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央到角落：兒童視角下的角落課程

馬福興 劉學軍

長期以來，兒童生活在成人的世界里，并未真正成為獨立自主的人。伴隨著西方的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及進步主義思潮的興起，我們得以重新認識、發現兒童。兒童是成人之父，是神秘的、詩意的、藝術的，所有兒童天生具有一種“吸引”文化的能力。當我們用兒童視角來看問題時，其實依然是一種文化視角，不過這種文化視角是一種徹底的自然主義和徹底的人本主義視角。這種文化視角是實現了自然復歸的視角，它有助于成人社會的省思以避免異化，從而擁有真正實現以人為本的社會文化。[1]這成為角落課程建構的核心價值與基本理念。

1.在“角落”里重新發現兒童

基于兒童的立場，遵循兒童發展的規律，讓其自然而然成為最好的自己，首都師范大學實驗小學進行了“角落課程”的實踐探索，即在學校“致遠教育”辦學理念的引領下，采用以學生為主體、學生合作研發的方式，開展以兒童為中心的涉及五大領域（健康生活、高雅生活、創意生活、開放生活、和諧生活）的以兒童為中心的課程。角落課程是學校生活課程體系中最受歡迎的校本課程，屬于探究類課程，其本質是要培育學生的核心素養。

學校之所以選擇“角落”這一空間概念，是考慮到角落是校園里每一個可以讓學生自由、安全活動的場所。校園里的角落，是學生們特別喜歡的地方，這里有他們熟悉和可親的同伴，有融洽和諧的氛圍，孕育著他們的美好夢想，隱藏著課程的意義和兒童文化的密碼，給予學生獨立自主、自由創造的機會，讓他們在“自己講”與“聽人講”當中找到自我發展之路。

“角落”看似是個空間位置，實則是兒童主體的主觀感受。自新課改以來，我們已經對“讓兒童站在正中央”這樣類似的表達耳熟能詳，它凸顯了兒童的主體中心地位。“中央”是個令人向往的地方，處于中央往往備受關注、認同，很有魅力，但或許會讓人不自在、不舒展;“角落”看似是個邊緣，處于角落往往不引人注意，但會讓人感到平靜、質樸，遠離中央的喧囂，默默貯存力量。所以，中央與角落是相對的，“中央”的絢爛無比，“角落”的靜謐安寧，共同創造了我們主體世界的斑斕。哪個更好，全看主體的自我感受。學校創設角落課程，就是堅持兒童立場，讓兒童在真正屬于自己的角落里發現自己、成為自己。

2.小角落，大天地

從兒童的視角來看，國家、地方和校本課程，都是為兒童提供的成長所需，只要進入校園，就變成了兒童成長的空間。我的空間我做主，同樣，我的課程我做主。國家課程校本化的本質，就是把所有課程統合成適應兒童成長需要的“用品”。我們可以把學校建設得富麗堂皇，也可以擁有眾多名師，使用現代化的教學手段，擁有豐富的教學資源。但是，如果沒有適應兒童成長的課程，兒童依然找不到幸福的感覺，享受不到快樂的校園生活。真正適應兒童成長的課程，應該是兒童自主的，不是成人外在的安排和指示，應該從兒童那里生長出來，即圍繞兒童的需求和發展去建構。

角落課程就是這樣的課程，它不同于兒童在其他課程中的學習者與參與者的角色，它讓兒童成為課程的開發者和主體，兒童自主研發、自主組隊、自主溝通協作，通過“發現問題—團隊共學—確定主題—編制提綱—提出申請—審核通過—課前籌備—組織課堂—開展互動—課后評價”這樣的課程鏈條，提升了兒童獨立思考的能力，鍛煉了兒童的表達能力，增強了自信，提升了兒童的團隊協作和為他人服務的意識。

首先，角落課程提升了兒童的自我意識。自我意識是對自己的洞察與理解，包括對自己生理、心理情況的認知，對自己與他人關系的認知等。小學階段是個體自我意識形成和迅速發展的時期。進入小學，兒童不再局限于家庭范圍內的人際交往，而開始和老師、同學交往。在與他人交往過程中，他們的自我評價能力進一步發展，并越來越關注自己在集體中的位置和他人對自己的評價。角落課程就是兒童利用中午的自主管理時間在校園角落進行的自主性課程，它的組織、實施完全依賴于兒童，給兒童提供了自我認知、自我發現的平臺。兒童基于興趣自發組成小型的學習小組，可以讓大家從不同的角度去認知、理解、感悟，發現多種可能性的存在。例如，小講師講中國戰斗機的課程引發了小聽眾的思考，并建議了解中國戰斗機必須從了解世界戰斗機的發展史開始。課程結束后，兩個同樣喜歡研究戰斗機的兒童成為了好朋友，并約定下學期一起合作給同學們講一次世界戰斗機發展史。

其次，角落課程提高了兒童的自我表達能力。自我表現是兒童的天性。每學期初，學校按年級建立課程組，設立兩個“小坊管”，每班可得到4個初選名額。“小坊管”們根據各班推選出來的話題進行認真篩選，選出20個話題作為本學期的講解課程。每一個小講師可在年級中自由選擇30名聽眾，自己選擇合適的日期，在喜歡的角落開講，聽眾們屆時自行到授課地點聽講。在角落課程中，兒童學會清楚、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意見，主動展現自己的優點，證明自身的價值，讓自信心萌發。角落課程給學生提供了一個自我表現的“舞臺”。

最后，角落課程促進了兒童的自我實現。兒童都有自我實現的需要，希望通過自我表現證明自身價值，充分展現自我，獲得別人更多關注，在別人關注中確證自己。角落課程就是兒童彰顯個性，實現自我的平臺。兒童在角落課程中發現，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思考、積極實踐，如為更好呈現課堂內容，他們主動學習如何查找資料、如何進行有效溝通、如何清晰表達自己的觀點、如何讓別人更好評價自己的課程，等等。在這個過程中，能夠激發兒童的學習興趣，幫助他們從“被動接受”到“主動學習”，從“學會生存”到“學會發展”，主動挖掘自己的潛能、發揮自己的才能，成為“會生活的蓬勃少年”。

總之，較之“有用”的課程，角落課程是一種“無用”的課程，與教材無關，與作業無關，與考試無關，與升學無關，但他們都是好玩的，孩子們喜歡并樂此不疲。“無用”乃“大用”，可能就是這樣的課程，決定了孩子們人生的志向和夢想，激發出孩子的潛能和智慧，讓孩子獲得幸福的人生，讓他們在自主、多樣的探索中發現不一樣的及可能的自己，進而成為最好的自己。

3.讓兒童在“角落”自然綻放

在核心素養時代，指向立德樹人的學校教育如何提供適性課程，培養具有個性化和創造力的人，以適應未來的社會？角落課程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探索。角落課程提供了一個平臺，在這個平臺上，小講師為課程而自主學習與合作，小聽眾為自己感興趣的主題自主參與學習。角落，成為了兒童自主學習的地方，是兒童自我建構、成長的“角落”。正如蘇霍姆林斯基所指出的，要發展兒童的智力，光靠課堂教學還不夠，必須由豐富多彩的智力生活來保證。德國教育學家赫爾巴特曾經說過，無聊是教學的最大罪惡。角落課程就是這樣一種適性課程，它拒絕“無聊”，它是兒童的“智力生活的基地”。兒童在自己的“基地”開展豐富多彩的智力活動，從而發現自己的愛好，培養自己的興趣，挖掘自身的潛能，發展自身的優長。角落課程，是在兒童的學習道路上搭建了一座座“引橋”，讓他們可以順利跨越未來學習、生活“主橋”。

教師和家長，作為成人，作為兒童成長的重要他人，應當容忍并理解兒童的特點，應該與時俱進地看待兒童的成長變化，并且童心未泯地與他們“在一起”，為他們提供他們所需要的必要支持。無論在哪個“角落”，我們都可以跟他們一起種下夢想的種子，讓兒童懷揣夢想上路。我們可以轉換視角，把一粒改變世界的種子悄悄種在兒童的心間，讓它發芽、出土、長大、開花、結果，然后收獲。所以，作為播種的人，我們一定要相信種子的力量，一定要相信兒童，一定要放開手，不要再把種子放在心窩，含在嘴里，而要堅定地將它撒到泥土里，讓其自然成長。

陶行知先生曾提出解放兒童的六大主張：解放兒童的頭腦，使他們能想;解放兒童的雙手，使他們能干;解放兒童的眼睛，使他們能看;解放兒童的嘴，使他們能談;解放兒童的空間，不要把他們關在籠中，使他們能到大自然大社會里去擴大認識的眼界，取得豐富的學問;解放兒童的時間，不把他們的功課表填滿，不逼迫他們趕考，不和家長聯合起來在功課上夾攻。角落課程，就是要給孩子一個自然的“角落”，解放他們的頭腦、雙手、眼睛、嘴……讓他們自然地綻放，讓他們找到并逐步成為真正的自己。

參考文獻：

[1]劉曉東.發現偉大兒童——從童年哲學到兒童主義[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21：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