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教材體系的改革是中國古代文學教學與研究的重要環節。2016年開始,全國高校漢語言文學專業相繼使用“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在梳理《中國古代文學史》的編寫歷程之后,我們發現,在編撰體例上,“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發生了巨大變化。在編撰內容上,“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更趨細致;在編撰理念上,“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堅持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新成果融入教材。高校教師在使用“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教材過程中,應堅持將唯物史觀作為文學史研究指南,認真把握教材本身特征,拓寬視野,促進中華文明與世界文明的良好交流。
[關鍵詞]“馬工程”重點教材;《中國古代文學史》;教學改革
[中圖分類號] G642? ? ? ? ? ?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8-2549(2022) 06-0097-04
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簡稱“馬工程”),是中國共產黨十六大以來實施的一項具有深遠影響的思想建設工程。“馬工程”的重點教材建設是“馬工程”的重要任務,它們貫徹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新觀念與新方向。如何把握“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特點,用好“馬工程”教材,講好《中國古代文學史》,值得高校古代文學教師探索和思考。
一、《中國古代文學史》編寫的歷程
中國古代文學是高校漢語言文學專業的主干課程,為了上好這門課,選好教材是關鍵。中國學者編撰文學史是20世紀初受外國人影響才開始。一般認為林傳甲的《中國文學史》是發軔之作。林傳甲《中國文學史》分為十六章:古文籀文小篆八分草書隸書北朝書唐以后正書之變遷、古今音韻之變遷、古今名義訓詁之變遷、古以治化為文今以詞章為文關于世運之升降、修辭立誠辭達而已二語為文章之本、古經言有物言有序言有章為作文之法、群經文體、周秦傳記雜史文體、周秦諸子文體、史漢三國四史文體、諸史文體、漢魏文體、南北朝至隋文體、唐宋至今文體、駢散古合今分之漸、駢文又分漢魏六朝唐宋四體之別。從章節目錄我們看出,林傳甲的《中國文學史》更像一部學術史,而且,其關注的重心在于傳統詩文,對文體的辨析尤其細致。此后,1918年謝無量《中國文學史》、1928年胡適《白話文學史》、1932年胡云翼《中國文學史》、1932年鄭振鐸《插圖本中國文學史》、1933年劉大白《中國文學史》、1964年游國恩《中國文學史》,皆成為中國文學史編撰過程中的里程碑。
20世紀80年代后期,“重寫文學史”的呼聲高漲。90年代以來,中國文學史的編寫出現三種引人注目的著作:一是復旦大學章培恒、駱玉明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三卷本),明確提出“文學既必須體現人性,又必須具有鮮明的個人性;而后者實際上也正是人性的要求。”[1]給人耳目一新之感,曾引起強烈反響。二是北京大學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該套文學史提出古代文學發展的“三古七段”說,總緒論中即闡明“文學史是文學的歷史,文學史著作要在廣闊的文化背景上描述文學本身演進的歷程。”[2]尤其從文化學視角考察文學與政治、歷史、哲學、宗教等聯系,恢宏大氣。另外,此套文學史以注釋的方式吸納學術前沿成果,熔鑄百家,立論公允,使得諸多高校將此套《中國文學史》指定為漢語言文學學習與古代文學研究生考試教材。三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總纂《中國文學通史》系列,按照朝代順序分為十種十四冊,合則為文學通史,分則為斷代文學史。材料豐富,作家眾多,論述細致是此套文學史的突出特點。另外,該套文學史還注重探索士人心態,長于梳理文學思潮的嬗變。此后,文學編年史興起。傅璇琮《文學編年史的設想》說:“我覺得研究文學應從文學藝術的整體出發,而文學編年史則可能會較好地解決整體研究的問題。”[3]陳文新于2016年在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8卷本《中國文學編年史》。霍松林評價“與紀傳體相比,編年史在展現文學歷程的復雜性、多元性方面獲得了極大的自由”。[4]
“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由山東大學袁世碩教授、武漢大學陳文新教授為首席專家,王小舒、邊家珍、阮忠、孫之梅、李浩、董上德、韓經太、傅剛、廖群等教授為課題組主要成員編撰而成,于2016年3月由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發行,投入全國各大高校使用。不僅如此,教育部高等教育司、教育部教師教育司還組織各大高校教師培訓,領會“馬工程”重點教材的基本精神,培訓合格后,教師可獲得教育部高等教育司、教育部教師教育司頒發的《高等學校教師培訓證書》,可見國家對馬工程教材使用的慎重和重視。陳文新評價“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在學術上是一部好教材,這就是我們要反應的意識形態。我們的目的就是讓讀者感受到中華文化是輝煌的,是值得尊重的。我們通過編寫這部教材,增強民族自尊心,弘揚傳統文化,自然而然就達到了愛黨愛國的目的,馬工程不是標簽,而是要把事情做好。”[5]表明馬工程不僅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中核心意識形態,而且還應落在實處,弘揚傳統文化,增強民族自信。
二、“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的特點
與以往的中國古代文學史教材相比,“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首先在編撰體例上,將“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與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比較,“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將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的四卷本改為上、中、下三冊,上冊包括先秦文學、秦漢文學、魏晉南北朝文學,中冊包括隋唐五代文學、宋代文學、遼西夏金元文學,下冊包括明代文學、清代文學。21世紀初,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被多所高校認定為中國古代文學教材,四冊教材對應四個學期,時限清晰,簡明可行。然而,“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教材為三冊,如何安排在四個學期,成為一個不可避開的問題。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在使用“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教材時,采取的方法是:中國古代文學史課程學習的時間仍然保持四個學期,大學一年級第一學期學習先秦文學、秦漢文學;大學一年級第二學期學習魏晉南北朝文學、隋唐五代文學;大學二年級第一學期學習宋代文學、遼西夏金元文學;大學二年級第二學期學習明代文學、清代文學。另外,根據“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的學習容量,文學與新聞學院的中國古代文學史課程課時為每學期45課時。
另外,“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還需要處理好與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匹配的問題。一直以來,如何處理中國文學史與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的關系,成為困擾高校中文系教學的難題。五四之后,在高校中文系的教學中,中國古代文學史的教學逐漸壓倒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并成為一種普遍的趨勢。以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為例,在漢語言文學專業開設中國古代文學史課程,在漢語言文學專業中國古代文學史的教學實踐中,教師發現校方取消了作品選的預訂,僅為學生訂購了“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為教學增添了很大的難度和不便。脫離了作品選的文學史宛如一座空中樓閣,而脫離了文學史的作品選則成為一盤散沙,文學史與作品選的有機配合方能使得中國古代文學史的教學順利展開。21世紀以來,各大高校使用最多的就是朱東潤主編的《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6卷本),此套作品選于1979年投入使用,2002年再版發行,但由于時間與理念的差異,“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與朱東潤版《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存在抵牾之處。如以先秦文學為例,“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先秦文學部分,第二章為殷商西周的書面散文,其中“《周易》中的‘卦爻辭’”列為第二小節。《周易》為傳統文化經典,可謂大道之源。學生在進入文學史學習之前,就對文王演《周易》、孔子占卜的傳說頗感興趣,非常想見識《周易》六十四卦的卦爻辭。然而,朱東潤版《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歷代散文部分選取了《尚書》《左傳》《國語》《戰國策》,但沒有《周易》。文學史與作品選的脫節給教學帶來困難,解決的辦法一方面是期待“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配套的中國文學作品選的編訂,另一方面是教師在備課時,提前布置給學生預習篇目,并在授課時攜帶原典,供學生傳閱,可以適當補充文學史與作品選脫節之不足。
其次,在編撰內容上,“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發生了一定變化,更趨細致化。將“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與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比較,“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更加細致。以先秦文學為例,先秦散文可謂先秦文學的重點。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重點關注了“《左傳》等先秦敘事散文”“《孟子》《莊子》等先秦說理散文”,囊括了甲骨卜辭、銅器銘文、《尚書》《春秋》《左傳》《國語》《戰國策》《孟子》《莊子》《荀子》《韓非子》。“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則將先秦散文細化,分為三章,“殷商西周的書面散文”“《左傳》與春秋戰國歷史散文”“《孟子》《莊子》與春秋戰國諸子散文”。在“殷商西周的書面散文”中新增“《周易》中的‘卦爻辭’”一節。在“《左傳》與春秋戰國歷史散文”第二節“《國語》及《瑣語》《穆天子傳》《晏子春秋》”中,除了《國語》以外,還增加了《瑣語》《穆天子傳》《晏子春秋》。“《孟子》《莊子》與春秋戰國諸子散文”第一節“《老子》《孫子》《論語》《墨子》”。相比于袁行霈版“先秦說理文體質的逐步成熟”將《論語》《老子》《孟子》《莊子》《荀子》《韓非子》綜而論之,重點梳理先秦散文的嬗變,“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則增加了《孫子》,并將《老子》《論語》《墨子》《孫子》凸顯出來,而并非淹沒在線索的追尋中。另外,除了編撰章節,在具體內容上,“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也更加細致。以《論語》為例,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在“先秦說理文體制的逐步成熟”一節中探討《論語》,指出《論語》具有語錄體特征、描摹了孔子及其弟子生動感人的形象、深刻樸實、含蓄雋永的語言風格三大特色。“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則在“孔子與《論語》”的小節中,先從孔子思想說起,然后評價《論語》,并將其與《老子》《孫子》對比,指出其特點一方面在于其記述性和人物描摹,另一方面在于人物語言特有的風格、表達和魅力。在論述《論語》語言時,“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還指出《論語》語言善打比方,形象風趣,并以《子罕》中孔子與弟子論“玉”為例,予以闡發。
最后,在編撰理念上,“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堅持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新成果融入教材,使得馬克思主義理論入腦入心,并使得此套教材具有世界性的眼光。比如“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總緒論第一節“文學史的性質、任務和研究方法”,開篇即強調“唯物史觀是文學史研究的指南”。[6]“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指出文學史的研究,應該以馬克思創立、恩格斯完善的唯物史觀為指引,科學地認識文學的歷史,探討文學發展的規律。唯物史觀成為貫穿“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的紅線,使之有別于以往任何一部文學史。另外,“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第三節“中國古代文學的基本特征”中,特別列出“世界交流和影響”的小標題,探討了中華文明與世界文明的雙向互動。在中華文明的輸出方面,中國古代文學主要影響日本、韓國等周邊國家,唐代文學尤其明顯。從十七世紀開始,中國古代文學傳播歐美,受到文學界的關注。在對世界文明的吸納方面,佛家經典的引入尤其明顯。佛經的因果報應、前世今生不僅深刻影響中國文學思想,而且其敘事風格、傳唱方式亦推動中國文學的演進。
三、“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的使用
中國古代文學課程的教學不僅要向學生傳授理論知識,更重要的是提高學生的人文素養,肩負著立德樹人、富國興邦的大任。“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教材的投入和使用為中國古代文學課程的教學提供了指引和方向。
首先,堅持將唯物史觀作為文學史研究的指南,強化對“馬工程”的認識。中國共產黨歷來重視哲學社會科學的發展,“繁榮發展哲學社會科學事關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的全局。哲學社會科學的研究能力和成果是綜合國力的重要組成部分”。[7]陳文新教授在接受采訪時,亦指出《中國文學史》的編寫貫徹的是“三個穩健”的原則:穩健的學術立場,不走極端;穩健回應近三十年來的學術進展;穩健面對教材的需要。他還特別提醒高校教師,馬工程不是標簽,重要的是要把事情落實做好。在教學方面,高校教師應扣緊教材,吃透教材,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引導,觀照中國古代文學史的發展,將文學史的發展放入各個歷史階段的政治、經濟、文化大背景中,從而促使文學史研究的深化。在科研方面,高校教師一方面得把握馬克思主義理論發展中出現的新變化與新趨向,另一方面應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相結合,推動中國文明的傳播和發展。
其次,在中國古代文學史課程的教學中,高校教師應注意把握“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的編撰特色,縱橫結合,在對中國古代文學史宏觀縱向的把握中,落實中國古代文學作品橫向的細讀與感悟。考察“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的先秦兩漢目錄,在殷商西周的書面散文、《孟子》《莊子》與春秋戰國諸子散文、秦與西漢散文、《漢書》及東漢其他散文、漢代文人詩等方面,相比于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皆有縱向的拓展與延伸。比如秦與西漢散文,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主要鎖定《呂氏春秋》、李斯散文、賈誼政論文、《淮南子》及其他散文四個點。“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則將之擴充至秦代散文、西漢前期的散文、西漢中期的散文、西漢后期的散文四個面。又比如“馬工程”秦漢文學第五章為“《漢書》及東漢其他散文”,前三節集中講解《漢書》后,后兩節談論“東漢其他史傳散文”“東漢論說散文”,細致在橫向層面將東漢散文分為史傳散文和論說散文兩類。“東漢其他史傳散文”重點介紹了《越絕書》的文學色彩、《吳越春秋》的小說化傾向、荀悅的《漢紀》三部經典。“東漢論說散文”則重點介紹了桓譚的《新論》、王充的《論衡》,王符、崔寔、仲長統的政論文、蔡邕的碑文。相比于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增加了對荀悅《漢紀》、崔寔與仲長統的政論文、蔡邕的碑文的關注。比如在袁行霈版《中國文學史》亦提及蔡邕碑文在東漢成就最高,尤其以《郭有道碑》《陳太丘碑》為代表,但比較簡略。“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則錄《文選》中《郭有道碑》經典選段,讓學生在細致的閱讀中感受郭泰聰睿溫良、志趣高潔的形象。
最后,在堅持中國古代文學特色的基礎上,拓展視野,促進中華文明與世界文明良好的交流和互動。比如以先秦文學之上古文學為例。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指出神話是“通過人民的幻想用一種不自覺的藝術方式加工過的自然和社會形式本身”。[8]神話雖在中國上古時期即已存在,但神話的概念卻出現于西方。“馬工程”《中國古代文學史》頁下注還援引了《原始文化》《路德維希·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等西方經典闡釋神話的來源、意義等。在上古神話的教學中,筆者嘗試將上古神話與西方經典結合,比如將女媧造人與《圣經》中耶和華造人對讀;將后羿的形象與希臘神話中的赫拉克勒斯形象比較;將洪水神話與挪亞方舟故事對比等,在中外經典的比較閱讀中,使得學生加深對中華文明特質的認知。與此同時,筆者還將西方主題學研究方法介紹給學生,鼓勵學生將之運用于中國古代敘事文學故事主題的文化研究。
要之,“馬工程”重點教材建設工作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視和支持。在“馬工程”教材的投入使用中,高校教師要充分吸收《中國古代文學史》的最新成果,根據新教材的編撰體例、編撰內容、編撰思想方面的新特點,講好中國古代文學史課程,推動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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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霍松林.評陳文新主編的十八卷本《中國文學編年史》[J].文學評論,2007(1):192.
[5]武漢大學陳文新教授精彩講解“馬工程重點教材《中國古代文學史》編纂和使用的三個問題”[EB/OL].新疆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2016-12-15.
[6]《中國古代文學史》編寫組.中國古代文學史: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6:1.
[7]王海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理論創新基本經驗研究[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264.
[8]中共中央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711.
*基金項目:湖南省普通高等學校教學改革研究項目:“‘馬工程’教材與中國古代文學教學改革探析”(HNJG-2020-0205)。
? ?作者簡介:雷斌慧(1983—),女,博士研究生,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文學思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