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 林珊微
(韓山師范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 廣東潮州 515633)
潮州市地處廣東東部,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支點,被譽為“中國瓷都”“中國婚紗晚禮服名城”,其經濟自古以來就具有外向型特征,出口貿易是潮州的經濟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潮州的出口總額占全市GDP的比重一直保持在20%左右,其中陶瓷、服裝和食品等支柱產品對外貿易依存度較高。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一帶一路”倡議至今,潮州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合作日益緊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眾多,加強與沿線國家的貿易聯系是潮州在當前國際貿易保護主義升級大背景下減少對傳統歐美市場的依賴、深化對外開放、開辟新的出口目的地、拓展多元化國際市場及擴大貿易出口規模的重要舉措及降低出口風險的重要途徑。2015年“811”匯率形成機制改革之后,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更加市場化,波動區間也不斷加大,在一定程度上對潮州的出口產業產生了重大影響。本文嘗試結合“一帶一路”倡議實施的背景,以潮州與沿線國家的出口貿易為對象,從地方層面研究人民幣匯率波動對潮州出口貿易的影響,對地方政府進行政策決策及企業制定出口策略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匯率與出口貿易之間的研究一直是學術界的研究熱點,學者主要從匯率水平變動和匯率波動兩個方面研究匯率與出口貿易之間的聯系。匯率水平變動與國際貿易的研究主要圍繞馬歇爾-勒納條件展開,多數研究表明在馬歇爾-勒納條件成立的情況下,一國貨幣貶值有利于本國出口,但匯率波動對一國出口貿易影響國內外的研究尚未形成統一共識。Hopper和Kohlagen(1978)研究發現,匯率波動會降低出口企業,特別是風險厭惡型企業的預期收益,從而影響總出口。谷宇和高鐵梅(2007)基于協整分析發現,匯率波動與中國出口產品數量之間呈負相關關系。而Frank(1991)則認為,匯率波動對企業而言雖有風險,但同時可能是企業創造利潤的機會,因此匯率波動可能會促進出口。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學者也開始關注人民幣匯率和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之間的關系。楊廣青和杜海鵬(2015)研究發現,人民幣波動增加會對出口貿易產生不良影響,但人民幣升值的影響大于波動的影響。呂誠倫和王學凱(2019)則認為,匯率變動并非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貿易的最重要因素,其原因在于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匯率變動不大。當前關于潮州出口貿易的研究多集中于潮州陶瓷產業、婚紗產業的發展策略研究,缺乏從整體上對潮州出口貿易與“一帶一路”倡議融合研究和定量研究。少數研究如李迎旭(2019)認為,潮州與“一帶一路”亞洲沿線國家貿易規模提升空間較大。
總體而言,已有文獻為研究匯率變動與出口貿易聯系問題提供了大量的理論基礎和實證依據,但相關研究還有幾點不足:一是從研究對象的不足,多數文獻基于整體層面對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的貿易問題進行研究,缺少對地方市級層面的關注。二是由于“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僅有8年時間,可用數據比較有限,早期研究的結論是否存在可持續性存在疑問。因此,本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采用潮州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2008—2019年的出口數據,將首次從地方層面的角度同時考察匯率波動和“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對潮州出口貿易的影響。
潮州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城市,在“一帶一路”“粵港澳大灣區”及廣東省粵東西北振興發展戰略的支持下,潮州的經濟得到了較快的發展。其中,出口貿易是潮州經濟發展的重要命脈,其陶瓷、食品、機電產品、服裝、鞋類、家具、不銹鋼等支柱產業具有良好的貿易優勢,多年暢銷海外。
從圖1來看,潮州的出口貿易保持著相對穩定的增長,2010—2014年潮州的出口呈現逐年上漲的趨勢。平均來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比重約占潮州出口總額的25.54%。2015年以來,雖然出口貿易呈現下降趨勢,但是潮州每年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總額占出口總額的比重平均為29.36%,相比“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之前提高了約14.9%。從與沿線國家的貿易總額來看,亞洲地區國家是潮州最重要的貿易伙伴,2010年潮州與亞洲地區的國家貿易總額為3.94億美元,2019年為6.2億美元,上漲約57.58%。2010—2019年,潮州每年約有13.3%的商品出口至沿線歐洲國家,而平均每年出口到非洲國家的產品僅占潮州出口總額的4%。

圖1 潮州2010—2019年出口額
2019年,潮州對沿線國家的出口總額為26.23億美元,從產品的角度來看,陶瓷是潮州最主要的出口產品,約占出口總額的39.71%;食品類產品排名第二,占比26.56%,其他類合計15.14%;服裝、鞋類、機電產品和家具分別占潮州對沿線國家出口總額的6.47%、5.27%,4.88%和2%(見圖2)。

圖2 潮州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2019年出口結構
本文嘗試考察匯率波動和“一帶一路”倡議實施效果兩個因素對潮州出口貿易的影響,依據Goldstein和Khan(1985)的經典研究,匯率變動對出口貿易的影響模型為:

式中,exp是出口額;y是進口國的收入水平。對式(1)兩邊取對數后得到:

式中,各變量的下標i和t分別表示第i個國家和第t年。同時,在模型(2)的基礎上,為了探討“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對潮州與沿線國家出口貿易的影響,本文引入“一帶一路”虛擬變量D,最終構建了以下模型:

本文主要考查兩個問題:第一,匯率波動,i tvol對潮州出口總額的影響。一般而言,匯率波動增加提高了出口商或進口商面臨的外匯風險,因此會對潮州的出口產生負面影響,voli,t的回歸系數應該為負且統計上顯著;第二,如果“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對潮州的出口貿易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那么虛擬變量D的回歸系數就是顯著為正。
本文所有數據的時間跨度為2008—2019年,潮州出口數據來源于潮州市2020年統計年鑒,出口價格指數、雙邊名義匯率、各國的CPI指數、人均GDP數據均來源于IMF國際金融統計數據庫,所有變量的下標i,t分別代表第i國第t年。具體說明如下:
(1)被解釋變量expi,t為潮州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名義出口總額nexpi,t經各期中國出口物價指數eic,t(以2015年為基期)平減后得到的實際出口總額,單位為億美元,由以下公式計算所得:

(2)yi,t為“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的實際人均GDP,代表沿線各國的實際收入水平,單位為億美元(以2015年為基期)。
(3)實際匯率波動,voli,t,本文參考譚小芬等(2016) 對匯率波動的計算方法,基于沿線各國和中國的月度CPI對雙邊名義匯率作平減計算出月度雙邊真實匯率,將真實匯率取對數和差分之后計算出年度標準差,以衡量匯率波動。
(4)“一帶一路”虛擬變量D,因2015年3月中國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愿景與行動》標志著“一帶一路”進入全面實施階段,因此本文將2015年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元年,不考慮樣本國家加入倡議的時間先后順序,因此虛擬變量D的取值在2015年之前為0,2015年及之后為1(見表1)。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在模型選擇上,Hausman檢驗的P值為0.197,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無法拒絕原假設,結果支持選用隨機效應模型。同時,為消除樣本異常值可能對模型的系數估計帶來的誤差,本文采用穩健回歸方法對模型(3)進行回歸檢驗。
由表2可以看出,三個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均在一定的顯著性水平上,而且各回歸系數的正負方向與上文理論分析相一致。由表2可以看出:(1)“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人均收入水平的提升會促進其進口,因此對潮州向該國的出口具有正面的促進作用,沿線國家人均收入水平平均每提升1%,會引起該國平均增加進口0.503%的潮州產品。(2)雙邊實際匯率波動幅度的提高意味著匯率風險增大,不利于潮州對沿線國家的出口貿易,當雙邊實際匯率波動提高1%時,潮州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總量將下降0.377%。(3)“一帶一路”虛擬變量D的系數為0.187,說明“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對潮州出口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是回歸系數不大,也說明當前“一帶一路”倡議紅利還未在潮州的出口中得到更好的體現,政策的促進作用有待提高。

表2 隨機效應模型檢驗的結果
為考察全樣本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使用剔除異常值的方法進行穩健性分析,考慮到潮州與“一帶一路”沿線各國之間的貿易總量可能存在異常值,本文分別對潮州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對出口總額和雙邊實際匯率波動兩個解釋變量剔除小于5%和大于95%分位數的異常值進行穩健性檢驗,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與全樣本的基準回歸檢驗結果相比可以看出,剔除出口總額和匯率波動異常值,兩個模型的回歸結果均非常穩健,沒有改變全樣本模型的結論。兩個模型的結果均表明,人民幣匯率波動仍然顯著影響潮州的出口表現,而目的地國家人均收入水平和“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則會帶動潮州出口的增長,說明基于全樣本分析的回歸結果具有較強的穩健性。

表3 穩健性檢驗結果
“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為推進潮州與沿線國家建立更緊密的貿易合作提供了新的歷史機遇。本文基于潮州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2008—2019年的出口數據,通過構建出口貿易計量模型實證分析了匯率波動及“一帶一路”倡議等因素對潮州的出口貿易影響,主要結論如下:(1)實際雙邊匯率波動對潮州的出口具有負面的影響,當匯率波動提高,即匯率風險上升時,會對潮州對外貿易的發展產生負面影響。(2)沿線國家人均收入水平的提升能夠顯著帶動潮州對其出口貿易的發展。(3)“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對潮州與沿線國家的出口貿易具有促進作用,但是當前的政策紅利并不明顯。
基于實證分析的結論,本文認為潮州在發展出口產業的過程中應主動拓展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合作,制定契合“一帶一路”的出口貿易戰略規劃。首先,“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眾多,市場潛力巨大,在當前國際貿易保護主義升級和國際地緣政治復雜的大背景下,潮州政府應主動開拓沿線市場,結合潮州的優勢外貿產業,通過構建傳統經貿合作平臺和新興電商貿易平臺,與沿線國家開展多方式貿易合作,為潮州的出口企業提供完善的政策支持和體系保障,助力企業開拓國際市場,擴大潮州的出口范圍和規模,為新形勢下潮州外貿發展打開新局面。其次,從企業的角度來看,潮州的外貿企業更應積極融入“一帶一路”倡議中,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逐步推進,政策紅利必將得到進一步的釋放,對潮州的出口企業意味著新的利潤增長點。最后,2015年“811”匯改之后,人民幣匯率機制轉向參考一籃子貨幣,在美國縮表的進程加快的過程中,美元持續走強,人民幣對除美元以外的大部分國家和地區的雙邊匯率均出現較大幅度的升值,同時人民幣匯率波動幅度增大,給潮州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貿易帶來負面影響。因此,潮州的出口企業在融入“一帶一路”倡議中,可重點發展與我國簽訂了人民幣結算業務的國家之間的貿易聯系,提高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雙邊貿易中采用人民幣結算的比例,最大程度地降低由于人民幣匯率波動對我國出口貿易的不良影響。此外,企業應建立外匯風險管理意識,靈活運用外匯衍生品,如外匯遠期、外匯掉期或外匯期權來提前鎖定匯率變動區間,盡可能地規避匯率波動帶來的利潤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