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河南衛視“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的產生,打造了一系列“現象級”視聽產品,2021年重磅推出的《舞千年》又一次火爆“出圈”,席卷起一波傳統文化熱議風潮,同時引發文化綜藝多樣性發展的學術研討。《舞千年》以舞蹈本體搭建符碼體系,運用新科技交融虛擬現實,在綜藝的視聽修辭上構建疊加表意性、闡釋性和表演性,體現了綜藝對優秀傳統文化的闡釋與傳播的創新性發展和創造性轉化。于一個國家而言,電視屏幕是國民精神和審美價值的一個鏡像,秉持何種文化品位和文化導向對國民精神世界的建設意義重大。為了對當前中國傳統文化的創新表達和闡釋有更加清晰的認識,為傳統文化的傳承提供借鑒,文章以綜藝《舞千年》為例,從其火爆“出圈”現象出發,就中國傳統文化的創新表達與闡釋進行分析。通過分析可知,在當前的媒體環境下,利用好新媒體傳播矩陣,有助于打破文化壁壘,消解圈層區隔,進而讓優秀傳統文化的表達和闡釋都能夠得到有效改進。《舞千年》的火爆“出圈”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提供了借鑒。
關鍵詞:《舞千年》;傳統文化;創新表達;闡釋;舞蹈
中圖分類號:G12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09-0180-03
一、綜藝文化的創新性
綜藝節目一直被視為電視媒體借以拉動收視的“三駕馬車”之一,凝練著一個時代的審美縮影,是時代語境下文化和藝術發展、更迭及演化的鏡像[1]。不同類型的綜藝節目在不同時期占據著電視舞臺的主導,有著不同的元素和結構方式、不同的編碼和節目形態,每個階段的綜藝都展現著電視綜藝形態的歷史變遷和各種元素疊加重構的創新路徑,后階段的新形態并不是對前者的取而代之,而是創新和豐富,共同建構更順應時代和觀眾的綜藝新生態。
近年來,我國不斷推動優秀傳統文化活化,堅持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著重新時代綜藝節目對文化價值的有效引導。河南衛視從自2021年河南春晚以來,《元宵奇妙夜》《清明奇妙游》等“中國節日”系列節目,以濃郁的地域文化、傳統節日的民俗風尚、虛實結合的視覺特效、新穎特立的編導風格和沉浸體驗的互動參與,吸引了大批青年觀眾。而嗶哩嗶哩作為Z世代的聚集地,“國潮”一直有著澎湃的活力。如何打破壁壘,實現圈層交融,是文化輸出、精神共享的關鍵。
綜藝《舞千年》由嗶哩嗶哩與河南衛視聯合打造、幻維數碼承制,這檔綜藝節目一經播出,火爆出“圈”,火爆程度,可從一組數據見分曉:在B站播放量破7000萬次,站內評分高達9.9分,豆瓣評分8.8分,知乎評分8.9分,全網總熱搜數400+,微博話題總閱讀量21.1億次,短視頻總播放量破10億次,彈幕總數33.7萬條,云合數據熱度指數排行榜最高TOP1,貓眼全網熱度榜最高TOP2。這一連串的數據新高,全面爆火的節奏,真可謂“神仙舞綜,當仁不讓”。
《舞千年》的豐富題材,得益于中國傳統文化的寶貴文學遺產和社會歷史文本,既能讓優秀的舞蹈作品和舞劇選段保持舞蹈本體的原汁原味,又具有新時代綜藝的新意,既讓各種門類和情境的舞蹈各展其美,又用影視敘事功能將它們串聯起來動人地講述,既讓13支國內頂尖舞蹈院團在一個綜藝平臺競技展示文學,又讓觀眾在競技中看到每支團隊和舞者的華彩和光芒。《舞千年》深耕中華傳統文化,一石激起千層浪,吸睛的同時讓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觸底受眾的心靈,以其唯美、精湛、驚奇、靈動的視覺震撼,讓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以他們習慣的收視方式,了解、喜愛、圈粉甚至期待傳統文化在新時代語境下的創新表達。
二、文化熱點的疊加性
《舞千年》的創作和成功并非偶然,是綜藝文化厚積薄發的結果,也是文化類綜藝和舞蹈類綜藝文化熱點疊加的成果。
文化類綜藝節目從《百家講壇》《國家寶藏》《典籍里的中國》《中華詩詞大會》《經典詠流傳》一路走來,備受好評。文化類綜藝節目在五千年厚重歷史積淀之上,秉承文脈相傳的精神,猶如一股清流,開啟了綜藝文化新路徑。高水平的制作團隊、高質量的參與陣容、高門檻的專業知識、高口碑的學術態度、高收視的霸屏效果,讓觀眾得以在文化的滋養中建立起強烈的文化自信。同時,文化類綜藝節目“忽如一夜春風來”的姿態突破了綜藝節目泛娛樂化的困局和發展瓶頸。
說起舞蹈類綜藝節目的“現象級”,有必要提及綜藝《舞蹈風暴》。2020年8月,湖南衛視的《舞蹈風暴》第一季就榮獲第26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電視綜藝節目”獎,同年10月第二季開播,再成熱門。近年來,舞蹈綜藝的形式從中央電視臺“CCTV電視舞蹈大賽”單純“舞蹈+競技”的比賽模式到東方衛視《舞林大會》的“舞蹈+明星+競技”的競演模式,再到《舞蹈風暴》“舞蹈+明星+幕后故事+競技”的養成模式,舞蹈綜藝從專業舞蹈開始,加入專家評委的熱點、舞者的故事、各種懸念的設計、觀眾評審的參與、超高清拍攝技能以及舞者技巧的“風暴時刻”,把原本屬于舞蹈的劇場空間用電視話語進行了熒屏重建,打破了圈層壁壘,外行和內行、門道和熱鬧雙生共融,高雅藝術與大眾文化共生共存,美美與共。
在此前文化類和舞蹈類綜藝的蓬勃發展之上,《舞千年》橫空而出,延展了“傳統文化+新潮表達”的“綜藝+劇集”的路徑,在中華五千年的歷史文化時空背景下,構建了由一本奇書《十二風舞志》引發的歷史上四大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盛世,24個文化故事和舞蹈作品。創新發展了以中華傳統文化為底蘊的“舞蹈+明星+競技+劇情+實景”的沉浸式文化綜藝模式,選擇了喬振宇、張曉龍、胡陽、華宵一、徐明浩這五名明星舞者作為故事的講述人,他們之中不乏從前期舞蹈綜藝節目中脫穎而出,被大眾廣泛熟悉的舞者。他們不再是只活躍在舞臺,也是熒屏的佼佼者,不再是“養在深閨人未識”,而是通過舞蹈被更多大眾喜愛。在《舞千年》中,他們同時又疊加了多重身份,是中國頂級舞者,是從影視劇和舞蹈綜藝被圈粉的明星,是《舞千年》的薦舞官,是24個故事中的敘述者,是舞蹈故事中的主角。這重重身份的疊加、故事的互文,不僅展現了嘉賓的藝能感,發揮了圈粉效應,還讓故事充滿懸念和期待,為劇集引流,這也正是熱點疊加的效能。
三、文化符號的敘事性
敘事的深層使命是召喚認同。《舞千年》通過影視化拍攝手法,堅守舞蹈本位,講述舞蹈故事,召喚國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同。在劇中,每個故事都有中國傳統文化的賦能,都有民族文化、風俗、精神的文化符號的呈現與重構,通過影視化手法去講述,進行透明性敘事,“兼容各種文本,破除文化壁壘,讓屬于不同文化的觀眾都能投入自己本土的價值觀念、信仰、情感和意義,引發共鳴。或者說,透明性的效果意味著敘事文本很容易融入其他文化,為不同的觀眾提供豐富的投射對象”[2]。讓受眾在欣賞劇情的同時,吸收傳統文化符號的精神內涵。
正如在第二期中薦舞官推薦了古典舞《踏歌》,是中國傳統古典舞作品,踏歌這種歌舞形式,古已有之,是一種源自民間的不拘程式的群眾歌舞形式,眾人“拉手而歌,以腳踏地為節拍”,其歡快清麗的質感猶如南宋著名畫家馬遠的《踏歌圖》所繪之情境——“豐年人樂業,隴上踏歌行”。《踏歌》這支舞蹈由北京舞蹈學院孫穎教授以魏晉以及南北朝服飾文化背景和漢代舞蹈文化為依據創作編排,是北京舞蹈學院的“鎮院之寶”,也是代表中國文化對外交流中的重要舞蹈之一,可稱為中國古典舞的一張名片。這次的劇情拍攝,以舞蹈《踏歌》為本體,加上了中國傳統文化元素——上巳節。“上巳節,又稱女兒節,女子姓及笄禮,以示成人。”節目故事化的敘事,電影畫面般的質感,將少女阿阮和她的姐妹們及笄禮的儀式感、服飾文化、習俗規范、受禮過程刻畫得端莊嚴謹又風雅俏皮。一曲踏歌后,為了加強敘事邏輯,由華宵一飾演的甄宓作為薦舞官,還對舞蹈進行了示范和解說:“踏之意蘊在于,以退為進,以無為有,有虛有實,欲左先右,欲前先退,欲揚先抑,婉轉回旋。”這段解說是對舞蹈技巧的說明,對舞蹈意向的釋義,是中國文化中對人生的徹悟,是舞蹈形態所創作出的“意向”精神之美。
同樣還有舞蹈《越女凌風》中的劍舞俠情、《關公》中的英雄忠義、《趙氏孤兒》的忠孝家國、《唐三彩》的大匠精神。舞蹈與傳統文化的各種符號語言在影視劇情中融合敘事,打造優質內容,擴媒介敘事,繼承了舞蹈本體要敘述的內容,又賦予了很多讓大眾去關注和喜歡,并能夠用視聽語言去表達的文化本質,同時兼顧滿足現代人審美的需求,用節目所呈現的內在意蘊來促進文化認同。
四、視聽釋義的互文性
縱觀《舞千年》,其在視聽釋義中最顯著的特點是互文性的四重奏。舞蹈文本、文學文本、影視文本、彈幕文本,四種文本敘事交叉,媒介互鑒,形態交融,為講好故事、吸收故事、參與故事、傳播故事進行了多元解構,用“一篇文本中交叉出現的其他文本的表述”詮釋了互文性是不同文本之間對話的精髓。
《舞千年》故事中的舞蹈選段主要來自舞劇和經典劇目,選擇的兩類舞蹈中有個普遍特點是敘述性。“舞蹈敘事是一種‘借事抒情’的特殊敘事,舞蹈敘事的互文性主要是舞劇文學劇本與所取材的小說或者民間故事的互文”[3],還有就是舞劇的舞臺呈現與舞劇文學劇本的互文。互文性是舞蹈敘事的基礎,不僅要再現故事本身,更要運用舞蹈語匯抒情,激發故事本體的精神內核。我們可以試問,當觀眾不了解其故事內容而只看舞蹈的時候,是否能精準明白人物性格、關系、情緒及故事背景和走向呢?顯然這是很吃力的,尤其是對非專業的大眾而言,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舞蹈不擅長敘事”。所以,縱觀當代比較熱門或者火爆的舞劇,都有故事性極佳的特點,如《永不消逝的電波》,有經典電影在前,《千里江山圖》有傳世名畫留下的傳奇故事,還有《花木蘭》《杜甫》《孔子》《李白》《關公》都是歷史名人,都有故事流傳。大眾觀看舞蹈前就已經對故事本身有基本的了解,對人物有一定的熟悉甚至情感,所以在觀看過程中沒有認知的隔閡,就是跟隨著編導構造的形式與手段來與舞蹈意象共情,讓這種現場體驗和生活經驗勾連起來,最終獲得飽滿的情感和審美體驗,甚至在舞劇結束后還沉浸其中,浮想聯翩。
《舞千年》選取了歷史性、文學性、民俗性很強的故事,有直接從文學作品改編而來的,如《點絳唇》《將進酒》《背影》等,這些舞蹈都在原有文學作品的基礎上發揮出舞蹈的“肢體言說”,編導對這些作品的構思和創作,就是舞蹈劇本與文學的互文。古典舞《點絳唇》的編導佟睿睿說:“點絳唇乃一詞牌名,最早指漢代女子一點紅的櫻桃小口,舞蹈一語雙關把行為融入作品,女為悅己者容,而君未歸,我怎敢老去!”所以,整個舞蹈在創作中本沒有特定的對象,體現的是深閨少婦思念意中人,也沒有情節上的沖突矛盾,而是女子情緒上的波動起伏,通過一些動作和情緒的設計,如盼郎歸的眼神、推窗向外的張望、喜悅的大跳、悲傷的踉蹌等,這是一種含蓄深情的表達。在《舞千年》中,華宵一再次演繹了她的代表作《點絳唇》,這次她在里面有了身份——北宋女詞人魏玩。故事性的敘事勾勒出情愛往事和別離之苦,構建出盼君歸輾轉幾年去而復返的情景,在婀娜曼妙、千愁萬緒的身影中慢慢述說著那句:“月明還到小窗西。我恨你,我憶你,你爭知?”故事一波三折,一幅畫、一把傘、一個座椅都成了寄情之物。在舞蹈的過程中,觀眾通過彈幕開始參與,這支舞蹈的彈幕仿佛是一場詩詞大會,不停有古詩詞飛過,如“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等等。這些詩詞和《點絳唇》的詞義、舞蹈的情意又一次形成互文,正如學者在“參與式文化”中提出的,“電視粉絲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迷’,而是積極的創作者和意義的操控者,他們積極參與文本的閱讀、重寫和批評”[4]。尤其是在數字化時代,大眾對熒屏語言的解讀方式更加多元和多樣,早已從單向傳播轉化為多維互動。讓觀眾從無形到有形,從無聲到有聲,呼應著文本也呼應著舞蹈,呼應著肢體也呼應著情感,這樣的呼應也在構建整個故事的文化價值。
同時,綜藝節目依托內容中原有文學作品的受眾基礎實現引流和增值,以故事間的互文性吸引受眾不斷參與到敘事中,從文學作品的受眾遷移到綜藝,提升受眾忠誠度和黏度,通過不同的平臺吸引多元受眾,通過舞蹈藝術、傳統文化、影視語言、大眾參與將那些散落在歷史長河中的故事用舞蹈娓娓道來。
五、結語
于一個國家而言,電視屏幕是國民精神和審美價值的一個鏡像,秉持何種文化品位和文化導向對國民精神世界的建設意義重大。要在新時代語境下凸顯傳統文化的意蘊之美,像《舞千年》一樣,運用融媒體新科技手段讓劇中人帶著觀眾“與君夢一場”,在這場夢醒來后,增強對優秀舞蹈作品和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使命感;挖掘寶藏級的藝術家和作品,共同講述蘊藏在這些作品中的華夏故事,點亮優秀傳統文化的光芒,是時代的叩問和使命。以傳統文化為代表的主流意識形態要借助新技術手段和社交媒體平臺,圈層交融,跨界共享,利用新媒體傳播矩陣,打破文化壁壘,消解圈層區隔,讓更多承載優秀傳統文化的“文化出圈”現象開啟不同主體間的互動和對話,向精神底層、精神高處尋求傳統文化創新表達的時代答案。
參考文獻:
[1] 李嶺濤,王艷,李冬梅,等.電視綜藝節目創新研究[M].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19:005.
[2] 龍念.美國電視情節系列劇的“透明性”敘事策略[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1(3):155-156.
[3] 張麟.互文性與舞劇敘事的關系[J].民族藝術研究,2018,31(6):135-139
[4] 曾一果,李蓓蕾.破壁:媒體融合下視頻節目的“文化出圈”:以河南衛視《唐宮夜宴》系列節目為例[J].新聞與寫作,2021(6):30-35.
作者簡介?滕佳麗,本科,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藝術管理、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