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勃毅
(西安明德理工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5)
全球化進程使口譯活動成為不同文化間交流的重要途徑。在此背景下,我國高校國際化進程也逐漸深入,中外高等教育合作與交流的內容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外事工作和外事口譯被賦予更多的內容和新的意義。高校外事口譯員如何根據交際語境做出恰當的選擇順應,從而貼近源語內涵,并符合源語發言人交際意圖,值得分析和研究。
順應論,由杰夫·維索爾倫首次提出,并逐漸完善。依照維索爾倫的觀點,語言就是一個不斷適應語境、語言結構要求從而做出選擇的過程,主要突出語言具有多變性,協商性和適應性[1]。而任何語言都離不開人的使用,否則就成為死的語言[2]。換言之,語言使用者不僅要選擇形式,還要選擇策略,而與語言選擇關系緊密的是語言的順應。
順應理論的四個角度主要指語境關系的順應、語言結構的順應、動態順應以及順應的意識突顯。語境關系的順應包括交際語境中所有可能的元素,從講話者和聽眾之間的物理世界到社會世界,再到心理世界。語境順應論強調語言選擇與交際環境、對象和目標的一致性[3]。語境包括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其中交際語境包括物質、社交和心理世界,以及交際雙方;語言語境指上下文。整個交際活動的核心是話語發出者和話語解釋者,兩者的社會角色、認知理解等各方面都影響交際活動的正常開展和順利完成。在運用語言的過程中,物質、社交和心理這三個世界會同時作用于言語交際的雙方,而影響人們做出語言選擇的實際因素只是其中某一部分。無論是筆譯還是口譯,在實踐過程中,必須要在考慮語境因素的同時,注意不同語境影響之下,言語雙方應當采取何種交際策略。
近年來,關于口譯理論、口譯實踐的研究越來越多。順應理論也在這一時期,在中國學術界逐漸被引進、研究并結合實際情況而向前沿發展。有學者指出,所有的翻譯過程其實也是動態順應的過程,但是動態順應的前提條件是譯員要考慮接受者或聽眾的認知能力,從而保證翻譯后人們的認知效果[4]。國內學者從不同角度對順應論做出了解釋,探討了順應論在翻譯中的指導作用[5]。在國內,以順應論為理論基礎所進行的研究中,翻譯占了一半以上的比例,而真正將其應用到口譯方向則是近幾年才開始增多。相較于運用目的論、釋義理論、功能對等理論,以順應論為理論基礎的高校外事口譯研究數量極少。
順應理論的價值不但體現在其對口譯本身的強大解釋力,同時也體現在它對口譯實踐的理論指導意義,且順應是多維度的。而差異性在跨文化交際當中是客觀存在的,因此,在口譯實踐過程中,達成全面多維度的順應可能性極低。在此現實情況下,口譯員需要首先將注意力調整至口譯目的,在此基礎上選擇順應交際環境和對象的口譯策略和技巧,才能有效實現口譯交際的動態順應。語境順應論下的口譯過程下圖所示:

高校外事口譯不同于國家層面的外事口譯。從口譯場合來看,它大多存在于正式會見和參觀訪問;從內涵來看,它具有一般口譯內容的普遍性和特殊口譯的專業性;從形式來看,高校外事口譯多以交替傳譯為主。而其專業性主要體現在交際雙方言語內容的科研和教育教學領域的交叉融合。例如,在同一場高校正式外事會見中,雙方既會進行校領導層面的禮節性交談,互相介紹學校發展歷史與辦學特色;教育教學層面,國際交流與合作處、國際教育學院、教務處和研究生院等部門之間也會就師生交流、合作辦學等具體合作意向進行商討;科學研究層面,也可能進而與二級學院、科研主管部門等深入對接科研交流與合作項目。但事實上,高校外事口譯人員往往并非專職譯員,而是集國際交流與業務專員、行政人員、外事聯絡人員、外事活動組織員、外事活動文秘以及口筆譯人員于一身的多面手。有時高校外事活動還會出現突發狀況,例如,外方譯員因故并未到場或中方發言者因英語表達能力不足而要求翻譯等,此類情況都需要中方高校的譯員立即進行雙語交替口譯。因此,這樣的工作特性對高校外事口譯人員的個人素質提出更高要求的同時,也對口譯產出成果的質量保證和口譯任務的圓滿完成形成了更大的挑戰。
語境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在實際的交際活動中,言語雙方的文化因素是首要的交際目的。而在高校外事口譯活動中,譯員需要關注交際雙方的文化背景、言語風格等,以力爭實現交際語境關系上的順應。西北工業大學作為我國首批“雙一流”建設高校,外事活動頻繁,尤其是近年來,在國際化建設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效。以該校外事口譯語料為研究分析案例,具有代表性和借鑒意義。
在高校外事會見活動的口譯實踐中,譯員面對的是兩種文化的交流和信息傳遞。這也體現了高校外事口譯實踐過程中特殊的語言語境。這要求譯員在準確理解語境特點的基礎上,迅速做出恰當的順應選擇,使這種文化傳譯而非簡單的雙語傳譯能夠真正實現。最終,譯員應當使目的語達到與源語語境相同的效果。
例1(選自2016年4月與英國倫敦瑪麗女王大學校長會見)
源語:希望我們懷著盎然的春意,迎著和煦的春風,踏入更為全面化、深入化、常態化的合作階段。
譯語:With the vigorous spring and its warm breeze,I hope our cooperation will enter a more comprehensive,deepening and regular stage.
“春意”和“春風”在中國都用來表示溫暖和舒適的環境和感受。如果將“春意”直譯為“condition of spring”,顯然沒有考慮交際雙方的實際語境。而譯員將其重構為“vigorous spring”和“warm breeze”,則可以使聽眾引起共鳴并接受該表達,進而實現了對譯語語境效果的順應。
例2(選自2017年3月與英國倫敦瑪麗女王大學校長會見)
源語:2017年中國高考在即,據我所知很多家長已經來電咨詢報考情況。
譯語:As 2017 Gaokao is approaching,according to my research,lots of enquires have been received from the parents.
高考是中國特色的表達,但隨著中國教育體制越來越為國外高校所熟知,而且講話的對象是英國高校,英國是一個將高等教育產業化的國家,有很多中國留學生。因此,此處譯員并未過多解釋,直譯為“Gaokao”。在高等教育國際化的語境中,這樣的口譯策略,高效地傳達了雙語間的語境效果,實現了有效的順應選擇。
有時,目的語與源語發言人的文化差異會造成目的語聽眾出現理解偏差。因此,口譯員在語言轉換的過程當中,必須關注會議雙方人員的語境背景,做到讓與會者完全理解或者盡量理解的程度。在口譯過程中,譯員需考慮目的語聽眾的語境接受能力,使譯語更自然,進而達成語境順應并準確傳達交際意圖。
例3(選自2017年3月與英國倫敦瑪麗女王大學校長會見)
源語:很高興在這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季節里與蓋斯凱爾校長及瑪麗女王大學的老朋友們在西安相見。
譯語:We are very pleased to meet President Gaskell and old friends from Queen Mary University of London in this pleasant spring season.
“春光明媚”和“鳥語花香”均屬于漢語的四字結構(四字格),用于以富有詩意的形式形容春天的愉悅和天氣的美好。但總結起來,表達的意思是相似的,如果直譯會顯得生硬。譯員在翻譯過程中關注到了外方聽眾的語言接受能力,因此,將此處的兩個漢語四字格進行了略譯,使用目的語聽眾較好地理解和接受源語發言人的思想。
例4(選自2017年3月與英國倫敦瑪麗女王大學校長會見)
源語:中國有句話:“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譯語:As a Chinese saying goes,it takes ten years to grow a tree and a hundred years to bring up a promising generation.
此句發言人引用了中國諺語,本應當將“人”譯出,以避免譯語受眾者不能正常理解其含義。但結合實際會談中的真實語境,外方發言人先行講出了類似的表達。因此,譯員采取了將其直接與間接相結合的方式,產出了相應的口譯成果,實現了符合參會者接受能力的交際語境順應。
由于不同民族、文化、國家間的固有差異,甚至不同高校間也存在差異,因此,口譯活動中的交際雙方所形成的語境必不相同。在這種情況下,譯員在兩種語言之間轉化過程中,常遭遇文化語境差異造成的口譯難題。面對這一問題,譯員需要在語言轉換的過程中,對真實存在的文化差異做出順應語境的處理。而更重要的是,與此同時譯員還必須兼顧兩種文化。譯員在準確表達言語雙方交際目的基礎上,實現對文化差異語境的順應選擇。
例5(選自2016年5月與法國國立應用科學學院校長會見)
源語:因此,我認為今天能同貴校的諸位在此會見,是一種緣分。
譯語:Thus,I am convinced that it is“predestined ”for us to meet here.
“緣分”一詞屬于古印度文化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個抽象概念。它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無形的聯結,也是某種必然存在的相遇的機會和可能,包括所有情感。如果直接將古梵語中該詞的音譯“pratyaya”作為譯語,極大可能造成雙方無法達成文化語境的對等。因此,譯員將選擇其意譯為“predestined”,即選擇合適的口譯策略重構目的語,在不影響對源語理解的基礎上,達成了文化語境與語用意義的等效,實現了對文化差異語境的良好順應。
例6(選自2017年4月與比利時布魯塞爾大學校長會見)
源語:據我的同事介紹,此次到訪的朋友中大多數都是第一次來西安。西安是歷史文化名城,是世界四大古都之一。
譯語:As far as I know,this is the first time for most of you to visit Xi'an.Xi'an is one of the famou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ities in China and one of the four ancient capitals in the world.
根據前述語境可知,外方此前從未來到過中國西安,而源語發言者只表述“西安是歷史文化名城”。譯員現場無法精準判定外方對中國國情和歷史文化的了解程度,因此運用增譯的方法對“歷史文化名城”進行了現實背景限定,即“one of...cities in China”。顯然在重構目的語的同時,實現了文化語境差異的恰當順應,保證了口譯質量和交際意圖傳達的準度。
根據上文分析,順應理論及其語境順應對高校外事口譯實踐具有很強的解釋力和指導性。而如何在口譯活動中穩定實現語境順應,就對高校譯員提出了相應要求。首先,譯員要樹立語境意識。這要求其在完成日常業務性工作的同時,抽出時間保持常態化的雙語能力訓練和跨文化認知學習;平時不斷地收集口譯現場真實的多媒體資料,多觀摩多學習。其次,外事和口譯活動在開始之前,譯員應該做好充分的譯前準備。在這一階段,要求譯員了解口譯任務的具體信息,包括言語雙方主要人員的文化背景、教育背景,甚至喜好。在口譯實踐過程中,議員應盡力保證有目的性地分析性聽辨,迅速捕捉信息;同時結合實際語境,結合自身經驗和長期知識儲備,以揣摩話語信息;選擇科學的口譯策略、方法和技巧重構目的語,最終以合適的語言傳達話語雙方的真實交際意圖。口譯活動結束后,應及時反思,總結并查擺問題,以求在之后的口譯任務中達到更好的語境動態順應,并實現外事口譯中良好的語用等效。
高校外事口譯語境不同于國家層面的外交口譯語境,結合真實口譯實踐產出的語料,分析研究高校外事口譯中的語境順應,對科學提高外事口譯人員的水平具有指導和啟示意義。同時,也要求高校外事口譯人員盡快形成語境意識,在完成日常業務性工作的同時,持續收集口譯現場真實語料,建立常態化的口譯長期準備機制。只有如此才能保證口譯質量和口譯任務完成度,進而為本校的國際化發展和“雙一流”建設提供更為專業有力的服務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