化處理;第二步，選擇查找邊緣，紋樣輪廓大致可以提取出來;第三步，調整色階，然后進入通道頁面，把輪廓載入選區，反選后可復制出紋樣輪廓。基于提取出來的基本紋樣，對其進行再設計。在保留宋錦紋樣的基本造型外，加入國畫、剪紙等中國傳統流行元素，豐富紋樣[11]，如表1所示。

3.1.2? ? 紋樣顏色的提取

宋錦不僅在紋樣上形象生動，紋樣顏色也極具美感與平衡感。[12]明度與純度高的色彩呈現出艷麗的視覺效果，如表2所示的前兩張圖，以大面積的橙紅色和藍色打底，搭配高明度與高純度的黃色，整體色彩鮮艷濃郁、對比鮮明，而且在不用明度的紅色和藍色的搭配下，畫面顯得平衡和諧、繁而不亂。此外，明度和純度較低的色彩給人以幽靜的感覺，例如表2所示的第3張圖中，以大面積的淺藍萬字紋打底，花朵沒有采用別的對比色，而是使用明度較為相近的深藍色勾勒，搭配淺黃色勾邊。[13]

古代統治者受到陰陽五行學說的影響，認為白、青、黑、赤、黃這5種顏色分別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黃色代表土，是萬物的基本元素;而青、赤、黃、白、黑又分別象征東、南、中、西、北，黃色代表“中”，因此從唐朝開始，至宋、元、明、清，黃色始終是皇權的象征。[14]

宋錦的色彩留有時代的特征，例如，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波斯文化的輸入，紋樣多采用暖色，如新疆吐魯番出土的“對雞對羊燈樹紋錦”，大面積使用黃色和橙色，極具西域特色。到了唐代，唐人崇尚土德，紅黃色成為宋錦紋樣的主要配色，比如青海出土的“聯珠對鴨紋錦”[15]。宋代沿用唐代淡雅的色調，主調為喆色和褐色，例如“長壽字燈籠紋錦”。到了明清時期，是宋錦的繁榮期，出現了紅色、黃色、青色搭配的紋樣風格。

3.2? ? 宋錦紋樣的再設計

再設計的宋錦紋樣在顏色上沿用青、紅、黃為主的色調，將宋錦中經典的動植物紋樣和幾何紋樣以不同的平面結構融匯在畫面中，加入國畫、剪紙等鮮明的中國元素。[16]

國畫是國粹中的經典，承載著中華文明精神和一定的美學藝術[17]，表現藝術家特定的思想情懷，其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表現形式，融入在宋錦圖案中，在宋錦的文化思想中表現出獨特的情感需求[18]。剪紙藝術是中國民間美術重要的組成之一，剪紙通過鏤空實現對動物紋樣的刻畫[19]，可以使動物造型的外部輪廓突出，內部刻畫簡約，紋樣主題明確。

3.2.1? ? 具象題材的提取與轉化

宋錦織物中的具象題材包括動物紋樣和植物紋樣。圖13～圖16則是對動植物紋樣的提取之后，進行重組獲得的設計效果圖。例如動植物紋樣：雞、羊，鹿、雙蓮花、花中四君子等形象以剪紙或國畫的表現形式呈現在畫面中，圖14所示的“福祿設計圖”中，沿用波斯文化的聯珠紋形象，并且將連珠元素運用在背景以及鹿身，鹿諧音“祿”，配以萬字紋背景，有高官厚祿之意。除了動物紋樣的再設計，利用國畫形式設計的植物紋樣也很好地表現了萬物的生命力。

3.2.2? ? 抽象與具象題材的組合

圖17～圖20所示為基本元素的骨骼設計，使畫面更加豐富有層次。骨骼是形成紋樣最基本的組織之一，有規律性骨骼和作用骨骼之分。[20]

圖17、圖18的設計圖為規律性骨骼，利用萬字紋形成的外框，將宋錦中常見的幾何紋樣融入畫面中，包括龜背紋、祥云紋、如意紋3種不同的圖案形式，該畫面極具幾何美感，也將傳統的紋樣以一種新的形式融合起來，具有傳承性。[21]圖19、圖20所示為作用骨骼，經常用幾何網架構成的四達暈、六達暈、八達暈等結構設計圖案。本文以八達暈作為結構設計的骨骼，八達暈是以米字格為邊框，在米字格的交叉點或邊界處插入圓形或方形結構，然后在圓形和方形結構中補充圖案，此次設計以壽字和燈籠為邊框圖案，內置龍、鳳、仙鶴、繡球花、祥云這些寓意美好的圖案，象征幸福長壽。[22]

3.3? ? 宋錦產品的開發

3.3.1? ? 基于CLO3D技術的服飾開發

基于CLO3D技術的服飾開發，創建虛擬模特，根據服飾風格調整模特尺寸，最終選定身高175 cm、胸圍80 cm的女子模特，身高187 cm、胸圍96 cm的男子模特。

三維虛擬展示設計了7套男女服飾紙樣，女士包括職場半身裙、禮服裙、大長袍以及漢服，男士包括職場西裝套裝、休閑裝、日式和服。從不同風格類型中融入宋錦紋樣進行虛擬試衣。[23]通過CLO3D的導入DXF文件功能，將設計的男女紙樣導入2D板片窗口，并將服裝的所有板片均放置在虛擬模特身體的適當位置，然后利用“線縫紉”以及“自由縫紉”工具，對衣片進行縫合。當確定服裝的所有縫紉線均已準確無誤后，按3D工作窗口上端的“模擬”工具進行試衣模擬。（圖21）

基于CLO3D完成虛擬試衣后，需要在2D窗口紙樣中添加再設計的宋錦紋樣，通過紋樣的風格，調整紋樣的顏色、尺寸、以及紋理，將其添加在對應的服飾類型中。例如圖22中女士衣服為禮服裙，圖15的“雙蓮設計圖”可運用在裙擺中，突出女性的優雅。[24]將宋錦典型的吉祥紋飾運用在上衣打褶處，突出女性的曲線美。圖22右邊為男士日式和服，上衣運用圖14的“福祿設計圖”，下裝運用宋錦經典幾何紋樣“龜背紋”以及“萬字紋”，象征萬事如意，將中國宋錦傳統服飾文化融入日式和服中，也是服飾文化交流的體現。[25]

在2D窗口中添加宋錦紋樣之后，形成一系列的宋錦服裝，圖23為服飾的虛擬靜態展示圖，在靜態圖中可看出服飾的完整性和合體性[26]，也可以看出紋樣對服飾風格的轉變有著很大的作用。宋錦紋樣的融入可以給衣服不一樣的搭配體驗。例如男士西裝以及女士無袖半身裙中經典幾何紋樣的運用，可使服裝在不缺正式感的同時，融入傳統宋錦韻味。圖24為宋錦服飾的三維動態展示圖。可以在CLO3D軟件中給虛擬模特添加走秀動作，進行動態模擬錄制視頻，動態走秀可以更好地展示紋樣的細節。

3.3.2? ? 家居裝飾品開發

傳統的宋錦主要運用在書畫、裝裱、掛軸等裝飾品上[27]，說明宋錦的紋樣在室內裝飾方面深受大眾的喜愛，其美觀性和藝術性也很高。因此，可將再設計的宋錦紋樣制作成裝飾畫和鐘表外框，如圖25、圖26所示。雙蓮花以及幾何紋樣的組合點綴，使裝飾品更具民族特色。

圖27為宋錦紋樣的邊框條幅設計，室內應用性極強，例如花中四君子與萬字紋結合的再設計宋錦紋樣不僅可運用在家具的邊框結構上，也可運用在窗簾、床罩、枕套的邊緣面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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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and Innovative Application of Song Brocade Weaving Technique and Pattern Style

REN Yi-yun? ?SONG Xiao-xia

（School of Textiles and Fashion，Shanghai University of Engineering Science，Shanghai 201602，China）

Abstract： Song brocade originated in the Eastern Wu dynasty and flourished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It is known as "the crown of splendid embroidery".It was officially listed in the national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list in 2006.However，Song brocade culture is still limited in the public recognition，which requires us to carry on its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This paper extracts the classic patterns and colors of Song brocade，redesigns the extracted patterns by combining with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 and different ways of composition，and gives them new connotation and picture impact.A series of redesigned patterns can be used in clothing and for three-dimensional virtual display，as well as in home decorations and tourist souvenirs.This series of patterns are the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the unique culture of Song brocade.

Key words： weaving skills;basic pattern;Song brocade pattern;extraction;redesign;innovative appl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