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婷
(云南藝術學院文華學院,云南 昆明 650000)
舒伯特既是維也納古典音樂傳統的繼承者,又是西歐浪漫主義音樂的奠基人,其作品的藝術內涵較為內斂含蓄,采用的器樂體裁形式多樣化,將古典音樂形式與民間音樂因素巧妙地結合是其中一大特點。作為浪漫主義的代表人物,更是將這一樂派作曲家熱衷于抒發內心感情的作曲風格表現得淋漓盡致。雖然舒伯特一生短暫,但在其有限的生命之中為后人留下了眾多經典名作。
“即興曲”一詞來源于拉丁文,意為“迅速的、速成的”。即興曲的風格通常是精致、優美而典雅的,即為“即興”,與大型的經過嚴密構思的作品有較大區別。舒伯特的即興曲分為兩組,每組四首,一共八首,作品風格各不相同,無論是委婉優美或是莊嚴沉重,都極具舒伯特的個人特色。雖然即興曲并不是由舒伯特首創,但卻是從舒伯特開始得到社會的認可、接收,并由此廣泛傳播。他的即興曲結構并不冗長復雜,但豐富、立體的音樂層次卻讓人為之動容。舒伯特即興曲的出現傳承和延續了古典音樂的風格,并開創了新的創作方式,是當時即興音樂體裁的巔峰[1]。
舒伯特的即興曲旋律優美、意境深遠。有較強的音樂層次感,旋律和聲部的相互交錯,決定了演奏者必須具有較高的手指控制能力,才能做到聲音的顆粒性、旋律的突出和線條的清晰表達等多方面的要求。同時,由于是即興曲,每個音樂樂段節奏型的不同以呈現出情緒變化以及多樣性的感受和體驗。[2]
舒伯特《即興曲Op.142 No.3》是舒伯特即興曲第二套中的第三首作品,是一首典型的變奏曲。該作品由一個主題、五個變奏和尾聲共七個部分組成,各變奏之間具有鮮明的對比,屬于裝飾變奏。音樂的發展為三部性:主題與變奏一、二是呈示部,變奏三、四為展開部,變奏五與尾聲為結束部。主要調性為降B大調,后轉為降b小調再變為其近關系調降G大調,最后回歸為最開始的降B大調。樂曲結尾部分的尾聲為補充終止,以和聲的方式重現了曲目最初的主題,達到結尾點題的效果。整首曲子調性的不斷變化使音樂形象更加充盈飽滿。

作品的主題部分源自舒伯特著名的音樂劇《羅莎蒙德》,旋律優美而歌唱,左手伴奏源遠流長。以B大調開始,旋律較為單純,給人以輕松明快的舒適感,在第二個樂句開始時右手在之前主旋律的基礎上加入八度變化,隨著主題繼續發展,高聲部的突出使旋律有了起伏。第三句樂句轉入了降B調的對應小調,使其感情色彩更為濃烈。而力度的加強,對旋律進行起到推動作用,第四樂句經過了華麗的回旋音然后以漸弱的形式緩緩減慢而告一段落。

第一變奏以輕快流暢的情緒對速度和主題進行變化,主要體現多聲部的線條和音樂層次,具有復調音樂的特點,演奏時各聲部的角色定位都要兼顧,再在銀色上有所區分,右手高音聲部著重于突出主旋律線,明亮高亢,中間的次聲部旋律輕柔附和,左手聲部音色厚重。這一變奏也是以降B大調開始的,于第三樂句轉入g小調,旋律色彩更加豐富。左手二分音符構成了低音聲部的線條,充分彈夠音符時值的同時,在行進過程中還要將力量推送至次要聲部的其他手指,因此小指的支撐很重要,要有強有力的支撐力,以突出各聲部旋律線,各手指觸鍵要連貫、推動,使整個旋律線條輕盈而流暢[3]。

這一變奏的音樂風格對于第一變奏而言發生較大變化,旋律更為歡快活潑,像小精靈一樣靈動活躍,主旋律在左、右手之間輪流轉換,從最開始的弱音起奏慢慢進入狀態,隨層次的不斷遞增增強,音樂層次更加豐富,音樂線條起伏有趣,而增加的裝飾音也具有錦上添花的精致華麗感。左手有較多和弦,但觸鍵并不笨重呆板,在輕盈之中配合切分節奏增強律動感。

變奏三的調性由B大調變為了降b小調,色彩暗淡,變得沉重、莊嚴,情緒上與第二變奏的歡快形成了鮮明對比,旋律略顯低沉,情緒也變得感傷,仿佛是作者激動情感的表達,不斷宣泄著自己的情緒往前推進,直到尾聲逐漸回歸寧靜。這一樂章中,右手八度不斷遞進變化,表達著這一變奏的沉穩,左手的三連音為右手的旋律起到了很好地推動作用,配合踏板使用可以體現其厚重的音樂質感,增加感染力。
第四變奏以新的降G大調為開頭進入,較多十六分音符組成的音樂線條清新的流淌,使整個變奏如雷雨過后的晴天一般明亮透徹。切分音的加入,也使得這一變奏活潑跳躍,在歡快的情緒發展中,主旋律在左右手相互呼應、對話,使旋律富有樂趣,但不論是左手還是右手,主旋律中每一樂句的最高音不僅是重音也是句子的重心,由其他音連接的過程中,力量得到傳送以推動至最高點突顯其重要性。此變奏中,上一變奏的低沉情緒已經一掃而空,音樂風格有了整體的轉變。
第五變奏調式回歸降B大調,以短音階的形式進入,屬于加花式的變奏,右手跑動較多的六連音中包含主題旋律的骨干音,每一句短樂句使這一樂段出現華彩的變換,節奏歡快流動,高潮部分從第三個樂句而開始,和聲轉為了小調,左手音的旋律進行綿延而流暢。前半部分左手切分音型的伴奏織體中,和弦的支撐也尤為重要,隨音階上、下行時配合以力度的增強和減弱,使音樂表達更加澎湃激情。結尾部分的主題回歸以單旋律的音符組成來輕緩收尾,使聽者回味無窮。
尾聲再現了主題,將主題的動機音調反復兩次,仿佛回憶一般,以寧靜內斂的方式進行收尾,凝重安靜,像是重新進行一次記憶的凝集,整曲在幾組極弱的和弦進行中緩慢沉穩的結束,這一份凝重感與最開始主旋律的歡快輕巧形成了情緒上的反差對比,也起到與主題首尾呼應的作用。
作品的整體音樂特點為聲部清晰、線條流暢及層次豐富,每一個變奏都有大小調的轉換,演奏時應準確掌握每一變奏的音樂性和情緒發展,才能更好地將作者的創作意圖充分表達。
在主題段落的旋律中,單音的彈奏應該用慢而深的觸鍵方式進行,手指貼合琴鍵,傳導力量至指尖,再至琴鍵深處,以彈奏出、每一個音的穿透力。在一、二變奏中小指的支撐尤為重要,既要突出又要將旋律進行連接,小指的支撐應穩定深入,同時還要控制大指的觸鍵,將其次要角色弱化。裝飾音也要具顆粒感,不能過于死板,要靈活表達。第三變奏和弦偏多,由于情緒的變化,對手指、手掌的支撐力要求相對較高,彈奏過程中要避免僵硬,不要只是敲擊琴鍵,要學會將肩部與手臂的力量自然的轉化為手指的力量傳遞到指尖,保證聲音的飽滿,同時促進旋律的推動感和流動性。第四樂章由于具有強烈的民族風格,左手的琶音應柔和一些,左、右手輪流承擔主旋律時應更突出旋律聲部。第五變奏的音階跑動較多,建議前期先進行穩定的慢練,再不斷加速精細化演奏。
彈奏歌唱性旋律時,指尖發力更似揉面,觸鍵面積大一些,音與音之間力量做到推送傳導,使聲音集中穩重。每段變奏的旋律隨感情色彩產生變化,在第二變奏中為了體現出旋律的律動性,主要著重于左手的節奏型,右手的主旋律線條為最高音骨干音的延續,應有一定的顆粒感但也要秉承旋律的延伸與流動。第三變奏的厚重音色則需要旋律的均勻穩定來突出這一部分旋律的沉穩,主旋律在左、右手的相互交替中有所呼應。第四變奏中旋律從第三變奏的深沉、莊嚴過渡為平緩、寧靜,由于左、右手的相互主題變換,也表現出一種不安的情緒,因此在彈奏這一變奏時,感情的把控是很重要的。到第五變奏時,音樂旋律回歸最初的輕松、歡快,從前一變奏的不安、焦慮轉為放松、舒適。整曲旋律始終需要輕盈的、推動的、似歌唱般氣息連綿不斷的均勻跑動[4]。
準確彈奏其中附點音符的時值是必要的,但應結合律動感使其富有韻味,避免刻板的連接,因為過于僵硬的彈奏會影響音樂風格的體現,為了充分體現出活潑的音樂形象,對附點的節奏控制與表現格外重要。
開頭主題中的踏板可以踩得稍淺一些,隨著力度的加強,踏板使用頻率隨之增加,踏板可以踩得深一些。第二變奏由于需要連貫的旋律表達,踏板更起到輔助連貫的作用,淺一些的踏板,能夠使音質既通透又盡可能干凈。第三變奏由于情緒較為深沉,踏板可以踩得深一些,但也要增加踩踏次數,幫助音色達到理想的效果。其余部分踏板應根據音色、情緒、和弦和聲的變化而變化,在演奏歌唱性的樂句時加以踏板,這樣樂句會更加圓滑,富有委婉的連接性。彈奏顆粒性強、切分節奏的時候踏板要少用,使聲音具有獨立性和彈性。力度弱時適當減少使用頻率,聲音有力厚重的時候踩得深一些讓音色渾厚,這樣也更能產生共鳴。
作品中所有的音樂術語標記,往往是我們容易忽略的部分,而其卻又是最能幫助我們準確把握曲目各變奏風格的要素之一。第一變奏的“Andante”雖然意為“行板”,但更體現的是一種不急不慢的狀態,直接明了地告訴我們彈奏出的應該是一種優雅、從容的情緒。第二變奏標記為“Legato”,意為“連貫”,不僅表示音符之間彈奏應該連貫,也傳達出5、4指旋律音應該充分連接和流動演奏的含義。到了第三變奏開頭的“p(Piano)”弱奏,彈奏則應輕柔進入,情緒也應該保持親和、溫柔。第四變奏開頭的“f(Forte)”強奏,也在預示著這一變奏不同于之前情緒,內心狀態相對于前一變奏應有所變化。最后一個變奏的“pp(Pianissimo)”意為“很弱”,告訴我們這一段的彈奏應輕柔如小溪般流淌。尾聲部分的“Lento”意為“慢板”,回歸至樂曲最初的寧靜,但因為是整曲結束,傳達出較為緩慢、悠遠的意境,在穩重、深沉的氛圍里漸漸消失。除此之外,還有譜面中多次出現的漸強、漸弱、減慢、突強等記號也需要仔細的結合其中旋律走向去理解,認真、仔細的讀譜才能幫助我們更好地詮釋作品的深刻意義。
舒伯特《即興曲Op.142 No.3》是一首由多個變奏組成的即興曲,風格多變的同時,感情表達也極其細膩,對細節、要點都要反復揣摩,不能盲目下指,要有目的、有方向地進行學習,需要演奏者細致的觀察和體會,整個作品彈奏的過程中,對音色及旋律進行的聽辨尤為重要,需要演奏者不斷地進行研究與探索,尋找最合適的觸鍵與表現方式,發掘其中的美好,以此更好地表現作曲家所要傳達的音樂情緒與作品魅力。舒伯特這一浪漫主義時期所留下的代表性作品,具有強烈的歌唱性和抒情性,它細膩而神秘的感情色彩,值得每一個演奏者去充分探尋和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