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數字經濟當前已成為全球經濟增長的重要驅動力,但是數字經濟的內涵仍然缺乏統一界定,不同文獻給出的定義各有側重。世界各國普遍重視數字經濟發展,我國已經成為數字經濟大國,數字經濟發展取得了矚目的成就,但仍存在關鍵技術落后于世界前沿、數字經濟與產業經濟融合程度有待提升、數字經濟治理的制度安排相對滯后等現實挑戰。在新發展階段,我國應該加快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加強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建設,推動數字經濟與產業經濟深度融合,推進數字經濟相關法律法規建設,高度重視數據及信息安全問題,從而推動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數字經濟 數字治理 高質量發展
作者簡介:邵軍,管理學博士,東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數字經濟推動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提升的機制與對策研究”(22&ZD095)
隨著我國經濟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數字經濟對推動我國發展方式轉變、經濟結構優化、增長動力轉換等發展目標的實現都具有至關重要的現實意義。如何推動我國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實現從數字經濟大國向數字經濟強國的快速轉變,是當前我國經濟發展中面臨的重要戰略課題。本文梳理數字經濟的內涵與特征,總結世界主要經濟體的數字經濟演進動態和我國數字經濟發展取得的突出成就,指出我國與世界數字經濟強國之間存在的主要差距,并提出加快促進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建議。
一、數字經濟的內涵與特征
“數字經濟”一詞最早出現于Don Tapscott 1996年出版的著作《數字經濟:網絡智能時代的前景與風險》,①但書中所述的數字經濟主要是指電子商務。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和應用,它對經濟社會生活產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因而將數字經濟僅僅理解為電子商務具有明顯的局限性。近年來,很多組織或機構都對數字經濟進行了重新定義。例如,美國商務部經濟分析局(BEA)將數字經濟界定為三部分內容,即計算機網絡存在和運行所需的數字使能基礎設施、通過該系統發生的數字交易(電子商務)以及數字經濟用戶創造和訪問的內容(數字媒體)。“Digital economy satellite account”, https://www.bea.gov/data/special-topics/digital-economy.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將數字經濟定義為由數字技術驅動的、在經濟社會領域發生持續數字化轉型的生態系統,該生態系統至少包括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和區塊鏈等技術。OECD, “Measuring the digital economy:A new perspective”, https://usermanual.wiki/Document/OECD20Manual20Measuring20the20Digital20Economy.943230169/view.可以看出,BEA采用了列舉式的定義方法,而OECD的定義則更加強調數字技術的賦能特征,二者各有側重,但客觀上都沒有反映出數字經濟的深刻影響與廣泛內涵。2016年G20杭州峰會發布的《二十國集團數字經濟發展與合作倡議》對數字經濟給出了一個相對權威的界定,指出“數字經濟是以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二十國集團數字經濟發展與合作倡議》,http://www.cac.gov.cn/2016-09/29/c_1119648520.htm。該定義體現了數字技術給社會經濟生活帶來的根本性變革,并強調數字經濟有三個關鍵特征,即以數據資源為關鍵投入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為主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使用為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數字經濟不是簡單的技術現象,數據成為與資本、勞動、土地同等重要的生產要素,意味著數字經濟蘊含的是整個宏觀經濟運行模式的重大變革。上述定義在國內具有較高的接受度,在學術研究或政府報告中也得到了比較多的借鑒。例如,《“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明確將數字經濟界定為:“以數據資源為關鍵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為主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融合應用、全要素數字化轉型為重要推動力,促進公平與效率更加統一的新經濟形態。”《國務院關于印發“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的通知》,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22-01/12/content_5667817.htm。 隨著數字經濟影響力的逐漸擴大,對數字經濟的內涵缺乏統一界定,顯然不利于推進數字經濟的研究與發展。盡管如此,仍然可以從發展淵源和應用場景等方面加深對數字經濟的認識。
數字經濟的淵源可以追溯至20世紀50年代,先后經歷了信息經濟、網絡經濟等不同發展階段。20世紀50年代末,集成電路的出現顯著改變了信息產業的發展路徑,推動了信息經濟時代的到來。20世紀90年代以后,隨著互聯網的興起和個人計算機的普及,以門戶網站為代表的新型業態快速涌現,網絡經濟呈現高速發展態勢。21世紀初,移動互聯網興起,推動了萬物互聯互通,數據資源呈幾何級數增長,最終將人類社會推入數字經濟時代。面對具有海量性、多樣性以及時效性等特征的大數據,可伸縮的計算體系結構、大規模算力平臺和改進優化的智能算法與數據一起構成了數字經濟時代的物理基礎。通過對海量數據形成的“全樣本”的分析,事物的發展規律、事物間的關聯關系將得到更為準確的揭示,進而實現對事物發展趨勢的精準預測以及對決策的指導。在此過程中,數據得以從信息符號轉變為基本生產要素,成為推動經濟運行模式變革的重要動力。
數字經濟作為一個相對宏觀的概念,其最終落地要體現于各種應用場景。目前數字經濟的應用場景主要包括數字貿易、數字金融、智能制造、數字治理等方面。數字貿易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先行者,在全球互聯網發展的早期階段,各種電子商務網站陸續出現,并逐漸成為國際貿易的重要新渠道。數字金融起步于支付和清算領域的數字化轉型,金融機構發現,通過對支付大數據的智能分析可以形成金融主體的精確畫像,這推動了信用體系構建模式和金融發展模式的重大變革。以智能制造為核心的產業數字化轉型是數字經濟最為重要的應用場景。在商業模式方面,數字技術推動大規模生產向大規模定制轉型;在企業生產方面,數字化轉型極大提升了資源配置效率并顯著降低了生產成本,對企業節能減排、安全管理和研發創新等各生產環節都產生了系統性的影響;在產業生態方面,基于數據互聯互通的工業互聯網絡極大提升了整個供應鏈的柔性和響應速度。產業數字化轉型是數字經濟發展的主陣地,也是全球數字經濟競爭的核心領域,實現產業的數字化、智能化是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和國際競爭力的基礎。數字治理是數字技術在政府和公共部門的應用,能夠有效提升社會治理的效率和水平。數字治理的核心內容是政府的數字化轉型,目前,數字政府已經經歷了從電子政府到一站式政府,再到數字政府的演進過程。
二、全球數字經濟發展的演進動態
20世紀90年代以來,世界各國均高度關注數字經濟發展,競相制定數字經濟發展戰略,出臺有利于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極大地促進了數字經濟發展。根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測算,2021年全球47個主要經濟體的數字經濟增加值為38.1萬億美元,同比增長15.6%,占GDP比重為45.0%。發達經濟體的數字經濟增加值達到27.6萬億美元,而發展中經濟體的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相對較小。美國數字經濟增加值達到15.3萬億美元,位居全球第一,中國數字經濟增加值為7.1萬億美元,位居全球第二。德國、日本和英國緊隨其后,數字經濟增加值依次為2.8萬億美元、2.5萬億美元和2.1萬億美元。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2)》,https://www.sgpjbg.com/baogao/82312.html。美國、中國和歐盟是目前全球數字經濟發展勢頭最強勁的經濟體,同時三者也表現出不同的數字經濟發展特征。
美國作為全球信息技術領域最具競爭力的參與者,一直是全球數字經濟發展的先行者與創新者。早在1993年美國就提出“數字高速公路”戰略,為網絡經濟和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奠定了堅實基礎。1998—2003年,美國政府先后發布了《浮現中的數字經濟》《數字經濟》等多份研究報告,對正在興起的數字經濟給予持續的關注,2010年以后又陸續發布了《數字國家》《數字經濟議程》等多份相關報告,凸顯美國把數字經濟作為經濟發展新驅動力的發展動向。美國政府不僅一直重視推動數字經濟發展,還在人工智能、智能制造、數字貿易等與數字經濟密切相關的領域,先后出臺了多項促進法案。比如,《機器人技術路線圖:從互聯網到機器人》(2013)、《智能制造振興計劃》(2016)、《國家人工智能研究和發展戰略計劃》(2016)、《國家網絡戰略》(2018)、《維護美國人工智能的領導地位》(2019)、《聯邦數據戰略》(2019)等。為了確保美國在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領域處于全球領先地位,美國政府甚至采取了一些遏制競爭對手發展的手段,如對中國華為公司的持續制裁等。
我國高度重視從頂層制度設計層面大力推動數字經濟發展,這也是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一個突出特征。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緊隨全球信息技術升級和互聯網興起的大趨勢,從頂層設計上為加快數字經濟發展構建了制度保障。1997年首次召開全國信息化工作會議。此后,2000年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把信息化提到國家戰略高度,十六大進一步做出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走新型工業化道路的戰略部署,十七大提出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發展以及信息化與工業化、城鎮化、市場化、國際化并舉的嶄新命題。2012年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發展數字經濟,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實施網絡強國戰略和國家大數據戰略,十九大提出建設數字中國、智慧社會,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推動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二十大提出加快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圍繞國家戰略,相關政策密集出臺。比如,2015年出臺《中國制造2025》《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2016年發布《國家信息化發展戰略綱要》,2017年印發《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作為指導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綱領性文件,“十三五”規劃和“十四五”規劃都對加快數字經濟發展做了具體部署。比如,“十三五”規劃明確提出拓展網絡經濟空間,“十四五”規劃提出要加快數字化發展和建設數字中國。為了進一步落實“十四五”規劃的相關要求,我國在2021年具體制定并印發《“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圍繞頂層制度設計,地方政府同樣密集出臺大量數字經濟發展規劃和政策,根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統計,截至2019年底省級及以下政府部門出臺的政策數量累積已經超過六百項。
歐盟在數字經濟發展方面相對滯后,其突出特征是重視規則制定與完善。2005年歐盟正式發布了《數字經濟五年發展規劃》,這是歐盟首次提出促進數字經濟發展的重大規劃,此后又陸續出臺了《數字紅利戰略》《未來物聯網發展戰略》等配套政策。歐盟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目標就是建立歐洲統一的數字市場,2015年歐盟正式發布《數字單一市場戰略》,2020年又發布了《歐洲數據戰略》,旨在推動一體化的數字市場建設,促進數據價值的發揮。歐盟非常重視數據隱私保護、人工智能倫理等方面的制度建設,2016年通過《通用數據保護條例》(GDPR),對個人數據處理的基本原則、數據主體的權利、數據收集與處理方的義務、數據跨境流動規則等問題做了比較詳細的規定,也成為此后各國數據保護立法的范本。2019年歐盟發布《可信賴人工智能道德準則》,較早地提出了人工智能的倫理框架。德國是歐盟中數字經濟發展較快的經濟體,其提出的“工業4.0”戰略重點聚焦制造業數字化、智能化轉型,已經成為德國數字經濟的名片。
三、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突出成就
在信息技術領域我國一直緊跟世界前沿的發展步伐,早在20世紀50年代集成電路問世后不久,我國就開始了相關的科研工作。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數字經濟發展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新動能。具體來看,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的成就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
第一,數字經濟規模不斷擴大,在國民經濟中的占比不斷提高。盡管目前對于數字經濟的統計與核算仍然缺乏統一口徑,但依據不同方法測算出的結果均表明,我國數字經濟呈現快速發展態勢。蔡躍洲和牛新星的研究表明,2018年中國數字經濟增加值達到15.8萬億元,且自1993年以來年均增長率達到17.7%。蔡躍洲、牛新星:《中國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測算及結構分析》,《中國社會科學》,2021年第11期。根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測算,2021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45.5萬億元,占GDP比重達到39.8%。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2)》,https://www.sgpjbg.com/baogao/82312.html。數字經濟增速顯著高于GDP增速,數字經濟成為推動國民經濟穩定增長的重要動力。從國際比較來看,無論采用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測算方法,還是UNCTAD的統計口徑,中國數字經濟的規模在全球范圍內都僅次于美國,中國已成為名副其實的數字經濟大國。
第二,消費互聯網獲得極大繁榮,應用場景深入生活的各個方面,并結合中國情境創造了眾多新的商業模式。根據商務部的統計數據,2021年全國電子商務交易額達到42.3萬億元,其中網上零售總額達到13.09萬億元,居于全球前列。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中國電子商務報告(2021)》,http://images.mofcom.gov.cn/dzsws/202211/20221118180137127.pdf。人民群眾日常生活與數字技術的聯系愈發密切,催生了在線教育、在線醫療、網絡金融、數字娛樂等全方位的應用場景,促進了商業模式創新。不斷提速的數字化轉型深刻改變著生活的方方面面,使得生活內容和方式更加豐富多彩,為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做出了貢獻。消費互聯網極大繁榮,支撐相關平臺企業發展成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頭部企業。根據2022年10月份的市值數據,互聯網企業騰訊、阿里巴巴市值分別達到3000億美元和2000億美元,市值在全球范圍內僅次于Amazon、 Meta、Google、Apple等行業巨頭。
第三,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規模和水平位居世界前列,部分領域處于領先地位。傳統固定寬帶目前已經實現由銅纜接入到光纖入戶的全面替換,所有地級市都已建成光纖全覆蓋的“光網城市”,光纖到戶端口和接入用戶的占比均超過90%,網絡基礎設施在全球范圍內處于領先地位。2020年我國進一步提出支持新型基礎設施建設這一重大戰略,主要涉及5G網絡、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等與數字經濟發展密切相關的領域。目前我國的5G網絡規模位居全球第一且持續擴大。截至2021年底,我國累計建成并開通5G基站142.5萬座,終端連接數超過3.5億個,實現了所有地級市的全覆蓋。算力是數字經濟的核心生產力,我國目前的數據中心規模已達到500萬標準機架,算力達到130EFlops(每秒一萬三千億億次浮點運算),“東數西算”工程的啟動將進一步優化資源配置,提升國家整體算力。
第四,基于數字技術和數據要素的社會治理水平和政務服務能力得到顯著提升。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持續推進政務數字化建設,政務信息系統及政務數據的整合度不斷提高,極大提升了社會治理水平和政務服務能力。2019年國家政務服務平臺整體上線,聯通了全國各省(市、區)以及國務院各部門的政務信息系統,能夠高效、便捷地向用戶提供跨區域、跨機構的在線政務服務。新冠疫情的爆發進一步加速了政務服務的平臺化、在線化與一體化,政務服務能力的提升有效促進了相關部門的應急管理能力。作為數字化政務服務的外延,基于數字技術和數據要素的智慧城市已經進行了多期試點建設,智慧城市應用體系逐步得到完善,智慧交通、智慧環保、智慧社區、安全管理、智慧消防已經成為很多城市社會治理的新亮點。
四、我國與世界數字經濟強國之間的現實差距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數字經濟正在成為重組全球要素資源、重塑全球經濟結構、改變全球競爭格局的關鍵力量。習近平:《不斷做強做優做大我國數字經濟》,《求是》,2022年第2期。加快促進數字經濟健康發展是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新機遇的戰略選擇。應該看到,雖然我國數字經濟得到長足發展,但是與世界數字經濟強國相比仍存在差距,推動我國從數字經濟大國發展為數字經濟強國仍然任重而道遠。目前,我國與世界數字經濟強國之間的差距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部分關鍵核心技術仍未達到世界前沿水平。數字經濟最為基礎的支撐是信息和數字技術,而要實現數字經濟長期穩健發展并構建國際競爭優勢,掌握關鍵核心技術是根本保障。美國數字經濟發展一直走在全球前列,這與其在關鍵信息和數字技術領域的創新優勢密不可分,從半導體到集成電路、從互聯網到移動通信等各個領域,美國都率先實現了從零到一的突破性創新。中國數字經濟發展雖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但是在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所支撐的商業模式創新,而能夠真正引領行業變革的躍變式技術創新較少。盡管中國在信息和數字技術領域一直緊跟世界前沿,并且在5G等技術領域取得了巨大突破,但是很多關鍵核心技術仍然面臨“卡脖子”難題。高端芯片、操作系統、智能算法等都是中國打造數字經濟新優勢所要面對的重要挑戰。“十四五”規劃提出要加快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強調要在神經芯片、DNA存儲、量子通信等前沿技術領域進行前瞻布局,目的就是要擺脫在傳統關鍵技術領域的跟隨狀態,力爭在新技術領域實現超越。
第二,數字經濟與產業經濟融合程度有待提升。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亮點突出體現在消費互聯網領域,如電子商務、跨境電商和數字生活服務等,而全球數字經濟競爭的主要領域正在逐漸從消費互聯網轉向產業互聯網。總體來看,中國數字經濟發展與產業經濟的融合度、各個產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仍然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間。在制造業領域,我國圍繞“智能制造”“互聯網+制造業”“工業互聯網”陸續出臺了一系列促進政策,但是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仍然較慢。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沒有統一的模式,而且前期投入和試錯成本較高,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能力、意愿和資源支撐均受到制約,尤其是在當下經濟大環境不確定性問題較為突出的情況下,企業的行為更加謹慎,進一步限制了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步伐。即使實施了深度數字化轉型的重點企業,在接入工業互聯網平臺時仍面臨很多顧慮以及制度性障礙,因而我國工業互聯網平臺的總體滲透率較低。服務業也是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場景,一方面,數字技術使很多傳統服務內容數字化,另一方面,制造業也在逐步轉向制造服務化,生產性服務業成為服務業的重要組成部分。現代農業的發展也為數字經濟提供了無限的發展場景。但是,目前我國服務業和農業的數字化轉型仍然處于起步階段。
第三,對數字經濟進行有效治理的制度安排相對滯后。為了加快數字經濟發展,必須進行相應的制度安排,但目前來看,我國數字經濟治理的制度安排明顯滯后于發展現實,這制約了數字經濟的深入發展。盡管《“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已經明確要求加快推進數據要素市場化建設,但數據要素的市場化仍然面臨制度性障礙,數據確權、數據共享、數據交易、數據分配等方面的制度設計或缺失或處于摸索狀態,這也進一步限制了數據要素市場建設以及數據要素價值的充分實現。在數據要素的跨境流動方面,相關制度設計尚處于探索階段,實踐中我國基本上采取了嚴格管制措施,這有利于在復雜國際環境下實現審慎管理,但是客觀上也加大了中國數字產業特別是數字化服務業進入國際市場、參與全球競爭的難度和不確定性。對于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復雜社會問題,比如平臺企業的壟斷問題、數字經濟導致的就業和收入分配的結構性調整問題等,當前的制度安排仍然滯后于發展實踐。這些問題表面上看屬于經濟領域,實則涉及方方面面,非常復雜。
五、加快促進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的對策建議
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數字經濟事關國家發展大局,要面向未來,不斷做強做優做大我國數字經濟。習近平:《不斷做強做優做大我國數字經濟》,《求是》,2022年第2期。《“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提出,到2025年,我國數字經濟邁向全面擴展期,展望2035年,我國數字經濟將邁向繁榮成熟期,數字經濟發展基礎、產業體系發展水平位居世界前列。根據這個發展目標,我國仍需在多個方面攻堅克難,才能化挑戰為機遇,促進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
第一,加快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數字經濟的持續、穩健與快速發展,離不開關鍵核心技術領域的創新支撐。當前,我國應從基礎和應用兩個層面,培育核心信息和數字技術領域的創新能力,加快推動關鍵核心技術實現重大突破。在基礎研究層面,應在中長期科技規劃和教育規劃中更加重視數學、物理、化學、材料等學科,實施對基礎學科的長期資助計劃,合理擴大基礎學科領域的人才培養和人才儲備規模。在應用研究層面,一方面要總結我國在科技創新領域的有效經驗,發揮舉國體制、協同攻關等制度舉措的優勢,創新科技與工程管理決策體制,集中力量推動若干重點技術領域特別是“卡脖子”技術領域顯著縮小與世界前沿水平的差距,在個別領域達到世界前沿水平,甚至引領技術發展。另一方面要注重擺脫思維模式的束縛,積極突破傳統的技術演進路徑,力爭通過創新方向調整、技術路線變革來實現突破性創新。
第二,加強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建設。在數字經濟由消費互聯網導向轉向產業互聯網導向的發展趨勢下,強化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建設至關重要。相較于消費互聯網,物聯網和工業互聯網對于網絡帶寬和響應速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目前的5G基礎設施雖然已經達到了產業級別的技術要求,但是面對產業數字化所涉及的全領域場景,在可預期的應用范圍和使用頻率快速增長的發展趨勢下,較小規模實驗中達到的技術水平能否在大規模商用中得到順利實現仍需加以關注。一方面,要加快推進以5G為核心的新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確保基礎設施容量的增長要領先于應用峰值,同時通過基礎設施升級刺激產業應用場景拓展;另一方面,要加快數據中心和算力中心的建設和布局優化,為5G設備傳輸的海量數據的計算處理提供保障,確保數字賦能的價值能夠得到充分實現。
第三,推動數字經濟與產業經濟深度融合。當前數字化轉型的重點在制造業領域,難點和增長點在服務業和農業。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關鍵是利用數字技術對制造業全流程、全鏈條進行改造,充分發揮數字技術對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放大作用。針對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一企一案”、前期投入成本和試錯成本高等問題,應采取系統謀劃、重點推進和生態引領的舉措,選取重要產業的關鍵企業,以關鍵企業的轉型帶動產業生態逐步實現全面轉型。加快推進工業互聯網應用,注重引導工業互聯網產業聯盟等中間組織在標準制定、工業數據流通與保護等方面發揮積極作用,協同處理發展中的共性問題。加快服務業和農業的數字化創新,應用數字技術對服務業和農業經營活動進行精準畫像,提高標準化和專業化程度,將其打造為數字經濟未來的重要增長極。
第四,推進數字經濟相關法律法規建設。圍繞充分發揮數據要素價值來推進制度建設,在重視相關個體的隱私保護權、信息知情權、數據處置權等的基礎上,制定并完善關于數據確權、數據公開、數據流通等行為或過程的法律法規,保障并推動數據要素的市場化配置。對于數據要素跨境流動問題,應在做好充分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形成基本原則,積極深入地參與全球數字治理規則談判,在堅持原則基礎上靈活借鑒數據分層管理等務實方案,避免落入數字治理規則孤島的陷阱。以數據要素為抓手,針對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的新特征,加快完善平臺反壟斷等相關制度,既要考慮對平臺企業的壟斷行為進行規制,也要從發展的角度來看待網絡對壟斷的放大特性,尋求規制的嚴格性與靈活性之間的平衡。同時,關于平臺反壟斷的法律法規建設,要充分考慮加強對國際頭部平臺企業的規制,為國內數字經濟發展創造有利的市場環境。
第五,要高度重視數據及信息安全問題。近年來互聯網已經成為經濟風險的重要敞口,大量基于網絡的高精尖設備和關鍵信息系統成為網絡攻擊的對象,此外,一些進口設備中隱藏的后門端口也為數字經濟穩定運行埋下了巨大的隱患。然而,目前國內企業對數據及信息安全問題普遍缺乏認知,未能真正認識到數據及信息安全投入的價值在于預防風險而不是會計利潤,這就導致企業的數據及信息安全意識不強,相關方面的投資及管理制度不健全。數字經濟的發展依賴于互聯互通的網絡,相關部門應該從國家安全戰略層面重視數據及信息安全,制定數據及信息安全領域的強制性標準和規范化管理準則,提高重點產業、重點企業、重點設備及重點系統的網絡安全,大力推動數據及信息安全相關產業發展,系統提升產業實力,盡快加強國家整體的安全風險管控能力。
〔責任編輯:來向紅〕