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松 吉宇琴



摘要:休閑消費是滿足居民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內容,其規模和結構極易受到住房價格的影響。通過構建多指標評價體系并采集1999—2020年面板數據,對我國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進行綜合測度,進而實證研究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研究發現:(1)收入水平、生活成本、家庭資產、家庭負擔、消費意愿和休閑供給是影響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主要因素。其中,住房價格通過財富效應、擠出效應和抵押品效應三種可能渠道產生影響。(2)住房價格正向影響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表現出明顯的財富效應和抵押品效應。然而,由于住房價格極具敏感性,同時居民消費心理有著復雜性、差異性和不穩定性,因此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的未來影響尚不明朗。(3)從區域比較結果來看,中部地區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相對較大。基于此,文章從住房政策調整、產業結構優化、居民消費引領和城市休閑建設等方面給出了進一步釋放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休閑消費;消費潛力;住房價格;財富效應;擠出效應
【中圖分類號】 F590? ? doi:10.3969/j.issn.1674-7178.2023.02.008
引言
當前,我國經濟增長速率由高速轉向中高速階段,調結構和穩增長勢在必行,充分發揮居民消費對經濟增長的重要作用顯得尤為迫切。休閑消費是人們在閑暇時間進行的休閑產品和服務的消費活動,它具有明顯的文化性、發展性和享受性屬性[1]。一般來說,休閑消費涵蓋了休閑食品、衣物等滿足生理需要的消費和體育、旅游等滿足健康娛樂的消費。更重要的是,它還包含了知識技能學習活動等滿足發展需要層次的消費以及滿足精神需要層次的消費。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居民消費支出情況數據測算,我國城鎮居民休閑消費快速增長,人均休閑消費支出由1998年的1515元上漲到2021年的11281元,增長了6.45倍。休閑消費潛力是指一定時期內為滿足休閑需要而進行消費的潛在能力。不可否認,我國居民休閑消費的城鄉差異和地區差異仍然明顯,休閑消費潛力尚未得到全面釋放。近年來,我國住房價格波動幅度極為明顯,呈波動上升的趨勢[2],這會對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產生何種影響,成為學界迫切需要研判的理論問題,在當前我國居民消費結構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也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國外學者對于休閑消費的關注始于20世紀60年代,加里·貝克爾(Gary S. Becker)最早指出,所有休閑都含有某種消費,所有消費活動都含有某種休閑[3]。20世紀90年代,休閑消費研究開始受到國內外學者的更多關注。一是休閑消費行為研究。經濟學范疇包括休閑—消費決策選擇[4]、休閑—消費效用最大化檢驗[5],社會學范疇涵蓋休閑消費的動機和偏好[6]、特征和趨勢[7]、體驗和質量[8]、能力和結構[9]以及休閑消費理論模型構建[10]。二是休閑消費影響因素識別。尹世杰較為全面地剖析了影響閑暇消費的因素[11],更多的學者則是考察特定因素對休閑消費的影響[12-13]。三是休閑消費與經濟增長關系探討。國外學者針對休閑和消費的外部性展開討論和實證檢驗[14],國內學者對休閑消費與經濟增長的關系進行研究[15]。在有關居民消費潛力研究的相關文獻中,學者們側重于從收入、投資、儲蓄和消費的關系中探尋消費潛力釋放的路徑,認為居民短期消費行為呈現高度慣性,黏性信息下預防性動機擠出的消費支出不可忽略[16]。通過削弱金融壟斷、降低資產交易成本、大力發展普惠金融,能夠有效釋放居民消費潛力,實現“投資—消費”的良性擴張[17]。休閑消費能力尤其是相對支付能力是影響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關鍵因素,但受到客觀家庭負擔和主觀預防動機的約束和限制[18]。可以看出,現有成果對于居民消費潛力的研究相對較少,尤其是休閑消費潛力的針對性考察鮮有涉及。基于此,本文通過采集1999—2020年統計數據,在借鑒消費潛力評價相關研究文獻基礎上,構建多指標評價體系以綜合測度我國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狀況,進而實證研究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
一、理論分析
從狹義上來講,消費潛力指的是居民尚未開發的消費需求,然而,現實消費需求在某種程度上直接決定著消費潛力的最終水平。事實上,住房價格與居民消費呈現相反方向的變化,它們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關聯?進一步地,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存在何種影響?影響的過程和機制有哪些?這些問題迫切需要得到解答。一般而言,住房價格的上漲會帶來三種后果,一是住房資產的增值,二是住房成本的增加,三是住房抵押價值的增大。這三種后果使得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存在如下可能渠道(圖1)。
1.財富效應。住房價格借由對家庭財富的直接反映,間接影響居民休閑消費潛力。住房資產作為居民家庭重要的財富類型,對于居民消費表現出積極的“資產效應”,住房價格變化帶來的家庭資產增減對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呈現明顯的“財富效應”。具體而言,一方面,住房價格通過影響居民休閑消費支出規模對休閑消費潛力發生作用。從現有文獻來看,國外學者得到較為一致的結論,認為房價上漲帶來的住房資產增值對居民消費具有較為顯著的正向影響。然而國內學者的研究結論頗具爭議性,不少研究認為房地產正負財富效應同時存在,整體來看,我國房地產財富效應為正[19]。值得關注的是,研究發現房價上漲對居民休閑消費的財富效應更為明顯[20]。另一方面,住房價格通過影響居民休閑消費結構對休閑消費潛力產生作用。房價上漲帶來居民家庭財富的增加,進一步促進居民消費的同時還影響著居民消費結構的變化和調整,更可能帶來休閑消費內部結構的不斷優化,進而激發居民休閑消費潛力。近年來,我國城市化進程不斷推向深入,城鎮居民收入的主要部分被用于購置房產,房價持續上漲使得居民家庭資產中的房產價值所占比例越來越大。此外,社會經濟發展催生居民對生活質量的更高要求,這在很大程度上需要通過提升居民休閑消費的水平和質量予以滿足。因此,房價上漲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對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呈現出明顯的財富效應。
2.擠出效應。房價上漲帶來住房成本增加,居民可能會選擇減少休閑消費。這里存在兩種情況:一方面,對于目前擁有住房的城鎮居民來講,他們可能會做出房價持續上漲的預期。考慮到住房與休閑消費的完全替代關系,消費者必將會選擇增加購房投入而減少當期休閑消費,從而對休閑消費潛力產生負面影響。另一方面,對于沒有住房的城鎮居民而言,為購置新房,他們一般會選擇儲蓄,當期休閑消費的減少直接影響居民休閑消費潛力。房價上漲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產生擠出效應,究其原因在于:第一,擠出效應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居民消費的預算約束造成的。根據預防性儲蓄理論,人們為了應付意料之外的未來開支會進行更多的儲蓄,從而使得家庭消費有所收縮。房價上漲對于計劃購房家庭的非耐用品消費具有明顯的預算約束效應[21]。第二,擠出效應會因城鎮居民的消費替代和儲蓄替代而形成。儲蓄替代主要是對于計劃購房家庭而言。由于房價上漲,該部分家庭很有可能依靠減少當期休閑消費以便在未來購買高價住房。消費替代體現在已有住房家庭方面。在房地產資產價格上漲的投資回報率較高的誘惑下,該部分家庭很有可能大幅增加購房支出比重,從而對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產生擠出作用。
需要說明的是,由于房地產具有雙重屬性,財富效應和擠出效應體現出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一體兩面”的影響。當房地產被視為投資品時,因初始價格較低、投資收益率很高,持有者明顯感受到資產增厚,因而休閑消費意愿增強,表現出財富效應。但隨著價格升高、投資回報遞減,房價繼續上漲甚至將抑制居民休閑消費,從而表現為擠出效應。
3.抵押品效應。住房價格變化帶來房地產價值的增減,這使得城鎮居民的資產負債表受到一定影響。抵押品效應的發生與城鎮居民流動性約束直接相關。一般來講,當存在流動性約束時,居民消費將會減少而居民儲蓄相對增加。房地產屬于質量較好且經常被優先選擇的抵押品,當存在流動性約束時,居民可以通過住房抵押以解決流動性困境。對于實際擁有住房的家庭而言,在信貸約束偏松的情況下,房價上漲使得城鎮居民通過抵押借款的方式獲得更多消費貸款,休閑消費由此出現一定程度的擴大[22],這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產生較強的刺激作用。相反,如果房價大幅下降,銀行可能出于風險管理的考慮要求住房擁有者提供更多的信貸保證,這將加大消費者的流動性約束[23],從而對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形成限制。當然,抵押品效應的強弱還要受制于抵押的價值和便利性[24]。換句話說,抵押價值越高,則房地產變現能力越強,城鎮居民流動性約束就越小,休閑消費潛力空間就越大。
二、方法、模型與變量
(一)測度方法
1.指標體系。休閑消費水平、休閑消費質量、休閑消費能力、休閑消費意愿以及休閑消費潛力構成了休閑消費的概念體系。其中,休閑消費潛力是居民現實和潛在休閑消費需求的共時體現,它可以視為由休閑消費能力、休閑消費支出和休閑消費環境組成的綜合系統。其中,休閑消費能力指的是居民進行休閑消費的支付能力和對休閑產品或服務的消化能力。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的是居民休閑活動中能消費、會消費的問題,由居民支付水平和知識水平予以表征。休閑消費支出反映的是居民休閑消費的顯在需求,是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直觀體現,由決定居民休閑消費行為習慣的“支出水平”、反映居民發展和享受型消費的“支出結構”以及包含居民主要耐用休閑消費品的“設備支出”組成。休閑消費環境指的是居民休閑消費面臨的宏觀社會經濟背景以及休閑公共供給狀況,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休閑消費潛力的延展程度。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取性,本文嘗試構建由3個一級指標、9個二級指標、30個三級指標構成的休閑消費潛力測度指標體系(表1),以綜合反映和評估城鎮居民的休閑消費潛力狀況。
2.測度過程。首先,為消除數據量綱不同造成的不利影響,需要對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本文采用極差標準化方法對數據進行標準化,指標數據趨大時采用正向指標處理,指標數據趨小時采用負向指標處理。數據處理公式如下:
[ X'ij=Xij-minXij/maxXij-minXij+0.001X'ij=maxXij-Xij/maxXij-minXij+0.001]? ? ? (1)
式中,[Xij]為第[i]省市第[j]項指標的原始數據,[minXij]和[maxXij]分別為第[i]省市第[j]項指標的最小值和最大值。為避免標準化數據出現負值或零值以保證數據處理的有效性,在計算公式后整體加0.001。
其次,采用信息熵方法對休閑消費潛力各項指標進行權重賦值[25]。熵值法是一種客觀的賦權方式,它根據各變量信息載荷大小和數值的動態意義來確定權重,一定程度上能夠減少主觀因素帶來的偏差。計算過程如下:
①計算第[i]省市第[j]項指標的比重:[Pij=X'ij/i=1mX'ij];
②計算每一指標的信息熵:[Ej=-K×i=1mPij×lnPij];
③計算信息熵的冗余度:[Dj=1-Ej];
④計算指標權重:[Wj=Dj/j=1nDj]。
其中,[m]為省市個數,[n]為指標數,[K=1/lnm]。
最后,根據指標權重及標準化數據計算休閑消費潛力綜合測度指數。函數形式如下:
[F(lcp)=i=1mWj×X'ij×100]? ? ? ? ? ?(2)
式中,[X'ij]為第[i]省市第[j]項指標的標準化值,[Wj]代表指標權重。
(二)計量模型
本文重點關注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設定基準回歸模型如下:
[lcpit=β0+β1×house_priceit+δ×Xit+εit]? ? (3)
其中,下標[i]表示省市,[t]表示年份;[lcp]表示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house_price]代表住房價格。[X]是一組控制變量,[ε]為誤差項。
在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影響分析框架中,居民收入水平和家庭固定資產為居民休閑消費潛力提供物質條件和重要基礎,居民生活成本和家庭負擔變化對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產生多元化和差異化影響,居民休閑消費意愿在主觀層面通過制約和影響休閑消費規模和結構對休閑消費潛力施加作用,休閑消費環境和社會保障水平等外部因素則間接影響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從供給角度來講,城市休閑供給水平是城鎮居民休閑消費的必要條件和基本門檻,一定程度上決定著休閑消費潛力的上限。因此,本文引入如下控制變量:
1.人均可支配收入(disp_income)。人均可支配收入是城鎮居民持久收入的重要指標和主要組成部分,它代表著城鎮居民進行休閑消費的“購買力”,直接決定著休閑消費水平及潛力。
2.固定資產價值。本文主要將住房資產價值(value_house)納入分析。住房資產價值反映了城鎮居民的家庭財富水平。財富水平除了關系到休閑消費購買力之外,還關系到休閑消費的意愿和習慣,進而對休閑消費潛力產生影響。
3.家庭負擔水平。人口年齡結構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一個社會的消費總量和結構。同時,人口年齡結構調整帶來的家庭負擔變化是影響休閑消費潛力的關鍵因素。本文采用少兒撫養比(chi_ratio)和老年撫養比(old_ratio)作為代理變量。
4.社會保障水平。以社會保障支出占政府財政支出比重(sse_ratio)來反映城市社會保障水平。社會保障制度的日益完善和社會保障水平的不斷提高,能夠為城鎮居民休閑消費免除后顧之憂和創造必要條件,一定程度上能夠增強居民消費的信心,進而影響休閑消費潛力的變化。
5.休閑供給水平。供給和需求分處產業發展的兩端,兩者相輔相成、互相促進。城鎮居民休閑消費受到來自休閑供給水平的直接影響,因而休閑供給水平與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密切相關。一般來講,休閑產業被列入第三產業的范疇,產業結構升級能夠體現休閑供給水平的改善,因此本文以第三產業占比(indus_ratio)反映城鎮休閑供給水平。
6.休閑消費意愿。作為一項主觀指標,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意愿的測量存在一定困難。在遵循數據代表性和可得性原則下,本文選擇休閑消費增長率(lcg_ratio)作為代理變量。城鎮居民各期休閑消費的變化,從側面反映和預示著休閑消費的意愿程度,進而從主觀層面對休閑消費潛力產生重要影響。
7.休閑消費環境。這里用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予以表示。居民消費價格指數是反映與居民生活有關的消費品及服務價格水平變動情況的重要宏觀經濟指標。一方面,居民消費價格指數能夠通過影響實際收入水平引起休閑消費購買能力的變化;另一方面,居民消費價格指數還能夠間接影響資本市場(如股票市場、期貨市場、資本市場、金融市場),從而對休閑消費投入量和潛力發揮作用。
在參考已有研究文獻以及考慮數據可得性的基礎上,本文還引入其他控制變量,包括受教育水平(education)、城鎮化水平(urbanization)、政府支出比重(gov_gdp)和收入分配狀況(城鄉收入比,income_ratio)等。其中,采用教師數與學生數之比作為受教育水平的代理變量[26]。
(三)數據來源
本文所涉及的變量數據來源情況如下:休閑消費潛力由前文綜合測度得到;住房價格、住房資產價值數據主要采集自1999—2020年《中國房地產統計年鑒》中的商品房平均銷售價格和商品住宅銷售額;其他控制變量數據均來自1999—2020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統計數據庫、各省市統計年鑒以及相關行政管理部門公開出版或官方網站發布的統計數據,部分變量數據經計算得到。
三、實證研究
(一)測度結果分析
測度結果(表2)顯示,我國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變化大致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
1. 潛力初顯期(2006年以前)。此階段我國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整體而言仍然偏低,主要原因在于:一是從宏觀經濟政策導向來看,我國仍采取以投資、出口為主的經濟增長方式;二是我國經濟發展和居民收入水平還遠不能為休閑消費的快速提升提供全面和強有力的支撐;三是休閑基礎設施、產品和服務供給仍顯不夠,全社會休閑氛圍的營造亟須加強。
2. 快速提升期(2006—2010年)。此階段我國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明顯提升。一方面,伴隨擴大內需戰略的進一步落實,消費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日益突出。我國居民消費率有所提高,形成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的經濟增長格局。另一方面,我國人均GDP持續增長,休閑消費支付能力顯著增強,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在逐步縮小。
3.平穩增長期(2011年至今)。此階段我國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總體上仍在不斷增長,原因如下:第一,加快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大力發展包括休閑產業在內的現代服務業,是近年來國家擴大內需戰略實施的重點。在居民消費呼聲日漸高漲的社會背景下,休閑消費穩步增長是必然趨勢。第二,經濟快速增長和收入水平不斷攀升為居民休閑消費擴張注入持續動力。2015年我國人均GDP接近8000美元,2016年有9個省市超過1萬美元,增長速度可見一斑。各地區不斷加大旅游休閑產業發展投入,為擴大居民休閑消費提供了基礎和條件。
(二)模型檢驗與參數估計
本文采用面板數據模型分析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通過統計檢驗可以判斷和選擇數據模型的分析類型。在混合回歸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選擇中,一般采用F統計量檢驗,若F統計量大于臨界值,則拒絕原假設,認為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在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的選擇中,一般采用豪斯曼檢驗(Hausman test),若豪斯曼檢驗值大于臨界值,則拒絕原假設,認為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
經檢驗可知,上述計量模型固定效應回歸結果的F統計量為118.52(p=0.0000),表明固定效應回歸要優于混合回歸;Hausman檢驗的p值為0.0000,表明固定效應回歸要優于隨機效應回歸。因此,本文使用固定效應回歸模型對全樣本進行分析,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模型(1)為包含住房價格和人口年齡結構變量的回歸結果。模型(2)和模型(3)分別為依次加入人均可支配收入、固定資產價值,以及休閑消費意愿、休閑消費環境、社會保障水平等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模型(4)為在模型(3)基礎上加入政府支出比重、休閑供給水平、受教育水平、城鎮化水平和收入分配狀況等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
由表3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依次加入控制變量后,盡管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系數有所減小,不過影響方向并未發生變化,且均在1%、5%或10%的顯著性水平上通過檢驗。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系數為正,也就是說,伴隨房價上漲,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得到相應提升。結合前述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影響渠道的分析,本文認為中國近三十年的住房價格具有較為明顯的財富效應和抵押品效應。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仍然不能排除和避免擠出效應的存在,僅說明財富效應或抵押品效應較擠出效應更為突出。
模型(4)結果顯示,住房價格對提高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相對較小。住房價格每上升1個百分點,休閑消費潛力提高0.176個百分點。分析原因認為:目前我國房地產市場仍不夠穩定,住房價格持續上揚使得城鎮居民的不可預期心理和謹慎消費行為更加凸顯,這在一定程度上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產生抑制作用。然而,我國長期以來經濟社會相對穩定和繁榮,居民對于未來生活有著更好的預期,加上現代休閑時尚文化對城鎮居民消費觀念形成沖擊,使得居民休閑消費潛力朝著積極方面發展。需要說明的是,擠出效應與財富效應、抵押品效應“此消彼長”,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的積極影響仍局限在相對較小范圍。
在控制變量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方面,少兒撫養比的影響為負。家庭對子女人力資本投入持續加大,在很大程度上壓縮了未來休閑消費潛力的空間,同時,子女數量增加強化了居民謹慎消費心理,對當期休閑消費產生負向影響。老年撫養比的影響為正。休閑產業的發展和休閑氛圍的營造創設了更為優越的休閑消費外部條件,加上老年群體自身具備休閑消費時間和金錢的保障,因此休閑消費潛力有所增大。人均可支配收入正向影響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充分表明居民收入是重要基礎和保證。住房資產價值影響為正,表現出較為明顯的財富效應。休閑消費意愿影響為正,說明居民休閑消費行為具有慣性。社會保障水平、政府支出比重目前存在較小正向影響,休閑供給水平具有較大積極影響,表明休閑消費潛力提升仍然以供給端的休閑供給為依托。受教育水平影響為正,說明休閑消費潛力在很大程度上會隨著社會文明程度的進步而不斷提高。城鎮化水平尤其是城鄉收入比對休閑消費潛力產生較大正向影響,均表明城鎮發展和城鎮化進程對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具有促進作用。
從上述分析中也不難得出提示性結論:由于我國住房價格對于其他經濟因素的反應較為敏感,同時在房價波動下城鎮居民的消費心理具有一定復雜性、差異性和不穩定性,因此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未來影響尚不明朗。但是就目前狀況而言,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影響的財富效應較擠出效應體現更為明顯。
(三)穩健性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上述實證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做了如下估計:①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測度指標體系各變量數據提取主成分,以此替換被解釋變量進行重新估算,結果如表4模型(5)所示。②樣本分組回歸分析。依據大多數研究文獻有關區域的劃分方法,本文將我國除港澳臺地區外的31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按照東部地區11個省(市)、中部地區8個省、西部地區12個省(區、市)進行分組,然后對各區域分別進行回歸以檢驗模型的穩健性,結果如表4模型(6)所示。上述估算均顯示,住房價格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因此可以說明實證結論具有可靠性。
分區域回歸結果顯示,中部地區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系數相對較大。具體而言,住房價格每上升1個百分點,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提高1.163個百分點。在其他控制變量方面,東部地區老年撫養比影響系數較大,西部地區少兒撫養比影響系數較大。東部和中部地區休閑供給水平、受教育水平、城鎮化水平和收入分配狀況對休閑消費潛力影響較大,人均可支配收入和住房資產價值的影響在中部地區體現較為明顯,西部地區人均可支配收入、社會保障水平和收入分配狀況的影響系數相對較大。分析認為,居民收入水平是休閑消費潛力的基礎條件,住房資產價值對于休閑消費潛力提升具有促進作用,然而城市休閑供給水平、居民個體特征和城鄉互動是決定休閑消費潛力進一步提升的關鍵因素。我國東、中、西部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大致呈現依次遞減態勢,休閑消費潛力具有類似特征,因此各因素對不同地區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程度存在一定差異。具體而言,居民收入水平對西部地區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影響更大,家庭財富多寡對中部地區的影響較為突出,而休閑供給水平和居民個體特征的影響在東部和中部地區體現更為明顯。
由于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之間存在可能的雙向因果關系,因而容易產生內生性問題。處理這種內生性問題的常用做法是尋找工具變量。大多數文獻將解釋變量的滯后一階指標作為工具變量,該工具變量與解釋變量相關,同時又不受被解釋變量的當期影響。另外,考慮到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并不一定是當期的影響,這種影響可能具有一定時間滯后性。因此,本文還采用系統GMM方法對模型(4)進行重新估算。經估算,sargan檢驗p值為0.0685,可以在5%水平上接受所有工具變量都有效的假設,估算結果如表4模型(7)所示。不難看出,加入被解釋變量的滯后一期作為解釋變量后,估算結果并沒有發生本質性變化。
四、結論與建議
住房是城鎮居民的重要消費品之一,在當前我國居民消費結構轉型升級趨勢下,住房消費與休閑消費呈現復雜的微妙關系。近年來我國住房價格出現較大波動,這對居民休閑消費無疑會產生重要影響。基于此,本文通過采集1999—2020年面板數據,在借鑒消費潛力評價研究成果基礎上,構建多指標評價體系以綜合測度我國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狀況,進而實證研究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主要結論為:(1)居民收入水平、居民生活成本、家庭固定資產、居民家庭負擔、休閑消費意愿和城市休閑供給是影響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主要因素。其中,住房價格通過財富效應、擠出效應和抵押品效應三種可能渠道對休閑消費潛力產生影響。(2)住房價格正向影響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表現出明顯的財富效應和抵押品效應。進一步分析認為,由于住房價格極具敏感性,同時城鎮居民消費心理有著一定復雜性、差異性和不穩定性,住房價格對休閑消費潛力的未來影響尚不明朗。(3)從區域比較結果來看,中部地區住房價格對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的影響相對較大,其他因素對休閑消費潛力產生差異化影響。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為進一步釋放城鎮居民休閑消費潛力,建議如下:
1. 科學界定休閑消費支出內容,加強居民休閑消費統計工作。居民休閑消費涉及層面較廣,需要從宏觀、中觀和微觀多重角度去審視和解讀。加強居民休閑消費引導,不斷完善居民休閑消費環境,培養居民休閑消費的理念和習慣,營造消費者“想消費、敢消費”的市場氛圍。建議將居民休閑消費調查納入統計工作計劃,開展居民休閑消費的入戶微觀調查,并使之常態化。
2. 合理引導居民住房消費,避免對休閑消費需求的過度擠壓。一是要提高“住有所居”的住房保障水平,樹立居民恰當的住房消費理念。政府在健全廉租房制度、解決城市低收入家庭住房困難的基礎上,建立適應全體居民需求的多層次住房保障體系,鼓勵無房者通過信貸消費來計劃性購房,以此釋放居民休閑消費潛力;鼓勵有房者通過抵押貸款方式獲取流動性資金,為發揮住房財富效應創造有利條件。二是要適時調整房地產政策,規避房價過快上漲對居民休閑消費的負面影響。可以鼓勵小戶型住房消費和適當限制大戶型住房需求,為居民休閑消費留出更大空間。采用稅收等手段區別對待居民購房需求,限制投機性購房行為,淡化房地產資本品屬性,從而引導居民的休閑消費轉向。
3. 運用多元化政策機制,充分發揮住房財富效應。一是在貨幣政策方面,有效利用利率對住房價格的調節作用,防止住房價格過度上漲。二是在財政政策方面,通過調控政府財政支出和運用房產稅手段穩定房價。三是在金融政策方面,不斷完善住房金融市場,豐富住房權益變現工具,增強住房資產收益的可獲得性。適當增加信貸規模以減小流動性約束,進而發揮住房財富變化對休閑消費的促進作用。此外,還應加強經濟型住房、保障性住房等的建設和落實,在保證我國房地產市場活躍前提下,實現居民消費結構的合理化,進而推動居民以休閑消費為主的轉型升級。
4. 客觀審視地區差異性,全力推進區域間協調發展。一是在城市群規劃建設和區域合作一體化發展過程中,在國家消費促進和結構轉型背景下,居民休閑消費的協調互動應納入考量并形成實效。二是在制定房地產政策、社會保障制度以及落實人口政策、城鎮化發展規劃中,要實現地區間的溝通和協調、借鑒和參考。地區間應在政策制定前加強溝通,政策實施中加強協調,實現區域一體化發展,以此共同促進居民消費結構的轉型升級和地區經濟的持續增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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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松,常州工學院長三角文旅休閑產業研究院研究員、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吉宇琴,常州工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盧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