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苗苗
(河北大學 教育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博士研究生是高等教育人才培養體系的最高層,也是科技創新人才隊伍的來源。博士研究生的教育質量會直接關系到高等教育乃至整個國民教育體系的水平,關系到一個國家的核心競爭力[1]。以博物館為代表的場館教育機構擁有廣闊的活動空間和豐富的教育資源,不僅能夠為人才培養提供實踐場地,也可發揮自身優勢促使人才培養向著更深層次的方向發展[2]。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American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簡稱AMNH))在發展歷程中一直將科學教育作為其核心使命,強調通過科學研究和教育,發現、解釋和傳播有關人類文化、自然世界的知識,并長期與高等教育機構合作從事博士研究生培養,其最早的博士培養項目可以追溯到1908年。2006年,自然歷史博物館創辦理查德·吉爾德研究生院,主要是進行高等教育階段的人才培養,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也是西半球第一家擁有博士學位授予權限的博物館。基于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科學博士(比較生物學方向)培養項目,對自然歷史博物館博士培養模式進行深入分析,力圖為我國博物館等社會教育機構參與高等教育階段的人才培養提供有價值的借鑒。
隨著全球化不斷深入和信息技術高速發展,人們面臨的社會問題日益復雜化、更具挑戰性。而解決這些問題不僅要求博士研究生掌握專業知識,也需要具備跨學科視野。而傳統博士研究生培養模式強調學科立場,專業知識本位。因此,打破學科壁壘,培養更多高水平復合型人才,才能滿足社會發展的需求。美國社會已經形成了一個規模極為龐大的高等教育系統。但未來社會對于教育服務的需求與目前高等教育系統所能提供的服務之間存在著差距,高等教育系統面臨著改革的挑戰,而多樣化的發展道路則是其必然選擇之一[3]。隨著美國非正式學習領域實踐和研究的日益發展,越來越多的研究者強調非正式學習的價值,倡導在正式教育和非正式教育領域之間建立聯系,以促進研究生教育的發展。高等教育機構和博物館都承擔著提供社會公共服務的職能。在博士研究生教育實踐中,場館和大學在人才培養方面各具優勢和條件,可以在合作中實現共同發展,其本質就是一種以研究生培養為目標,館校雙方在共同參與、互相協作、緊密配合和民主協商的過程中發展起來的共同事業,它是館校合作關系深入發展的產物,也是博士人才培養模式的創新。
在美國,博物館作為一種教育資源在19世紀就被得到認可,并獲得迅速發展。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成立于1869年,有一百五十多年的發展歷史,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歷史博物館,也是美國重要的科學教育中心。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在長期發展過程中一直把科學教育作為核心使命,并為學前、小學、初中、高中乃至成人階段的學生提供完備的科學教育課程,課程內容涵蓋了人類學、生命科學、空間科學、氣候學、古生物學等領域。其中,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博士研究生培養工作可追溯到1908年,在長期的人才培養中,自然歷史博物館積累了豐富的教育經驗,并積極與大學開展科學教育合作,例如哥倫比亞大學、康奈爾大學、紐約大學等都與自然歷史博物館長期合作伙伴關系[4]。其合作形式包括建立課程交叉注冊協議、博物館為學生實驗室工作和實地考察提供場地和教師、博物館與大學共同分擔學生資助的成本和責任等,以館校合作的形式將博物館豐富的科學資源與高等教育階段的人才培養結合起來。這些豐富的教育資源和悠久的博士培養歷史也為自然歷史博物館進行高等教育階段的人才培養積淀了經驗。
作為以博物館為主導的科學博士培養模式,遵循通過科學研究和教育來發現、傳播人類文化和宇宙知識的公共使命。目的是為了在充分利用博物館豐富的科學教育資源的基礎上,培養相關專業領域新一代高水平的科學家和教育者,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科學博士(比較生物學方向)的培養目標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在知識層面上,掌握生物學領域的基礎和相關跨學科領域知識,學會使用專業領域的研究方法;在能力上,緊跟世界生物學術領域的發展前沿,具備學術研究和探索實踐能力、交叉學科視野,力求推動科技進步與創新;在柔性素養方面,強調培養學生持久而深入的研究興趣,加強學術交流、研討能力建設,樹立終身學習、終身研究的理念。
該項目每年招收4名博士生,由于招生名額較少,因此每年的入學競爭都非常激烈。博物館會根據申請人的受教育水平、學術經歷、申請人興趣與項目之間的匹配性來進行評估,并最終決定是否錄取。博士申請的基本要求包括:獲得認可機構的文學學士、理學學士或同等學位;提交來自所有參加過的本科和研究生階段的成績單;來自三位導師的推薦信;詳細介紹自己的研究興趣和方向;可以熟練地使用英語,而且對于英語為非母語的申請者的托福或雅思成績也有具體的要求[5]。同時,博物館教育工作者鼓勵社會上一些低參與群體,例如少數族群和婦女積極參與。通過篩選的博士候選人會在理查德·吉爾德研究生院進行面試,并最終確定錄取名單。
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有40 多名策展人擔任理查德·吉爾德研究生院的教師,“策展人”是博物館中從事研究、教學和咨詢以及公共教育的工作人員。所有策展人都擁有博士學位,最高級別職位的策展人,相當于傳統大學的正教授。除此之外,輔以博物館其他選定的科學家參與日常教學[4]。博物館策展人和科學家通常掌握著學科最前沿的知識和學術研究動態,他們的存在為博物館開展博士培養提供平臺,也為博士研究生在學習中獲取先進前沿的科學知識創造條件。
課程類型豐富多維。博士研究生需要完成規定課程并獲得62個學分,才能夠達到畢業條件,包括核心課程、選修課程、助教實習、博物館研討會以及學生座談會等。核心課程的目的是幫助學生掌握所研究領域的基本概念、研究方法,為日后獨立研究打下基礎;選修課程根據特定的主題或學科而設定,通常視學生情況提供相應的課堂教學、講座、研討會、實驗室教學以及現場作業等,旨在幫助學生在個人興趣領域做更深入的研究。很多選修課程具備跨學科的特點,例如該項目曾開設GIS方法和應用課程,著重于應用地理信息系統(GIS)來解決生物進化和保護有關的問題。學生需要掌握多個GIS軟件包的實際操作經驗,并學習物種分布模型和遙感的基本原理,同時該課程將授課和計算機實驗練習相結合,借助不同的學科知識,以跨學科視角來推動本專業領域研究;助教實習課程利用博物館特有的資源優勢,使學生有機會以助教的身份參與到自然歷史博物館大學預科、教師培訓等項目中去,為學生日后從事學術服務和教學等工作做準備;博物館研討會每周舉行一次,在研討會上,科學家、教育工作者和博物館策展人就各種科學主題發表演講,分享科研信息。在博士培養的第一學年,要求每位博士生都要參加每周的研討會。研討會每周約進行兩個小時,參會前,學生要閱讀相關文獻資料,以便于在會議上交流分享;在每年秋季學期將會舉行為期一天的學生座談會。在座談會上參與者要做成果展示或做口頭報告,目的是以學生座談會的形式來保持研究生與教職員工的溝通。通過學生座談會師生可以分享有關實驗室、研究計劃和科研活動信息,在促進不同群體間的學術交流的同時,也擴大了專業發展共同體[6]。
課程開設主體多元。除博物館開設的課程外,其合作院校也會提供相應的補充課程。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與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紐約大學以及紐約城市大學長期合作,以課程交叉注冊的形式共同開設博士培養課程。這種合作形式充分發揮場館和傳統大學的教學資源優勢,同時也增加了學生的課程選擇范圍,形成獨特的課程互補文化。哥倫比亞大學為比較生物學博士研究生提供7門課程,包括人口遺傳學、入侵生物學、熱帶生態學等;紐約大學提供8門課程,其中包括生物統計學、生物數學專題等跨學科課程;紐約城市大學則為博士生提供各類主題的講座,例如發展遺傳學、細胞生物學、病毒學等。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領域選修相關課程,并獲得相應的學分(見表1)。

表1 博士培養課程設置(共62分)
論文是博士研究生培訓的基石和重點,代表博士研究生在所從事的研究領域獲得專業知識和階段性成果,它也有望成為一項原創性的科學貢獻。博士研究生的核心和選修課程的大部分在第一學年開設,在第二學年秋季,博士生需要參加綜合考試,以評估他們在專業興趣領域的知識掌握情況,通過綜合考試也意味著博士生由原來的知識吸收積累階段進入到知識的生產階段[7]。隨后,學生需要提交論文研究的書面提案并匯報,論文委員將會就其研究內容的優點和可行性以及他們為完成論文所做的準備對學生進行提問和審查。在第三年和第四年博士生將集中于論文寫作,論文寫作過程中,學生需要定期與他們的論文導師就論文進行交流,以確保密切關注論文的內容和進度。完成博士論文的寫作后,經學位論文答辯委員會審核,論文和答辯圓滿完成者,授予博士學位[8]。
人文關懷孕育學術理想,高等教育階段的人才培養更應該突出學生的主體地位。理查德·吉爾德研究生院在博士培養項目的實施過程中,始終堅持以學生為中心。首先,在教師和學生的比例上,博士培養的師生比大致在 2∶1,較高的師生配比可以使學生有更多與導師溝通的機會,得到更多專業的指導,進而提高博士培養的質量。其次,體現在對學生的資金投入上。博士研究生可以獲得理查德·吉爾德研究生院的全額資金支持,包括學費、津貼、健康福利和研究預算等,這些資金可以幫助博士研究生解決學習期間的經濟問題,使其可以全身心地投身于科學研究。最后,在博士培養過程中根據學生的興趣選擇合適的研究方向,并根據學生的興趣和研究需要開設課程,以選修課為例,比較熱門的專業選修課程每2年開設一次,而其他專業課程的開設頻率較低,通常是每3年或4年一次或視情況而定,每年所開設的課程主要取決于學生的興趣和實際教學需求。在培養過程中幫助學生選擇更適合自己的科學研究方向,提高科學研究的效率[9]。
跨學科教育是科技場館教育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博物館可以利用更加直觀的實物資源促進學生對知識的理解,進而促進綜合知識和多維分析能力的建構。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作為博士培養策劃和實施的主體,可以充分利用博物館的實物科學資源,為博士研究生的培養提供主體性、綜合性和跨學科性的課程資源以及卓越而先進的設備,包括藏書豐富的圖書館、分子實驗室、高性能的計算機以及顯微鏡和成像設備等。同時博物館也建有戶外研究站,與其他研究中心建立良好的合作關系,共同開展實地教學實踐[10]。博士研究生在這種非正式的學習環境下進行課程學習和研究,可以近距離直接觀察到博物館的生物標本,運用世界先進的數字媒體,學習如何利用實驗室、科學設備,在博物館合作機構進行實地考察,促進其利用不同學科的知識對非正式環境下所接觸到的內容進行理解和建構,掌握多個學科領域內的知識和技術,在非正式的科學學習環境中實現多學科知識的融合。
自然歷史博物館在博士培養上既強調學生科研能力的培養,也十分注重實踐能力的提升。在博士的四年學習中,定向研究一以貫之。同時,博物館定期舉辦一系列的博物館研討會、學生座談會。這些會議以學分的形式納入博士生的必修課程中,幫助學生了解本領域的學術前沿,掌握研究動態,分享研究成果,在各種思想碰撞中啟發科研思路,促使博士生重新認識和評估自己,在專業的學術環境中不斷提升博士研究生的科研素養。
在博士研究生實踐能力的培養上,主要包括專業實踐和教學實踐。博士研究生擁有跟隨博物館教師進行全球實地考察的機會,博物館內先進的實驗室、博物館外部合作機構也為學生搭建起專業實踐平臺。同時,博士生在助教實習過程中積累大量教學經驗,也有機會參與到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大學預科和教師培訓項目中去,為部分日后從事學術服務和教學的學生打下堅實的實踐基礎。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文化的日益多元,非正式學習理念和場域的快速崛起,以博物館為代表的社會教育機構在教育領域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充分利用館內的科學教育資源進行博士研究生培養,體現了博士研究生培養模式的創新,也為博物館等社會教育機構參與高等教育階段的人才培養提供更多可行性路徑。在我國,博物館與高等教育互動的形式主要是與高校的合作共建,包括共建志愿服務基地、共建校外實習基地以及共建教學實踐基地等。但這種合作也僅僅達到了浮光掠影式的效果,博物館更大的教育資源還未得到充分的利用[11],博物館豐富的教育資源對于高等教育的潛在影響還未被充分挖掘,充分整合博物館的優勢教育資源,開展高水平的人才培養也成為未來博物館教育重要的發展趨勢。
傳統學院式的博士研究生教育以學科為基礎,又深深嵌入學術的場域。學科作為一種主觀建構,是科學成熟的產物,但具有明顯的滯后性和落后性[12]。隨著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深入,學科的離散性和科學研究綜合化的矛盾日益加深,社會需要更多高水平的跨學科人才,傳統以知識為導向的博士培養模式和路徑也面臨著挑戰。科技場館作為非正式科學的學習場域,擁有豐富的藏品資源、先進的設備和研究實驗室,可以在學習過程中廣泛學習、整合、應用到生物學、計算機學、物理學等學科的知識,進而培養學生的跨學科思維和研究能力。
學術研究興趣是激發博士生科研創新的內在動力,因學術興趣而激發的動力和探索激情可以促進博士生積極主動地投入到科研創新活動中去[13]。因此,在博士培養的過程中,要鼓勵學生表達和實踐自己的想法,并提供相應的專業指導。建立更加靈活的選課制度,使學生廣泛涉獵與興趣相關的知識。對于博士論文選題,也可結合學生自身感興趣的研究領域,研究方法和工具來商定。同時也應鼓勵學生積極參加組會、座談會、學術會議,為其創造機會與優秀學者和同行進行學術交流。
博士畢業生在高校或科研機構從事教學工作是其重要的職業走向,這也意味著在博士培養的過程中必要的教學訓練必不可少。但從我國博士培養的現狀來看,我國博士生教育長期以來忽視了博士畢業生希望去高等院校從事教學工作的職業訴求,初入職的博士生的教學水平也不斷受到用人高校的質疑[14]。博士生的教學水平不僅是衡量其培養質量的重要標準,也關系著一個國家高等教育的教學質量。在博士培養過程中可以設置高校教師專業發展課程,實施博士生助教實習制度,為博士生提供教學見習以及實地授課的機會,從博士培養的源頭抓起,不斷提升博士生的教學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