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萍
俗話說得好,過了臘八就是年。今天時值一年一度的臘八節,看到大家都在發臘八節問安語,頓時勾起了我兒時的回憶。更讓我想到父親為了能讓我們過上好年,而勞碌奔波不容易的一生。
我的父親是一位地道的農民,他養豬、放牛、捉黃鱔、釣蝦子、種蘑菇、賣雞蛋、販鵝鴨、做襯廚、炸馓子、采桑養蠶、吊蚌育珠……總是想盡一切辦法掙錢。養活一家老小八口人不算,還要供我們姊妹五人讀書。
父親出生于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小時候吃了很多苦。在他九歲那年,我爺爺就去世了,奶奶帶著我的父親和兩個姑姑艱難度日。才上到三年級的父親也就此輟學,幫奶奶做農活維持家計。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小隊長經常拿著手里的小棍子,指著父親說:“你再挑一擔糞,才能回去吃飯!”父親每天都要比別人多干很多臟活兒、累活兒。好在隊里的人看奶奶孤兒寡母,也沒怎么為難她。
轉眼,時間來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父親的腦子靈活,什么都會干,他最拿手的就是下黃鱔。我家后院是片竹林,父親就自己劈竹篾,編黃鱔籠子。他編的黃鱔籠子看起來比別家的大并且結實,可以修修補補用兩三年。
到了初夏時節,父親每天雷打不動地睡好午覺,然后就拿著鐵鍬背個水泥提手,去練堂邊挖蚯蚓,三點多到家穿蚯蚓做誘餌。一開始讓我穿,我死活不肯,因為我害怕蚯蚓。他說:“你這么大了什么都怕,不肯吃苦,哪來錢上學啊?”我在他的教育下,慢慢地也就克服了恐懼,主動幫著穿了。
父親對哪里會有黃鱔什么的了如指掌,每天傍晚挑著三四十個籠子走遍大廟村的溝溝坎坎,把籠子的進口朝下,放到附近溝邊、小河邊、水稻田里,最后還要用鍬挖泥壓好籠子。
第二天天不亮,父親就起床了,先吃兩個媽媽起早準備的水潑雞蛋,然后去收籠子,早上七點左右到家再吃早飯。他會讓我們幫他出籠子,我不敢,我連黃鱔都有點怕,更怕出籠子出到水蛇,那真是要人命了。所以我一直躲開,父親拿我沒辦法。我幾個姐姐都敢出的,父親回家,她們會搶著出籠子倒黃鱔,有大黃鱔出籠大家都很開心,很有成就感。
父親出籠很快,只要顛一下就知道籠子里有沒有,到底要不要開籠子的封口。每次出籠總是能弄到好幾斤黃鱔。也會引來門口人圍觀,惹得隔壁三叔,還有大舅舅家的強子很是眼紅。
父親在夏天下黃鱔,到了冬天,他就騎車到六合北邊竹鎮販賣花生、鵝等。父親經常會在飯桌上自豪地說他的各種經歷,說得最多的還是賺錢經。
父親是個與時俱進的開明人,會賺錢,也懂得花錢享受。在三洋機(收錄機)流行的時候,我家是村里第一個買的。每天收錄機放著黃梅戲、揚劇,父親一邊吃酒一邊跟著哼。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嚴鳳英的揚劇《王樵樓磨豆腐》,父親天天跟著哼,家里充滿著陽光快樂。我也耳濡目染,喜歡聽戲。
在服裝上,父親特別喜歡趕時髦。那年西裝流行的時候,年底請裁縫來家做了幾天衣服。父親第一時間就讓裁縫做了一套黑灰色西服。后來,外面還做了一件西裝式呢子大衣,這套是父親最愛穿的衣服。以至于在他去世時,也穿著這套衣服。他穿這套衣服過年的時候,在大姐家對面實驗小學里的文曲廟拍了一張照片,我至今還完好地保留著。
記得我上初二那年,也就是1987年,父親去南京大廠販賣雞蛋,大廠人有糧票,有的人吃不了就用糧票換雞蛋。父親用雞蛋換了糧票,然后去買大米,再賣大米,這樣比較賺錢。生意好時,一個月能有一千多元收入。這一年,我跟四姐兩人各添了一輛長征牌女式自行車,一塊上海牌手表,家里還買了熊貓牌彩電。
由此,平時家里的伙食也算好了起來,基本天天有肉吃。父親在飯桌上也總是心滿意足,他常說,如果他再年輕一點兒,肯定會去深圳打拼一番。
那時,我作為最小的女兒,經常陪著父親提前開飯,他就著老酒,邊吃邊跟我聊天。我總是跟他辯論,他說:“你總歸有理由。”然后哈哈大笑……
我目睹的是父親勤勞和智慧的一生,我們姐妹在父母淳樸、傳統的教育下,培養出了一顆對人真誠、善良的心,也各自找到了人生伴侶,獲得了幸福。這一切都要感恩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