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趨勢對音樂多樣性的挑戰

盧慧?陳偉豪

[摘要]音樂是一種跨越國界、融合文化的語言，它以千姿百態的形式在世界各地傳承和演繹著。然而，正如語言和文化一樣，音樂也受到了全球化的深遠影響。本文將探討文化差異如何塑造音樂的多樣性，以及在全球化的今天，西方音樂如何對傳統音樂產生挑戰。同時，我們將討論文化與經濟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以及如何在保護傳統音樂多樣性的同時，促進音樂的創新和發展。通過這個討論，作者希望能更好地理解全球化時代音樂文化的變遷，以及如何共同努力，維護和傳承豐富多彩的音樂傳統。

[關鍵詞]音樂多樣化；傳統音樂；全球化音樂；傳統音樂的挑戰；西化音樂

[中圖分類號] J607[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7-2233（2023）10-0-03

音樂，承載著世界各地不同文化和傳統的精髓，各個地區都擁有其獨特的音樂語言。然而，隨著全球化的浪潮不斷涌動，傳統音樂的多樣性正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就像生物多樣性在維護生態系統平衡方面的關鍵作用一樣，音樂需要保持百花齊放，而不是被西方標準化的音樂所同化。本文將深入探討文化差異如何塑造音樂的多樣性、全球化音樂對傳統音樂的影響，以及文化與經濟互動如何影響傳統音樂多樣性的保護，通過對這些方面的分析，我們將更好地理解傳統音樂多樣性的重要性以及如何更好地傳承和推廣這一寶貴的文化遺產。

一、文化差異塑造音樂多樣性

音樂，不僅僅是一種娛樂和藝術的表達方式，更是承載著文化與傳統的鮮活使者。然而，音樂的多樣性并非偶然產生，而是由不同地域、不同語言以及特殊的傳承方式共同塑造而成。

文化差異不僅在語言和風格上產生影響，還直接滲透到音樂中。不同地區的語言口音直接影響了音樂旋律的獨特性，在不同國家和地區的音樂中呈現出獨有的特征。例如，中國、日本以及印度尼西亞的巴厘島地區都使用五聲調式，但在音程中經常存在半音的差異，中國的器樂通常以大二度（全音）和小三度（do -mi-sol-la-）組織旋律。這些特征音不僅僅反映了音樂的差異，更深層次地折射出人們的身份和地域文化。甚至在中國的不同地區，也有各自獨特的調式特征，如古老的“雅樂”音階，僅存在于北方地區，主要用于古代宮廷音樂。不同的調式類型，如徵調、羽調、角調、商調和宮調，都與特定地區或文化相關。這種深刻的音樂差異不僅存在于國家和地區之間，甚至在同一個區域的不同地方都能夠觀察到。地理位置相近且文化相互交織的潮州、客家、廣府音樂同源自于廣東省內，但它們之間的音高和節奏記譜方法略有不同。在演奏歡快曲目時，客家箏的音4接近降音4，音7接近降音7，而潮州箏的音4接近升音4，音7略高于降音7。一個地方的語言地理環境的不同都會影響地方的音樂音調，甚至是音調特征音的區別，因此也就造就了音樂旋律的差異性。

音樂多樣性的形成也與傳承方式息息相關。由于不同地區語言存在差異，每個地方都有其獨有的特征音。這些民間傳統音樂的傳承多數以口口相傳的方式進行，其中師徒制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這一傳承方式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古代。經驗豐富的音樂家會選擇有天賦的年輕學徒作為傳承對象，學徒們則通過觀察、模仿、自我反思和反復練習，在師傅的指導下非正式地學習和精進音樂技藝。例如，在我國粵劇和泰國的民間音樂中，音樂文化也一直以師徒制口口相傳的方式傳播。這種傳承方式在信息不發達的古代尤為重要，因為不同地區和民族的音樂具有獨特的音調特性，只有通過師徒制才能確保音樂技藝和文化的傳承和發展。

多樣性的傳統音樂在許多地方根深蒂固，然而在全球化的今天，這些獨特性面臨著新的挑戰。傳統的音樂傳承方式發生了重大改變，逐漸由師徒制演變為學院派傳播，同時全球化音樂對傳統音樂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二、全球化音樂的影響

自19世紀后，西方經濟日益強大，西方的傳教士也把他們的思想以及文化輸出到其他國家。在中國，最早的西方音樂教育可以追溯到19世紀，當時一些傳教士開始在中國開設音樂學院，此時音樂通過學院傳授的形式傳播。1927年，上海國立音樂學院，是中國第一所正式的音樂學院。西方經濟的日益增長以及傳教士對西方文化和思想的輸出，對傳統的亞洲民間音樂產生了重大影響。西式音樂教育的標準化，包括使用西化的樂譜和度量系統，導致了對傳統民間音樂的侵蝕和許多人音樂美學的西化。這給傳統民間音樂帶來了危機，因為它面臨著消失并被當代藝術形式和西方文化取代的風險。即使在中國和泰國等傳統音樂根深蒂固的國家也不例外。

中國的音樂教育在創立音樂學院后經歷了根本性的變革，整體的音樂體系開始按照西式音樂教學進行規范，將原本的工尺譜、二四譜等傳統樂譜體系替換為“簡譜”或“五線譜”。然而，對于學習傳統民間音樂的學生來說，了解傳統工尺譜的基本知識依然具有重要價值，因為共同實踐理論的一些基本要素，特別是音高符號、韻律結構和模態術語，都深深根植于這個傳統系統之中。這種西化的音樂教育對傳統音樂產生了一定程度的挑戰。以潮州絲竹音樂為例，在西式音樂的律制和樂譜體系引入后，獨特的音律和韻律模式受到了影響，如“fa+”（高于十二平均律中的fa）和“ti-”（低于十二平均律中的Si）的消失，導致了傳統的 “哭腔模式” 無法再有效地執行。Yang和Welch在中國傳統民歌的研究背景下指出，傳統的基于音高的教學方法并不適合具有獨特民間音調的民族音樂。僅僅依靠西方的樂譜進行教學可能會忽略民間音樂內在的細微差別和韻味。樂譜只能作為民間音樂傳統口傳心授的書面參考資料，它無法捕捉地方音調的細微差別。

與此同時，隨著西化音樂教育和西方流行音樂的沖擊，許多中國年輕人的音樂審美趨向西方化。年輕一代國人甚至錯誤地認為中國傳統作品的音調應該符合西方的十二平均律標準。這導致了許多年輕人對本土傳統音樂的誤解和誤判。在欣賞和評價傳統音樂時，他們往往以西方音樂為標準，難以真正領略和理解傳統音樂中所蘊含的獨特韻味和豐富文化內涵。這種現象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傳統音樂在年輕一代心中的地位，使他們對本國音樂文化的認同感逐漸減弱，從而加劇了傳統民間音樂文化的傳承危機。因此，為了保護和傳承傳統音樂，有必要重新審視音樂教育體系，促使年輕一代更好地理解和欣賞傳統音樂。

泰國，一個以傳統文化為主的國家，也面臨著類似的情況。1932年泰國政變后，曾經被軍方下令禁止傳播和發展泰國的古典音樂以及其他形式的傳統文化。甚至有人認為本地的民間音樂是低俗、原始的，與不入流的音樂形式相提并論。由于泰國民間音樂作品通常采用非固定音高的旋律，這些非固定音高的特征音與西方的固定樂譜標準并不相符，因此在音準和音高方面與當地的古典音樂存在不一致。全球化的浪潮改變了泰國傳統社會的面貌，泰國傳統音樂作品中的獨特音調也受到了西化的沖擊，這些傳統特有的音調受到了巨大的挑戰。

這些例子都清晰地表明，不同地區的傳統音樂擁有獨特的音階和調式，使音樂充滿了濃郁的地方色彩。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傳統非固定音高的獨特性音樂形式，包括音高頻率的靈活性、非標準化的音調方法，以及在實際演奏中使用的多樣化模式和音調概念，所有這些都與固定音高的西方音樂有著明顯的區別。總而言之，西式音樂教育的規范化和西方文化思想的輸出對傳統民間音樂產生了重大影響。這不僅扭曲了傳統音樂的正常審美，也不利于傳統民間音樂的普及。

三、文化與經濟互動對傳統音樂多樣性的影響與保護

文化與經濟的互動對傳統音樂多樣性產生深遠影響。不同地域的文化差異導致了多樣的音樂教育方法，而這些方法反過來又影響著傳統民間音樂的傳承和發展。如中國古典音樂，深受五千年中華文明熏陶，歷史演進中政治、社會與文化變遷亦映照在音樂之中。

當一個地區的經濟繁榮時，文化藝術也會蓬勃發展。比如，唐朝盛世，亞洲諸國音樂皆受其影響，日本、韓國的雅樂與泰國音樂亦有唐風之余韻。然而，當一個地域音樂文化處于薄弱時，民族自信心匱乏，則易為外來音樂文化所侵蝕，音樂自然走向同質化。拉丁美洲殖民地時期就是一個例子，原生音樂文化受歐洲音樂重壓，許多原有音樂元素與風格漸行漸遠。后來，隨著民族復興運動，拉丁美洲諸國開始重拾音樂傳統，使當地音樂重獲新生。類似地，在20世紀初至中期，泰國受到西方音樂文化的深刻影響，導致本土音樂受到挫折。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泰國社會逐漸認識到民族音樂文化的重要性，并開始致力于挖掘和保護泰國傳統音樂。由此可見，文化差異作用下使音樂語言產生差異性，而經濟發展導致音樂語言的趨同性。國家經濟實力與音樂文化的關系頗為復雜，既能推動音樂文化的傳播與影響，又可能導致音樂文化的同質化。在音樂的全球化進程中，西方音樂在許多國家和地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導致了許多地方音樂風格的同質化。盡管這種趨勢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全球音樂文化，但也對本土音樂傳統構成威脅，導致一些獨特的音樂傳統和元素被邊緣化或遺忘。在這個背景下，對傳統音樂的傳承和教育變得至關重要。因此，我們有必要思考如何更有效地促進傳統音樂的傳承和發展，以確保這些寶貴的文化遺產不會失傳。

首先，教育和傳承在維護傳統音樂多樣性方面起著關鍵作用。政府和教育機構應積極合作，將傳統音樂融入學校的課程體系中，從而培養年輕一代對本國或本文化音樂傳統的濃厚興趣和深刻理解。這一任務顯得尤為緊迫，特別是在高校教育領域。其次，文化政策和資金支持在傳統音樂的保護和推廣方面至關重要。政府應制定支持傳統音樂的文化政策，為音樂學院、表演和研究項目提供資金支持，以確保傳統音樂得到積極的發展和維護。這些政策和資金的投入有助于保持傳統音樂的生命力，并鼓勵年輕音樂家積極參與傳統音樂領域的發展。最后，數字化和社交媒體成為傳播傳統音樂的重要工具，有助于推廣和傳承多樣性。通過在線平臺，傳統音樂能夠觸及更廣泛的受眾。此外，廣東地區為推廣嶺南音樂文化付出了持續的努力，這正是上述建議的生動體現。例如，廣東地區經常舉辦各種嶺南音樂文化的演出和音樂會，如粵劇、嶺南音樂會、潮劇和評彈等。這些活動為觀眾提供了難得的機會，可以近距離欣賞和體驗嶺南音樂的魅力。同時，廣東地區還積極推動“非遺進校園”活動，以及非遺傳統文化教育項目。這些舉措鼓勵學校將傳統音樂納入課程，從小培養學生對嶺南音樂文化的濃厚興趣。為了保護和傳承傳統音樂文化，廣東甚至設立了粵劇博物館，通過展示粵劇的歷史、演員、服裝和道具等，向公眾傳達了粵劇的豐富文化遺產。這不僅有助于市民更深入地了解本地傳統音樂文化，還吸引了游客和學生前來參觀，從而推廣了粵劇。

綜上所述，文化與經濟互動對傳統音樂多樣性產生深遠影響，需要采取措施來保護和傳承這一豐富的音樂遺產。

結 語

在21世紀的今天，音樂已經不再是某一地區或某一民族的專屬，而是全人類的共享財富。傳統音樂的西化創造了西方音樂與世界音樂的交雜，這是難以回避的現實。有人可能會說，沒有任何傳統音樂可以在面對時間時完全保持其真實性。面對全球化的趨勢，我們需要以更開放的心態去接納和尊重各種不同的音樂風格和傳統，同時也要積極探索如何在保護本土音樂的同時，推動音樂的創新和發展。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實現音樂的多樣性，并讓音樂在全球范圍內得到更廣泛的傳播和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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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尤 雷）

[收稿日期] 2023-09-12

[作者簡介] 盧 慧（1993— ），女，馬來西亞思特雅大學碩士研究生；陳偉豪（1980— ）男，哲學博士，馬來西亞思特雅大學社科與自由藝術學院研究生主任。（吉隆坡5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