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奇淵
近年來中國產業鏈外遷的壓力有所上升。產業外遷在最初階段主要是由于國內生產成本上升所致,但是2018年以來,復雜多變的地緣政治形勢,給中國的產業鏈平添了一些變數。
盡管拜登政府否定了前總統特朗普中美“全面脫鉤”的做法,但其提出的“小院高墻”政策框架,實質未變。這一政策基調下,在中短期、在傳統領域中美經濟有望再掛鉤,但是在中長期、特別是在新興科技領域,美國將會和中國保持距離、甚至孤立中國。最近歐美的貿易技術委員(TTC)再次發表聲明,對人工智能技術標準提出了一些共識。耶倫最近也提出“友岸外包”的做法,希望傳統的產業鏈能夠掌握在與美國政治關系比較穩定的印度、越南這些國家手里。
過去經濟因素驅動的產業鏈外遷,例如匯率升值、勞動力成本上升、用地成本上升等等因素,這對中國而言挑戰有限、甚至還推動了產業結構升級。中國企業家對新的經濟環境、新的技術、新的賽道適應能力都很強。例如在綠色產業領域,中國企業已經在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上占據了引人注目的地位。在太陽能組件、多晶硅、風能、電動車等領域,中國在全球的產能占比都很高。今年3月份哈佛大學肯尼迪政治學院的一篇報告揭示了這些數據,比如:電動車領域中國占全世界產能的比例超過了40%,太陽能組件產能的比例是四分之三以上。
當然,也要避免又出現新一輪產能過剩,同時要和國際競爭對手實現共贏、共存。另外也要看到:在新能源產業鏈上中國企業處于中端、低端的情況更多,在研發設計等高附加值環節還需要繼續努力。但是就經濟競爭因素而言,中國的產業鏈在很多新興領域其實是鞏固了,而不是弱化了。
不過“水滿則溢”,在中國實現產業升級的過程中,自然會發生一些產業外遷。從一些外資的數據來看,在中國低端產能的擴張速度明顯低于越南、印度。但是在高附加值領域,外資在中國的產能擴張則明顯高于越南、印度。換個角度來看,由于發展階段變化、要素稟賦優勢的變化,中國對于吸引低附加值外資的吸引力確實明顯下降了。不過,中國在高附加值投資方面仍然有較強吸引力。
總體上,中國市場對于產業資本仍有很強吸引力。這種吸引力具體體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中國市場的投資收益率高。從某國商會數據來看,2015年開始至今,該國企業在中國的投資收益率是全球最高的。如果遷移到東盟就意味著投資收益率減少6個百分點。如果遷移到北美、歐洲地區,投資收益率下降9個百分點。但令人困惑的問題是,該國家企業在中國投資的比重只有9%,甚至小于一些中小型經濟體。這是因為外資企業在中國投資的時候,會受到雙邊政治關系不確定性的影響。要真正留住外資企業,更好地參與國際經濟合作,我們還需要持有更加開放包容的心態。
目前,中國市場對外資企業仍然非常有吸引力。但是我們也不能揮霍外資企業對中國的這種依賴性,有時候非經濟因素也可能十分重要。俄烏危機中我們也看到,很多歐美跨國企業放棄了數以百億美元計的資產。所以有時候跨國企業決策也不僅僅只看經濟因素。
第二,中國的市場規模也在大幅擴張,變得更加重要。我們觀察在華外資企業的外銷、內銷兩項業務。2006年,外資企業在中國的內銷金額只有800億美元不到一點,而出口金額有5600億美元,是前者七倍。2016年兩者持平,再到了2020年,外資企業的內銷金額已經達到1.4萬億美元,出口僅為9000億美元。外資企業“在中國、為中國”(in China for China)的戰略已經確立。在此條件下,美國對中國加征關稅,影響的只是外資企業的一小部分業務,而對于外資企業在國內的銷售沒有直接影響。所以我們要進一步擴大內需、發揮超大規模市場的優勢。這也是國內大循環的切入點,外資企業業務本身也更加看重國內銷售了。
總之,外力壓不垮中國,我們一定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正如2018年到現在我們所觀察到的,美國打壓中國科技、全面加征關稅。但是從2018年到現在,每一年中國在全世界的出口份額都在穩步上升。受到美國打壓的中國科技企業,其營收、利潤情況都有相當好的表現。不管遇到什么樣的變化和困難,中國企業家都是有能力應對的。當然今年年初以來我們也碰到一些新的問題,我們一定要做好自己。只要把中國經濟增長的空間充分釋放出來,堅持市場化改革,深化擴大開放,中國企業家精神就一定能夠迸發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